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不想回城里。”五歲的小宇抓著我的手，眼里含著淚。

“這孩子在鄉(xiāng)下這兩個月到底學了什么？”我心急如焚地問岳父。

“玩泥巴?！痹栏傅卣f。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入學測試就在明天，這可怎么辦？

01

那是去年夏天的事了。

我和妻子小雨都是普通的上班族，每天朝九晚六，忙得團團轉。

兒子小宇馬上就要上小學了，按說應該高興，可我們卻愁壞了。

“你看看人家王姐的女兒，已經(jīng)會背二十首唐詩了?！毙∮攴畔率謾C，一臉焦慮。

“還有樓下李大哥的兒子，英語都能簡單對話了。”我也跟著嘆氣。

小宇坐在沙發(fā)上，拿著積木自顧自地玩著，完全不知道父母的擔憂。

“要不咱們也給小宇報個幼小銜接班？”小雨提議道。

我上網(wǎng)查了查價格，差點被嚇到。

“一個月就要三千塊，還是最便宜的那種。”我搖搖頭，“咱們家哪有這么多閑錢?！?/p>

小雨咬了咬嘴唇，眼圈有些紅。

“那怎么辦？孩子不能輸在起跑線上啊。”

正當我們愁眉不展的時候，岳父打來了電話。

“小雨，你們工作忙，不如把小宇送到我這兒來住一陣子。”岳父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

小雨看了看我，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爸，您身體還好吧？照顧孩子會不會太累？”

“沒事，我一個人在鄉(xiāng)下也無聊，有個孩子陪我正好?！?/p>

我聽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岳父一個人住在老家的小村子里，條件肯定比不上城里。

“可是爸，鄉(xiāng)下沒有幼小銜接班，小宇的學習怎么辦？”我在旁邊說道。

“學習？五歲的孩子學什么習？”岳父的語氣有些不以為然，“讓孩子好好玩玩不行嗎？”

小雨用手肘捅了捅我，示意我別多說。

“那好吧，爸，就麻煩您了?！毙∮曜罱K同意了。

掛了電話，我們夫妻倆對視了一眼。

“真的要把小宇送去嗎？”我還是有些擔心。

“除了這個辦法，我們還能怎么辦？”小雨無奈地說，“至少爺爺會照顧好他的生活?！?/p>

周末，我們開車把小宇送到了鄉(xiāng)下。

小宇對這次“旅行”興奮極了，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爸爸，鄉(xiāng)下有小雞嗎？”

“有大山嗎？”

“能看到星星嗎？”

看著兒子興奮的樣子，我心里五味雜陳。

也許這個決定是對的，至少孩子很開心。

岳父家在村子的最東頭，是一座有些年頭的平房。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凈，還種著一些蔬菜。

“爺爺！”小宇一下車就撲向了岳父。

岳父笑得合不攏嘴，緊緊抱住了孫子。

“小宇想爺爺了嗎？”

“想了！爺爺，這里好大??！”小宇四處張望，眼里滿是新奇。

我把小宇的行李搬進屋子，心里還是有些不放心。

“爸，小宇的作息時間您要注意一下，還有...”

“行了行了，你們放心回去吧?！痹栏笖[擺手，“我會照顧好小宇的。”

小雨蹲下來抱了抱兒子。

“小宇乖，在爺爺家要聽話?！?/p>

“媽媽，你什么時候來接我？”小宇問道。

“等你玩夠了，媽媽就來接你?！毙∮陱娙讨蹨I說。

開車回城的路上，小雨一直在抹眼淚。

“你說我們這樣做對不對？”她擔心地問我。

“應該沒問題的，岳父人很好，會照顧好小宇的。”我安慰道。

可心里，我也是忐忑不安的。

第二天晚上，我們給岳父打電話詢問情況。

“小宇怎么樣？有沒有哭鬧？”小雨迫不及待地問。

“挺好的，今天我?guī)教锢镛D了一圈，他可開心了?！痹栏感χf。

“那學習方面呢？有沒有教他認字？”我問道。

“認什么字啊，孩子今天玩泥巴玩得可起勁了?！?/p>

聽到“玩泥巴”三個字，我和小雨對視了一眼。

“爸，小宇快要上小學了，不能光玩啊。”小雨有些急了。

“急什么？孩子還小著呢?！痹栏覆灰詾橐猓靶辛?，小宇要睡覺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p>

掛了電話，我們夫妻倆都沉默了。

一個星期后，我們再次打電話詢問。

“小宇這幾天都在做什么？”我問。

“還是玩泥巴唄，這孩子對泥巴可感興趣了。”岳父的語氣很輕松。

“爸，您能不能教教他算數(shù)什么的？”小雨著急地說。

“算數(shù)？他現(xiàn)在連十個手指頭都數(shù)不清楚，算什么數(shù)？”

“那認字總可以吧？”

“認字有什么用？等他想認的時候自然就會了。”

這一次，掛了電話后，小雨直接哭了出來。

“完了，小宇這兩個月算是徹底荒廢了。”她抽泣著說。

我也是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02

時間一天天過去，我們的焦慮也一天天加重。

單位里的同事都在討論孩子的教育問題。

“我家妞妞已經(jīng)會背十首唐詩了，還能算一百以內(nèi)的加法。”王姐炫耀道。

“那算什么，我家兒子英語單詞都認識五十個了。”李哥也不甘示弱。

聽著同事們的話，我心里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

回到家，小雨的情緒更是低落。

“我今天碰到幼兒園的張老師了，她說班上其他孩子都在上補習班?！毙∮陸n心忡忡地說。

“咱們家小宇現(xiàn)在連十以內(nèi)的加法都不會，這可怎么辦？”

我也是一籌莫展。

“要不我們把小宇接回來吧，現(xiàn)在報班還來得及?！蔽姨嶙h道。

小雨點點頭，立刻給岳父打電話。

“爸，我們想把小宇接回來?！?/p>

“接回來干什么？孩子在這里玩得可開心了?！痹栏傅恼Z氣有些不解。

“可是他快要上小學了，總得學點什么吧?！毙∮杲忉尩馈?/p>

“學什么？現(xiàn)在學那些有用嗎？”岳父反問。

“當然有用了！其他孩子都在學，小宇不學就落后了?！?/p>

“落后就落后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p>

聽了岳父的話，小雨更著急了。

“爸，您不能這么想啊，現(xiàn)在競爭多激烈，孩子不能輸在起跑線上。”

“什么起跑線不起跑線的，孩子開心最重要?！?/p>

這次通話不歡而散。

掛了電話，小雨氣得直跺腳。

“你爸爸怎么能這么想？小宇的未來怎么辦？”

我也是又急又無奈。

“要不我們周末去一趟，把小宇強行接回來？”

“行，就這么辦?！毙∮暌а勒f道。

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周末下雨了，路不好走，我們只能推遲。

又過了一個星期，我們終于抽出時間要去接小宇。

結果岳父說小宇感冒了，不適合長途坐車。

“等孩子好了再說吧。”岳父在電話里說。

我們只能繼續(xù)等待，心里的焦慮卻越來越重。

轉眼間，小宇在鄉(xiāng)下已經(jīng)住了兩個月。

距離小學報名只剩一個星期了，我們再也坐不住了。

不管怎樣，都要把孩子接回來。

周六一大早，我們就開車趕到了鄉(xiāng)下。

遠遠地就聽到院子里傳來孩子的笑聲。

推開院門，我們看到小宇正蹲在地上，專心致志地捏著什么。

“小宇！”小雨激動地喊道。

小宇抬起頭，臉上沾著泥土，但笑得特別燦爛。

“媽媽！爸爸！你們來了！”他跑過來抱住我們。

我注意到，小宇明顯曬黑了，但精神狀態(tài)很好。

“你在做什么呢？”我蹲下來問他。

“我在捏小動物，你看，這是小兔子?！毙∮钆d奮地指著地上的泥團。

我仔細一看，那個泥團還真有點像兔子的樣子。

“小宇，我們要回城里了?！毙∮暾f道。

“我不想回去，我還想玩?！毙∮钹街煺f。

岳父從屋里走出來，看到我們有些意外。

“怎么不提前說一聲？”

“爸，小宇該回去準備上學了?！毙∮杲忉尩?。

岳父嘆了口氣，沒有反對。

收拾行李的時候，我忍不住問岳父：“爸，小宇這兩個月都學了什么？”

“玩啊，孩子不就是用來玩的嗎？”岳父淡淡地說。

“可是其他孩子都在學知識...”

“知識？”岳父笑了，“小宇認識了蚯蚓，知道蝸牛下雨天會出來，這不是知識嗎？”

我無言以對。

回城的路上，小宇一直很沉默。

“小宇，你不開心嗎？”小雨問。

“我想爺爺了?！毙∮钚÷曊f道。

“那你在爺爺家都做什么?。俊?/p>

“玩泥巴，還有看小蟲子，爺爺說泥土里住著很多小朋友?！?/p>

聽了兒子的話，我心里五味雜陳。

回到家，我們立刻給小宇找了個家教老師。

“孩子的基礎比較薄弱，需要惡補一下?！崩蠋熆戳丝葱∮詈笳f。

接下來的幾天，小宇開始了突擊學習。

認字、算數(shù)、拼音，每天都安排得滿滿的。

小宇明顯不適應這種生活，經(jīng)常走神。

“小宇，專心一點！”家教老師有些不耐煩。

“老師，泥巴里真的有小蟲子嗎？”小宇突然問道。

老師愣了一下，“什么泥巴？我們現(xiàn)在在學拼音?！?/p>

小宇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看著兒子失落的樣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03

離入學測試還有三天，我們帶小宇去了趟書店。

書店里有很多和小宇同齡的孩子，都在家長的陪伴下挑選輔導書。

“媽媽，這道題我不會?！币粋€小女孩拿著練習冊問道。

“這么簡單都不會？十減三等于幾？”女孩的媽媽有些著急。

“等于七?！毙∨⒒卮鸬馈?/p>

我悄悄觀察著小宇，他似乎對這些并不感興趣。

反而是看到書店門口的花盆時，他很興奮。

“爸爸，這個土里會不會也有小蟲子？”他問我。

我苦笑著搖搖頭。

回到家，小雨開始給小宇做最后的測試。

“十以內(nèi)的加法，五加三等于幾？”

小宇想了半天，“八？”

“錯了，是八。不對，是八?！毙∮曜约憾己苛?，“算了，我們換個簡單的?！?/p>

“認字，這個字念什么？”小雨指著“大”字問。

小宇搖搖頭。

“那這個呢？”她指著“小”字。

小宇還是搖頭。

小雨徹底崩潰了，“怎么辦？明天就要測試了，小宇什么都不會?！?/p>

我也是焦慮萬分。

“要不我們再找找關系，看看能不能...”

“找什么關系？現(xiàn)在都是電腦派位，找關系也沒用?！毙∮甏驍嗔宋?。

那天晚上，我們夫妻倆都沒怎么睡著。

翻來覆去地擔心著明天的測試。

反倒是小宇，睡得很香。

第二天一早，小雨早早就起來給小宇準備衣服。

“穿這件吧，看起來精神一點?！彼弥∥餮b比劃著。

“媽媽，我不想穿這個，太緊了?！毙∮畎欀碱^。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必須穿得正式一點?！毙∮陥猿值?。

早餐的時候，小宇也吃得不多。

“多吃點，一會兒測試需要體力?！蔽掖叽俚?。

“我不餓?！毙∮钔崎_了碗。

看著兒子蔫蔫的樣子，我心里更加不安。

早上八點，我們來到了小學門口。

門口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家長和孩子，氣氛緊張得讓人窒息。

“聽說今年的測試特別嚴格。”一個家長低聲說道。

“是啊，我家孩子準備了半年了。”另一個家長接話。

聽著這些話，我和小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宇緊緊抓著我的手，似乎也感受到了緊張的氛圍。

“爸爸，我可以不測試嗎？”他小聲問道。

“不行，每個小朋友都要測試的?！蔽叶紫聛戆参克?，“別怕，就像做游戲一樣。”

測試按照順序進行，我們排在比較靠后的位置。

前面的孩子一個個進去，出來的時候有的開心，有的沮喪。

“我家孩子會背二十首唐詩，老師夸他了?！币粋€媽媽驕傲地說。

“我們家的算數(shù)特別好，一百以內(nèi)的加減法都會?！绷硪粋€爸爸也很自豪。

聽著這些話，我們的心越來越沉。

輪到前面一個小男孩了，他媽媽在門外不停地叮囑。

“記住，要有禮貌，要大聲說話。”

“知道了媽媽?！毙∧泻@得很緊張。

十分鐘后，小男孩出來了，眼眶紅紅的。

我和小雨對視了一眼，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馬上就要輪到小宇了。

04

“下一個，王小宇?！崩蠋煹穆曇魝鱽怼?/p>

小宇深吸了一口氣，松開了我的手。

“爸爸媽媽，我去了?！彼f道。

看著兒子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后，我和小雨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你說小宇能行嗎？”小雨緊張地抓著我的胳膊。

“應該...應該沒問題吧?！蔽业穆曇舳荚陬澏?。

時間過得特別慢，每一分鐘都像一個小時。

我們看到其他孩子出來的時候，大多數(shù)都是愁眉苦臉的。

“這次測試好像特別難?！币粋€家長說道。

“是啊，我家孩子出來就哭了?！绷硪粋€家長附和道。

聽著這些話，我們更加緊張了。

二十分鐘過去了，小宇還沒有出來。

“怎么這么久？不會出什么問題吧？”小雨急得快哭了。

“再等等，也許是好事?！蔽野参康?，但心里也沒底。

又過了五分鐘，測試室的門終于開了。

但是出來的不是小宇，而是兩個老師。

其中一個老師四處張望，目光最后鎖定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