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剪了，上邊不給趕集賣花樣子，怎么使錢？開始，我看有人糊靠子（用漿糊把舊布一層層粘在一起，整平曬干，用來做鞋幫、納鞋底的叫靠子）賣怪好，我就糊靠子賣。

我經常跑新沂，到故衣攤子前等。等人家收攤子了，才能到倉庫里給我拿我要的破衣、破布。我去早了，人還沒收攤子，怎么辦？得等。我就亂轉，我還想剪紙，看看新沂哪有賣花樣子的沒有。哪都沒有。哎，看到鞋匠給人家上鞋，把鞋底和鞋幫縫合在一起能掙錢。我糊靠子糊有年把，也不錯，但它不如上鞋。我就不糊靠子了，又給人上鞋。

上鞋得買鞋楦子，到新沂皮鞋廠買，是整的；又到郯城縣的花園去買零的。你要買多大的？先告訴人家，人家才去給你做。我跑了三趟，買來了需要的楦子。我逢集趕集給人上鞋，一集，有時能上十幾雙。集上干不完，帶家來，晚上上。閨女在燈下幫著我干。生意很好，臨邊攤子的活都沒有我的多。一天能收入十幾塊！

1982年。本村賢飛（楊賢飛，當代油畫家）去邳縣文化館學農民畫。顏廷芳老師教他們。后來，他讓學農民畫的推薦各鄉(xiāng)鎮(zhèn)的民間剪紙藝人，要辦剪紙培訓班。我一聽說有剪紙培訓班，就想去。幾年停剪的技藝已經拾起來了，又能進修，錢不掙，也得去！

俺合溝鄉(xiāng)一起去的還有兩個：姚佃俠和馮憲芳。

（姚佃俠在剪紙。1983年照。）

（拖拉機在農村應用廣泛，這種勞動場面很好。開始這些還不會剪，后來這樣的場面都能剪了，聯合收割機收麥子我也剪。）

（收割 2001年創(chuàng)作。）

在培訓班上，顏老師要求我們——不能光剪花樣子，要放開。剪花鳥蟲魚、剪飛禽走獸、剪勞動生活場面、剪人物、還要剪出背景?？吹降摹⑾氲降亩伎梢约簟Ｎ覀兌及搭伬蠋熣f的去剪，互相學習、互相交流。

一天，我在班上剪只“撲棱翅膀的雞”，這是想著去剪的。剪好了，一看不甚像。正端祥著，顏老師打我身旁走了過來。我比他大，他官稱我王大姐。他看我手里拿著的這個作品就問：“王大姐，你這剪的什么？”我說：“雞。”他說：“你這是什么雞？哪有這樣的雞！”我叫他說得不好意思，臉孬得通紅。

我這個人有個脾氣，就是不能讓人當面說我。我受不了時，得反駁。我也看我剪的雞不像個正常的、端正的雞，我就說：“這是個什么雞？你說是個什么雞？哪有這樣的雞，怎么沒有這樣的雞？你把一只雞逮來一打，它一撲棱，翅膀抖動，不就是這樣的雞嗎？”顏老師笑了：“噢，原來你剪的是被打的雞，‘撲棱’雞。噢，是，是雞，是雞……”一屋的人都笑了……我也笑了……

（1983年上剪紙培訓班時，姊妹們留下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