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6月8日,天剛蒙亮,彭德懷站在瀘定橋頭。鐵索微微晃動,江面霧氣繚繞,他抬眼望向上游,仿佛又聽見三十年前索道上槍聲密集的回響。陪同人員問道:“彭副主席,若當年川軍真把橋炸了,我們是不是就過不來?”彭德懷搖頭:“水路永遠比鐵索多,辦法總比困難多?!?/p>
他的回答源于親歷。1935年5月29日凌晨,紅一軍團一師強渡安順場后,發(fā)現渡船只有寥寥幾只。后有薛岳追兵,前方河水洶涌,時間被擠壓成一條極細的縫隙。毛澤東迅速拍板:兵分兩路,左縱隊沿北岸,右縱隊順南岸,同時奔襲瀘定橋。240里的急行軍,被戰(zhàn)士們硬生生壓縮到一天一夜,鞋底磨穿、腳掌起泡,但隊伍沒有停。
川西山道狹窄迂回,行軍像是在巖壁間滾動。夜色里石塊松動,經常有人一腳踩空。時任團政委的楊成武回憶:“那種速度,說是奔跑,更像被風吹著往前滾?!?/p>
就在紅軍風雨兼程之際,瀘定橋另一頭的守軍卻因為一通電話出現了分歧。蔣介石得報后,令川軍總司令劉文輝炸橋阻敵。電話那頭的老蔣聲音尖銳:“馬上炸掉!”劉文輝沉默片刻,輕聲回了句:“再等等?!彪S即掛斷話筒。
部下一臉焦急:“若不炸,橋怕是保不住!”劉文輝擺擺手,僅命令士兵拆木板。鐵索裸露,斷面鋒利,按他的設想,即便紅軍追至,也會被滾滾激流擋回。事實證明,這是一場誤判。
劉文輝為何拒炸?其一,瀘定橋并非普通設施,它是川藏茶馬古道咽喉,炸掉后自身運輸也會癱瘓。其二,他與南京政府存隔閡。川軍自籌軍餉,自守地盤,僅在名義上聽調。蔣介石要他毀橋,他未必愿意為中央政令買單。其三,他低估了紅軍對險境的適應力,在他看來,一支疲憊之師不敢在懸索上硬闖。
拆板剛完,紅軍前鋒已撲至橋東。十七位勇士抱著木板、抓索突進,火把、機關槍和手榴彈在橋面上交織。不到兩個小時,紅軍占住西岸橋頭堡,主力隨即渡河,大渡河北岸失守。
消息傳到南京,蔣介石大罵“川中綠林誤我大事”。劉文輝被緊急質詢,他只回一句:“橋留給我用,也是留給你用?!弊煊脖澈笫乾F實盤算——即使保住橋,也難擋紅軍西進。
那如果橋真的被炸呢?三十年后,彭德懷在瀘定縣城憑河考察。他讓警衛(wèi)員備馬,沿河道溯源十余里至康定段。那里的河面由深谷進入緩坡,水勢轉急為緩,卵石裸露。他說:“水深不過一丈,戰(zhàn)士結組橫渡,問題不大?!?/p>
事實上,紅軍提前做過偵察??刀ㄖ翞o定之間有至少三處灘頭可涉,河流分汊,水速下降。若瀘定橋被毀,部隊只需再向西北多行一日,完全有機會泅渡。橋當然重要,但不是唯一活路。
瀘定橋終究沒有化為斷鐵。飛奪一役,為長征打開西進通道,也為后來川陜甘三省的戰(zhàn)略機動奠定基礎。1965年,彭德懷在橋頭寫下考察報告,批注中只有八個字:“地形有限,精神無限。”這八字,道盡當年生死一線的硬骨頭氣質。就算橋斷水急,人心不亂,路仍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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