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聲淅瀝，蘇夢握著電話，聽著妹妹沈曉妍興奮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姐，我下個月就要結(jié)婚了！你一定要回來做我的伴娘?。?

蘇夢的心猛地一顫，三年了，她已經(jīng)三年沒有回過娘家。

"曉妍，我..."

"蘇夢！"身后傳來林浩冷厲的聲音，"又在和誰打電話？"

她慌忙掛斷電話，轉(zhuǎn)身看見丈夫林浩正站在門口，臉色陰沉如水。

"妹妹要結(jié)婚了，我想回去參加婚禮。"蘇夢小心翼翼地說道。

林浩冷笑一聲："你走了，誰照顧我媽？"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蘇夢心上。

她看向臥室里那個躺在床上的身影，婆婆沈秀蘭因為一場車禍癱瘓在床，三年來一直需要人貼身照料。

而這個重擔，全部壓在了她一個人身上。

01

蘇夢站在廚房里，機械地洗著碗筷，手上的動作重復而麻木。

三年前，她懷著對美好婚姻的憧憬嫁給了林浩，那時的她以為自己找到了今生的歸宿。

林浩是她大學同學，家境殷實，人也溫和體貼，求婚時單膝跪地，眼中滿含深情。

"夢夢，嫁給我吧，我會讓你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那句話至今還深深印在她的記憶里，只是如今聽來，更像是一個美麗的謊言。

婚后的第三個月，婆婆沈秀蘭遭遇車禍，腰椎受損導致下半身癱瘓。

醫(yī)生說，這種情況恢復的可能性很小，需要長期照料。

林浩當時握著她的手，眼圈紅紅的："夢夢，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但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蘇夢心軟了，她答應(yīng)了。

從那時起，她的生活就被徹底改寫了。

每天早上六點起床，為婆婆翻身擦洗，喂藥喂飯，按摩肌肉防止萎縮。

白天林浩上班，她一個人在家照顧婆婆，晚上林浩回來，也只是匆匆看一眼就去書房工作。

"你辛苦了。"這是林浩對她說得最多的話，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蘇夢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沒有這場車禍，她的婚姻會是什么樣子？

但這個假設(shè)毫無意義，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

她放下手中的碗，走到臥室門口，透過半掩的門縫看向床上的婆婆。

沈秀蘭正望著天花板發(fā)呆，眼神空洞無光。

自從車禍后，婆婆的性格變得古怪起來，經(jīng)常無緣無故地發(fā)脾氣，有時候還會在深夜突然哭泣。

蘇夢理解她的痛苦，一個曾經(jīng)能夠自由行走的人突然被束縛在床上，這種絕望是常人難以體會的。

所以無論婆婆怎樣刁難，她都咬牙忍受著。

"蘇夢！"婆婆突然開口叫她。

蘇夢連忙走進房間："媽，您怎么了？"

"我渴了，想喝水。"沈秀蘭的聲音有些虛弱。

蘇夢趕緊倒了溫開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婆婆，用小勺一口一口地喂她。

"慢點，別嗆到了。"蘇夢輕聲說道。

沈秀蘭喝了幾口水，忽然抬頭看著她："你剛才是不是在打電話？"

蘇夢心頭一緊："是妹妹打來的。"

"哼。"沈秀蘭冷哼一聲，"都嫁人了，還惦記著娘家，真是沒良心。"

這話像針一樣扎在蘇夢心上，她強忍著委屈："媽，妹妹要結(jié)婚了，我想..."

"想什么？想丟下我這個殘廢去參加婚禮？"沈秀蘭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起來，"我告訴你，你嫁到林家就是林家的人，死了也是林家的鬼！"

蘇夢被這話說得眼淚差點掉下來，她咬著嘴唇，默默地為婆婆掖好被子。

"媽，您休息吧，我去準備晚飯。"

她轉(zhuǎn)身走出房間，卻沒有注意到身后沈秀蘭眼中閃過的一絲復雜神色。

02

晚上，林浩回到家，蘇夢已經(jīng)把飯菜擺好了。

他洗了手坐到餐桌前，蘇夢給他盛了一碗米飯。

"浩，我想和你商量個事。"蘇夢小心翼翼地開口。

林浩頭也不抬："什么事？"

"曉妍下個月結(jié)婚，我想回去參加婚禮。"

林浩停下筷子，抬頭看著她："你覺得現(xiàn)在這種情況，你能走得開嗎？"

"我可以請個護工，就幾天時間..."

"護工？"林浩冷笑，"你知道請個專業(yè)護工要多少錢嗎？而且我媽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只認你一個人。"

蘇夢的心沉了下去："可是曉妍是我唯一的妹妹，她的婚禮我不能不去。"

"那我媽呢？她也是你唯一的婆婆。"林浩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蘇夢，你要分清楚輕重緩急。"

蘇夢感覺胸口堵得慌："浩，我已經(jīng)三年沒回過家了，連爸爸的忌日都沒能回去祭拜。"

提到岳父，林浩的表情微微一變，但很快恢復正常："我知道你想家，但現(xiàn)在真的不是時候。等我媽的身體好一些，我們再考慮。"

"什么時候才算好一些？"蘇夢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醫(yī)生說了，她這種情況很可能一輩子都..."

"夠了！"林浩猛地站起身，"你這是什么意思？咒我媽一輩子癱瘓？"

蘇夢被他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覺得照顧我媽是個負擔對不對？"林浩的眼神變得冰冷，"蘇夢，我真是看錯你了。"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林浩！"蘇夢叫住他，"你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我也是人，我也有感情，也有自己的家人！"

林浩停下腳步，背對著她："我當然知道你也是人，但你現(xiàn)在的身份是林家的媳婦，是我媽的兒媳婦。這個身份意味著什么，你應(yīng)該清楚。"

蘇夢感覺心里的某根弦徹底斷了。

"如果我一定要回去呢？"她的聲音顫抖著。

林浩轉(zhuǎn)過身，眼神中帶著一絲威脅："那你就別回來了。"

這句話如同一盆冰水從頭澆下，蘇夢渾身發(fā)冷。

她看著面前這個曾經(jīng)對她溫柔體貼的男人，感覺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真的這么想？"她問道。

"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林浩的語氣很平靜，"你可以選擇，但選擇是有代價的。"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書房。

蘇夢一個人站在餐廳里，看著滿桌還沒動過的飯菜，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想起三年前的婚禮上，林浩拉著她的手對所有人說："我會用一生來愛護她。"

現(xiàn)在想來，那更像是一個玩笑。

她擦干眼淚，開始收拾桌子。

生活還要繼續(xù)，無論多么絕望，她都必須堅持下去。

但心里有個聲音在問：這樣的堅持還有意義嗎？

03

深夜，蘇夢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林浩在她身邊睡得很沉，偶爾發(fā)出輕微的鼾聲。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床上，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蘇夢輕手輕腳地起身，走到窗邊。

窗外的城市燈火輝煌，車流如織，生活在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煩惱。

她想起妹妹曉妍，那個比她小三歲的女孩，從小就是她的跟屁蟲。

"姐姐，等我長大了要和你住在一起，永遠不分開。"小時候的曉妍總是這樣說。

后來曉妍長大了，考上了外地的大學，畢業(yè)后留在了那座城市工作。

再后來，蘇夢結(jié)婚了，兩個人的聯(lián)系越來越少。

不是不想聯(lián)系，而是每次通話都讓蘇夢感到痛苦。

曉妍會興奮地分享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而蘇夢卻只能聽著，說不出自己的真實情況。

她不想讓妹妹擔心，更不想讓她知道自己過得并不幸福。

"姐，你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是不是太累了？"曉妍有時候會這樣問。

"沒有，就是有點感冒。"蘇夢總是這樣回答。

謊言說多了，連自己都快相信了。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蘇夢拿起來看，是曉妍發(fā)來的微信。

"姐，我給你看看我的婚紗照！"

緊接著，幾張精美的婚紗照發(fā)了過來。

照片里的曉妍笑得那么燦爛，像個小公主一樣美麗動人。

她的未婚夫郈宇辰是她的大學同學，兩個人從相識到相戀再到?jīng)Q定結(jié)婚，一切都那么自然美好。

蘇夢看著照片，心里五味雜陳。

她為妹妹的幸福感到高興，同時也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婚禮。

那時候的她也是這樣滿懷憧憬，以為找到了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姐，你覺得怎么樣？"曉妍又發(fā)來消息。

"很美，曉妍。"蘇夢回復道。

"嘻嘻，我現(xiàn)在每天都在準備婚禮的事情，好忙好累，但是好開心?。?

"對了姐，你一定要來做我的伴娘哦，這是我從小的愿望。"

看到這條消息，蘇夢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她想回復"好"，但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打出這個字。

"我盡量。"她最終回復道。

"什么叫盡量？"曉妍很快回復，"姐，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你必須來！"

蘇夢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能回復："我會想辦法的。"

曉妍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姐，是不是有什么困難？你跟我說，我和宇辰可以幫你想辦法。"

蘇夢看著這條消息，心里一陣酸澀。

妹妹還是那個妹妹，總是想著要保護姐姐。

但有些事情，不是想幫就能幫得了的。

"沒什么困難，就是家里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她回復道。

"什么事情比我的婚禮還重要？"曉妍發(fā)來一個委屈的表情包。

蘇夢看著這個表情包，心如刀絞。

是啊，還有什么事情比妹妹的婚禮更重要呢？

但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酷，她被困在這個家里，像個囚犯一樣無法自由。

"曉妍，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她轉(zhuǎn)移了話題。

"好吧，但是姐，你一定要來哦，我等你。"

蘇夢看著這條消息，久久沒有回復。

她輕手輕腳地回到床上，躺在林浩身邊。

黑暗中，她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心里反復問著自己：我到底該怎么辦？

04

第二天早上，蘇夢照例早起為婆婆準備早餐。

她熬了小米粥，煮了雞蛋，還準備了一些婆婆愛吃的咸菜。

端著托盤走進臥室時，沈秀蘭已經(jīng)醒了，正望著窗外發(fā)呆。

"媽，該吃早餐了。"蘇夢輕聲說道。

沈秀蘭轉(zhuǎn)過頭看著她，眼神有些復雜："蘇夢，你過來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蘇夢有些意外，平時婆婆很少主動和她聊天，除了日常的照料需要。

她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媽，您說。"

沈秀蘭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我知道你想回娘家參加你妹妹的婚禮。"

蘇夢心頭一緊，不知道婆婆要說什么。

"我也知道，這三年來你照顧我很辛苦，從來沒有怨言。"沈秀蘭的聲音有些哽咽，"我這個做婆婆的，心里其實都明白。"

蘇夢沒想到婆婆會說這些，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

"媽..."

"你聽我說完。"沈秀蘭打斷了她，"我知道我這個樣子是個累贅，拖累了你們小兩口。有時候我也想，如果當初那場車禍直接把我撞死就好了，也不用連累你們。"

"媽，您別這樣說。"蘇夢急忙說道，"照顧您是我應(yīng)該做的。"

沈秀蘭苦笑了一聲："應(yīng)該做的？蘇夢，你還年輕，不應(yīng)該把最好的年華都耗費在照顧我這個廢人身上。"

蘇夢聽著這話，心里五味雜陳。

這是三年來，婆婆第一次對她說這樣的話。

"媽，我沒有覺得您是累贅。"她真誠地說道。

"你是個好孩子，但好孩子不應(yīng)該被束縛住。"沈秀蘭看著她，"你去參加你妹妹的婚禮吧，我支持你。"

蘇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媽，您真的這么想？"

沈秀蘭點了點頭："浩浩那孩子從小就孝順，但有時候太過固執(zhí)。他舍不得讓你走，是因為害怕失去你。但感情這種東西，越是束縛得緊，越容易失去。"

蘇夢感動得眼眶濕潤："媽，謝謝您能理解我。"

"我也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知道家人的重要性。"沈秀蘭拍了拍她的手，"你妹妹的婚禮一輩子就這一次，錯過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蘇夢握住婆婆的手："那您怎么辦？我不在的話..."

"我一個廢人，死不了。"沈秀蘭笑了笑，"再說了，也就幾天時間，我挺得住。"

蘇夢心里涌起一陣暖流，原來婆婆并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媽，我會盡快回來的。"

"不用著急，好好陪陪你妹妹。"沈秀蘭的眼中閃過一絲她沒有注意到的復雜神色，"對了，你先別跟浩浩說是我同意的，讓我來跟他談。"

蘇夢點了點頭："好的，媽。"

她起身準備離開，沈秀蘭突然又叫住了她。

"蘇夢。"

"嗯？"

"你..."沈秀蘭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擺了擺手，"沒什么，你去忙吧。"

蘇夢走出房間，心情比這幾天來都要輕松。

她拿出手機，給曉妍發(fā)了一條微信："曉妍，我會回去參加你的婚禮。"

很快，曉妍就回復了一個大大的擁抱表情包："太好了！姐姐最棒了！"

看著妹妹興奮的回復，蘇夢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也許，生活還是有希望的。

05

下午，林浩提前回到了家。

蘇夢正在客廳里整理衣服，看到他回來有些意外："你今天怎么這么早？"

"有些事情想和你談?wù)劇?林浩在沙發(fā)上坐下，神情有些嚴肅。

蘇夢心里咯噔一下，不會是婆婆已經(jīng)和他說了吧？

"什么事？"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浩看了一眼臥室的方向，壓低聲音說："我媽跟我說了你妹妹結(jié)婚的事。"

蘇夢的心跳加速："她說什么了？"

"她說讓你回去參加婚禮。"林浩的表情很復雜，"我很意外，以為她會反對。"

蘇夢松了一口氣："媽她很理解我。"

"是啊。"林浩點了點頭，"我想了一下午，覺得也許是我之前考慮得不夠周全。"

蘇夢看著他，等待著下文。

"你妹妹的婚禮確實很重要，而且我媽既然同意了，我也不應(yīng)該阻攔你。"林浩的語氣變得溫和起來，"對不起，夢夢，是我太自私了。"

蘇夢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

"你真的同意我回去？"

"嗯。"林浩點頭，"不過我有個條件。"

蘇夢心里又緊張起來："什么條件？"

"我陪你一起回去。"

這個答案讓蘇夢更加意外："你也要回去？"

"是啊，我也想見見你的家人，之前一直沒有機會。"林浩說道，"而且我媽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我們早去早回。"

蘇夢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但一時間又說不出來。

"可是你的工作..."

"工作沒有家人重要。"林浩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夢夢，我知道這三年來委屈你了。我想通過這次回娘家，讓你知道我是真心愛你的。"

說著，他伸手撫摸她的臉頰。

蘇夢看著他眼中的深情，心里涌起一陣復雜的情緒。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林浩嗎？

"浩..."她想說什么，但被他打斷了。

"什么都別說了，我去訂機票。"林浩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這次一定要讓你開開心心地回家。"

看著林浩走向書房的背影，蘇夢心里五味雜陳。

她應(yīng)該高興的，畢竟她終于可以回家參加妹妹的婚禮了。

但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也許是這三年來的壓抑生活讓她變得過于敏感了吧。

她搖搖頭，決定不再多想。

無論如何，能夠回家就是好事。

晚上，一家三口難得地一起吃了晚飯。

沈秀蘭的精神狀態(tài)看起來很好，還主動和他們聊起了蘇夢回娘家的事情。

"夢夢，你回去的時候記得給我?guī)c你們那邊的特產(chǎn)。"沈秀蘭笑著說道。

"好的，媽。"蘇夢答應(yīng)著。

"對了，你妹妹的婚禮什么時候？"

"下個月15號。"

沈秀蘭算了算："那還有兩個星期，你們可以提前幾天回去，好好陪陪家人。"

林浩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正好可以多休息幾天。"

看著眼前這和諧的一幕，蘇夢心里的疑慮慢慢消散了。

也許是她想多了，也許林浩真的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想要彌補。

也許，他們的婚姻還有挽回的希望。

這個念頭讓她心里涌起一絲久違的溫暖。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林浩和沈秀蘭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