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晟輝盯著崩潰的查詢頁面,心跳如雷。
這是他第四次高考,二十一歲的年紀已讓他成為考場里的“老人”。
手機突然響起,陌生的新疆號碼。
“趙同學,恭喜你被錄取了,但你的情況比較特殊...”對方聲音忽然斷斷續(xù)續(xù),“...不要告訴其他人...”電話戛然而止。
他撥回去,無人接聽。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01
趙晟輝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連綿的雨絲,心里泛起一陣苦澀。
二十一歲,原本應該是大學畢業(yè)的年紀,而他卻還在為高考奔波。
河北這座工業(yè)小縣城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就像他過去幾年的人生。
初中時他曾是班里的尖子生,但到了高中,特別是數(shù)學和英語,成績開始大幅波動。
“晟輝,媽相信你能行?!蹦赣H常常這樣安慰他,眼里滿是期待。
父親則很少表達,只是偶爾會問一句:“最近學習怎么樣?”
趙家的房子在縣城邊緣,父母都是當?shù)劁撹F廠的基層職工,收入不高卻很穩(wěn)定。
每個月發(fā)工資的那天,母親都會把一部分錢專門放進“教育儲蓄”的信封里。
“我們家條件不好,但絕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边@是母親的口頭禪。
家里的墻上貼著各種名校的海報,那是父母對他的期望。
夜深人靜時,趙晟輝常常對著這些海報發(fā)呆,想象自己身穿校服走在那些校園里的樣子。
記憶中,高三那年的冬天特別冷,自習室的暖氣常常不足,他的手凍得發(fā)紅,卻仍舊握著筆奮筆疾書。
“不出意外,你能上個不錯的學校?!卑嘀魅卧@樣評價他,眼里帶著肯定。
他把這句話記在了心里,像攥著一張通往未來的車票。
高考前的那個夜晚,趙晟輝輾轉難眠,腦海中不斷閃現(xiàn)各種考題的可能答案。
天剛蒙蒙亮,他就已經(jīng)起床,眼睛布滿血絲,嘴唇因為缺水而干裂。
母親起得比他還早,準備了他最愛的荷包蛋和熱牛奶,塞給他兩個煮熟的雞蛋說是“金榜題名”。
校門口送考的人群熙熙攘攘,趙晟輝走進考場時,心臟跳得像是要蹦出胸腔。
鈴聲響起,他翻開試卷,原本熟悉的知識點在此刻變得陌生而遙遠。
數(shù)學卷的第二道大題像一堵墻,擋住了他前進的方向,他的筆在草稿紙上劃出無數(shù)條線,卻找不到突破口。
汗水滴在試卷上,暈開一小片墨跡,像是他即將破碎的夢想。
走出考場,陽光刺眼,他茫然地站在原地,周圍的同學有說有笑,而他卻覺得世界已經(jīng)悄然遠去。
成績公布那天,電腦屏幕上的數(shù)字像一把刀,直直地插進他的心臟。
分數(shù)線以下20分,這個數(shù)字意味著他與本科失之交臂。
父親看著成績單,沉默良久,最終只說了一句:“好好想想以后怎么辦吧?!?/p>
母親的眼睛紅了,但她很快轉過身去,假裝在廚房里忙碌,不想讓兒子看見她的失望。
那個夏夜,趙晟輝一個人坐在小區(qū)的長椅上,看著天上的星星,心里充滿了自責和不甘。
“我不能就這樣認輸。”他對自己說,拳頭握得發(fā)白。
第二天一早,趙晟輝就去了縣里最有名的復讀班報名。
教室里擠滿了和他一樣失意的考生,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特殊的沉默與堅韌。
“我們都是為了證明自己而來?!卑嘀魅务T老師的開學致辭簡短有力。
為了減輕家里的負擔,趙晟輝找了份餐館洗碗的兼職,每天晚上十點到十二點。
洗碗水的溫度常常燙得他手指發(fā)紅,碗碟的碰撞聲混合著廚房里的喧囂,卻掩蓋不住他內心的聲音。
回到家已經(jīng)是凌晨,他還會拿出白天沒看完的習題,在昏黃的臺燈下繼續(xù)奮戰(zhàn)。
復讀班里,他認識了同樣復讀的孫闊,一個總是笑得沒心沒肺的男生。
“兄弟,一年之后,咱們肯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學!”孫闊總是這樣鼓勵他。
兩人一起上自習,一起分享復習資料,一起討論難題,成了彼此堅持下去的動力。
每當趙晟輝感到疲憊不堪時,孫闊總會遞過來一瓶礦泉水,說:“堅持就是勝利,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p>
漸漸地,他的成績開始穩(wěn)步提升,特別是數(shù)學,從班里的中游上升到前十名。
馮老師開始在班里表揚他,說他是“最有潛力的學生之一”。
這一年,他開始嘗試新的學習方法,不再死記硬背,而是注重理解和觸類旁通。
春節(jié)回家,父母看到他模擬考試的成績單,臉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我相信你今年一定能行?!备赣H難得地表達了肯定,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簡單的一句話和一個動作,讓趙晟輝感到一股暖流涌入心頭。
第二次高考前一天,趙晟輝突然感到頭暈目眩,體溫計上的數(shù)字讓他心如墜冰:38.7度。
“不要緊張,吃點退燒藥,好好休息,明天就好了?!蹦赣H安慰道,眼里卻掩飾不住擔憂。
一整夜,他在高燒的折磨下輾轉反側,鬧鐘響起時,體溫仍然維持在38度。
“要不要緩考?”父親站在門口,難得地表現(xiàn)出猶豫。
“不,我已經(jīng)準備了一年,不能就這樣放棄?!壁w晟輝堅定地說,聲音雖然嘶啞,眼神卻異常堅決。
考場上,冷氣開得很足,他卻覺得渾身發(fā)熱,筆在手中顯得格外沉重。
第一科語文,他的大腦像蒙了一層霧,作文寫到一半時,額頭上的汗珠滴落在試卷上,暈開了一個小圓點。
數(shù)學考場上,他的手因為發(fā)燒而微微顫抖,計算題錯了兩處,直到交卷前才發(fā)現(xiàn)并更正。
走出最后一門考試的考場,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孫闊一把扶住他:“兄弟,你這是拿命在拼啊!”
回家后,他直接昏睡了近二十個小時,醒來時發(fā)現(xiàn)母親守在床邊,眼眶紅腫。
成績公布那天,他的分數(shù)比去年提高了25分,但仍然差本科線10分。
看著屏幕上的數(shù)字,趙晟輝感到一陣心涼,一年的汗水仿佛在瞬間蒸發(fā)。
“也許你該考慮去技校學門手藝,或者直接找份工作?!备赣H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他頭上。
“爸,我知道我能行,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彼麕缀跏菓┣笾f。
父親搖了搖頭,轉身走進了臥室,重重地關上了門。
晚飯后,母親悄悄塞給他一個信封:“這是我攢的一點錢,如果你想繼續(xù),就拿去用吧?!?/p>
信封并不厚,但對趙晟輝來說,卻重若千鈞。
02
第二次復讀,趙晟輝選擇了一家更經(jīng)濟實惠的復讀班,教室的墻皮剝落,課桌椅殘舊不堪。
早晨六點半,天還沒亮,他就已經(jīng)坐在教室里,借著微弱的燈光翻開課本。
手機里偶爾會收到孫闊的消息,附帶著大學校園的照片,青春洋溢的笑臉和充滿活力的社團活動。
“大學生活真的很精彩,你一定要來??!”孫闊的文字里充滿了對大學生活的向往和贊美。
看著這些照片,趙晟輝既羨慕又失落,年齡差距就像一道無形的鴻溝,將他與同齡人隔開。
復讀班的新同學都比他小,叫他“趙哥”,這個稱呼讓他感到一絲苦澀。
曾經(jīng)一起復讀的同學們,有的上了大學,有的去了技校,有的直接工作,只有他還在原地踏步。
秋天的雨水打在窗戶上,教室里有些同學開始交頭接耳,討論放棄復讀的可能性。
“再堅持一下,距離高考還有七個月?!彼谛睦锬膭钭约?。
晚自習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注意力開始不集中,眼前的題目看了很久都沒有思路。
回到家,父親問他:“復讀班的老師怎么樣?”語氣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挺好的,這次我一定能考上?!彼χ卮?,不想讓父母擔心。
深夜里,他獨自一人坐在書桌前,望著窗外的月光,第一次認真地思考:如果今年再考不上,該怎么辦?
這個念頭像一顆種子,在他心里悄悄生根發(fā)芽,帶來陣陣不安。
第三次走進高考考場,趙晟輝已經(jīng)比周圍的考生高出一個頭。
監(jiān)考老師看他的眼神帶著一絲詫異,似乎在猜測他的年齡和故事。
這一次,他的心態(tài)出奇地平靜,仿佛經(jīng)歷了兩次失敗后,已經(jīng)學會了如何與壓力共處。
試卷發(fā)下來,他的思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筆尖在答題卡上劃出流暢的軌跡。
走出考場,陽光正好,他深吸一口氣,感覺這次應該能考出理想的成績。
成績公布那天,他盯著屏幕上的數(shù)字,心里五味雜陳:差5分,僅僅差5分就能達到他夢寐以求的大學分數(shù)線。
“又差了一點點,老天爺是在跟我開玩笑嗎?”他仰頭望天,眼眶有些發(fā)熱。
這個分數(shù)足以上普通本科,但可選的專業(yè)幾乎都不是他感興趣的方向。
“可以了,上個本科就行,專業(yè)以后可以轉。”父親的態(tài)度出乎意料地緩和。
“爸,我不想將就,我想學我喜歡的專業(yè)?!彼谝淮芜@么堅定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父親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以為你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
“我已經(jīng)二十歲了,再復讀一年,我就二十一歲了,這輩子就完了嗎?”趙晟輝的聲音提高了幾分。
母親趕緊走過來勸阻:“你們父子倆別吵了,有話好好說。”
晚飯桌上,氣氛凝重,只有筷子碰到碗的聲音在房間里回響。
“最后一次,如果再考不上,我就接受調劑,去哪都行?!壁w晟輝最終打破了沉默。
父親沒有說話,只是重重地放下碗,起身走出了飯廳。
那天晚上,趙晟輝聽到父母在房間里低聲爭論,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我們應該尊重他。”
父親的回應很輕,但字字沉重:“你知道咱們家的條件,他已經(jīng)二十歲了,再這樣下去,將來怎么辦?”
躺在床上,趙晟輝盯著天花板,一滴淚水悄然滑落。
第二天一早,趙晟輝就開始在城郊尋找便宜的出租屋。
一間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家具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月租金三百元。
他將自己的衣物和書本搬進新住處,這個狹小的空間將是他未來一年奮斗的戰(zhàn)場。
“媽,我搬出去住了,這樣學習更專注,也不會打擾到你們?!彼陔娫捓飳δ赣H說。
電話那頭,母親沉默了一會兒,最后只說了一句:“照顧好自己,按時吃飯?!?/p>
為了維持生活和學習開支,他在一家補習班找了份助教的工作,負責批改初中生的作業(yè)。
每天早上六點起床,復習到八點半,然后去補習班工作到下午五點,晚上回到出租屋繼續(xù)學習到深夜。
房間的墻上,他貼了一張自制的日歷,每過一天就劃掉一格,倒計時著距離高考的日子。
夜深人靜時,偶爾會收到孫闊的消息:“怎么樣,還好嗎?”簡單的問候透著關心。
“一切順利,準備最后一搏。”他總是這樣回復,即使有時候疲憊得連眼睛都睜不開。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生活變得越來越規(guī)律,甚至有些機械,但他的心態(tài)卻越來越平和。
“不求最好,但求問心無愧?!边@成了他的座右銘,寫在桌子上方的便利貼上。
寒假時,他回家看望父母,發(fā)現(xiàn)父親的頭發(fā)白了不少,母親的皺紋也深了。
“爸媽,等我考上大學,一定好好孝順你們?!背燥垥r,他突然說道。
父親放下筷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但眼神中的溫柔讓趙晟輝感到一陣酸楚。
離開家的那天,母親塞給他一個保溫杯,里面裝滿了他愛喝的綠茶:“記得照顧好自己?!?/p>
回到出租屋,他開始了最后的沖刺,每天做題到手指發(fā)麻,眼睛酸痛。
“無論結果如何,這一次,我不會后悔。”他對著鏡子里憔悴的自己說。
03
第四次走進高考考場,趙晟輝的心態(tài)出奇地平靜。
其他考生緊張地翻著復習資料,而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座位上,閉目養(yǎng)神。
鈴聲響起,他拿起筆,仿佛這不是一場決定命運的考試,而只是一次普通的練習。
語文考場上,他的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作文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數(shù)學試卷發(fā)下來,他掃了一眼,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微笑:這次的題型和他平時練習的很相似。
走出最后一門考試的考場,陽光燦爛,他深吸一口氣,感覺肩上的擔子終于卸下。
“無論結果如何,我已經(jīng)盡力了?!彼麑ψ约赫f,心里有種前所未有的釋然。
成績公布那天,他坐在出租屋的小桌前,盯著電腦屏幕,手指微微顫抖地輸入準考證號。
分數(shù)出來了,比他預期的要高出15分,足以上一所不錯的二本院校。
電話響起,是母親急切的聲音:“成績怎么樣?”語氣中滿是期待和擔憂。
“還不錯,可以上二本了?!彼届o地回答,聽到電話那頭母親如釋重負的嘆息。
填報志愿時,他認真研究了各個學校的專業(yè)設置和就業(yè)情況。
前幾個志愿,他填報了幾所心儀已久的學校,專業(yè)也都是自己感興趣的方向。
最后幾個志愿,他選擇了包括石河子大學在內的幾所位置較偏遠但專業(yè)還不錯的學校作為保底。
“石河子大學在新疆,雖然遠了點,但環(huán)境不錯,就業(yè)也還可以。”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志愿提交后,他開始了漫長的等待,每天數(shù)著日歷上的日子,期待著錄取通知的到來。
晚上做夢時,他夢見自己穿著大學校服,站在寬闊的校園里,陽光灑在肩頭,溫暖而明亮。
錄取結果公布的那天,趙晟輝一大早就守在電腦前,不斷刷新查詢頁面。
“服務器繁忙,請稍后再試。”網(wǎng)頁上的提示讓他焦急不已。
一上午過去了,網(wǎng)站仍然無法正常訪問,他的心懸在半空,既期待又害怕。
“可能是太多人同時查詢,服務器承受不住吧?!彼参孔约?,強迫自己去看了一部電影分散注意力。
晚上九點多,他再次嘗試登錄查詢系統(tǒng),這次終于成功進入了頁面。
深吸一口氣,他輸入了準考證號和密碼,點擊了查詢按鈕。
“恭喜您被錄??!”大大的紅字映入眼簾,他的心跳幾乎要停止。
他趕緊點擊詳情查看具體的錄取學校和專業(yè),頁面開始緩慢加載。
“石河子大學...”頁面只顯示出這幾個字,剩下的內容還在加載中。
就在這時,網(wǎng)頁突然崩潰,瀏覽器顯示“連接已重置”,他怎么刷新都無法重新進入。
正當他懊惱不已時,手機突然響起,一個陌生的號碼,開頭是0991,新疆的區(qū)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