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花,我們再問你一遍,你為什么要給你女婿陳峰的飯里下藥?”
審訊室里,燈光慘白,警察的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沒有!警察同志,你們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婦人拍著大腿,哭天搶地,“那是我女婿!
我自己的親女婿!
我怎么會害他!
我冤枉啊!”
01
陳峰的人生,就像他工作的代碼一樣,追求的是穩(wěn)定和不出錯。
三十五歲的年紀,在濱湖這座二線城市里,有一份還算體面的程序員工作,有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林瀾,還有一個三歲大、剛剛學會說完整句子的寶貝女兒甜甜。
他們的家,安在一個中檔小區(qū)里,一百來平的房子,每個月要還六千多的房貸,像一座甜蜜的、沉甸甸的山,壓在陳峰的肩膀上。
他不是什么商業(yè)奇才,也不是什么技術(shù)大牛,他就是那種最普通的、靠著加班和資歷,一點點往上熬的工薪階層。
他的人生信條很簡單:老婆孩子熱炕頭,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強。
妻子林瀾,在一家私企做行政,性子溫和得像水一樣。
她不求什么大富大貴,只覺得陳峰踏實、靠得住。
兩個人從大學相戀,畢業(yè)后一起留在這個城市打拼,吃了五六年的苦,才湊夠了首付,有了這個屬于自己的小窩。
對林瀾來說,每天下班回家,能看到陳峰在廚房里忙碌的背影,能聽到女兒甜甜奶聲奶氣地喊“媽媽”,就是最大的幸福。
“老公,今天又加班了?累不累?”林瀾心疼地接過陳峰的公文包,遞上一杯溫水。
“還行,項目到了關(guān)鍵期,忙過這陣就好了。”陳峰喝了口水,疲憊的臉上露出笑容,“我們家甜甜呢?睡了?”
“剛睡著,睡前還念叨著爸爸怎么還不回來呢?!绷譃懙恼Z氣里帶著一絲埋怨,但更多的是心疼。
三歲的女兒陳語甜,小名甜甜,是夫妻倆的心頭肉。
小丫頭長得粉雕玉琢,一雙大眼睛像黑葡萄似的,忽閃忽閃的,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好奇。
她很粘爸爸,每天最開心的事情,就是騎在陳峰的脖子上,當“大馬”。
這樣的生活,雖然平淡,甚至有些拮據(jù),但對陳峰和林瀾來說,卻充滿了奔頭。
他們計劃著,等房貸壓力小一點,就換一輛好點的車,每年帶女兒出去旅游一次。
他們像這座城市里千千萬萬的普通家庭一樣,用自己的雙手,努力地,為生活這幅畫卷,增添著一筆一筆溫暖的色彩。
陳峰以為,只要他足夠努力,就能為妻女撐起一片安穩(wěn)的天空。
他從未想過,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會以一種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從他最親近的人身邊,悄然襲來,幾乎要將他這個小小的家,徹底顛覆。
而這場風暴的源頭,就是他的岳母,林瀾的親生母親——張翠花。
02
張翠花的到來,對這個小家庭來說,像是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石子。
起因是林瀾的弟弟,也就是陳峰的小舅子林軍。
林軍是張翠花的心頭肉,也是整個林家的“老大難”。
從小被寵溺到大,三十歲的人了,一事無成,眼高手低,換工作比換衣服還勤。
前兩年迷上了賭博,欠了一屁股的債,張翠花和老伴把一輩子的積蓄都掏出來給他還了債,還把老家的房子給賣了,才勉強填上窟窿。
房子沒了,老兩口只能出來投奔兒女。
按照張翠花的意思,她自然是想跟著自己寶貝兒子的。
但林軍自己都租著一間小破單間,吃了上頓沒下頓,哪有地方給媽住。
于是,張翠花便“理所當然”地,帶著大包小包,住進了女兒林瀾的家里。
美其名曰:“我來給你們帶孩子,減輕你們的負擔。”
對于岳母的到來,陳峰心里雖然有一百個不情愿,但嘴上卻不能說什么。
他是家里的男人,總得表現(xiàn)得大度一些。
而且,林瀾也確實為難,一邊是親媽,一邊是老公,她只能不停地跟陳峰說好話:“老公,我媽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人其實不壞的。她來幫我們帶甜甜,我也能輕松點,你就多擔待一些,好不好?”
看著妻子為難的樣子,陳峰心一軟,也就答應了。
他想著,都是一家人,住一段時間,等小舅子那邊安頓好了,岳母自然就會走。
但他顯然低估了岳母張翠花的“戰(zhàn)斗力”,也高估了自己這個小家庭的“抗壓能力”。
張翠花住進來的第一天,這個家的氣氛就變了。
她嫌陳峰買的菜不新鮮,嫌林瀾做的飯?zhí)宓?,嫌家里的地不夠干凈,嫌他們給甜甜買的玩具太浪費錢。
她總是用一種過來人的、挑剔的眼光,審視著這個小家庭的一切。
“我說陳峰啊,你一個大男人,怎么就掙這么點錢?你看人家隔壁老王家的女婿,開著寶馬,住著別墅,那才叫有本事!”
張翠花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對正在書房加班的陳峰指指點點。
陳峰只能尷尬地笑笑,不跟她計較。
“瀾瀾啊,不是媽說你,你也太不會過日子了。
你看你買的這件衣服,好幾百塊吧?
這錢省下來,給你弟買兩條好煙,他出去見朋友也有面子啊?!?/p>
張翠花翻著林瀾的衣柜,一臉的心疼,仿佛那不是女兒的錢,而是她的錢。
林瀾也只能無奈地應付:“媽,我知道了,下次我注意?!?/p>
張翠花就像一臺永不停歇的“負能量制造機”,家里的氣氛,因為她的存在,變得壓抑而緊張。
陳峰和林瀾之間的交流,也變少了。
他們害怕一開口,就會被岳母抓住話柄,引來一場家庭說教。
最讓陳峰無法忍受的,是張翠花對兒子林軍毫無底線的偏袒和索取。
03
矛盾的第一次集中爆發(fā),是在張翠花住進來半個月后。
那天是周末,林軍又一次,找到了姐姐家里。
他嬉皮笑臉地,一進門就沖著張翠花喊:“媽,我最近手頭有點緊,你給我拿五千塊錢花花。”
張翠花一聽兒子要錢,立馬來了精神,拉著林瀾就進了房間:“瀾瀾,你弟有困難,你這個當姐姐的,不能不管啊。你快去取五千塊錢給他?!?/p>
林瀾一臉為難:“媽,我們上個月剛還了房貸,家里真沒什么余錢了。再說,小軍他一個大小伙子,總不能一直這么游手好閑下去啊?!?/p>
“什么叫游手好閑?你弟那是沒遇到好機會!”張翠花把臉一沉,“你不給是吧?行,我去跟陳峰要!”
說著,她就氣沖沖地走到客廳,對著正在陪甜甜搭積木的陳峰開了口:“陳峰,你給我拿五千塊錢出來?!?/p>
她的語氣,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陳峰抬起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站在一旁,一臉無賴相的小舅子,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竄了上來。
但他還是壓著火氣,平靜地說道:“媽,這個錢,我不能給?!?/p>
“你說什么?”張翠花以為自己聽錯了,聲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你再說一遍?我讓你拿錢,你敢不給?”
“我再說一遍,也不能給?!标惙逭酒鹕恚雅畠鹤o在身后,迎著岳母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說道,“第一,這是我們夫妻倆辛辛苦苦掙的血汗錢,不是大風刮來的。
第二,林軍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了,他應該自己想辦法掙錢,而不是心安理得地當一個啃老族、啃姐族。
第三,我們這次給了他,他下次還會來要。這個無底洞,我們填不起,也不能填。這不是幫他,是害他?!?/p>
陳峰的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jù)。
但在張翠花聽來,這無異于最直接的挑釁。
“好??!陳峰!你這個白眼狼!”
張翠花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陳峰的鼻子就破口大罵,“你吃我們家的,喝我們家的,我女兒嫁給你,真是瞎了眼!
現(xiàn)在我讓你拿點錢給你小舅子救救急,你就跟我擺臉色了?
你算個什么東西!
這個家,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媽!您怎么能這么說呢!”
林瀾又急又氣,眼圈都紅了。
“我怎么不能這么說?我說的都是實話!”
張翠花開始撒潑,“今天你們要是不拿錢,我就不走了!
我就死在你們家!”
那一天,家里鬧得雞飛狗跳。
三歲的甜甜被這陣勢嚇得哇哇大哭。
最后,還是林瀾心軟,背著陳峰,從自己的私房錢里,偷偷拿了兩千塊錢給了弟弟,才算了事。
但這件事,像一根刺,深深地扎進了陳峰的心里。
他第一次意識到,岳母對他的不滿,以及她對這個家的“控制欲”,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從那以后,張翠花對陳峰的態(tài)度,就從之前的指桑罵槐,變成了毫不掩飾的敵視。
但奇怪的是,在行動上,她卻開始對陳峰表現(xiàn)出一種異乎尋常的“關(guān)心”。
她不再刁難他,反而開始主動為他準備每日帶到公司的午餐便當。
“陳峰啊,你是一個家的頂梁柱,工作那么辛苦,可得注意身體。”
她把一個沉甸甸的飯盒遞到陳峰手里,臉上帶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媽給你加了點好東西,補補身子。
你在外面辛辛苦苦掙錢養(yǎng)家,可千萬不能把身體搞垮了?!?/p>
陳峰看著飯盒,心里五味雜陳。
他雖然不喜歡岳母,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主動示好,他也不能當面拒絕。
他只能勉強地,對岳母道一聲謝,心里想著,或許岳母是想通了,想修復一下關(guān)系。
04
日子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中,過了一個多月。
陳峰的身體,開始出問題了。
他開始頻繁地感到頭暈、乏力,注意力也難以集中。
作為一名程序員,清晰的邏輯和高度的專注是工作的根本,但現(xiàn)在,他常常對著電腦屏幕,看著那些熟悉的代碼,腦子就像一團漿糊,半天都反應不過來。
開會的時候,他好幾次都差點當著領(lǐng)導的面睡著,全靠意志力死死撐著。
起初,他以為是最近項目太忙,加班太多,身體被透支了。
畢竟這個年紀的男人,上有老下有小,誰不是拿命在換錢。
他去藥店買了些維生素和昂貴的補品,但情況絲毫沒有好轉(zhuǎn),反而愈演愈烈。
他的腸胃也開始鬧意見。
幾乎每天下午,他都會覺得胃里燒得慌,還伴隨著一陣陣的惡心和腹痛,讓他無法專心工作。
他開始頻繁地跑廁所,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憔悴下去,眼窩深陷,臉色蠟黃。
“老公,你臉色怎么這么差?。吭蹅冋垈€假,去醫(yī)院好好看看吧?”林瀾看著日漸消瘦、精神萎靡的丈夫,急得整晚整晚睡不著覺。
“沒事,老毛病了,可能就是工作壓力大,胃炎犯了?!标惙宀幌胱屍拮訐模偸菑姄沃f沒事。
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表現(xiàn)得那么脆弱。
可身體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在林瀾的堅持下,他還是抽空去市里最好的醫(yī)院,掛了專家號,做了個非常全面的檢查。
驗了血,拍了片子,做了胃鏡,把能查的項目都查了一遍。
可檢查結(jié)果一切正常。
各項指標都在正常范圍內(nèi),器官也沒有任何器質(zhì)性的病變。
醫(y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后只能把這一切歸結(jié)為典型的“亞健康”和“植物神經(jīng)功能紊亂”,給他開了一堆調(diào)理身體的中成藥,叮囑他要放寬心,多休息。
陳峰拿著那張“一切正?!钡捏w檢報告,心里更加困惑和恐慌了。
既然身體沒病,那自己這些真實不虛的病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罕見的、現(xiàn)代醫(yī)學還查不出來的怪病。
那段時間,他變得有些疑神疑鬼,情緒也異常低落,有時候甚至會無緣無故地對林瀾發(fā)脾氣。
而岳母張翠花,對他卻表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關(guān)心”和“體貼”。
“陳峰啊,都跟你說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能不當回事?!?/p>
她每天都把便當盒塞到陳峰手里,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醫(yī)院查不出來,就得靠食補!
媽今天又給你加了點‘獨家秘方’,你一定要趁熱吃,對身體好。
你看你最近都瘦成什么樣了,媽看著都心疼。”
看著岳母那一臉“真誠”的關(guān)切,聽著她那“苦口婆心”的勸導,陳峰的心里,甚至還升起了一絲愧疚。
他覺得自己之前對岳母是不是太苛刻了,人家畢竟是長輩,是林瀾的親媽,現(xiàn)在對自己這么好,自己還總是冷著一張臉,實在有些不應該。
他完全沒有,也根本不敢把自己的病痛,和岳母那份“愛心便當”聯(lián)系在一起。
在他的認知里,一個母親,再怎么不喜歡自己的女婿,也斷然做不出下毒害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來。
他強迫自己,每天都把岳母準備的便當吃得干干凈凈,甚至還會在回家后,對岳母的“廚藝”和“關(guān)心”表示感謝。
05
那個周六的下午,天空陰沉,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讓人心里也跟著發(fā)悶。
陳峰沒有加班,但他的狀態(tài)比加班還糟糕。
他頭痛欲裂,胃里也翻江倒海,渾身提不起一點力氣。
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輕微的發(fā)燒。
他吃了藥,早早地就躺在沙發(fā)上,蓋著毯子,昏昏欲睡。
林瀾在廚房里準備晚飯,叮叮當當?shù)穆曧?,此刻在他聽來,也覺得格外遙遠。
岳母張翠花則坐在客廳的另一頭,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織著毛衣,時不時地瞥一眼沙發(fā)上的陳峰。
家里很安靜,只有三歲的女兒甜甜,精力旺盛。
她一個人在地板上,抱著她最喜歡的那個小熊布偶,玩著“過家家”的游戲。
陳峰雖然身體難受,但看著女兒可愛的模樣,心里還是涌起一陣暖意。
他強撐著精神,從沙發(fā)上坐起來,對女兒招了招手:“甜甜,到爸爸這里來?!?/p>
甜甜聽到爸爸的召喚,立刻扔下積木,抱著她的小熊,一溜煙地跑了過來,爬上了沙發(fā),膩在陳峰的懷里。
“爸爸,你怎么啦?是不是生病了?”小丫頭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摸了摸陳峰的額頭,學著媽媽的樣子,一臉關(guān)切地問。
“爸爸沒事,就是有點累,想休息一下?!标惙逵H了親女兒的臉蛋,女兒身上那股奶香味,讓他那顆煩躁不安的心,稍微平靜了一些。
他拿起女兒懷里的小熊布偶,逗著她玩:“甜甜,你剛才在給你的小熊吃什么好吃的呀?”
“我在給它吃好吃的呀!”甜甜歪著小腦袋,一臉認真地回答。
“好吃的?”陳峰被女兒的童言童語逗笑了,“什么好吃的???吃了能長高高嗎?”
“嗯!”甜甜重重地點了點頭,她湊到陳峰的耳邊,用一種非常非常小的、神秘兮兮的聲音,分享著她的小秘密。
也正是這句輕飄飄的、帶著童真稚氣的話,像一道九天玄雷,毫無征兆地,狠狠劈在了陳峰的頭頂。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