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須去！這件事，沒得商量！我這都是為你好！”

母親用這句話，將16歲的藝考生女兒推進了偏僻的暑期集訓營。

半個月后，女孩冰冷的尸體在荒野被人發(fā)現(xiàn)。

我們警方介入調(diào)查，集訓營里的所有人卻都有著天衣無縫的不在場證明。

就在案件陷入僵局時，老隊長李警官卻在女孩的手臂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足以顛覆所有結(jié)論的驚天秘密……

01

我叫李滿軍，市刑警隊重案組組長，干了二十年刑警，見過的人心之惡，比這輩子吃過的鹽還多。

我以為，我的心，早就已經(jīng)磨煉得，像塊又冷又硬的石頭了。

可當我站在那片荒草叢生的野地里，看著那具小小的、蜷縮著的尸體時，我那顆老石頭一樣的心，還是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那是一個女孩，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

本該是像花兒一樣，開得最燦爛的時候。

如今，卻像一朵被揉碎了的、凋零的花，被隨意地，拋棄在了這片泥濘的、散發(fā)著惡臭的垃圾場旁邊。

“李隊，”跟著我出現(xiàn)場的年輕警員王浩，紅著眼圈，聲音沙啞地說道，“法醫(yī)初步判斷，死亡時間，超過七十二小時。死前……遭受過嚴重的侵害?！?/p>

我沒有說話，只是點了一支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煙霧，和清晨那冰冷的、帶著雨腥味的霧氣，混在了一起。

“死者身份確認了嗎？”我問。

“確認了?！蓖鹾七f給我一份剛剛傳真過來的失蹤人口報告，“女孩名叫林瑤，十六歲。市一中的高二學生，是個藝考生，畫畫的。半個月前，被她母親，送到了位于西郊的‘巔峰之路’藝考集訓營。三天前，校方報案，說她失蹤了。”

我看著失蹤報告上，那張女孩的生活照。

照片上的她，留著齊耳的短發(fā)，眼睛又大又亮，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干凈得，像一張未經(jīng)世事的白紙。

我再看看眼前，這具傷痕累累、表情凝固在極度驚恐瞬間的尸體。

我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攥緊了。

當天下午，我?guī)е鹾?，去了死者林瑤的家?/p>

那是我們辦案的必要流程，通知家屬，了解情況。

也是我從警二十年來，最不情愿，也最痛苦的一個環(huán)節(jié)。

開門的，是女孩的父親，林建華。

一個看起來很斯文的、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

當我們表明身份，并拿出那張從現(xiàn)場找到的、屬于林瑤的學生證時。

這個男人，在一瞬間，就垮了。

他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像一棵被攔腰斬斷的大樹，緩緩地，癱倒在了他家那光潔如鏡的、昂貴的木地板上。

我們走進了林瑤的房間。

那是一間，充滿了陽光和色彩的、夢一樣的房間。

房間里，到處都是她的畫。墻上，畫板上，書桌上。

有栩栩如生的素描，有色彩斑斕的油畫。

空氣里，還殘留著一股，淡淡的、松節(jié)油和顏料混合在一起的、干凈的味道。

看得出來，這是一個，被愛意包裹著長大的、對世界充滿了善意和夢想的姑娘。

而現(xiàn)在，她走了。

她的整個世界，都停留在了那個，冰冷的、下著雨的清晨。

02

林瑤的母親，張慧，是在半個小時后，從公司，瘋了一樣，開車趕回來的。

她是一個看起來，非常干練、氣場強大的女人。

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職業(yè)套裝，畫著精致的妝容。

可當她看到我們，看到她丈夫那張失魂落魄的臉時，她所有的強大和體面，都在一瞬間，土崩瓦解。

“不……不可能……”她看著我們，不停地搖著頭，嘴唇哆嗦著，面無血色，“你們……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我的瑤瑤，她……她只是跟我們鬧脾氣，她只是躲起來了……她不會有事的……”

“張女士，我們很遺憾。”我站起身，打斷了她的自欺欺人，“我們現(xiàn)在，需要了解一下，林瑤在去集訓營之前，有沒有什么，異常的情況？”

我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記憶的閘門。

也打開了，她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后悔的堤壩。

“異?！小彼袷窍肫鹆耸裁矗眢w開始劇烈地顫抖，“她……她不想去那個集訓營……她跟我吵，跟我鬧，說她不想去……”

“那她為什么，不想去？”我追問道。

“我不知道……”張慧捂著臉，發(fā)出了崩潰的痛哭，“我當時……我當時以為，她只是在鬧小孩子脾氣……是我……是我逼她去的……”

在張慧斷斷續(xù)續(xù)的、充滿了無盡悔恨的哭訴中，我們漸漸地，還原了那場，發(fā)生在半個月前的、致命的爭吵。

“媽，我能不能，不去那個集訓營??？”

“又怎么了，林瑤？那可是省里最好的藝考集訓營，我托了多少關(guān)系，花了多少錢，才給你弄到一個名額！”

“我……我上網(wǎng)查過了，那個地方，在郊區(qū)的山里，太遠了。而且……而且有些去過的學生，在網(wǎng)上的評價，不太好。說那里的老師，很兇……”

“評價？瑤瑤，任何一個成功的機構(gòu)，都會有差評。你要學會看數(shù)據(jù)！這個集訓營，去年的三大美院升學率，是百分之三十七！這個數(shù)據(jù)，就是它實力的最好證明！媽媽是在為你的未來投資！”

“可我就是不想去！我想這個暑假，就在家里，跟爸爸一起，安安靜靜地畫畫?！?/p>

“在家里畫畫？你以為藝考是過家家嗎？林瑤，我告訴你，現(xiàn)在競爭有多激烈！別人都在拼了命地往前跑，你倒好，還鬧起了小脾氣！”

“我沒有鬧脾氣！我就是……就是不想去！”

“你必須去！這件事，沒得商量！我這都是為你好！等你將來，拿到央美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你就會感謝我今天的‘不近人情’了！”

“我不需要！我不要你為我好！”

女孩哭著，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而這位母親，則因為女兒的“不懂事”和“不求上進”，而氣得，一整晚，都沒有睡好。

她以為，那只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青春期的、母女之間的爭執(zhí)。

她從沒想過，那，竟然是她和女兒之間，最后一次，清醒的、面對面的對話。

03

我?guī)е鴿M心的沉重，離開了張家。

第二天，我親自帶隊，前往了那家，位于西郊山谷里的，“巔峰之路”藝考集訓營。

那地方，確實像張慧說的那樣，看起來，非常的氣派。

高高的圍墻，緊閉的雕花鐵門，幾棟嶄新的教學樓和宿舍樓，掩映在綠樹叢中。

接待我們的，是集訓營的校長，一個姓王的、看起來很斯文的、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

他表現(xiàn)得，非常配合，也非常的“悲痛”。

“哎呀，李警官，”他握著我的手，一臉痛心疾首，“林瑤這個孩子，我們是知道的。很有天賦，也很文靜。發(fā)生這樣的事，我們學校方面，也感到非常的震驚和痛心！”

“我們一定會，全力配合警方的調(diào)查！揪出那個喪盡天良的兇手！”

他話說得，滴水不漏。

可我，卻從他那雙鏡片后面的、看似誠懇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不正常的慌亂。

我們對集訓營，進行了最徹底的排查。

可結(jié)果，卻是一無所獲。

集訓營里的每一個人，從王校長，到各個科目的老師，再到每一個和林瑤同宿舍、同班級的學生，甚至是食堂里打飯的阿姨。

所有人的口供，都像是提前彩排過一樣，天衣無縫。

他們都說，林瑤在失蹤前，沒有任何異常。

只是，性格有些內(nèi)向，不太合群。

案發(fā)的那幾天，他們，也都有著，完美得近乎于“可笑”的、互相印證的不在場證明。

整個集訓營，就像一個密不透風的、用謊言筑成的鐵桶。

而我們這些辦案人員，則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在里面，處處碰壁。

我把調(diào)查的重點，放在了林瑤失蹤前，和她母親的那幾次通話上。

張慧，把她手機里，所有和女兒的通話錄音，都拷貝給了我們。

我戴上耳機，一遍又一遍地，聽著那個年輕女孩，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聲音。

一開始的幾天，她的聲音，雖然有些低落，但還算正常。

可漸漸地，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不對勁。

那種壓抑的、充滿了恐懼和疲憊的語氣，就算隔著嘈雜的電流聲，也無法完全掩飾。

“瑤瑤，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聲音怎么這么有氣無力的？”

“……沒事，媽。就是……就是每天畫畫，太累了?！?/p>

“累是正常的，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p>

“瑤瑤，跟同學處得怎么樣??？要主動一點，別老是自己一個人悶著?！?/p>

“……嗯。”

“老師呢？老師對你好不好？”

“……好?！?/p>

直到，最后一通電話。

那是在她失蹤的前一晚。

電話剛一接通，我就清楚地聽到，林瑤用一種，近乎于耳語的、帶著哭腔的、無比絕望的聲音，說了一句。

“媽媽，我害怕……我想回家……”

可緊接著，電話那頭，就傳來了一陣嘈雜的、像是有人在爭吵的聲音。

然后，電話，就被，掐斷了。

而張慧，那個忙于千萬大單的母親，卻把這通，女兒最后的求救，當成了一次，不合時宜的、信號不好的意外。

04

案子，從一開始，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密不透風的僵局。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那個集訓營。

可那個集訓營，卻像一個獨立的、排外的王國，用一堵由謊言和攻守同盟筑成的高墻，把我們，和真相，隔絕了開來。

整個專案組，都籠罩在一種，壓抑的、煩躁的氣氛里。

“李隊，”我看著那具，已經(jīng)被裝進裹尸袋的、小小的尸體，聲音沙啞地說道，“這……這可怎么辦？一點線索都沒有。那個集訓營，就像一個鐵桶，什么都問不出來?！?/p>

“不。”

李隊搖了搖頭，掐滅了那支已經(jīng)燒到盡頭的煙頭，他的聲音，在陰冷的空氣里，顯得異常的冰冷和堅定，“兇手，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跡?，F(xiàn)場越是‘干凈’，就說明，兇手的心思，越是縝密，也越是，心虛?！?/p>

“而心思越是縝密的人，就越容易，在一些他們自認為，最不起眼的細節(jié)上，露出馬腳?！?/p>

他說著，又重新，蹲了下來，示意法醫(yī)，打開那個，即將被拉上拉鏈的裹尸袋。

他戴上全新的手套，仔仔細細地，像一個最嚴謹?shù)目脊艑W家，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一樣，又重新，檢查了一遍，那具已經(jīng)冰冷的、年輕的尸體。

他的目光，很慢，很細，像一臺最高精度的掃描儀，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疑點。

從頭發(fā)，到指甲，再到皮膚上的每一寸肌理。

突然，他的目光，停住了。

他停在了，死者那條，無力地垂著的、纖細的、布滿了大小不一的淤青的右臂上。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那一刻，屏住了。

李隊緩緩地，伸出手，用戴著手套的兩個手指，輕輕地，捏起了女孩手臂上的一塊皮膚。

他把那塊皮膚，湊到眼前，就著陰沉的天光，仔仔細細地，看著。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他那雙總是像古井一樣深沉的眼睛里，先是閃過一絲疑惑，然后，那絲疑惑，迅速地，被一種巨大的、無法言喻的震驚和滔天的憤怒所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指著女孩那條在我們這些外行人看來除了幾塊普通淤青，再沒有任何異樣的手臂，用一種近乎于咆哮的、不容置疑的語氣，怒吼道：

“作案者，不止一人！這就是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