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八碗面條四塊錢，這老板真是個傻子。"

張師傅指著正在埋頭吃面的王大海，壓低聲音對我說。

我看著那個高大的漢子，他正艱難地咽下第六碗面條，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珠，臉色蒼白得像張紙。

半個月來，他每天準(zhǔn)時出現(xiàn)，雷打不動地吃完八碗面條，然后放下四塊錢離開。

鄰居們說他貪便宜，客人們說他不要臉，可我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師傅，您沒事吧？"我忍不住問道。

王大海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絕望："沒事，就是有點撐。"

他說這話時手在顫抖，但依然堅持夾起了第七碗里的面條。

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撐著他做出如此痛苦的堅持。

直到那個下午，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我才明白自己究竟誤解了什么...

01

老街的夏天總是來得特別早，梧桐葉還沒完全舒展，氣溫就已經(jīng)讓人汗涔涔的了。

我的面館開在街角，門面不大，七八張桌子，墻上貼著手寫的菜單。

"陳記面館"四個字是我用毛筆寫的，字不算好看，但也算工整。

那時候生意并不好做。附近開了好幾家快餐店，年輕人都愛去那里，嫌我這里環(huán)境老舊。

我琢磨著得想個辦法招攬客人，于是在門口立了塊小黑板，寫著："湯面4元，無限續(xù)碗。"

"無限續(xù)碗"這四個字是我想了很久才寫上去的。

說實話，面條成本不高，但湯底是我每天清晨用豬骨慢慢熬出來的，一鍋湯要熬三個小時，續(xù)碗多了，我就得虧本。

可是沒辦法，不搞點噱頭，這店怕是要黃了。

王大海就是在這時候出現(xiàn)的。

那天下午三點多，太陽正毒，我正在后廚洗碗，聽見門口的風(fēng)鈴響了。

回頭一看，進來個高大的漢子，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工作服，腳上是一雙解放鞋，鞋面上還沾著黃泥。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似乎在看墻上的菜單，然后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師傅，吃點什么？"我擦著手走過去。

他抬起頭看我，眼神很誠懇："來碗湯面。"

聲音很厚實，帶著北方口音。我點點頭，轉(zhuǎn)身去下面。等我端著面條過來時，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窗外發(fā)呆，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著節(jié)拍，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您的面。"我把碗放在他面前。

"謝謝。"他拿起筷子，開始吃面。

我回到柜臺后面繼續(xù)忙活，偶爾抬頭看看他。這人吃面很專注，一根一根地夾起來，咀嚼得很仔細，仿佛在品嘗什么珍饈。等他吃完第一碗，我主動走過去："再來一碗？"

他猶豫了一下，然后點點頭："麻煩您了。"

就這樣，他一口氣吃了八碗面條。八碗！我暗暗算了一下成本，心里有點肉疼，但臉上還是保持著笑容。畢竟是頭一天推出這個活動，不能失信于人。

吃完最后一碗，他掏出四塊錢放在桌上，沖我點點頭："面條很香。"

"謝謝您，歡迎下次再來。"我收拾著碗筷，心想這人真能吃，估計是干體力活的。

他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我一眼："明天還能來嗎？"

"當(dāng)然，隨時歡迎。"

他點點頭，推門出去了。透過玻璃窗，我看見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后朝工地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很直，但走得有些慢，像是在消化剛才吃下的八碗面條。

晚上關(guān)門后，我盤算著今天的賬。除了王大海，只來了三個客人，一個要了碗炸醬面，兩個要了份蒸餃。王大海一個人的成本就占了一大半，這樣下去可不行。但轉(zhuǎn)念一想，也許這個活動能吸引更多客人，薄利多銷嘛。

第二天下午，王大海準(zhǔn)時出現(xiàn)了。還是那身工作服，還是坐在昨天的位置。

"還是湯面？"我問。

"嗯。"

又是八碗。一碗不多，一碗不少。他吃面的樣子依然很專注，偶爾抬頭看看窗外，但從不跟我閑聊。吃完后放下四塊錢，說聲謝謝，然后離開。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每天下午三點，王大海都會準(zhǔn)時出現(xiàn)。他像一臺精準(zhǔn)的機器，從不遲到，從不早到，每次都是八碗面條，四塊錢，然后離開。

我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不是因為他的飯量大，而是因為他太守規(guī)矩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xí)慣，但王大海的習(xí)慣精確得有些奇怪。而且我注意到，他雖然每次都吃八碗，但吃得越來越慢，最后幾碗的時候，我甚至能聽見他輕微的嘆息聲。

02

一周過去了，我的"無限續(xù)碗"活動并沒有帶來預(yù)期的客流量。相反，因為王大海每天雷打不動的八碗面條，其他客人開始對這家店產(chǎn)生了一些微妙的看法。

"老陳，那個大個子又來了。"隔壁賣煙酒的張師傅探頭過來跟我說，"他這是把你這兒當(dāng)食堂了呀。"

我苦笑著搖搖頭："做生意嘛，有客人總是好事。"

"好事？"張師傅壓低聲音，"你算算賬，他一個人吃八碗面，你才收四塊錢，這不是虧本買賣嗎？"

這話說到了我的心坎里。這一周下來，王大海一個人就消耗了我五十六碗面條，按成本算，我至少虧了一百多塊錢。更要緊的是，其他客人看到有人這么"占便宜"，反而不愿意來了。

"我看那人也不像沒錢的樣子，"張師傅繼續(xù)說，"干嘛非要鉆你這個空子？現(xiàn)在的人啊，臉皮真厚。"

我沒有接話。說實話，我也開始懷疑王大海的動機了。他每天準(zhǔn)時出現(xiàn)，吃完八碗面條就走，從來不多說一句話，也不點別的菜。這樣的客人，說不奇怪是假的。

下午三點，王大海又來了。今天他臉色有些蒼白，走路也比平時慢了一點。坐下后，他沒有立刻點餐，而是在桌上放了一張皺巴巴的五元紙幣。

"師傅，今天能不能先欠一塊錢？"他的聲音比平時小了很多，"明天一定補上。"

我愣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跟我說除了點餐之外的話，也是第一次提到錢的問題?？粗燥@局促的樣子，我心里突然涌起一種復(fù)雜的情緒。

"沒關(guān)系，您先吃，錢的事不急。"我說。

"謝謝。"他低頭看著桌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這天他還是吃了八碗面條，但我明顯感覺他吃得比以前費力。最后兩碗的時候，他停頓了好幾次，用手按著肚子，仿佛在強迫自己繼續(xù)吃下去。

吃完后，他起身要走，我叫住了他："師傅，您是在附近工地干活嗎？"

他轉(zhuǎn)過身，點點頭："在東邊那個工地，搬磚的。"

"活兒累嗎？"

"還行。"他猶豫了一下，又說，"謝謝您的面條，很好吃。"

說完這句話，他匆匆離開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王大海的話不多，但我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東西。那不是貪便宜的精明，而是一種近似絕望的堅持。一個搬磚的工人，每天花四塊錢吃八碗面條，這本身就很奇怪。如果是為了省錢，他完全可以自己買面條回去煮；如果是為了享受，四塊錢也能在別處吃到更好的東西。

第二天，王大海來得比平時晚了一些，差不多三點半才到。他手里拿著兩張皺巴巴的一元紙幣，一進門就走到柜臺前。

"師傅，昨天欠您的錢。"他把錢放在柜臺上。

我看著那兩張紙幣，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錢是真的，但皺得厲害，像是在口袋里攥了很久。

"不用這么著急，"我說，"您先坐，我給您下面。"

"不，該給的錢一分不能少。"他的語氣很堅決。

我收了錢，給他下面。這天他吃面的速度更慢了，而且我注意到，他在吃第六碗的時候停下來休息了很長時間，用手輕輕按著胃部，臉色有些發(fā)白。

"師傅，您沒事吧？"我有些擔(dān)心。

"沒事，就是有點撐。"他勉強笑了笑，繼續(xù)吃第七碗。

第八碗面條他吃了足足二十分鐘，每一口都咽得很艱難。我在一旁看著，心里越來越不安。這樣吃法，是要把人撐壞的。

接下來幾天，情況越來越糟糕。王大海依然每天準(zhǔn)時出現(xiàn)，但我能看出他的身體狀況在惡化。他的臉頰凹陷了，眼眶也深了，但每次還是堅持要吃完八碗面條。有幾次我看見他在吃到第六碗或第七碗時，偷偷用手按著肚子，額頭上還冒著細密的汗珠。

我?guī)状蜗雱袼俪砸恍看卧挼阶爝呌盅柿嘶厝?。畢竟，這是我定的規(guī)矩，四塊錢無限續(xù)碗。而且從他的表情看，他也不是在勉強自己，更像是在完成某種儀式。

03

兩周過去了，我的面館生意越來越差。不是因為王大海一個人吃太多，而是因為其他客人的議論越來越多。

"那個大個子又來占便宜了。"

"八碗面條四塊錢，這老板真是個傻子。"

"我看那人就是故意的，專門來薅羊毛的。"

這些話我都聽在耳里，記在心里。說不難受是假的，但我又不知道該怎么辦。王大海從來沒有違反我定的規(guī)則，他付了錢，有權(quán)利享受服務(wù)?？墒沁@樣下去，我的店真的要撐不住了。

更讓我困擾的是，我開始發(fā)現(xiàn)王大海身上的一些細節(jié)。比如，他的工作服雖然總是很干凈，但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袖口和領(lǐng)口都有明顯的磨損痕跡。他的解放鞋也是舊的，鞋底都磨平了。每次吃面前，他都會很小心地把雙手洗干凈，指甲修剪得很短，但手掌上布滿了厚厚的老繭。

這些細節(jié)讓我意識到，王大海也許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人。

那天下午，王大海來得特別早，差不多兩點半就到了。他看起來比平時更疲憊，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進來。坐下后，他沒有立刻點餐，而是盯著桌面發(fā)呆。

"師傅，今天還是湯面嗎？"我問。

他抬起頭，我看見他的眼睛里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絕望："能不能......能不能先賒賬？"

這是他第二次提到錢的問題，但這次的語氣完全不同了。上次是因為一塊錢的小問題，這次聽起來像是真的沒錢了。

"當(dāng)然可以，"我說，"您想吃什么盡管點。"

"謝謝，還是湯面。"

我去給他下面，心里卻在翻騰著各種想法。一個成年男人，為了四塊錢的面條要賒賬，這說明什么？要么他真的窮得叮當(dāng)響，要么就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等我端著面條過來時，發(fā)現(xiàn)王大海正用手機在發(fā)短信。他的手機是那種老式的按鍵手機，屏幕很小，他按鍵按得很慢，很仔細?？匆娢疫^來，他趕緊把手機收起來。

"您的面。"我把碗放在他面前。

"謝謝。"

他開始吃面，但今天的速度比平時慢了很多。

吃到第三碗的時候，我注意到他停下來了，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像是在調(diào)整呼吸。

"師傅，您要是不舒服就別勉強。"我走過去說。

"沒事，"他搖搖頭，"就是有點累。"

"工地上活兒重嗎？"

他看了我一眼，猶豫了一下才說："還行。就是......最近工資發(fā)得有點慢。"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我心里的一個門。工資發(fā)得慢！我終于明白了什么。一個靠體力勞動掙錢的人，如果工資被拖欠，那他的生活會變成什么樣子？而我這里四塊錢的無限續(xù)面，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

我想起了他這些天來越來越蒼白的臉色，想起了他吃面時的痛苦表情，想起了他每次離開時略顯蹣跚的步伐。他不是在占我便宜，他是在拿我這里當(dāng)救命稻草。

"師傅，"我想了想說，"要不今天就吃個六碗吧，別撐壞了身子。"

他抬起頭看著我，眼神里有一種復(fù)雜的情緒："不行，既然是無限續(xù)碗，我就得按規(guī)矩來。"

"可是您的身體......"

"沒事的，"他打斷了我的話，"我能吃下去。"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堅決，但我能聽出其中的顫抖。這種堅決不是因為貪心，而是因為絕望。一個人在絕境中會變得格外執(zhí)著，哪怕是一個看起來不合理的執(zhí)著。

我回到柜臺后面，心情越來越沉重。王大海繼續(xù)吃著他的面條，每一口都咽得很艱難，但他沒有停下來。第四碗，第五碗，第六碗......我看著他，心里涌起一種說不出的痛苦。

這時候，門口又進來了兩個客人，是附近的鄰居。他們看見王大海在吃面，其中一個低聲說："這人又來了，真是不要臉。"

另一個接話："就是，八碗面條四塊錢，當(dāng)這里是慈善機構(gòu)呢。"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在這個不大的店里，每個字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我看見王大海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夾面條，但他低著頭，不再抬起來看任何人。

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陣憤怒，不是對王大海，而是對那些在一邊風(fēng)涼話的人。他們不知道王大海的難處，不知道他為了這八碗面條承受著多大的痛苦，卻在那里指指點點，說什么不要臉。

04

半個月過去了，情況變得越來越復(fù)雜。王大海依然每天準(zhǔn)時出現(xiàn)，但我能看出他的狀態(tài)越來越差。他的身體明顯消瘦了，臉頰深深凹陷下去，眼睛也失去了光澤。更讓我擔(dān)心的是，他吃面時的痛苦表情越來越明顯，有時候甚至要停下來好幾分鐘才能繼續(xù)。

與此同時，關(guān)于他的流言蜚語也越來越多。鄰居們開始把我的面館當(dāng)作茶余飯后的談資，說我是個傻子，被一個貪便宜的大漢給騙了。有些客人甚至故意避開王大海在店里的時間，生怕跟他撞上。

我開始每天晚上失眠。躺在床上，我會想起王大海痛苦吃面的樣子，想起他說"工資發(fā)得有點慢"時的無奈，也會想起那些鄰居們的閑言碎語。我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么辦，是繼續(xù)堅持這個規(guī)則，還是找個借口把活動取消掉。

那天下午，王大海來得比平時晚了一些，將近四點才到。他的臉色比以前更差了，走路也有些搖擺，像是隨時會跌倒的樣子。坐下后，他從口袋里掏出四塊錢，但手在顫抖，硬幣掉在了地上。

我趕緊走過去幫他撿起來："師傅，您沒事吧？"

"沒事，"他勉強笑了笑，"就是有點頭暈。"

我給他下面的時候，心里越來越不安。透過后廚的小窗戶，我能看見他坐在那里，雙手撐著桌子，頭微微低著，像是在努力保持清醒。

等我端著第一碗面條過去時，發(fā)現(xiàn)他正在用手機發(fā)短信。

這次他沒有回避我，我看見屏幕上顯示著幾個字："媽，我很好，別擔(dān)心......"

他發(fā)完短信，收起手機，開始吃面。但今天他的動作特別慢，每夾起一筷子面條都要停頓一下，仿佛在調(diào)動全身的力氣。

"師傅，"我忍不住說，"要不今天就少吃點吧，您的身體......"

"不行，"他搖搖頭，"既然定了規(guī)矩，就得遵守。"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依然很堅決，但我能看出他眼中的痛苦。這種堅持已經(jīng)超出了正常的范圍，更像是一種病態(tài)的執(zhí)著。

吃到第五碗的時候，王大海突然停下了。

他用手按著胃部，臉色發(fā)白，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我看見他的嘴唇在顫抖，像是在強忍著什么。

"師傅！"我趕緊走過去，"您別勉強了！"

"沒事，"他擺擺手，"就是吃得有點急。"

他休息了幾分鐘，然后繼續(xù)吃第六碗。這一碗他吃了足足半個小時，每一口都咽得極其痛苦。我在一旁看著，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撕扯著，幾次想勸他停下來，但都被他的堅決制止了。

第七碗面條更是讓人揪心。王大海已經(jīng)明顯吃不下了，但他依然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我看見他的手在顫抖，汗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桌面上。幾個路過的鄰居透過窗戶看見這一幕，臉上都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這人有病吧，吃成這樣還不停。"

"就是貪便宜，活該撐死。"

這些話像針一樣扎在我心里。他們不知道王大海的難處，只看到了表面的"貪便宜"，卻沒有看到這種堅持背后的絕望。

第八碗面條端上來的時候，王大海已經(jīng)幾乎沒有力氣了。他拿起筷子，手抖得幾乎夾不起面條。我看著他，心里涌起一種巨大的痛苦和愧疚。

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王大海突然放下筷子，顫抖著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后慢慢地在我面前跪了下去。

這一幕來得太突然，我完全沒有心理準(zhǔn)備。

整個面館瞬間安靜下來，幾個正在吃飯的客人都停下了動作，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師傅，對不起！"王大海的聲音哽咽著，"我騙了您！"

我慌忙想要扶起他，但他的身體很沉，跪得很堅決："您快起來，有話好好說！"

"不，我必須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