“啪嗒！”

止血鉗砸在金屬托盤上，聲音刺耳。

主刀醫(yī)生崔建明死死盯著那個剛從羅威納犬腹中取出的東西，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兩天前，女孩畢月珊就是幫這條狗洗完澡后，在家門口離奇失蹤。

這一刻，崔建明握著手術(shù)刀的手，抖得再也穩(wěn)不住。

01

蔚州市的夏天，空氣像一團(tuán)濕熱的棉花，堵得人喘不過氣。

老城區(qū)的榕樹巷，更是將這份悶熱發(fā)揮到了極致。

盤根錯節(jié)的電線在樓宇間拉扯，斑駁的墻皮訴說著歲月，鄰里間的閑談聲和麻將牌的碰撞聲混雜在一起，構(gòu)成了這里獨有的生活氣息。

畢月珊提著一袋剛買的西瓜，拐進(jìn)了巷子口。

她今年二十二歲，剛從大學(xué)畢業(yè)，還沒找到心儀的工作，暫時在家待著。

她的皮膚很白，眼睛很大，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是巷子里老人們口中那種“看著就討人喜歡”的姑娘。

珊珊回來啦，又給你爸媽買好吃的了？”隔壁棋牌室的張阿姨探出頭來，嗓門敞亮。

畢月珊笑著點點頭：“張阿姨好，天太熱了，買個瓜解解暑。”

“還是閨女貼心啊?！睆埌⒁谈袊@了一句，目光卻瞟向了畢月珊身后的五樓。

畢月珊的家在四樓，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兩室一廳，住了快二十年了。

父親畢國棟在一家效益不佳的工廠當(dāng)保安，母親周玉芬則在超市做理貨員，兩人掙的都是辛苦錢。

“對了，珊珊，”張阿姨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湊過來說，“你五樓那個鄰居，就那個養(yǎng)大黑狗的，你可離他遠(yuǎn)點。”

畢月珊知道她說的是誰。

五樓的住戶叫翁志博，三十多歲，一個人住，平時深居簡出，做什么工作的誰也說不清。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養(yǎng)的那條羅威納犬，名叫“蒼狼”，長得跟頭小牛犢似的，油黑發(fā)亮，光是站在那里就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兇悍。

巷子里的孩子見了，都得繞著道走。

“他人看著還行，就是不愛說話?！碑呍律弘S口應(yīng)著。

她和翁志博不算熟，但偶爾在樓道里碰到，對方會沖她點點頭，眼神算不上熱情，但也并不兇惡。

“知人知面不知心吶！”張阿姨一拍大腿，“我跟你說，前兩天我親眼看見，有人上門找他要債，堵在門口罵呢！說他欠了好多錢，再不還就要他好看！”

畢月珊心里“咯噔”一下。

“要債？”

“可不是嘛！你說一個大男人，正經(jīng)工作不做，成天待在家里，錢能從天上掉下來？那狗一天吃的肉，都快趕上我們一家子的伙食費了?！睆埌⒁唐财沧?，一臉的不屑。

畢月珊沒再接話，心里卻有些亂。

她想起了前幾天，父親畢國棟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那天晚上，她起夜喝水，聽見父母在房間里壓著嗓子吵架。

“……你到底還瞞著我多少？那不是一千兩千，是十幾萬！”母親周玉芬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這不是想翻本嗎！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就贏回來了！”父親的聲音焦躁又無力。

“翻本？你這是要把這個家給輸光了才甘心??！”

畢月珊當(dāng)時站在門外，手腳冰涼。

她知道父親有玩兩把“小牌”的毛病，但沒想到事情已經(jīng)嚴(yán)重到了這個地步。

回到家，畢國棟正坐在沙發(fā)上抽煙，煙灰缸里已經(jīng)堆滿了煙頭。

周玉芬在廚房里忙活，鍋碗瓢盆的聲音格外響，像是在發(fā)泄著不滿。

“爸，媽?！碑呍律喊盐鞴戏诺阶郎?。

“回來了？”畢國棟掐滅了煙，擠出一個笑容，但比哭還難看。

“珊珊，快去洗手，媽給你做了你愛吃的紅燒排骨?！敝苡穹覐膹N房里走出來，眼睛有些紅腫。

一家人坐上飯桌，氣氛壓抑得可怕。

畢月珊吃著排骨，卻覺得味同嚼蠟。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緊接著，是幾下“咚、咚、咚”的敲門聲。

聲音不響，卻像錘子一樣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畢國棟的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02

周玉芬緊張地看了一眼丈夫，手里的筷子都停在了半空。

“誰?。俊彼澛晢柫艘痪?。

門外沒有回應(yīng)，敲門聲又響了三下，依舊是那種不急不緩的節(jié)奏。

畢國棟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走過去從貓眼里往外看。

只看了一眼，他緊繃的身體就松弛了下來。

“是小翁。”他回過頭說，打開了房門。

門口站著的果然是五樓的翁志博。

他穿著簡單的灰色T恤和短褲，手里牽著那條名叫“蒼狼”的羅威納。

蒼狼的個頭實在太大，幾乎堵住了半個門框，它吐著舌頭，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一雙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屋里的一切。

“有事嗎，小翁？”畢國棟問。

翁志博的目光越過畢國棟，落在了畢月珊的身上，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個……畢小姐，不好意思打擾了?！彼穆曇粲行┑统?，“是這樣的，我前兩天搬東西，手腕給扭了，使不上勁。蒼狼好幾天沒洗澡了，身上味道有點大，我想問問你，能不能……幫個忙？”

他舉起自己纏著繃帶的右手手腕，示意了一下。

“給狗洗澡？”周玉芬第一個叫了起來，臉上滿是戒備，“這狗這么大，看著就嚇人，萬一咬到人怎么辦？”

蒼狼似乎聽懂了，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吼，嚇得周玉芬往后退了一步。

“它不咬人。”翁志博立刻安撫地拍了拍狗的脖子，“它很乖的?！?/p>

畢月珊看著那條大狗，心里倒不是很害怕。

她從小就喜歡小動物，而且她能看出來，蒼狼雖然長得兇，但眼神并不壞，反而透著一股憨厚。

“媽，沒事的?！彼酒鹕?，對翁志博笑了笑，“正好我吃完飯也沒事，我?guī)湍惆?。去哪兒洗？你家衛(wèi)生間方便嗎？”

“太好了！”翁志博像是松了一大口氣，“就在我家衛(wèi)生間，東西我都準(zhǔn)備好了。這個……洗一次一百塊錢，行嗎？”

“不用不用，鄰里鄰居的，舉手之勞?！碑呍律哼B連擺手。

“那不行，不能讓你白幫忙?！蔽讨静┖軋猿帧?/p>

最后，在翁志博的堅持下，畢月珊只好答應(yīng)了。

“那你等我一下，我吃完飯就上去。”畢月珊說。

“行，我在家等你。”翁志博點點頭，牽著狗轉(zhuǎn)身，沉重的腳步聲慢慢消失在樓道里。

門關(guān)上后，周玉芬立刻拉住女兒。

“珊珊，你真要去??？媽不放心。他一個單身男人，家里就他一個人，你一個女孩子……”

“媽，你想什么呢？”畢月珊哭笑不得，“人家就是手腕扭了，讓我?guī)蛡€忙，而且那不是還有一條大狗在嘛。再說了，張阿姨不是說有人找他要債嗎？他現(xiàn)在估計連門都不敢出，還能干什么壞事？”

畢國棟在一旁悶聲說了一句：“去吧，都是鄰居，互相幫個忙是應(yīng)該的。早去早回。”

他似乎是想用這種鄰里間的正常交往，來沖淡剛才敲門聲帶來的恐懼。

畢月珊三兩口把飯吃完，跟父母打了聲招呼，就上了五樓。

翁志博家的門虛掩著，她輕輕敲了敲。

“請進(jìn)。”里面?zhèn)鱽砦讨静┑穆曇簟?/p>

畢月珊推門進(jìn)去，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傳來。

房子里的陳設(shè)很簡單，甚至有些空曠，收拾得一塵不染，和這棟樓里大多數(shù)人家那種堆滿雜物的風(fēng)格截然不同。

翁志博正站在客廳中央，蒼狼溫順地蹲在他的腳邊。

“走廊盡頭就是衛(wèi)生間，沐浴露和毛巾都在里面。”翁志博指了指。

“好的。”

給一條一百多斤重的大狗洗澡，絕對是個體力活。

蒼狼倒是比想象中要乖巧得多，雖然一開始有些抗拒，但在畢月珊溫柔的安撫下，它很快就放松下來，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涂抹泡沫。

熱水沖刷著它烏黑的毛發(fā)，整個衛(wèi)生間里都彌漫著熱氣和沐浴露的香氣。

一個小時后，畢月珊終于大功告成，累出了一身汗。

“好了！”她拍了拍蒼狼濕漉漉的大腦袋。

翁志博走過來，遞給她一條干毛巾和一百塊錢。

“真是太謝謝你了?！?/p>

“不客氣?！碑呍律翰林?，婉拒了他的錢，“都說了是幫忙，你再給錢我就生氣了?！?/p>

翁志博見她態(tài)度堅決，只好把錢收了回去。

“那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就兩步路?！碑呍律盒χ鴶[擺手，走出了翁志博的家。

周玉芬一直在家里等著，看到女兒渾身濕淋淋地回來，又免不了一陣嘮叨。

畢月珊洗了個澡，換了身干凈衣服，就回自己房間了。

不知怎么的，她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夜里，她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見自己被困在一個狹小、黑暗的空間里，無論怎么呼喊，都沒有人回應(yīng)。

第二天，畢月珊沒有像往常一樣出來吃早飯。

周玉芬以為她昨天累著了，想讓她多睡會兒，就沒去叫她。

可一直到中午，房間里還是沒有動靜。

周玉芬覺得不對勁，推開女兒的房門。

房間里空無一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就像她昨晚根本沒有回來睡過一樣。

03

“珊珊！珊珊！”

周玉芬慌了，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又沖到樓下問了一圈，誰都說沒見過畢月珊。

她昨天晚上，壓根就沒回家！

周玉芬的腦袋“嗡”的一聲，差點沒站穩(wěn)。

畢國棟也慌了神，夫妻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五樓的翁志博。

他們沖上五樓，把翁志博的門敲得震天響。

翁志博過了好一會兒才來開門，他穿著睡衣，頭發(fā)亂糟糟的，一臉的睡意朦朧。

“叔叔阿姨，怎么了？”

“我女兒呢！我女兒畢月珊呢？”周玉芬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情緒激動地質(zhì)問，“她昨天給你家狗洗完澡，就再也沒回過家！是不是你把她怎么樣了？”

翁志博的表情瞬間從迷茫變成了錯愕。

“阿姨，你別激動，有話好好說?！彼麙觊_周玉芬的手，“月珊昨天八點多就從我這里離開了，我親眼看著她下的樓，怎么會沒回家？”

“你胡說！她要是回家了，人能去哪兒？”畢國棟也紅著眼吼道。

“我真的不知道?！蔽讨静┑拿碱^緊緊皺起，“她走的時候還好好的?！?/p>

他的態(tài)度很冷靜，冷靜得甚至有些反常，這讓畢月珊的父母更加懷疑。

雙方在樓道里吵了起來，巨大的爭吵聲驚動了整棟樓的鄰居。

有人報了警。

很快，兩名穿著警服的警察就趕到了現(xiàn)場。

為首的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警察，國字臉，眼神銳利，他叫史宏偉。

了解情況后，史宏偉先把情緒激動的畢月珊父母勸回了家，然后開始向翁志博詢問情況。

翁志博把他昨晚的經(jīng)歷原原本本地復(fù)述了一遍，時間、地點、對話，都說得清清楚楚。

“你說，畢月珊是八點多離開你家的？”史宏偉問道。

“是的，大概八點二十左右?！蔽讨静┗卮?。

“她離開后，你做了什么？”

“我給蒼狼吹干了毛，然后就打開電腦開始工作，我是在家做軟件編程的?！蔽讨静┙忉尩馈?/p>

“有人能證明嗎？”

“我的電腦有操作記錄，登錄時間和工作日志都可以查到?！蔽讨静┑幕卮鸬嗡宦?。

史宏偉的目光在他家里掃了一圈。

整個屋子就和他的人一樣，干凈，整潔，甚至有些冷清，完全看不出任何異常。

衛(wèi)生間里，給狗洗澡用過的工具還放在角落，但地面和墻壁都已經(jīng)被沖洗干凈了。

“我們需要檢查一下你的電腦，還有，也需要你跟我們回局里一趟，做個詳細(xì)的筆錄?！笔泛陚サ恼Z氣不容置疑。

“可以。”翁志博非常配合，沒有絲毫抗拒。

就在這時，那條名叫蒼狼的羅威納犬從臥室里走了出來，它走到翁志博腳邊，用頭蹭了蹭他的腿，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在安撫主人。

史宏偉看著這條大狗，眼神微微一動。

在警察局里，翁志博的口供和之前說的沒有任何出入。

技術(shù)部門的同事也很快反饋，他的電腦操作記錄確實顯示，從昨晚八點半到凌晨兩點，他一直在進(jìn)行編程工作，中間沒有長時間的中斷。

這幾乎可以算是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而另一邊，對畢月珊的社會關(guān)系的調(diào)查也展開了。

她的手機從昨晚九點開始就關(guān)機了，無法定位。

她的同學(xué)、朋友都表示，最近沒有發(fā)現(xiàn)她有任何異常，也沒有聽她說要出遠(yuǎn)門。

案件似乎陷入了僵局。

翁志博有重大的嫌疑，但他有不在場證明。

畢月珊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這棟舊居民樓里，憑空消失了。

史宏偉坐在辦公室里，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

失蹤案最怕的就是拖時間，時間越久，找到當(dāng)事人的可能性就越渺茫。

他重新梳理著案情，目光落在了畢月珊父親畢國棟的筆錄上。

當(dāng)被問及家里最近有沒有發(fā)生什么特殊情況時，畢國棟的回答是“沒有”。

但史宏偉手下的年輕警員小陳，卻從社區(qū)走訪中聽到了不一樣的說法。

“史隊，”小陳敲門進(jìn)來，表情嚴(yán)肅，“我從鄰居那里了解到，畢月珊的父親畢國棟，好像在外面欠了不少賭債?！?/p>

04

“賭債？”史宏偉的眉毛立刻擰了起來。

這可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但畢國棟在做筆錄的時候卻刻意隱瞞了。

“是的，據(jù)說數(shù)額還不小?！毙￡愌a充道，“有人前段時間看到過催債的人在他們家小區(qū)附近轉(zhuǎn)悠，指名道姓要找畢國棟。”

史宏偉立刻讓人去查畢國棟的銀行流水和通訊記錄。

結(jié)果很快就出來了。

畢國棟在過去半年里，頻繁登錄一個境外的網(wǎng)絡(luò)賭博平臺，銀行卡里的大額資金流水，也清晰地指向了幾個可疑的私人賬戶。

他確實欠了錢，而且根據(jù)流水估算，至少有二十萬。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案件的方向瞬間發(fā)生了偏移。

一個年輕女孩的失蹤，背后牽扯出父親的巨額賭債。

這里面的可能性就太多了。

是催債的人為了逼迫畢國棟還錢，綁架了他的女兒？還是畢月珊無法忍受這樣的家庭，自己選擇了離家出走？

史宏偉立刻下令，對畢國棟進(jìn)行第二次傳喚。

這一次，面對著銀行流水這樣的鐵證，畢國棟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他癱坐在椅子上，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哭得像個孩子。

他承認(rèn)了自己因為賭博，不僅輸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還欠下了一大筆外債。

“我不是人！我對不起她們娘倆！”他用手狠狠地扇著自己的耳光。

“最后一個聯(lián)系你的催債人是誰？什么時候聯(lián)系的？”史宏偉厲聲問道。

畢國棟哆哆嗦嗦地報出了一個電話號碼。

警方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很快就找到了那伙催債的人。

然而，對方卻矢口否認(rèn)自己帶走了畢月珊。

“警察同志，我們是求財，不是害命??！”為首的黃毛混混喊起了冤，“我們是去堵過他，也嚇唬過他，但我們絕對沒動他女兒一根手指頭！我們也有規(guī)矩的，禍不及家人嘛！”

他們的說辭聽起來似乎有幾分道理，而且經(jīng)過調(diào)查，這幾個人在畢月珊失蹤的那天晚上，確實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明。

線索，又?jǐn)嗔恕?/p>

尋找畢月珊的工作還在繼續(xù)，警方將搜索范圍從蔚州市，擴大到了周邊的幾個城市。

尋人啟事貼滿了大街小巷，電視臺也播報了相關(guān)新聞。

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天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畢月珊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周玉芬整日以淚洗面，幾天之內(nèi)就憔悴得不成樣子。

畢國棟更是悔恨交加，一夜白頭。

整個榕樹巷都籠罩在一片愁云慘霧之中。

翁志博因為沒有證據(jù)，在被扣留了48小時后，也被釋放了。

他回到了五樓的家里，依舊是緊閉著門，巷子里的人看他的眼神，也變得更加復(fù)雜，有懷疑，有畏懼，也有同情。

大家都在私下里議論，說警察肯定是沒找到證據(jù)，才把他放出來的，人八成就是他害的。

史宏偉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他總覺得這個案子有蹊蹺，翁志博的嫌疑并沒有完全排除。

那個不在場證明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個精心設(shè)計好的劇本。

一個常年與電腦為伴的程序員，心思縝密，邏輯清晰，如果他想掩蓋什么，確實比一般人更難對付。

可問題是，動機呢？

他為什么要對畢月珊下手？

圖財？畢月珊家境普通，他自己雖然欠債，但也不至于要通過綁架鄰居來解決。

圖色？現(xiàn)場勘查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搏斗和侵犯的痕跡。

史宏偉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案件陷入僵局的第三天早上，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打到了市局的指揮中心。

電話，是城南一家名叫“仁愛寵物醫(yī)院”的獸醫(yī)打來的。

他說，他可能，有了一些關(guān)于失蹤案的線索。

05

接到電話的時候，史宏偉正在辦公室里盯著蔚州市的地圖出神。

地圖上，榕樹巷所在的區(qū)域被紅筆圈了又圈，密密麻麻的標(biāo)注顯示著這兩天來徒勞無功的排查。

“寵物醫(yī)院？”史宏偉放下筆，眉頭緊鎖。

一個獸醫(yī)，怎么會和失蹤案扯上關(guān)系？

“是的，對方說情況緊急，和失蹤的女孩畢月珊有關(guān)?！苯泳€員的語氣也很困惑。

史宏偉來不及多想，立刻帶上小陳，驅(qū)車趕往城南。

仁愛寵物醫(yī)院規(guī)模不小，裝修得很干凈。

史宏偉一進(jìn)門，就聞到一股濃濃的消毒水味。

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和眼鏡的年輕醫(yī)生迎了上來，他看起來三十歲出頭，神情卻異常凝重。

“是史警官嗎？我叫崔建明，是這里的主治醫(yī)生。”

“崔醫(yī)生，你電話里說，有畢月珊的線索？”史宏偉開門見山地問。

崔建明點了點頭，領(lǐng)著他們穿過大廳，走向后面的手術(shù)室。

“今天一早，有人送來一條病得很重的羅威納犬?！贝藿鬟呑哌呎f，“就是新聞里那個失蹤女孩的鄰居，翁志博的狗。”

史宏偉的腳步猛地一頓。

翁志博的狗？蒼狼？

“狗怎么了？”他追問道。

“狗的主人說，它從昨天晚上就開始不吃不喝，今天早上開始劇烈嘔吐，但什么都吐不出來，精神萎靡，情況很危險。”崔建明推開了手術(shù)室的門。

手術(shù)室里，那條名叫蒼狼的羅威納正安靜地躺在手術(shù)臺上，身上蓋著綠色的無菌布，腹部的毛已經(jīng)被剃光，連接著各種監(jiān)控儀器。

它的身體還在因為麻醉而微微起伏，但生命體征的讀數(shù)已經(jīng)非常微弱。

翁志博頹然地坐在一旁的長椅上，雙手插在頭發(fā)里，整個人看起來失魂落魄，和他前兩天在警局里的冷靜判若兩人。

看到警察進(jìn)來，他只是抬了抬眼，眼神空洞，一句話也沒說。

“我們給它拍了X光片，發(fā)現(xiàn)胃部有異物堵塞，必須馬上手術(shù)取出來?！贝藿髦钢鴫ι蠏熘囊粡圶光片。

史宏偉湊過去看。

在犬類胃部的輪廓里，確實有一個模糊不清的陰影，看形狀，像是一個不規(guī)則的小塊狀物。

“這是什么？”

“不清楚，密度不高，不像是金屬，也不是石頭?！贝藿鲹u了搖頭，“只有打開腹腔才能知道。”

史宏偉的心跳沒來由地開始加速。

直覺告訴他，這條狗，和它肚子里的東西，很可能就是揭開整個案件謎團(tuán)的關(guān)鍵。

他看了一眼翁志博，對方的注意力全在手術(shù)臺上的狗身上，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警察的到來。

“手術(shù)什么時候開始？”

“馬上?！贝藿髡f著，開始戴無菌手套，“我們已經(jīng)征得了主人的同意?！?/p>

史宏偉點了點頭，示意小陳打開執(zhí)法記錄儀。

他決定，要親眼看著這個手術(shù)的全過程。

無影燈下，崔建明和他的助手準(zhǔn)備就緒。

“血壓正常，心率80，可以開始。”助手報告道。

崔建明拿起手術(shù)刀，深吸了一口氣，精準(zhǔn)地在蒼狼柔軟的腹部切開了一道口子。

殷紅的血立刻滲了出來，助手熟練地用紗布吸去。

肌肉層、腹膜被逐層切開，露出了里面粉紅色的胃部。

崔建明的動作很穩(wěn)，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他用手指輕輕探查著胃壁，找到了那個硬物所在的位置。

然后，他拿起阻織鉗，在胃壁上開了一個小口，將另一把小號的止血鉗伸了進(jìn)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手術(shù)室里只剩下儀器發(fā)出的“滴滴”聲。

史宏偉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崔建明的手。

他看到崔建明的鉗子在里面探索、夾取。

一下，兩下……

忽然，崔建明的手頓住了。

他似乎夾到了那個東西。

他開始慢慢地、非常小心地，將鉗子往外撤。

一個沾染著胃液和血污的東西，被一點點地從那個小小的切口里拉了出來。

那東西不大，被完全取出來后，放在了旁邊的白色托盤里。

當(dāng)崔建明用生理鹽水將上面的污物沖洗干凈，看清那東西的真面目時，他的身體猛地一僵。

下一秒，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眼神里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不敢置信。

“啪嗒！”

他手里一直緊握著的止血鉗，突然脫手，掉落在地下的金屬托盤上，發(fā)出了一聲無比清脆、無比刺耳的巨響。

“崔醫(yī)生？”旁邊的助手被他劇烈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不解地問道，“怎么了？那是什么？”

崔建明沒有回答。

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只是死死地盯著托盤里的那個小東西，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