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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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騎個電動車把我撞倒的！我當(dāng)時腦袋暈乎乎的，

還以為你是好心幫忙，沒想到你是做賊心虛，想蒙混過關(guān)！”

四年前，蔣磊扶了摔倒的劉奶奶，被訛了 8 萬。

如今，他又在同一個路口，撞見劉奶奶再次摔倒。

周圍沒人，風(fēng)卷著落葉掃過腳邊，空氣里都是尷尬和緊張。

蔣磊盯著地上的劉奶奶，想起那 8 萬，想起父母愁白的頭發(fā)，想起自己這四年的日子。

他的手攥緊了背包帶，指節(jié)發(fā)白。

扶，還是不扶？

蔣磊的腳像釘在地上，動不了.......

01

夏日的熱浪像一層無形的薄膜，緊緊裹著傍晚的空氣，

哪怕偶爾有風(fēng)吹過，帶來的也不是涼爽，而是帶著塵土氣息的黏膩燥熱。
18歲的蔣磊剛高考完沒多久，那張印著頂尖大學(xué)名字的錄取通知書，

至今還被媽媽用相框裝著擺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他是這片老街區(qū)里出了名的“別人家的孩子”，

從小學(xué)到高中，成績單上的名次永遠(yuǎn)牢牢霸占著前列，

就連巷口開雜貨鋪的張大爺，教育孫子時都總說：

“你得學(xué)學(xué)隔壁蔣磊，人家那腦子咋長的？”

這個暑假，蔣磊沒像其他同學(xué)那樣出去旅游散心，

而是在市中心的惠民超市找了份暑假工，每天負(fù)責(zé)給生鮮區(qū)補(bǔ)貨、稱重裝袋。

他想著趁這段時間賺點學(xué)費，也提前跟社會打打交道，別總像個書呆子似的。
這天下午臨下班前，超市突然來了批特價雞蛋，貨架前排起了長隊，

蔣磊被臨時叫去幫忙維持秩序、給顧客裝袋，忙完時已經(jīng)比平時晚了快半小時。

他匆匆換下印著超市的藍(lán)色工作服，穿上自己那件洗得有些發(fā)白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

整理好東西，他快步往家趕，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fēng)。
走到那個每天必經(jīng)的紅綠燈路口時，蔣磊下意識地掏出手機(jī)按亮屏幕。

6點40分，屏幕上的時間數(shù)字清晰地跳著。

他心里盤算著，從這兒到家騎車要15分鐘，走路得25分鐘，

這個點回去，剛好能趕上媽媽做的紅燒排骨——

早上出門時媽媽特意囑咐過，今天燉了他最愛吃的排骨。
這個路口是和平路與建設(shè)路的交叉口，兩條主干道交匯，

每天早晚高峰堵得水泄不通是常事，有時候光是等一個紅綠燈就得十幾分鐘。

可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這么繁忙的路口，竟然連個監(jiān)控攝像頭都沒裝，

蔣磊之前跟爸爸念叨過這事，爸爸還說：

“可能是老城區(qū)改造還沒輪到這兒吧，不過沒監(jiān)控，司機(jī)們更得自覺才行?！?br/>就在蔣磊把手機(jī)揣回兜里，抬腳準(zhǔn)備過馬路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咚”，

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棉花上，聲音不刺耳，卻帶著一股讓人心里發(fā)緊的鈍感。
蔣磊渾身一激靈，猛地回頭望去，只見十幾米外的人行道上，

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奶奶正蜷縮在地上，一只手捂著膝蓋，

另一只手撐在地上，想使勁撐起來，卻又重重地跌了回去，臉上的表情痛苦得像是擰在了一起。
“哎呀，有人摔倒了！”

周圍的行人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下子圍了過來，里三層外三層，把老奶奶圈在中間。

但大家都只是伸長了脖子看著，有人掏出手機(jī)對著拍，

有人交頭接耳地議論，腳卻像是釘在了原地，沒人敢往前挪一步。
“這是誰家的老奶奶啊？看著不像咱們這片的?！?/p>

一個提著菜籃子的大媽踮著腳往里面瞅，嘴里不停地念叨著。
“不認(rèn)識，面生得很?！迸赃呉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鏡，搖著頭說。
“現(xiàn)在這世道，誰敢隨便扶??？”

一個穿著花襯衫的中年男人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前陣子我侄子在公園散步，看見個老頭摔倒了，

好心扶起來，結(jié)果被賴上了，說是我侄子撞的，最后賠了好幾千才了事?！?br/>蔣磊站在人群外圍，聽著這些議論，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悶的不舒服。

他想起小時候自己在樓下玩滑板摔破了膝蓋，

是路過的王奶奶趕緊跑回家拿了碘伏和創(chuàng)可貼，蹲在地上給他清理傷口，

還不停地念叨著“慢點跑，別摔著”。

那時候的人，看見別人有難處，不都是想著趕緊搭把手嗎？

他攥了攥拳頭，指甲深深嵌進(jìn)掌心，一股勁兒涌了上來。
他撥開人群，“讓讓，麻煩讓讓”，一邊說著一邊往里擠。

圍觀的人見他要進(jìn)去，有人小聲勸：

“小伙子，別多管閑事，小心惹禍上身?！?/strong>

蔣磊沒應(yīng)聲，只是加快了腳步。
走到老奶奶身邊，他慢慢蹲下身，一股淡淡的膏藥味飄進(jìn)鼻子里。

他仔細(xì)打量了一下，老奶奶看著有六十多歲，頭發(fā)雖然白了大半，

但梳得整整齊齊，用一根黑色的發(fā)卡別在腦后。

身上穿的那件藍(lán)色上衣，看著有些年頭了，袖口磨得發(fā)亮，

洗得干干凈凈，領(lǐng)口還繡著一朵小小的菊花圖案，看得出來是個愛干凈的人。
“奶奶，您怎么樣？哪里不舒服??？”蔣磊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是怕嚇著對方。
老奶奶疼得額頭上都滲出了汗珠，順著眼角往下流。

她緩緩睜開眼睛，渾濁的眼珠轉(zhuǎn)動了幾下，落在蔣磊臉上。

看到蔣磊眼里的關(guān)切，她干裂的嘴唇動了動，眼里閃過一絲光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小伙子，我……我這腿，疼得厲害，站不起來了。”

說話時，她的聲音都在發(fā)顫。
“您別著急，我慢慢扶您起來，您試試能不能用點勁？”

蔣磊說著，先把自己的背包放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握住老奶奶的胳膊。

那胳膊很細(xì)，隔著衣服都能摸到突出的骨頭。
“小伙子，你可想好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人群里又有人喊道，語氣里帶著幾分擔(dān)憂，也帶著幾分看熱鬧的意味。
蔣磊頭也沒回，只是看著老奶奶說：

“不管咋說，總不能讓奶奶一直躺在地上吧，這天兒這么熱，再曬出點毛病來可咋辦?！?br/>他先是讓老奶奶稍微側(cè)過身，然后一手托著她的后背，一手?jǐn)v著她的胳膊，慢慢往起使勁。

老奶奶也咬著牙，想自己用點力，可剛一使勁，

就“哎喲”一聲疼得倒吸冷氣，腿一軟差點又摔倒。

蔣磊趕緊把她扶穩(wěn)，“您別使勁，我來就行”。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總算把老奶奶扶得半坐起來，靠在自己懷里。

他能感覺到老奶奶的身體一直在發(fā)抖，顯然是疼得不輕。
“奶奶，我送您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吧，看看骨頭有沒有事?！笔Y磊說道。
老奶奶喘著氣，擺了擺手：

“不用了，小伙子，給你添麻煩了，我歇會兒就好了?！?/p>

她的聲音很虛弱，像是沒什么力氣。
“那可不行，您這腿看著傷得不輕，萬一傷到骨頭了，不及時治，以后走路都受影響?！?/p>

蔣磊堅持著，“醫(yī)院不遠(yuǎn)，打車十幾分鐘就到，去看看放心?！?br/>老奶奶看著蔣磊真誠的眼睛，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那……那就麻煩你了，好孩子。”
蔣磊扶著老奶奶，慢慢站起來，很快，一輛出租車停了過來。

蔣磊小心翼翼地扶著老奶奶，讓她先把受傷的腿伸進(jìn)車?yán)?，然后慢慢挪進(jìn)去，

自己也跟著坐了進(jìn)去，還不忘把地上的背包撿起來帶上。

“師傅，麻煩去市人民醫(yī)院，盡量快點，老人家腿受傷了?！?br/>車上，老奶奶緩過點勁來，跟蔣磊說起了自己的情況。

她姓劉，今年67歲，原來是紡織廠的工人，退休快十年了。

平時身體還算不錯，每天早上都去公園打太極，

今天是去給住在附近的女兒送點自己腌的咸菜，走著走著，

沒注意路邊有個小坑，腳一崴就摔了。

“要不是遇見你這好孩子，我真不知道該咋辦了，孩子們都上班呢，我也不想讓他們擔(dān)心?！?br/>“劉奶奶，您別客氣，誰都有遇到難處的時候?！?/p>

蔣磊一邊幫老奶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一邊安慰道，

“到醫(yī)院檢查一下，沒大事就好。”
到了市人民醫(yī)院，蔣磊扶著劉奶奶下了車，先去掛號處排隊掛號，然后扶著她去骨科診室。

醫(yī)生先詢問了情況，又開了單子讓去拍X光片。

蔣磊扶著劉奶奶去放射科，排隊、拍片、等結(jié)果，前前后后忙了三個多小時。

期間，他還跑出去給劉奶奶買了瓶礦泉水，擰開蓋子遞過去。
拿到片子，醫(yī)生仔細(xì)看了看，說：

“骨頭有點輕微骨裂，不算嚴(yán)重，打個石膏固定一下，

回家休養(yǎng)一個月左右就差不多了，記得別讓傷腿使勁?！?br/>聽到醫(yī)生說沒事，蔣磊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他長長地舒了口氣：

“太好了，劉奶奶，沒啥大事?！?br/>劉奶奶拉著蔣磊的手，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來，眼里噙著淚：

“小伙子，你真是個好人??！要不是你，我這老婆子今天指不定要在那兒躺多久呢。

現(xiàn)在這社會，像你這樣心眼好的孩子，真是太少了?！?/strong>
“劉奶奶，您別這么說，這都是應(yīng)該做的。”蔣磊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
從醫(yī)院出來時，已經(jīng)快晚上10點了，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路燈亮起來，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蔣磊攔了輛出租車，扶著劉奶奶坐進(jìn)去，報了她家的地址——城郊的幸福里小區(qū)。
車子在夜色中穿行，劉奶奶靠在椅背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眉頭卻還是微微皺著，大概還在疼。

蔣磊把自己的外套輕輕蓋在她身上。
到了幸福里小區(qū)，蔣磊付了車費，扶著劉奶奶下車。

這是個老小區(qū)，沒有電梯，樓道里的燈忽明忽暗，樓梯上還有不少灰塵。

劉奶奶家住三樓，蔣磊扶著她，一步一步往上挪，每走一步，

劉奶奶都疼得“嘶”一聲，蔣磊就停下來等她緩一緩，嘴里不停地說：“慢點，不急。”

好不容易到了三樓門口，劉奶奶從口袋里摸出鑰匙，手還在抖，蔣磊接過鑰匙，幫她打開了門。
“小伙子，今天真是太謝謝你了，我都不知道該咋感謝你才好?！?/p>

劉奶奶一邊請蔣磊進(jìn)屋坐，一邊在口袋里摸索著，

掏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紙，上面用圓珠筆寫著一個電話號碼，

“這是我的電話，你記著，以后不管有啥事兒需要幫忙了，盡管給我打電話。”
蔣磊接過紙條，小心地放進(jìn)錢包里：

“劉奶奶，您太客氣了，我就是順手幫個忙。您趕緊休息吧，記得按時吃藥，別亂動?！?br/>“好孩子，你真是個好人！我劉桂蘭這輩子都忘不了你的恩情！”

劉奶奶站在門口，一直看著蔣磊下了樓，還在不停地念叨著“慢走，路上小心”。
蔣磊走出小區(qū)，攔了輛出租車回家。

車子駛在路上，他看著窗外掠過的燈火，心里暖融融的。
回到家時，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指向10點50分了。

爸爸媽媽都坐在客廳里等著，媽媽聽見開門聲，趕緊站起來：

“可算回來了，急死我了，飯在鍋里熱著呢，趕緊吃?！?/p>

爸爸也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咋這么晚？出啥事兒了？”
蔣磊把事情的經(jīng)過跟爸媽說了一遍，媽媽一邊給他端飯，一邊念叨：

“傻孩子，就不怕被訛上？不過……做得對，咱不能看著老人受罪不管?！?br/>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磊，你做得對，做人就得有這份心。

不過以后遇到這種事，也得注意保護(hù)好自己，比如讓旁邊的人做個見證啥的?！?br/>“我知道了爸?！笔Y磊扒了口飯，飯菜雖然有點涼了，但吃在嘴里卻覺得格外香。
那一夜，蔣磊睡得特別沉，夢里都是劉奶奶感激的笑容。

他摸了摸錢包里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他覺得，今天雖然累了點，也耽誤了回家的時間，但做了件對得起自己良心的事，值了。

02

三天后的上午，蔣磊正在超市零食區(qū)整理貨架，把那些歪歪扭扭的薯片袋一個個擺正。

貨架頂層的巧克力盒子有點歪，他踮著腳伸手去扶，

口袋里的手機(jī)突然響了起來，叮鈴鈴的聲音在安靜的貨架間顯得格外清晰。
他騰出一只手掏出手機(jī)，屏幕上跳動著一串陌生號碼。

蔣磊皺了皺眉，最近沒接到什么陌生電話，猶豫了兩秒還是劃開了接聽鍵。
“你好，請問是蔣磊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透著股說不出的嚴(yán)肅，像是在審問什么。
“我是蔣磊，請問您是哪位？”

蔣磊一邊答話，一邊把手里最后一包餅干塞進(jìn)貨架的空檔里，指尖還沾著點包裝袋上的灰塵。
“我叫劉建國，是劉奶奶的兒子。我媽讓我給你打這個電話，說有要緊事跟你當(dāng)面談?！?/p>

男人的聲音頓了頓，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蔣磊愣了一下，腦子里飛快地轉(zhuǎn)了一圈才想起是誰：

“劉奶奶？是不是前幾天在路口摔倒的那位奶奶？她現(xiàn)在身體好些了嗎？”
“就是因為她的事，我們才找你?！?/p>

劉建國的語氣突然冷了下來，像潑了盆冰水，

“你現(xiàn)在能不能出來一趟？我們在市中心那個紅綠燈路口等你?！?br/>“有啥事兒不能在電話里說啊？我這還上班呢。”

蔣磊心里有點發(fā)沉，總覺得不太對勁，手里的手機(jī)殼都被攥得發(fā)熱。
“電話里說不清，你來了就知道了?！眲⒔▏f完這句，

“啪”地一聲掛了電話，聽筒里只剩下忙音。
蔣磊舉著手機(jī)愣在原地，耳邊還回響著那句冷冰冰的話。

他琢磨著，說不定是劉奶奶覺得過意不去，想當(dāng)面謝謝你，或者給點東西表示感謝。

這么想著，他走到組長那里，陪著笑臉說：

“張哥，我有點急事出去一趟，半小時就回來，您看行不？”

組長看了看表，揮揮手讓他快去快回。

蔣磊抓起放在儲物柜里的背包，快步?jīng)_出了超市。
一路小跑趕到那個熟悉的紅綠燈路口，

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劉奶奶坐在路邊的水泥臺階上，背靠著斑駁的墻壁。

旁邊站著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穿著件黑色夾克，

雙手插在褲袋里，皺著眉四處張望，一看就是劉建國。
蔣磊心里咯噔一下，不對勁啊。

劉奶奶低著頭，肩膀耷拉著，一點也沒有上次見面時的感激勁兒，反而透著股說不出的別扭。

他放慢腳步走過去，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親和些。
“劉奶奶，您身子好點了沒？能下床走動了？”
劉奶奶猛地抬起頭，原本渾濁卻溫和的眼睛里像是淬了冰，直勾勾地盯著蔣磊，帶著股子敵意：

“蔣磊，你還好意思問我身子咋樣？”
蔣磊被這眼神看得一愣，腳步頓在原地：“奶奶，您這話是啥意思??？我不太明白?！?br/>“啥意思？”劉建國往前跨了一大步，擋在劉奶奶面前，

從夾克口袋里掏出一沓紙，“嘩啦”一聲抖開，

“你把我媽撞倒了，現(xiàn)在裝啥糊涂？”
“撞倒？我啥時候撞倒奶奶了？”

蔣磊腦子“嗡”的一聲，像被人敲了一棍，

“奶奶，您忘了？那天明明是您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我看見后才過去扶您，還送您去醫(yī)院檢查，您咋能這么說呢？”
“胡說！”

劉奶奶突然從臺階上站起來，因為動作太急，踉蹌了一下，被劉建國扶了一把。

她指著蔣磊，聲音尖得像指甲劃過玻璃，

“就是你騎個電動車把我撞倒的！我當(dāng)時腦袋暈乎乎的，

還以為你是好心幫忙，沒想到你是做賊心虛，想蒙混過關(guān)！”
“這不可能！”

蔣磊急得臉都紅了，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我根本就沒騎電動車，那天我是走著下班的！

當(dāng)時那么多人圍著看，都能證明您是自己摔倒的?。　?br/>“你別想賴賬！”

劉建國把手里的紙往蔣磊面前一遞，是張醫(yī)院的診斷書，

“我媽的傷比之前說的嚴(yán)重多了，醫(yī)生說至少得躺三個月才能下床，

這期間的醫(yī)藥費、營養(yǎng)費，還有我媽本來在小區(qū)門口看車棚的工資，都得你賠！”
蔣磊盯著那張診斷書，上面“外傷性骨裂，建議臥床休養(yǎng)3個月”的字樣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明明記得那天醫(yī)生說只是輕微骨裂，養(yǎng)上一個月就能好，怎么才三天就變嚴(yán)重了？

“這診斷書不對??！那天醫(yī)生明明說...”
“那天醫(yī)生說啥了？”

劉建國猛地把診斷書抽回來，打斷他的話，

“你有錄音嗎？有醫(yī)生簽字的證明嗎？啥都沒有吧？

我這診斷書是昨天剛開的，蓋著醫(yī)院的章，這才是正經(jīng)證據(jù)！”
“你們這是訛人??！”蔣磊氣得手都抖了，攥著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

“我好心好意幫你們，你們咋能反過來誣陷我？”
“誰訛人了？”劉奶奶往臺階上一坐，雙手抱住膝蓋，開始哼哼起來，

“哎喲喂，我的腿啊，疼死我了...我這把老骨頭要是好不了，

以后可咋活啊...家里就指望我這點看車棚的錢過日子呢...”
周圍漸漸圍攏了些路人，指指點點地議論著。
“這小伙子看著挺老實的，不像會撞人啊?！?br/>“不好說，現(xiàn)在的人藏得深?！?br/>“老太太看著也挺可憐的...”
劉建國見人多了，清了清嗓子，故意把聲音提得老高：

“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醫(yī)藥費花了三萬，我媽三個月工資算兩萬，

營養(yǎng)費兩萬，再加一萬精神損失費，總共八萬塊。你把錢給了，這事就算了了，不然...”
“八萬？！”蔣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都變了調(diào)，

“你們咋不去搶呢？我一個剛畢業(yè)的高中生的，哪來這么多錢？”
“啥叫搶？這是你該賠的！”劉建國從口袋里掏出張紙條，

“這是賠償清單，你要是不同意，我們現(xiàn)在就報警，讓警察來處理。

真鬧到法院，訴訟費、律師費加起來，你賠的只會更多！”
蔣磊看著眼前這對母子一唱一和，心里像被潑了盆冰水，從頭涼到腳。

他總算明白了，自己這是遇上碰瓷的了。

一股怒氣直沖腦門，他咬著牙說：“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們！你們愛報警報警，愛起訴起訴！”
“行，這可是你說的！”劉建國掏出手機(jī)，作勢要撥號，“到時候你可別后悔！”
蔣磊懶得再跟他們廢話，轉(zhuǎn)身就走。身后傳來劉奶奶尖利的聲音：

“小伙子，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有你電話，知道你在哪上大學(xué)，你以為躲得掉？”
回到超市，蔣磊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往貨架邊一靠，手里的背包“啪”地掉在地上。

眼前的薯片、餅干、巧克力全都變成了模糊的一團(tuán)，耳邊全是劉奶奶和劉建國的聲音。

他想不通，自己明明做了件好事，怎么就落得這個下場？
下午兩點多，超市里正忙的時候，兩個穿警服的警察走了進(jìn)來，直接找到了蔣磊。

“你是蔣磊吧？跟我們走一趟，有點事需要你配合調(diào)查。”

周圍的同事一下子圍了過來，指指點點，眼神里全是好奇和懷疑。

蔣磊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幾巴掌。
辦公室里，警察坐在對面，手里拿著筆錄本：

“蔣磊，你說說那天具體啥情況，從你下班開始說?！?br/>蔣磊把那天的經(jīng)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連自己扶劉奶奶時她胳膊有多細(xì)都說到了。

可警察聽完，嘆了口氣說：“小伙子，不是我們不信你，那個路口沒監(jiān)控，

當(dāng)時圍觀的人也找不到愿意作證的，

現(xiàn)在對方一口咬定是你撞的，還有醫(yī)院的診斷書，這事不好辦啊?！?br/>“那我就白白被冤枉了？”蔣磊急得站起來。
“你最好找個律師咨詢一下，看看咋收集證據(jù)?！本炫牧伺乃募绨颉?br/>晚上回到家，蔣磊一進(jìn)門就癱坐在沙發(fā)上，爸媽看他臉色不對，趕緊問咋了。

他把事情一五一十說完，蔣爸爸氣得一巴掌拍在茶幾上，玻璃杯都震得跳起來：

“這叫啥事兒！好人做不得?。∵@是明擺著訛人！”

蔣媽媽眼圈紅了，拉著蔣磊的手說：

“兒子，別怕，咱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明天就去找律師，咱打官司，不信沒地方說理去！”
蔣磊點點頭，使勁眨掉眼里的濕意，可心里那點剛對世界建立起來的信任，

像是被戳破的氣球，慢慢癟了下去。這世上，到底還有沒有公道??？

03

接下來的一個月，蔣磊的日子完全被這場官司攪成了一鍋粥。
他跟著爸媽四處奔波，跑了好幾家律師事務(wù)所咨詢，

最后咬著牙花了一萬塊錢，請了位姓王的律師幫忙辯護(hù)。
王律師四十多歲，戴著副黑框眼鏡，看著挺穩(wěn)重，聽說打了不少官司。

他翻完蔣磊帶來的材料，眉頭皺得緊緊的，臉色挺嚴(yán)肅。
“小蔣，說實話，這案子不好辦。”

王律師推了推眼鏡，語氣挺實在，

“對方手里有醫(yī)院的診斷書，現(xiàn)場又沒監(jiān)控，也沒旁人作證。

你這邊唯一能說得上的，就是當(dāng)天確實送老太太去醫(yī)院了，這說明你沒想著跑?！?br/>“可我真沒撞她??！”蔣磊急得臉都紅了，說話的聲音都有點發(fā)顫。
“我信你說的，但關(guān)鍵得讓法官信。”王律師指了指桌上的材料，“咱們得找更多證據(jù)才行。”
王律師建議蔣磊再去出事的路口看看，

周圍的商鋪說不定有監(jiān)控能拍到點啥，再找找當(dāng)天在場的人，看有沒有愿意出來說句話的。
蔣磊照著律師的話做，在那個路口附近待了好幾天。

挨家挨戶問商鋪老板，結(jié)果讓人心里發(fā)涼。
“小伙子，咱這店里的監(jiān)控就對著柜臺，拍不著外頭的路?！?/p>

雜貨鋪的李叔搖著頭說，手里還拿著雞毛撣子擦著玻璃柜。
蔣磊又去問那天圍著看熱鬧的人，可大多人都擺擺手不愿意摻和。
“咱也不知道到底咋回事，萬一說錯了，兩邊都埋怨，劃不來?！?/strong>

一個挎著菜籃子的大媽連連搖頭。
有個看著挺正直的大叔，一開始說愿意作證，說親眼瞧見老太太是自己摔倒的，

可第二天再找他，他就改了口，說當(dāng)時光顧著看稀奇，沒看清具體情況。
蔣磊心里犯嘀咕，八成是劉家母子找過他，可又沒證據(jù)，只能憋著氣。
開庭那天，蔣磊特意穿了件新洗的白襯衫，站在法庭里，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心怦怦直跳。

劉奶奶和劉建國也來了，劉奶奶拄著根紅木拐杖，走路一瘸一拐的，看著病懨懨的。
法官是位五十多歲的阿姨，穿著黑色的法袍，表情挺嚴(yán)肅。
“現(xiàn)在開庭審理蔣磊交通肇事案，請原告陳述情況?！狈ü偾昧饲梅ㄩ?，聲音清亮。
劉建國“噌”地站起來，說得有鼻子有眼：

“法官同志，那天下午六點多，我媽正好好地在路邊走，

這小子騎個電動車‘噌’地一下就撞過來了。

我媽當(dāng)時就暈過去了，醒了之后還以為他是好心幫忙，

哪想到他就是撞人的主兒，故意裝好人呢！”
“我沒騎電動車！”蔣磊忍不住插話，

“我是走著的，是看見她自己摔倒了才過去扶的！”
“等原告說完?！狈ü倏戳耸Y磊一眼，示意他先別急。
劉建國接著說：“我媽今年六十七了，身體本來挺硬朗，天天早上還去公園打太極呢。

這一撞，躺床上起不來了，醫(yī)生說最少得養(yǎng)三個月。

家里就指望我媽在小區(qū)看車棚掙點零花錢，

這一下不光沒了收入，還得天天買藥，我們家真是受老罪了！”
輪到蔣磊說話，他把那天的經(jīng)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特意強(qiáng)調(diào)自己是真心想幫忙，根本沒撞人。
“我要是真撞了人，為啥還要送她去醫(yī)院？為啥還留電話？換作誰也不會這么干?。　?/p>

蔣磊說得嗓子都有點啞了，眼睛里全是急勁兒。
接下來是雙方拿證據(jù)。
劉家掏出一沓子?xùn)|西，醫(yī)院的診斷書、藥費單子、還有小區(qū)物業(yè)開的證明，

說劉奶奶看車棚一個月能掙多少錢，樣樣都挺全乎，看著挺像那么回事。
王律師這邊，只能強(qiáng)調(diào)蔣磊主動送醫(yī)的事，說這不符合肇事者的行為，

而且蔣磊跟劉奶奶素不相識，根本沒理由故意去撞她。
“法官同志，要是我當(dāng)事人真撞了人，哪會傻到主動送醫(yī)院，還把自己的電話留給對方？

這不合常理啊?！蓖趼蓭熣f得挺懇切，眼睛一直看著法官。
可劉奶奶在法庭上的樣子，看著真讓人心里不是滋味。
她一只手捂著腿，眉頭皺成個疙瘩，說話的聲音顫巍巍的，看著疼得厲害：

“法官同志，我被撞完之后腦子暈乎乎的，還以為這小伙子是好心救我。

我活了大半輩子，從沒說過瞎話。要是他沒撞我，我犯得著訛他一個學(xué)生娃嗎？”
“再說我那點退休金，剛夠吃飯的，家里條件不好，哪有閑錢打這官司？

我們就是想討個公道啊?！?/p>

劉奶奶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用袖子擦著眼睛。
法庭里安安靜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見，法官看著劉奶奶的眼神也柔和了些。
王律師申請讓那天在場的人來作證，可要么說記不清了，要么干脆就沒來。
之前說愿意作證的那個大叔，來了之后改口說：“那天太陽太晃眼，沒看清到底咋摔的?！?br/>庭審從早上一直弄到中午，最后法官敲了法槌，說休庭，過幾天再宣判。
一周后，判決書下來了。
法院說，雖然現(xiàn)場沒監(jiān)控，但結(jié)合醫(yī)院的診斷書和原告說的情況，

再加上蔣磊確實送劉奶奶去醫(yī)院了，認(rèn)定蔣磊在這起事故里有責(zé)任，

得賠償劉奶奶醫(yī)藥費、誤工費、營養(yǎng)費這些，加起來一共五萬塊。
看到判決書上的字，蔣磊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

像是被人用悶棍打了一下，渾身的力氣都沒了。
他實在沒法接受這個結(jié)果，自己明明是好心幫忙，怎么就成了要賠錢的人？
“這不對?。∵@不公平！”蔣磊在法院門口紅著眼喊，聲音都變了調(diào)。
王律師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太急，咱們可以上訴，說不定二審能有轉(zhuǎn)機(jī)?！?br/>可蔣磊心里清楚，家里為了請律師已經(jīng)花了一萬塊，再上訴還得花錢，

而且能不能贏，誰也說不準(zhǔn)。

他一個剛高考完的學(xué)生，哪來那么多錢？
更糟的是，這事兒被當(dāng)?shù)氐膱笊鐖蟮懒耍?/p>

標(biāo)題寫著《小伙撞倒老人不認(rèn)賬，法院判決賠償八萬元》。
報道里，蔣磊被說成了一個撞了人還死不承認(rèn)的年輕人，劉奶奶倒成了個可憐的受害者。
網(wǎng)上的評論更是一邊倒，全是罵蔣磊的：
“現(xiàn)在的年輕人，良心都去哪了？撞了老人還不承認(rèn)?！?br/>“虧還是個考上大學(xué)的，這點擔(dān)當(dāng)都沒有?！?br/>“就該重罰，讓他長長記性！”
也有幾個人說句公道話：
“會不會是誤會啊？看著不像壞孩子?！?br/>“現(xiàn)在碰瓷的也不少，誰知道真的假的?！?br/>可這些話很快就被更多的罵聲蓋過去了。
蔣磊打工的超市也被這事攪得不安生，總有人打電話來問，

還有人專門跑到超市來看他長啥樣。組長找他談話，語氣挺為難：
“小蔣啊，這事影響不太好，好多顧客都有意見。要不你先回家歇陣子，等這事過去了再說？”
蔣磊明白，這是讓他別來了。

他啥也沒說，點點頭，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了超市，心里像壓著塊大石頭。
為了湊那八萬塊錢，爸媽把準(zhǔn)備給他交學(xué)費的錢都拿出來了，

還找親戚借了些，蔣爸爸這陣子頭發(fā)白了不少，天天唉聲嘆氣的，蔣媽媽也總偷偷抹眼淚。
“都怪我，要是那天我沒多管閑事就好了。”

蔣磊看著爸媽憔悴的樣子，心里像刀割一樣難受。
“不怪你，是咱遇上了沒良心的人?！?/p>

媽媽拉著他的手，眼淚掉在他手背上，熱乎乎的。
第一次送錢過去的時候，劉奶奶就在樓下等著，

看見蔣磊，臉上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沒有，反而帶著點得意。
“小伙子，早這樣不就完了？”劉奶奶撇著嘴說，

“跟你說，現(xiàn)在這社會，管好自己的事就行，別瞎操心別人的事，不然準(zhǔn)吃虧?！?/strong>
蔣磊沒說話，把錢遞過去，轉(zhuǎn)身就走。

心里頭最后一點熱乎乎的念想，就這么被澆滅了，涼得像塊冰。

04

這場官司，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fēng)雨，將蔣磊的人生軌跡徹底扭轉(zhuǎn)。

曾經(jīng)那個樂觀開朗、滿心熱忱，總想著幫襯別人的少年，

被無情地卷進(jìn)風(fēng)暴中心，變得冷漠孤僻，

對周遭的人和事都提不起勁，仿佛周身豎起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自己與外界隔絕開來。
自從離開超市后，蔣磊就開啟了一段漂泊不定的求學(xué)與兼職旅程。

他在大學(xué)里總是獨來獨往，課余時間做的兼職也換得很勤，

每到一處新環(huán)境，原本還能努力適應(yīng)，

可一旦有人提及那樁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的官司，

他就像被觸發(fā)了敏感開關(guān)，內(nèi)心的不安與痛苦瞬間翻涌，

無奈之下，只能選擇再次逃離。

有時，甚至在別人還沒察覺他就是新聞里的主角時，

他已敏銳地捕捉到一絲異樣氛圍，主動結(jié)束兼職，默默離開。
“小磊，你再這么折騰下去，可不行啊?！?/p>

蔣媽媽滿臉擔(dān)憂，眼中滿是心疼，她輕輕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這都換了好幾份兼職了，你這樣一直不穩(wěn)定，不僅影響學(xué)習(xí)，往后步入社會可怎么立足啊。”
蔣磊低著頭，雙手緊緊攥著衣角，聲音里透著無盡的疲憊與痛苦：

“媽，我也不想這樣，可一想到要面對那些異樣的目光，

聽到那些指指點點的議論，我就渾身難受，實在待不下去?！?br/>事實確實如此，那篇負(fù)面報道像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在網(wǎng)絡(luò)世界肆意蔓延，

只要在搜索引擎里輸入蔣磊的名字，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篇將他描述成“肇事者”的新聞。

這篇報道，如同沉重的枷鎖，緊緊束縛住他，不管是在學(xué)校和同學(xué)相處，

還是日常外出與人交往，都變得舉步維艱，

仿佛每走一步，都要承受旁人質(zhì)疑的目光與無端的揣測。
更糟糕的是，這場官司如同一把銳利的刀，深深刺痛了蔣磊的內(nèi)心，

將他曾經(jīng)單純美好的世界觀徹底擊碎。

經(jīng)歷這一遭后，他變得極度謹(jǐn)慎，哪怕是舉手之勞的小事，

只要涉及他人，他都會本能地退縮，再也不愿輕易伸出援手。
有一回，他路過學(xué)校的操場，看到一個小男孩在角落里哭得滿臉淚痕，

眼睛哭得紅腫，一看就是和家人走散了，滿心焦急與無助。

換作以前，蔣磊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沖過去，耐心安撫小男孩，幫他尋找家人。

可如今，他只是腳步頓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掙扎，最終還是咬了咬牙，

硬著頭皮快步離開，假裝沒看見小男孩的可憐模樣，任由那哭聲在身后漸漸遠(yuǎn)去。
還有一次，住在學(xué)校附近小區(qū)的張奶奶，提著滿滿兩大袋菜，腳步蹣跚地走在樓梯上。

張奶奶年事已高，每上一級臺階都顯得十分吃力，額頭上布滿汗珠，身子微微顫抖。

以往，蔣磊只要碰上這種情況，定會主動上前，接過張奶奶手中的菜，攙扶著她上樓。

可這次，他遠(yuǎn)遠(yuǎn)瞧見張奶奶的身影，下意識地轉(zhuǎn)身，避開了那條必經(jīng)之路，

選擇從另一個樓梯繞回學(xué)校，心中雖有一絲愧疚，卻也被深深的恐懼壓了下去。
“我怎么變成了這樣一個冷血的人……”

蔣磊對著宿舍的鏡子，望著里面那個面容憔悴、眼神空洞的自己，喃喃自語。

與四年前相比，他瘦了許多，臉頰凹陷，臉色蒼白如紙，

曾經(jīng)明亮的眼睛，如今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無盡的空洞與迷茫。
蔣磊并非沒有嘗試過找回曾經(jīng)的自己。

在內(nèi)心痛苦的煎熬下，他鼓起勇氣走進(jìn)了學(xué)校的心理咨詢室。

心理老師是一位和藹可親的中年女性，她耐心傾聽蔣磊的遭遇，溫和地給出建議：

“蔣同學(xué)，你要知道，這世上確實存在心懷不軌的壞人，

但更多的，還是善良正直的好人。

你不能因為一次慘痛的經(jīng)歷，就對所有人都失去信心，否定整個世界的美好?！?br/>蔣磊聽后，緩緩搖了搖頭，眼神里滿是絕望與無奈，聲音略帶哽咽地說：

“老師，您不了解，我不是不相信好人的存在，而是我真的怕了。

那次打擊太大了，我實在沒有勇氣，再去承受第二次這樣的傷害，我真的承受不起了……”
自從那件事發(fā)生后，蔣磊滿心自責(zé)，覺得是自己連累了家人。

為了減輕家庭負(fù)擔(dān)，他對自己愈發(fā)苛刻，生活過得極度節(jié)儉。

他在學(xué)校申請了貧困補(bǔ)助，平時省吃儉用，

食堂里最便宜的素菜是他的常選，衣服也是穿了好幾年的舊款，破了就自己縫縫補(bǔ)補(bǔ)。
而蔣磊的父親，原本就患有高血壓，這場官司的壓力，

如同雪上加霜，讓他著急上火，病情急劇惡化。

無奈之下，只能住院治療。

蔣磊坐在病床邊，看著父親虛弱的面容，兩鬢新增的白發(fā)，

心中滿是愧疚與痛苦，淚水止不住地奪眶而出：“爸，都怪我，要是我當(dāng)初……”
蔣爸爸艱難地抬起手，輕輕拍了拍蔣磊的手背，聲音微弱卻堅定：

“別這么說，兒子，你做得沒錯，錯的不是你，

是那些昧了良心的人，是這個有時候讓人看不清的世界。”
四年時間轉(zhuǎn)瞬即逝，蔣磊在這漫長的時光里，一邊完成學(xué)業(yè)，一邊輾轉(zhuǎn)于十幾份不同的兼職。

從圖書館的管理員，到餐廳的服務(wù)員，從發(fā)傳單的臨時工，再到家教，

他嘗試了各種工作，每一份工作，他都拼盡全力，想要證明自己，重新找回生活的意義。
然而，盡管他學(xué)習(xí)努力，成績還算不錯，兼職也盡心盡力，但始終無法真正融入集體。

同學(xué)們覺得他性格太過冷淡，總是獨來獨往，難以親近。

“蔣磊這人，學(xué)習(xí)還行，就是性格太孤僻，跟大家格格不入，老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p>

這樣的評價，蔣磊聽過太多次，每次聽到，他心里都五味雜陳，

他也渴望改變，渴望能像從前一樣，與同學(xué)們打成一片，

可經(jīng)歷那場官司后，內(nèi)心的創(chuàng)傷讓他始終無法邁出那一步。
每當(dāng)有人對他表示友好，主動和他搭話，他的第一反應(yīng)不再是欣然接受，

而是不由自主地心生懷疑：“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別的目的？”

這種想法，像陰影一般，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讓他在人際交往中變得越發(fā)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神經(jīng)質(zhì)。
如今，22歲的蔣磊，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

這四年的大學(xué)生活，他過得平淡而壓抑，沒有參加過什么社團(tuán)活動，也沒有交到知心的朋友。

不是因為他適應(yīng)了這樣的生活，而是因為他實在沒有勇氣再去嘗試融入新的圈子。
學(xué)校里的同學(xué)們都知道他不愛說話，也就不再主動和他交流。

蔣磊每天按時上課，下課就去做兼職，埋頭于書本和工作中，不參加任何聚會和活動。
“蔣磊，今天是畢業(yè)聚餐，大家都去，你要不要一起？”偶爾還是會有熱心的同學(xué)邀請他。
“謝謝，我有事，你們?nèi)グ?。”蔣磊總是禮貌地拒絕。
漸漸地，同學(xué)們也不再邀請他了。

蔣磊就像一個孤島，漂浮在人群中，卻與所有人保持著距離。
經(jīng)過四年堅持不懈的努力，蔣家終于還清了所有因官司產(chǎn)生的債務(wù)。

那天，蔣磊懷揣著最后一筆還款，滿心復(fù)雜地去找劉奶奶。

然而，當(dāng)他來到劉奶奶曾經(jīng)居住的地方時，卻被告知老人早已搬家，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估計是怕你找她麻煩，所以搬走了吧?！编従訋е唤z意味深長的語氣說道。
蔣磊聽后，嘴角微微上揚，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他心里清楚，以自己如今的狀態(tài)，哪有能力去找別人的麻煩，

他連自己的生活都已經(jīng)被攪得一團(tuán)糟，自顧不暇了。
債務(wù)雖然還清了，但蔣磊心里的那道傷疤，卻永遠(yuǎn)無法愈合。

他失去的不僅僅是八萬塊錢，更是對這個世界的信任，對人性的信仰，對生活的熱情。
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蔣磊常常想起四年前剛高考完的自己。
那時的他多么陽光，多么善良，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他想過要在大學(xué)里好好學(xué)習(xí)專業(yè)知識，

畢業(yè)后找一份好工作，要幫助更多的人，要讓世界變得更美好。
可現(xiàn)在呢？

他每天機(jī)械地完成學(xué)習(xí)和工作任務(wù)，沒有朋友，沒有愛好，甚至沒有夢想。

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活著，但不是在生活。
“如果時光能倒流，我還會扶那個老人嗎？”蔣磊經(jīng)常這樣問自己。
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jī)會，他會選擇和其他人一樣，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然后默默地走開。
這個答案讓他覺得悲哀，但這就是現(xiàn)實。
四年的痛苦經(jīng)歷已經(jīng)把他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他自己都不認(rèn)識的人。

05

10月的一個黃昏，秋風(fēng)卷著枯葉在路邊打著旋，天剛擦黑，

路燈還沒亮，空氣里帶著股透骨的涼意。

蔣磊背著那個用了四年的藍(lán)色帆布包，剛結(jié)束一場面試，正往家里走。

包里裝著幾份簡歷，邊角都被揉得有些發(fā)皺，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沉甸甸的提不起勁。
不知不覺間，腳步竟又拐到了那個路口——那個把他的人生軌跡徹底掰彎的地方。
四年來，他路過這兒不下百回，每次都像踩著燒紅的鐵板，

下意識地加快腳步，仿佛路面上還留著當(dāng)年的陰影，稍慢一步就會被拖進(jìn)泥潭里。
今天也不例外，蔣磊低著頭，眼睛盯著腳尖前的地面，

步子邁得飛快，腦子里卻不受控制地翻涌出四年前的畫面：

劉奶奶躺在地上的樣子，圍觀人群的指指點點，法庭上那紙蓋著紅章的判決書……

他又開始鉆牛角尖，要是那天自己也像旁人一樣，

裝作沒看見扭頭就走，現(xiàn)在是不是能活得輕松點？

至少不用帶著“肇事者”的影子找工作，面試時被問起空檔期都得絞盡腦汁編借口。
正想著趕緊穿過路口，耳邊突然炸響一聲呻吟：“哎喲喂……我的老腿啊，疼死我咯！”
蔣磊的腳像被釘子釘在了地上，渾身一激靈，后脖頸的汗毛“唰”地豎了起來，

心口像是被大錘猛砸了一下，又悶又疼。

他猛地抬起頭，順著聲音望過去——

不遠(yuǎn)處的人行道上，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正蜷在地上，

一只手死死捂著膝蓋，另一只手在地上胡亂抓著，

嘴里的哼唧聲一陣比一陣慘，聽著就讓人心里發(fā)緊。

那張布滿皺紋的臉，那佝僂的身子，甚至連哼哼的調(diào)門，都跟四年前重疊在了一起。
是劉奶奶！
蔣磊的心臟“咚咚咚”地撞著胸腔，像要跳出來似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捏著的包帶都滑溜溜的。

他的腿肚子直打顫，想轉(zhuǎn)身就跑，腳卻像灌了鉛似的挪不動。

可緊接著，老人的一個動作，讓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渾身的血仿佛瞬間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