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shí)關(guān)聯(lián)

“我在國防科技大學(xué)上課、考試整整四年，怎么就不是你們的學(xué)生？”

蘇曉冉攥著那張被塑封的宿舍分配單，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聲音里滿是難以置信的顫抖。

這匪夷所思的局面源于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浙江農(nóng)村女孩蘇曉冉憑借優(yōu)異成績收到國防科技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卻在臨近畢業(yè)時被告知從未被正式錄取。

四年間，她如同隱形人般存在于校園，沒有學(xué)籍、成績查無記錄，直到畢業(yè)論文環(huán)節(jié)，這場持續(xù)四年的 “名校夢” 才轟然破碎。

而那個從輔導(dǎo)員家中搜出的棕色筆記本，或許正藏著揭開所有謎團(tuán)的關(guān)鍵，

當(dāng)它被翻開時，一段被塵封的往事與驚天黑幕逐漸浮出水面..........

01

蘇曉冉打小就藏著一個軍校夢。

她的姑姑曾是邊防哨所的通訊兵，退伍后總給她講高原哨所的故事，那些關(guān)于星空、界碑和迷彩服的片段，在她心里生了根。

家里的相冊里，姑姑穿著軍裝敬禮的照片被她翻得卷了邊，領(lǐng)口的徽章還能看出淡淡的金色。
每次擦拭相框，蘇曉冉都會對著照片敬個不標(biāo)準(zhǔn)的禮，心里像揣著團(tuán)火。

“冉冉，你姑姑當(dāng)年在雪山上守了五年，零下三十度還在查線路?！?/p>

母親周慧蘭翻著毛線活，語氣里帶著驕傲，“咱們家沒出過幾個有大出息的，你要是能穿上軍裝，也算圓了全家的念想?！?br/>蘇曉冉讀書格外拼命，作業(yè)本上的字永遠(yuǎn)工整得像打印體。

高中三年，她的臺燈總亮到深夜，錯題本攢了滿滿一箱，任課老師常跟其他同學(xué)說：

“蘇曉冉這股鉆勁，將來不管干啥都差不了?！?br/>填報(bào)志愿時，蘇曉冉在提前批第一欄填了國防科技大學(xué)。

這個決定讓全家又喜又憂。

“閨女，那學(xué)校分?jǐn)?shù)高得嚇人，萬一……”

父親蘇建軍蹲在門檻上抽著煙，眉頭擰成個疙瘩。
“爸，我查過往年分?jǐn)?shù)線，差不離?！?/p>

蘇曉冉把招生簡章攤在桌上，指尖點(diǎn)著“信息對抗技術(shù)”專業(yè)，“我想學(xué)這個，將來能跟姑姑一樣，為部隊(duì)做點(diǎn)事?！?br/>“有志氣！”蘇建軍把煙頭摁滅在鞋底，起身拍了拍她的背，“爸相信你?！?/p>

高考分?jǐn)?shù)公布那天，蘇曉冉的成績單上顯示 641 分，比去年國防科技大學(xué)在本省的錄取線高出二十分。

全家人在村口的小賣部查完成績，周慧蘭當(dāng)場就抹起了眼淚，路過的街坊四鄰湊過來打聽，聽說考上了軍校，都忙著道喜。

“我們家冉冉要去長沙讀軍校了，將來可是要穿軍裝的！”

周慧蘭拉著鄰居的手，嗓門比平時亮了八度，眼角的皺紋里全是笑意。

“這丫頭打小就懂事，現(xiàn)在總算熬出頭了！” 村支書蹲在石碾子上抽著煙，對著蘇曉冉豎起大拇指。

但蘇曉冉心里清楚，這只是開始。

軍校招生除了分?jǐn)?shù)，還得闖過體檢、面試和政審三道關(guān)。

她提前半個月就開始調(diào)整作息，每天晨跑半小時，生怕體檢出岔子。

體檢那天她特意穿了件寬松的 T 恤，測視力時緊緊盯著視力表最后一行，

各項(xiàng)指標(biāo)全都達(dá)標(biāo)，醫(yī)生在表格上蓋 “合格” 章時，她手心的汗差點(diǎn)把表格浸濕。

面試安排在市武裝部，五個穿軍裝的面試官輪流提問，

她把提前背好的強(qiáng)軍目標(biāo)記得滾瓜爛熟，說到 “想為國防信息化建設(shè)出力” 時，聲音都帶著顫音，

面試官們互相看了一眼，在記錄本上寫了些什么。

最讓她緊張的是政審。

蘇曉冉提前三天就把家里的戶口本、父母的無犯罪記錄證明整理好，用檔案袋封得整整齊齊。

“冉冉，放寬心，你爺爺是老黨員，你爸媽一輩子沒跟人紅過臉，政審肯定沒問題?！?/p>

蘇建軍把檔案袋往她手里塞時，掌心的溫度燙得她心里發(fā)暖。

政審人員來的那天是個雨天，他們坐在堂屋的竹椅上，詳細(xì)詢問了蘇曉冉外公的工作單位，還翻了翻父親的退伍證 ——

蘇建軍年輕時當(dāng)過兩年義務(wù)兵。

記錄員在本子上寫了滿滿三頁，臨走時拍了拍蘇曉冉的肩膀：“你的家庭情況很清白，等通知吧?！?/p>

一個月后，蘇曉冉收到了政審合格的通知，是鎮(zhèn)上郵遞員騎著摩托車送來的，信封右上角印著 “國防部征兵辦公室” 的字樣。

那天晚飯，周慧蘭特意殺了只老母雞，一家人圍著圓桌，筷子碰著碗沿叮當(dāng)作響，誰都沒心思吃飯，光盯著那封通知看。

“我們?nèi)饺秸嬉绍娦Ｉ?！?周慧蘭把通知揣進(jìn)懷里，像是怕被人搶了去，聲音里帶著哭腔，

“你奶奶要是還在，知道這事能高興得跳起來?！?/p>

“你姑姑當(dāng)年沒讀成軍校，現(xiàn)在可算在你身上圓夢了。”

蘇建軍喝著散裝白酒，眼角亮晶晶的，指節(jié)在桌面上輕輕敲著，“咱們家總算有個能穿上正式軍裝的了?！?/p>

蘇曉冉捏著通知的邊角，指尖都有些發(fā)紅，心里又熱又慌。

她知道這還不算完，只要錄取通知書沒到手，那顆心就落不了地。

“我到了學(xué)?？隙ê煤脤W(xué)，不給家里丟人?！?她夾起一塊雞肉放進(jìn)母親碗里，語氣里帶著從未有過的鄭重。

接下來的日子，蘇曉冉的目光總往村口瞟，每天都要去郵遞員必經(jīng)的小賣部轉(zhuǎn)兩圈。

她把姑姑留下的舊軍裝翻出來，洗得發(fā)白的布料上還留著淡淡的樟腦味，又去縣城的軍用品店買了軍用膠鞋和筆記本，封皮上特意讓老板印了 “為人民服務(wù)” 五個字。

每天清晨，她都跟著父親去田里干活，說是提前鍛煉體力，扛著鋤頭走在田埂上，腳步都比平時輕快。

村里人見了她，老遠(yuǎn)就打招呼，話里話外都是羨慕。

“冉冉這閨女有大本事，將來要去長沙當(dāng)軍官了！”

“老蘇家這下可風(fēng)光了，養(yǎng)出個金鳳凰?！?/p>

“這孩子打小就穩(wěn)當(dāng)，將來準(zhǔn)能有大出息，給咱們村爭光?！?/p>

這些話像暖烘烘的太陽曬著蘇曉冉，讓她心里甜滋滋的，可肩上又像壓了點(diǎn)什么，沉甸甸的。

她知道，所有人都盼著她能走出這片稻田，走到更廣闊的地方去。

02

然而，就在蘇曉冉覺得所有關(guān)卡都已闖過的時候，意外毫無征兆地來了。

那天她去鎮(zhèn)上給爺爺買降壓藥，路過綠色的郵筒時，郵政所的王阿姨隔著玻璃朝她招手。

“冉冉，你的掛號信，國防科技大學(xué)寄來的，快拿著！”

王阿姨把信封從窗口遞出來，指甲上還沾著郵票的膠水，“準(zhǔn)是錄取通知書，快拆開看看！”

蘇曉冉的手指在信封邊緣頓了頓，指尖的溫度幾乎要把牛皮紙焐透。

可當(dāng)她撕開那個印著?；盏男欧猓槌隼锩娴募垙垥r，腳步猛地晃了一下，手里的藥袋 “啪” 地掉在地上，降壓藥滾了一地。

這不是錄取通知書，而是一張薄薄的退檔說明。

“經(jīng)復(fù)審，不符合錄取要求。” 一行黑色宋體字印在抬頭下方，像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扎進(jìn)她眼里。

“怎么會這樣……” 蘇曉冉盯著那行字，嘴唇哆嗦著，聲音輕得像嘆息，“政審都過了，怎么會退檔？”

王阿姨探出半個身子，看到紙上的內(nèi)容也愣了：“這…… 是不是郵局送錯了？”

蘇曉冉把信封翻過來，寄件人地址清清楚楚寫著 “國防科技大學(xué)招生辦公室”，

收件人姓名那欄，鋼筆字寫著 “蘇曉冉” 三個字，一筆一劃都沒錯。

“沒送錯，是我的?！?/p>

她蹲下去撿藥瓶，手指好幾次都捏空了，嘴角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看來…… 我穿不上軍裝了?！?/p>

回到家，蘇曉冉把那張紙攤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周慧蘭正擇著豆角，看到 “退檔” 兩個字，豆角 “嘩啦” 一聲撒在簸箕里。

全家人圍著那張紙，誰都沒說話，只有墻上的掛鐘滴答作響。

“這肯定是弄錯了！” 蘇建軍猛地一拍桌子，搪瓷缸子震得跳起來，

“政審、體檢都合格，憑啥退檔？”

“我也想不明白。” 蘇曉冉把臉埋在臂彎里，聲音悶悶的，“上面沒說為啥退檔，就這一句話。”

“不行，咱得去問個清楚！” 周慧蘭抹了把臉，把圍裙往灶臺上一摔，“就算真不能去，也得知道是啥原因！”

第二天一早，蘇曉冉揣著退檔說明，和父母擠上了去縣城的早班車。

縣招生辦在教育局三樓，走廊里彌漫著舊紙張的味道，

接待他們的是個戴金邊眼鏡的中年男人，桌上的搪瓷杯印著 “先進(jìn)工作者” 字樣。

“蘇曉冉的情況我們查過了，確實(shí)不符合錄取要求?！?/p>

男人翻著手里的文件夾，眼皮都沒抬一下，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別人的事。

“到底哪點(diǎn)不符合？” 蘇建軍往前湊了半步，手里的草帽捏得變了形，

“我閨女分?jǐn)?shù)超了二十分，體檢政審都過了，你們總得給個說法吧？”

“具體原因不方便透露，涉及內(nèi)部規(guī)定。”

男人推了推眼鏡，從抽屜里抽出一張制式表格，“總之，復(fù)核結(jié)果就是這樣，不符合錄取標(biāo)準(zhǔn)?！?/p>

“這太欺負(fù)人了！” 蘇曉冉攥著衣角，指節(jié)泛白，聲音里帶著哭腔，“我有權(quán)知道為啥退檔，這是我的權(quán)利！”

“小姑娘，別情緒化?！?男人合上文件夾，發(fā)出 “啪” 的一聲，“軍校招生有特殊規(guī)定，不是你想了解就能了解的?！?/p>

蘇曉冉和父母在招生辦的長椅上坐了一整天，從晨光熹微等到夕陽西沉，玻璃門外的梧桐樹影拉得老長。

工作人員換了兩撥，說的話卻像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翻來覆去都是 “不符合條件”，半個字的具體原因都不肯透露。

“咱回吧?！?蘇曉冉望著窗外掠過的飛鳥，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看來這事真沒指望了?！?/p>

“不行，咱再去市里問問！” 蘇建軍把草帽往頭上一扣，帽檐壓得很低，“不弄明白，我這心里堵得慌！”

接下來的幾天，蘇曉冉一家四處奔波，想找出退檔的真正緣由。

他們找到鎮(zhèn)武裝部參與政審的張干事，對方看著退檔說明，眉頭擰成了疙瘩。

“蘇曉冉的政審材料我親自核的，祖孫三代都查了個遍，確實(shí)沒問題?！?/p>

張干事翻著存檔的復(fù)印件，語氣里滿是疑惑，“至于為啥退檔，我們真不清楚這里面的門道?！?/p>

“會不會是后來查出啥新情況了？” 周慧蘭把帶來的雞蛋往桌上推了推，聲音里帶著懇求。

“這就不好說了?！?張干事把復(fù)印件放回檔案袋，“或許是省里或者學(xué)校那邊有新說法?！?/p>

蘇曉冉心里的疑團(tuán)越來越大。家里祖祖輩輩都是本分農(nóng)民，她自己更是連架都沒吵過，怎么就不符合要求了？

“冉冉，會不會是有人頂了你的名額？” 高中同桌劉敏在電話里壓低聲音問，“我聽說去年有個學(xué)姐分?jǐn)?shù)夠了沒錄上，后來才知道被人換了?！?/p>

“不可能吧?！?蘇曉冉望著墻上姑姑的照片，嘴角發(fā)苦，“那可是國防科大，誰有這么大本事？”

“也是?！?劉敏在那頭嘆了口氣，“可你這情況太蹊蹺了，各方面都拔尖，咋就偏偏退檔了？”

蘇曉冉掛了電話，心里像塞了團(tuán)亂麻。

她開始翻箱倒柜找家里的老戶口本，想看看是不是籍貫或者親屬關(guān)系寫錯了，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頁，連曾祖父的名字都核對了三遍。

一天夜里，她躺在蚊帳里，聽著窗外的蟲鳴，忍不住推了推身邊的父親：“爸，咱家是不是有啥沒告訴我 的事？”

“啥事？” 蘇建軍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帶著濃重的睡意。

“就是…… 可能影響我上軍校的事?！?蘇曉冉的聲音在黑暗里發(fā)顫，“不然為啥平白無故退檔？”

父親沉默了半晌，床板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

“咱家祖輩都是種稻子的，哪有啥秘密？”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或許真是哪里弄錯了，等天亮了咱再去趟郵局，看看是不是寄錯了通知書?！?/p>

03

但蘇曉冉從父親轉(zhuǎn)身時的背影里，捕捉到了一絲不自然的僵硬。

他抬手擦汗的動作太急，像是在掩飾什么，她心里的疑云又厚了幾分。

母親周慧蘭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夜里，她借著窗外透進(jìn)的月光，輕輕碰了碰丈夫的胳膊：“建軍，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娘倆？”

“沒有，啥事兒都沒有。” 蘇建軍把臉轉(zhuǎn)向墻壁，聲音硬邦邦的，“咱家祖輩都是刨地的，能有啥見不得光的？”

“那冉冉為啥平白無故被退檔？” 周慧蘭追問，指尖攥著被角。

“我哪知道?！?蘇建軍的聲音里透著煩躁，翻身時帶起一陣風(fēng)，“說不定就是電腦出了錯，點(diǎn)背唄?！?/p>

可母親心里的疑團(tuán)越來越大。

她注意到丈夫這幾天總躲著人抽煙，吃飯時也頻頻走神，筷子好幾次戳到空碗沿。

她開始趁著去田里送飯的功夫，跟相熟的街坊打聽，想找出點(diǎn)線索。

幾天后，她在村口的水井邊洗衣服，碰到了搬來不久的王嬸。

“慧蘭，聽說你家冉冉上軍校的事黃了？” 王嬸搓著衣服，肥皂泡沾了滿手，“多好的姑娘，咋就沒成呢？”

“是啊，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為啥?！?周慧蘭捶著衣服，水花濺濕了褲腳。

“我娘家侄子在武裝部做事，說軍校政審要查三代呢?！?/p>

王嬸壓低聲音，往四周看了看，“連表親都得查，說不定是哪輩沾了點(diǎn)啥事兒，自己都不知道?！?/p>

“不能吧，我們家往上數(shù)三輩都是種地的，連縣城都沒去過幾次?！?/p>

周慧蘭直起腰，手在圍裙上擦了擦。

“那可不好說?！?王嬸擰著衣服上的水，“有些陳年舊事，說不定老一輩都瞞著沒說?！?/p>

周慧蘭回到家，把王嬸的話原原本本告訴了丈夫。蘇建軍正蹲在門檻上編竹筐，聽到一半，手里的篾條 “啪” 地?cái)嗔恕?/p>

“建軍，你是不是真藏著啥沒說？” 周慧蘭站在他面前，眼神里滿是探究。

“沒有，真沒有。” 蘇建軍慌忙撿起草帽戴上，遮住大半張臉，“我對天發(fā)誓，咱家祖上絕對干凈！”

可母親已經(jīng)不信了。她望著丈夫躲閃的眼神，心里像壓了塊石頭，越發(fā)覺得這里面藏著沒說出口的隱情。

為了弄明白真相，周慧蘭打定主意要查家族的老底。

她揣著兩個剛出鍋的白面饅頭，快步走到村委會，想看看蘇家的歷史檔案。

“慧蘭，你查這些陳芝麻爛谷子干啥？” 村支書正趴在桌上算水電費(fèi)，抬頭看她手里的檔案袋，一臉疑惑。

“我想看看家里以前的事?！?周慧蘭把饅頭往桌上推了推，聲音有些發(fā)緊，“冉冉上軍校被退檔了，我猜是不是祖上有啥問題?！?/p>

“哦，這可說不準(zhǔn)?！?村支書放下算盤，手指在積灰的檔案柜上敲了敲，“你們家的事我知道些，但具體記錄得翻老冊子。”

他搬來一個木梯子，在最頂層的柜子里翻了半天，抽出一個用藍(lán)布包裹的卷宗。

“這是你們蘇家的檔案，從土改那會兒到現(xiàn)在都記著呢?！?/p>

村支書吹了吹上面的灰，嗆得直咳嗽，“你自己找找有沒有特別的地方?！?/p>

周慧蘭戴上老花鏡，一頁頁翻著泛黃的紙頁，上面的字跡有的已經(jīng)模糊，得湊到窗口借著光才能看清。

大部分記錄都是分地、繳公糧之類的瑣事，直到翻到中間一頁，她的手指猛地頓住了。

檔案上寫著：蘇建軍之父蘇老根，1962 年因 “歷史問題” 被下放農(nóng)場勞動兩年。

“這…… 這是咋回事？” 周慧蘭的聲音發(fā)顫，老花鏡滑到了鼻尖上。

“哦，這事啊?！?村支書湊過來看了一眼，咂了咂嘴，

“冉冉的爺爺蘇老根，當(dāng)年確實(shí)被下放過，不過后來平反了。你們家里人沒說過？”

周慧蘭愣在原地，手里的檔案差點(diǎn)掉在地上。

她嫁過來三十年，蘇建軍從沒提過公公還有這段經(jīng)歷，連過年祭祖時都只說老人是生病走的。

“啥時候平反的？” 她扶了扶眼鏡，指尖把紙頁捏出了褶皺。

“1980 年吧，那陣子全國都在落實(shí)政策?！?村支書搬了把椅子讓她坐，

“可惜那時候蘇老根已經(jīng)不在了，是村里替他辦的平反續(xù)?！?/p>

周慧蘭抱著檔案走出村委會，陽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短。

她低頭看著藍(lán)布包裹的卷宗，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總算明白丈夫?yàn)樯兑恢倍愣汩W閃了。

傍晚，周慧蘭把藍(lán)布卷宗往八仙桌上一放，直勾勾地盯著丈夫：“建軍，你爹的事為啥瞞著我們？”

蘇建軍手里的旱煙桿 “啪” 地掉在地上，煙絲撒了一地：“你…… 你咋知道的？”

“我去村委會翻了檔案?！?周慧蘭指著卷宗上的字跡，聲音像淬了冰，“白紙黑字寫著，你爹 1962 年被下放農(nóng)場，這事你藏了三十年？”

父親蹲在地上，用手指捻著散落的煙絲，半天沒吭聲。屋檐下的燈泡忽明忽暗，把他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過了許久，他才從喉嚨里擠出一聲長嘆：“我想著都平反了，陳年舊事不值得再提，免得添堵?！?/p>

“為啥不早說？” 周慧蘭抓起卷宗往他面前推了推，紙頁摩擦發(fā)出沙沙聲，“你知道這可能斷了冉冉的路嗎？”

“我知道…… 可我總盼著沒事?！?蘇建軍的肩膀垮了下來，額頭抵著膝蓋，“都過去這么多年了，又是平反了的事，我以為政審不會卡這個……”

“可冉冉現(xiàn)在被退檔了！” 周慧蘭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緊緊攥著桌沿，“十有八九就是因?yàn)檫@個！”

蘇曉冉在里屋聽著父母的爭執(zhí)，手里的擁軍鞋墊針扎錯了好幾個洞。她掀開門簾走出來，目光落在父親佝僂的背上，聲音輕得像嘆息：“爸，檔案上說的是真的？”

“冉冉……” 蘇建軍慢慢抬起頭，眼角的皺紋里全是紅血絲，“是爸不對，不該瞞著你?！?/p>

“我退檔就是因?yàn)檫@個？” 蘇曉冉望著墻上姑姑的軍裝照，嘴角扯出個苦澀的笑，“就因?yàn)闋敔敭?dāng)年被下放過？”

“大概率是這樣?！?蘇建軍撿起旱煙桿，卻沒再裝煙絲，“雖說平反了，但軍校政審嚴(yán)，說不定就卡在這了?！?/p>

蘇曉冉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扶著門框才沒倒下。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盼了這么多年的軍校夢，會栽在一段從未聽說過的家族往事里。

04

第二天一早，蘇曉冉揣著爺爺?shù)钠椒醋C明，再次走進(jìn)縣招生辦。這次她沒繞彎子，直接把證明拍在桌上：“是不是因?yàn)槲覡敔敱幌路诺氖拢俊?/p>

工作人員抬頭看她時，眼鏡滑到了鼻尖：“你查到了？”

“我爺爺?shù)膯栴}早就平反了，為啥還影響我錄?。俊?蘇曉冉指著證明上的紅章，聲音里帶著最后一絲希望。

“這個…… 情況比較特殊?！?工作人員把證明推回來，指尖在桌面上畫著圈，“軍校政審標(biāo)準(zhǔn)和普通高校不一樣，就算平反了，某些特殊專業(yè)還是會慎重考慮?！?/p>

“什么特殊專業(yè)？我報(bào)的是信息對抗技術(shù)，又不是涉密崗位！” 蘇曉冉往前湊了湊，椅子腿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

“具體的標(biāo)準(zhǔn)我沒法說，但你的情況確實(shí)不符合?！?工作人員把文件夾合上，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jiān)決。

蘇曉冉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她終于明白，那個憧憬了十幾年的軍校夢，真的碎了。不是因?yàn)樽约翰粔蚺Γ且驗(yàn)橐欢芜B父親都刻意隱瞞的陳年往事。

“我能申請復(fù)核嗎？” 她攥著平反證明，指節(jié)泛白，聲音里帶著最后一絲倔強(qiáng)。

“可以走流程，但希望不大?！?工作人員翻開登記表，筆尖懸在紙上，“這種情況，復(fù)核結(jié)果一般不會變?！?/p>

蘇曉冉走出招生辦時，陽光正好，蟬鳴聲鋪天蓋地。她把平反證明折成小方塊塞進(jìn)褲兜，腳步像灌了鉛，每一步都踩得很慢。

回到家，她把工作人員的話告訴父母，周慧蘭正在納鞋底的線 “嘣” 地?cái)嗔?，線頭彈在布滿老繭的手上。全家人圍著八仙桌坐著，誰都沒說話，只有墻上的掛鐘在不知疲倦地走著。

“冉冉，是爸對不起你?！?蘇建軍猛灌了一口白酒，喉嚨滾動著，“要是早告訴你，你就不會報(bào)軍校了。”

“爸，不怪你?！?蘇曉冉把姑姑的舊軍裝疊起來，布料摩擦的聲音很輕，“你也是怕我心里有疙瘩?！?/p>

“可你盼了這么多年……” 周慧蘭抹著眼淚，針在鞋墊上戳出個歪歪扭扭的洞，“就這么黃了，多可惜啊。”

“媽，沒事的。” 蘇曉冉強(qiáng)扯出個笑臉，眼眶卻熱得發(fā)燙，“不能穿軍裝，我還能考其他大學(xué)，照樣能為國家做事?！?/p>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那道缺口有多深。她明明各項(xiàng)條件都夠格，為什么要為一段從未參與過的往事，賠上自己夢寐以求的未來？

接下來的日子，蘇曉冉變得沉默了許多。以前總愛跟街坊打招呼的她，現(xiàn)在路過村口都低著頭走，同學(xué)們在班級群里聊錄取結(jié)果時，她只敢潛水看著，連表情包都不敢發(fā)。

“冉冉，你接下來打算咋辦？” 班主任劉老師打來電話，背景里能聽到其他同學(xué)的笑鬧聲，“復(fù)讀還是報(bào)其他學(xué)校？”

“我想再讀一年，明年考普通高校?！?蘇曉冉攥著手機(jī)，指腹蹭著冰涼的屏幕，“軍?？隙ㄊ菦]指望了?！?/p>

“也好，憑你的成績，去哪所學(xué)校都差不了?！?劉老師在那頭嘆了口氣，“別鉆牛角尖，路還長著呢。”

可蘇曉冉心里清楚，那道坎沒那么容易過去。姑姑送的迷彩書簽被她夾在日記本里，每次翻開都能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 “堅(jiān)持” 二字，現(xiàn)在看來卻像根刺扎得慌。

村里人見了她，眼神都帶著點(diǎn)同情。蹲在小賣部下棋的大爺們見她路過，聲音就會壓低幾分，“老蘇家閨女可惜了，就因?yàn)樗隣敔斈屈c(diǎn)事”“誰能想到陳年舊事還能影響現(xiàn)在”“這孩子命苦，白白耽誤了好成績”…… 這些話像細(xì)小的針，悄無聲息地扎進(jìn)她心里。

一個月后，復(fù)議結(jié)果寄到了家里。信封還是那個熟悉的牛皮紙信封，只是這次沒有?；眨挥幸恍?“招生復(fù)核辦公室” 的字樣。

“蘇曉冉同學(xué)，經(jīng)復(fù)核，維持原退檔決定?！?打印體的字冷冰冰的，連個落款公章都沒有。

蘇曉冉把信紙揉成一團(tuán)，又慢慢展開撫平，疊成豆腐塊塞進(jìn)抽屜最底層。她盯著天花板上的蜘蛛網(wǎng)，突然覺得眼皮很重，那個做了十幾年的軍校夢，終于在這一刻碎成了渣。

“冉冉，別往心里去?！?蘇建軍蹲在她旁邊，手里的旱煙桿冒著青煙，“條條大道通羅馬，不一定非得穿軍裝?！?/strong>

“哪還有什么其他道？” 蘇曉冉望著窗外掠過的麻雀，嘴角發(fā)苦，“我打小就想當(dāng)通信兵，現(xiàn)在這條路堵死了，其他的還有啥意思？”

“你可以學(xué)通信工程啊，將來進(jìn)軍工企業(yè)，照樣能給部隊(duì)造設(shè)備?！?父親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著他的側(cè)臉，“穿不穿軍裝，不影響報(bào)效國家?！?/strong>

蘇曉冉?jīng)]說話，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心里的不甘像潮水般涌來，怎么也壓不住。她總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卻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就在她對著志愿填報(bào)指南發(fā)呆，準(zhǔn)備在 “計(jì)算機(jī)科學(xué)與技術(shù)” 專業(yè)上打勾時，一個意外的發(fā)現(xiàn)讓整個事情拐了個意想不到的彎。

那天她幫母親整理爺爺?shù)呐f物，想把落灰的樟木箱搬到倉房去。挪動箱子時，底部傳來 “咔噠” 一聲輕響，她蹲下去查看，發(fā)現(xiàn)箱底有塊松動的木板，撬開后露出個用藍(lán)布包著的小包裹，邊角都磨得起了毛。

打開包裹，里面是些泛黃的紙片，有糧票，有布票，還有幾本封皮開裂的證件。

其中一份蓋著紅章的文件讓蘇曉冉瞬間僵住，她的手指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連呼吸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