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沒它,它憑什么把命交給你?”
他和警犬“黑風”從格格不入到生死相依,這份兄弟情卻被一場無情的山洪徹底撕碎。
三年后,心如死灰的李強在深山執(zhí)行任務(wù),意外被狼群逼入絕境。
當那頭碩大無比的狼王穿過狼群,緩緩逼近,準備給予他致命一擊時,李強終于看清了它的樣子。
整個人像是瞬間被抽空了靈魂,大腦一片空白,手中的槍“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他瞬間傻眼,呆愣在原地。
01
李強是個粗人,這是從他爹那輩就刻在骨子里的。
他老家在秦嶺腳下一個小村里,他爹是個好獵手,半輩子都在跟山里的畜生打交道,手上那桿老獵槍擦得比自己的臉都干凈。
李強從小沒少跟著他爹在山里鉆,耳濡目染的,性子也跟山里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他不愛說話,覺得爺們之間說那么多廢話沒意思,有那功夫不如多喝二兩,或者多練練拳頭。
高中沒念完,他就覺得在教室里坐不住,渾身不得勁,索性就不念了,跟著村里人出去工地上干了兩年。
工地上龍蛇混雜,他那脾氣沒少惹事,后來還是他爹托了關(guān)系,說這孩子一身力氣,性子也直,不如去當兵,讓部隊的大熔爐好好煉煉他。
在部隊里,李強還真就找到了感覺,特別是摸到槍的時候,那感覺跟他爹摸到獵槍時一模一樣,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幾年下來,他成了隊里的神槍手,一身的蠻勁也化成了肌肉和本事。
退伍后,李強通過考試,進了市里的警犬基地,成了一名預備訓導員。
他覺得這活兒好,既能跟槍打交道,又能跟猛獸一樣的警犬待在一起,比在機關(guān)里坐辦公室強多了。
可現(xiàn)實很快就給了他一巴掌。
他以為憑著自己在部隊練就的一身本事,跟在山里長大的經(jīng)驗,訓條狗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但他忘了,他爹教他的是怎么對付野獸,而不是怎么跟戰(zhàn)友相處。
他住的是基地分配的單人宿舍,屋里除了床和桌子,最顯眼的就是一把用布包著的老式獵刀,那是他爹傳給他的,他每天晚上都要拿出來擦一遍。
刀身上映出的那張臉,跟他爹一樣,寫滿了執(zhí)拗。
同事們都說李強這人太獨,不好打交道,下了班就一個人回宿舍,隊里聚餐也去的少,跟他說話,說三句他回一句,還是硬邦邦的。
李強不在乎這些,他覺得把活兒干好就完了,其他的都是虛的。
他沒想到,他這份獨,這份硬,很快就讓他在工作上栽了個大跟頭。
02
基地給他分配的警犬,是一條德國牧羊犬,名叫“黑風”。
黑風體型健碩,毛色烏黑發(fā)亮,眼神跟刀子似的,透著一股子不服輸?shù)膭艃骸?/p>
李強第一眼就相中了這條狗,覺得這才是爺們該帶的犬。
可這一人一犬湊到一塊兒,就像是兩塊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誰也不服誰。
訓練的時候,李強讓它坐,它偏要站著。
李強讓它前來,它扭頭就去看天上的鳥。
障礙訓練,李強吼著讓它沖,它就懶洋洋地趴在地上,伸著舌頭喘氣,眼神里帶著三分不屑,七分挑釁。
李強在部隊里帶新兵蛋子都沒這么費勁過,他那套“服從命令聽指揮”的硬規(guī)矩,在黑風這里完全失了效。
那天,進行搜爆模擬訓練,黑風的任務(wù)是在一片復雜的場地里找出藏匿的爆炸物模擬源。
李強牽著它,心里憋著一股火,嘴里不停地發(fā)著命令。
“搜!”
“快點!”
“黑風,我讓你搜!”
黑風卻像沒聽見一樣,東聞聞西嗅嗅,一會追著一只蝴蝶跑,一會又對著墻角撒尿。
周圍其他訓導員和他們的警犬早就進入了狀態(tài),配合默契,只有李強這一組,像是在演一出滑稽戲。
李強氣得臉都漲成了豬肝色,手里的牽引繩攥得死緊。
最后,黑風干脆一屁股坐下不走了,任憑李強怎么吼,怎么拽,都紋絲不動。
“全體集合!”
隊長張振海的聲音跟洪鐘一樣響了起來,訓練結(jié)束了。
所有人都看向李強,那眼神里有同情,也有看笑話的。
張隊長五十來歲,皮膚黝黑,臉上的褶子像是刀刻的,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他也是部隊轉(zhuǎn)業(yè)回來的,在基地里威望極高。
他走到李強面前,什么也沒說,就那么看著他。
李強的頭低著,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能鉆進去。
“李強,你跟我來辦公室一趟。”張隊長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辦公室里,張隊長給李強倒了杯水,自己點上了一根煙,煙霧繚繞中,他的臉顯得更加嚴肅。
“說說吧,怎么回事?”
“報告隊長,是那條犬不服從命令,它……”李強急著辯解。
“它不服從命令,還是你沒讓它明白你的命令?”張隊長打斷了他。
李強一下子噎住了。
“我看了你這幾天的訓練記錄,也問了其他同志,你每天就是吼,就是下命令,你覺得它是臺機器,輸入指令就得有反應(yīng)?”
“在部隊,就是這么要求的?!崩顝娺€是不服氣。
“放屁!”張隊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杯子里的水都灑了出來,“部隊里,你跟你的兵是不是戰(zhàn)友?你是不是要把后背交給他們?你跟警犬,也是戰(zhàn)友!你背對著它的時候,它得能給你擋子彈!你心里把它當成一個只會聽命令的畜生,它能感覺不到?”
李強被罵得一愣一愣的,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狗的心比人干凈,也比人直接?!睆堦犻L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你心里沒它,它憑什么把命交給你?回去好好想想,想不明白,你就別干了,我這兒不要一個只會把戰(zhàn)友當工具使的兵。”
“你得跟它說話,不是命令,是說話,像跟人一樣。告訴它你想什么,告訴它你高興還是不高興,讓它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人。你把它當兄弟,它才能把你當親人?!?/p>
張隊長的話,像是一記重錘,砸在了李強的心上。
他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腦子里一片混亂,第一次對自己的那套“硬道理”產(chǎn)生了懷疑。
03
那天晚上,李強破天荒地沒有回宿舍擦他的獵刀。
他跑到基地的廚房,軟磨硬泡地跟炊事班長老王要了兩根火腿腸,揣在兜里,去了犬舍。
正是深夜,犬舍里靜悄悄的,只有幾聲輕微的呼嚕聲。
李強走到黑風的籠子前,黑風警覺地站了起來,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嗚咽聲,眼神里充滿了戒備。
李強沒像往常一樣站在籠子外,而是打開了門鎖,走了進去。
黑風的身體瞬間緊繃,做出了攻擊的姿態(tài)。
李強在它面前蹲了下來,沒有看它的眼睛,只是把一根火腿腸剝開,放在了地上。
“今天,是我的錯。”李強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很久沒這么說過話。
“隊長說得對,我沒把你當戰(zhàn)友。”
“我這人,脾氣臭,嘴也笨,不太會說話?!?/p>
黑風沒有動,只是歪著頭,看著這個奇怪的人類。
李強自顧自地說著,說他那個當了一輩子獵人的爹,說他小時候在山里掏鳥窩被野蜂蜇,說他在部隊里第一次實彈射擊的緊張。
他說得很亂,顛三倒四,但都是他心里的話。
犬舍里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在回響,黑風喉嚨里的嗚咽聲漸漸消失了。
李強說完,也不管黑風吃不吃,轉(zhuǎn)身就走了。
從那天起,李強變了。
他不再只是在訓練場上跟黑風待在一起,每天早上,他會提前半小時到犬舍,給黑風梳毛,跟它說話。
訓練的時候,他不再大吼大叫,而是用更溫和的語氣,甚至會做出示范。
休息的時候,他會從兜里掏出偷偷藏的零食,塞進黑風的嘴里,然后揉揉她的腦袋。
黑風也慢慢變了。
李強再走到它身邊時,它會主動用頭去蹭他的腿。
訓練障礙的時候,李強一個眼神,它就心領(lǐng)神會地第一個沖出去,動作干凈利落。
進行追蹤訓練,它會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李強,像是在確認戰(zhàn)友的位置,那眼神里充滿了信任。
他們之間的默契,就像是陳年的老酒,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愈發(fā)香醇。
李強開始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愛這個無言的戰(zhàn)友,他宿舍里那把獵刀擦拭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而去犬舍的時間卻越來越長。
他甚至學會了笑,雖然笑起來還是有點僵硬,但基地的同事都說,李強像是變了個人。
一年后,他們成了基地的王牌組合,各種考核和比賽都名列前茅。
那是一個夏天的雨季,市郊的山區(qū)連續(xù)下了半個月的暴雨。
指揮中心接到報警,一個十歲的男孩在山里采蘑菇時走失了,已經(jīng)失聯(lián)超過二十四小時。
情況緊急,搜救隊立刻出發(fā),張隊長親自帶隊,點名讓李強和黑風加入。
山里的路早就被雨水沖得不成樣子,到處都是泥濘和積水。
搜救隊分頭行動,李強帶著黑風負責搜尋西側(cè)的一條山谷。
雨越下越大,天色陰沉得像是要塌下來一樣。
黑風在泥水里奮力地嗅探著,它的嗅覺在這樣的天氣里受到了極大的影響,但它沒有絲毫懈怠。
突然,黑風在一處被山洪沖刷過的斜坡旁停了下來,對著一叢灌木發(fā)出了急切的叫聲。
李強心中一喜,趕緊上前,撥開灌木,發(fā)現(xiàn)了一個屬于孩子的,小小的書包。
“找到了!在這邊!”李強對著通訊器大喊。
他剛想拉著黑風繼續(xù)往前搜尋,卻感覺腳下的土地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
“不好!山洪!”李強臉色大變。
他抬頭望去,只見上游山谷的拐角處,一股夾雜著泥沙和斷木的黃色洪流,像是一頭咆哮的巨獸,正以雷霆萬鈞之勢奔涌而來。
那聲音震耳欲聾,仿佛整個山谷都在顫抖。
“黑風!快走!”李強嘶吼著,拽著牽引繩就想往高處跑。
可就在這時,黑風卻猛地掙脫了他的手,轉(zhuǎn)身撲向了那個書包,用嘴死死地咬住。
它還記著自己的任務(wù),那是孩子留下的最重要的氣味源。
洪水轉(zhuǎn)瞬即至。
李強只來得及抓住身邊一棵老樹的樹根,整個人就被巨大的沖擊力拍在了山壁上。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股滔天濁浪,瞬間就吞沒了黑風瘦小而堅定的身影。
“黑風——!”
李強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聲音卻被轟鳴的洪水聲徹底淹沒。
他看著那個黑色的身影在黃色的洪流中翻滾、掙扎,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最后消失在了山谷的盡頭。
李強的心,像是被那洪水掏空了,只剩下無盡的冰冷和絕望。
04
三年后。
李強還在警犬基地,但他再也沒有帶過任何一條警犬。
那次山洪過后,搜救隊找了半個多月,連黑風的一根毛都沒有找到。
所有人都說,他不可能活下來。
李強也接受了這個事實,只是他心里的那個空洞,再也沒有被填滿過。
他變得比以前更加沉默,臉上幾乎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向犬舍的方向時,眼神里才會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悲傷。
他成了基地里最優(yōu)秀的助教,專門負責指導新來的訓導員,他教得很好,很有耐心,把他和黑風之間用時間和心血換來的經(jīng)驗,毫無保留地傳授給每一個人。
他總是對那些年輕的訓導員說:“把它當成你的兄弟,把你的心交給它?!?/p>
可他自己的心,卻隨著黑風一起,被那場山洪沖走了。
這年秋天,鄰市的警方發(fā)來協(xié)查通報,有一伙盜獵者流竄到了兩市交界處的黑狼山自然保護區(qū)。
這伙人極其狡猾,而且持有武器,非常危險。
黑狼山山高林密,地形復雜,更要命的是,那里是野生狼群的核心活動區(qū)域,幾十年來,時常有狼群傷人的傳聞。
由于任務(wù)的特殊性和危險性,市局組織了一支由精干力量組成的突擊隊,李強因為熟悉山地環(huán)境和野外生存,被張隊長點名加入了隊伍。
出發(fā)前,張隊長看著他,欲言又止。
“放心吧,隊長,我沒事?!崩顝娖届o地說。
隊伍在山腳下扎營,制定了詳細的搜捕計劃。
第二天一早,他們分成了幾個小組,進入了茫茫林海。
李強和另外兩名隊員一組,負責從東側(cè)的峽谷向上搜索。
山里的空氣陰冷潮濕,枯枝敗葉踩上去,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林子很靜,靜得讓人心里發(fā)毛。
他們搜索了一天,只找到了一些盜獵者留下的陳舊痕跡。
傍晚時分,天色說變就變,毫無征兆地就下起了大雨。
山路變得濕滑難行,能見度也急劇下降。
在一處陡峭的山坡上,李強為了追趕一個可疑的黑影,和另外兩名隊員失散了。
通訊器里傳來“滋啦滋啦”的電流聲,信號被完全屏蔽了。
李強一個人在陌生的深山老林里,雨水順著他的臉頰不斷滑落,冰冷刺骨。
他靠著一棵大樹,冷靜地判斷著方向,決定先找個地方避雨,等天亮了再想辦法和隊友會合。
就在這時,一聲悠長而凄厲的狼嚎,劃破了雨幕,在山谷間回蕩。
緊接著,一聲,又一聲,此起彼伏。
李強的心猛地一沉,他握緊了手里的槍。
他知道,自己遇上這黑狼山真正的主人了。
雨漸漸小了,但夜色卻更濃了。
周圍的樹林里,開始出現(xiàn)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像是鬼火一般,忽明忽暗。
它們的數(shù)量越來越多,幾十雙,甚至上百雙。
低沉的咆哮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和饑渴。
一個巨大的包圍圈,正在緩緩收緊。
李強背靠著大樹,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他緩緩舉起槍,但心里清楚,面對這么龐大的狼群,他手里的這把槍,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甚至能聞到空氣中彌漫開來的,野獸身上獨有的腥臊味。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地籠罩著他。
狼群沒有立刻發(fā)動攻擊,它們只是圍著,極具耐心地消耗著獵物的體力和意志。
突然,狼群的咆哮聲停了。
原本混亂的陣型出現(xiàn)了一絲騷動,狼群像是得到了某種指令,緩緩地向兩側(cè)退開,讓出了一條通道。
這條通道的盡頭,是一塊高聳的巖石。
月光不知何時穿透了云層,灑在了那塊巖石上。
一個碩大無比的身影,從巖石后面,邁著沉穩(wěn)而優(yōu)雅的步伐,緩緩走了出來。
它的體型比周圍所有的野狼都要大上一圈,毛色在月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近乎于黑鐵般的質(zhì)感,一雙眼睛,閃爍著王者才有的威嚴和冷酷。
是頭狼。
所有野狼都匍匐下身體,發(fā)出了臣服的嗚咽聲。
那頭狼走到了狼群的最前方,停下了腳步,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靜靜地看著樹下的李強。
它的目光,不像其他野狼那樣充滿了嗜血的欲望,而是帶著一種復雜難言的審視和探究。
李強的心跳幾乎要停止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頭狼王的身上。
也就在這一刻,他看清了那頭狼的樣子。
他整個人像是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和靈魂,大腦一片空白。
他手中的槍“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他瞬間傻眼,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