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華（1839—1911）晚清畫家，書法家，與虛谷、吳昌碩、任伯年合稱“清末海派四杰”。原名成，字作英，亦作竹英、竹云，號(hào)胥山野史、種竹道人，一作胥山外史，齋名九琴十硯齋、芙蓉庵，亦作夫蓉盦、劍膽琴心室、九琴十研樓。浙江省嘉興人。曾參加科舉考試，最終只得秀才，從此絕念仕途，專心致志于藝術(shù)創(chuàng)作，后攜筆硯出游四方，以賣畫為生，最后寓居上海。生性嗜酒，疏懶散漫，有“蒲邋遢”的雅號(hào)。去世后由其好友吳昌碩為他料理喪事。傳世作品有《倚篷人影出菰蘆圖》、《荷花圖》、《竹菊石圖》、《桐蔭高士圖》。

蒲華 溪亭晏語

著有《芙蓉庵詩草》。吳昌碩序云謂其“搦管寫竹石，墨瀋淋漓，竹葉如掌，蕭蕭瑟瑟，如疾風(fēng)振林，聽之有聲，思之成詠。所作詩類，見于題畫，不解思索，援筆立就，疏宕之氣，播為天籟。斯真為畫家之詩”云云。其畫與詩之聲價(jià)可知矣。

晚清著名畫家、書法家、篆刻家吳昌碩曾作詩《存沒口號(hào)十二首》，其中一首為《蒲作英華》：

蒲老竹葉大于掌，畫壁古寺蒼崖邊。

墨汁翻衣冷猶善，天涯做客才可憐。

朔風(fēng)魯酒助野哭，拔劍斫地歌當(dāng)筵。

柴門日午扣不響，雞犬一屋同高眠。

《缶廬詩》卷三

蒲華年長吳昌碩十二歲，二人關(guān)系在師友之間。吳昌碩對蒲華有相當(dāng)?shù)牧私?，他的這首詩就是對蒲華其人、其畫和其生活的詩意概括。

蒲華是海上畫派的佼佼者之一，與虛谷、吳昌碩、任伯年合稱“清末海派四杰”，詩、書、畫三絕。一生貧困潦倒，四處漂泊，以賣畫為生，性格放蕩不羈，豪壯落拓。

生逢亂世慷慨悲歌

清道光十二年（1832），蒲華生于嘉興學(xué)子弄（今育子弄），家境貧寒。自幼天資聰穎，得外祖父姚盤石器重。道光二十二年（1842），蒲華十一歲，鴉片戰(zhàn)爭的戰(zhàn)火燒到乍浦，英軍襲擊乍浦唐家灣山寨。蒲華曾作詩追憶此事：

此地曾兵劫，歸樵拾斷戈。

野花開廢壘，寒日浴滄波。

風(fēng)勢雕盤起，沙痕虎渡過。

荒涼天險(xiǎn)在，憑吊發(fā)悲歌。

有人推測此詩乃蒲華青少年時(shí)期所作，從中可見蒲華的才情和心情。他親身經(jīng)歷了鴉片戰(zhàn)爭和太平天國攻戰(zhàn)嘉興，看著國事日頹，戰(zhàn)火不斷，他憂時(shí)傷世，將滿腔的憂患之情訴諸筆墨。蒲華后將其詩稿自編為《芙蓉庵燹余草》。星湖逸史讀后，感嘆“幾經(jīng)兵燹嘆何之，豪橫人間筆一枝”。

我本悲秋客，傷時(shí)淚轉(zhuǎn)多。

清樽聊復(fù)對，古劍不須磨。

裙屐延新爽，風(fēng)云動(dòng)浩歌。

酒闌酣拇戰(zhàn)，霞綺照霜柯。

銀燈綠酒唱嬌紅，剩水殘山感慨中。

三月玉龍愁作舞，瑤天飛雪撼東風(fēng)。

雖然清朝的天下只存剩水殘山，但日子還得繼續(xù)過。蒲華自幼讀書，也和當(dāng)時(shí)的讀書人一樣，想通過科舉考試進(jìn)入仕途。

咸豐三年（1853），蒲華二十二歲，中秀才，同年與繆氏曉花成親。曉花亦善丹青，且能詩。夫妻性情相投，感情甚篤。蒲華喜游歷，愛交友，時(shí)常不在家，曉花繪桃花并題詩以諷喻丈夫，其詩曰：

本來我是畫家兒，煆粉調(diào)脂擅一時(shí)；

不繡鴛鴦常弄筆，桃花無語笑人癡。

怕牽畫孽舉毫難，絕世豐姿動(dòng)艷觀。

鏡影只應(yīng)鸞自惜，東風(fēng)拂面晝生寒。

蒲華見而和之：

新愁莫罄托鶯兒，桃葉桃根曉渡時(shí)。

恍見隔江春色好，幾多綺語了情癡。

畫欲超群亦甚難，生綃香艷醉中觀。

青衫紅雨春人夢，深感年年旅食寒。

其夫妻間的情趣可見一斑。蒲華視妻子為知己，曉花亦欣賞且憐惜丈夫的才華。日子雖然貧困，卻很溫馨。可惜好景不長，同治二年（1863），曉花病故，遺下一女。蒲華悲痛萬分，他叩問蒼天，與妻子的緣分為什么這么短；他借酒澆愁，半醉半醒間，有風(fēng)吹動(dòng)，他渴望是妻子的魂魄歸來。

在蒲華八十多年窮困潦倒的人生中，與妻子相伴的十年是其一生中最溫暖和開心的歲月。妻子去世后，他沒有再續(xù)娶，至死孑然一身。

天涯做客賣畫為生

妻子去世后不久，蒲華就離開了家鄉(xiāng)，開始了天涯做客、賣畫為生的生活。蒲華身無長物，一支筆，和滿腹的才華陪他漂泊江湖。他奔走于杭州、寧波、臺(tái)州和溫州。1881年，蒲華還東渡日本，其書畫深受日本人愛重。

在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一個(gè)畫家要生存下來并不容易。蒲華顛沛流離，備嘗人間冷暖。朱瑤春在《粗頭亂服 地行散仙——蒲華其人其畫》一文中提到，蒲華曾寄宿諸暨城隍廟，由廟祝帶到當(dāng)?shù)匾恍┼l(xiāng)紳、地主家里作畫，賺取潤筆之資。有一次，蒲華正在一位地主家里作畫，這個(gè)地主看到蒲華的字寫得歪歪斜斜，就對廟祝說：我家掛賬先生的字寫得比他好。后來開飯時(shí)，只有地主家一個(gè)放牛的陪蒲華和廟祝吃飯。

蒲華的書法放而凝，拙而趣，淳厚多姿。他對自己的書法極為自負(fù)，沒有因?yàn)闀r(shí)人的輕視、不能欣賞而媚俗取容?！督耶媯鳌酚涊d蒲華：“書極自負(fù)。每告人，我書家畫也?！?/p>

畫畫不僅是蒲華謀生的手段，更是其一生的寄托和追求。

蒲華初學(xué)畫于周閑。周閑字存伯，居范蠡湖，性格簡傲。其畫濃部密致，似宋人。工摹印。熟悉地方文獻(xiàn)。罷官后以賣畫為生。周閑的為人與繪畫風(fēng)格對蒲華有很大影響。

中年出游后，蒲華轉(zhuǎn)益多師，博采眾家之長。朱瑤春說他：“近取趙之謙、吳讓之、傅嘯聲、姚大梅、陳允升，而后上追青藤（徐渭）、八大（山人），特別是在徐渭的畫風(fēng)里，蒲華找到了寄托情感的憑借。”

蒲華尊重傳統(tǒng)，又不拘泥于傳統(tǒng)，而是自創(chuàng)新格，以書入畫，酣暢恣肆，縱橫瀟灑。蒲華畫花卉，也畫山水，尤其擅長畫竹。吳昌碩在《芙蓉庵燹余草序》中寫道：“嘗于夏月間，衣粗葛，槖殘筆三兩枝詣缶廬。汗背如雨，喘息未定，即搦管寫竹石，墨沉淋漓，竹葉職掌，蕭蕭颯颯，如疾風(fēng)振林，聽之有聲，思之成詠?！逼讶A賦予竹以生命，觀蒲竹讓人產(chǎn)生無限的想象。

蒲華在《文蘇余韻》冊頁十四幅的自敘中描述自己畫竹的技法與心得：“畫竹之法，須于介字、分字，五筆、七筆起首，所謂整而不板，復(fù)而不亂。竹干須勁挺有力，忌在稚弱，小枝則隨手點(diǎn)綴。無須粘滯。然必懸臂中鋒，十分純熟，庶幾有筆情墨情，不落呆詮。由法而化，雅韻自然，切不可失筆墨二情也?！彼麑τ谧约核嬛褚矘O為自負(fù)：“胸襟瀟灑墨花飛，漠漠風(fēng)情與露霏。消得塵氛醫(yī)得俗，從知吾道入精微?！?/p>

蒲華雖一生落魄，嘗盡生活的心酸，在世時(shí)畫也不受重視，但他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書畫的價(jià)值所在，并對自己的作品極為自負(fù)，這顯示了他強(qiáng)大的內(nèi)心世界。因內(nèi)心強(qiáng)大，豪爽落拓，面對顛沛困頓的生活，他仍能矢志不渝地做自己，追求自己所認(rèn)可的藝術(shù)；因內(nèi)心強(qiáng)大，他對世人有一種悲憫的情懷。

蒲華晚年寓居上海。1909年，上海豫園書畫善會(huì)成立。蒲華和吳昌碩、楊伯潤等各捐書畫義賣以賑災(zāi)。

1911年，蒲華卒于上海登瀛里之九琴十研樓寓所。因假牙落入喉管，氣塞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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