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3月16日晚上十一點，主席，還在看文件？再不休息眼睛要受不了啦?！表n桂馨把一杯微溫的綠茶放到桌角，小聲而執(zhí)拗地提醒。毛澤東抬頭，笑了一下，又埋頭批改電報。就是在這種夜里燈火常明的環(huán)境中，這個十八九歲的保育員逐漸融入核心首長身邊的日常，也留下了后來那張頗為傳奇的合影。

韓桂馨原本是中央軍委衛(wèi)生部幼兒園的保育員，老家陜西，考過高小，有點文化，會寫會算。她被傅連暲副部長一眼挑中，理由很簡單：毛主席的女兒李訥到了學齡，卻沒有固定老師，得有人既能識字又靠得住。于是，一張調令把韓桂馨送到西柏坡，一并交到她手里的，還有一摞兒童識字卡片和幾件針線包。 第一次見面，毛主席把李訥抱得極高，像舉起戰(zhàn)利品似的逗她大笑，“小丫頭又長高了呀！”隨即轉身對韓桂馨說：“娃娃就托你啦，你就是家里人?！币痪湓?，拉近了距離，也把責任壓在肩上。

剛到窯洞的幾周，韓桂馨最擔心的并不是帶孩子，而是縫衣服。她的針腳粗，領口總縫不平。當時江青偶然看見，不留情面地嘲笑：“這也叫手藝？”年輕姑娘臉漲得通紅，只差掉淚。毛主席聽見動靜，放下筆，沉著臉說：“縫得再歪也是勞動，勞動不分高低。別難為小同志。”一句護短，把場面定住，也讓韓桂馨心里踏實了許多。 日子往前推，解放戰(zhàn)爭進入尾聲，西柏坡的警報卻一刻沒停。毛主席常常連軸轉，秘書們想方設法讓他站起來活動。“再不走兩步，血壓得上去！”李銀橋干脆把還不會說完整話的李訥抱進屋，奶聲奶氣地拉著毛主席：“爸爸，外面風大，出去轉轉！”主席被逗得大笑，披上軍大衣，帶著孩子們在院里“扭秧歌”。他故意把動作做得夸張，雙臂畫圈、腰身左右擺，孩子們跟在后頭模仿，笑得滿院子回響。那場景，韓桂馨后來回憶：“主席就像大孩子，興致一上來誰也攔不住。”

1949年5月，北平已解放。機關轉移香山，工作節(jié)奏反而更緊。韓桂馨的老同事——牙科軍醫(yī)李得奇的妻子江燕，從天津跑來探望。兩人闊別一年，一見面就嘁嘁喳喳聊到深夜。江燕說出心里話：“我想看看主席，合張影，一輩子都值?！表n桂馨想都沒想：“行，明早跟我去！”

第二天上午十點，毛主席窯洞前。韓桂馨推門就喊，嗓門不大卻透著直率：“主席，出來一下嘛，我戰(zhàn)友想跟您照相！” 毛主席正批讀國民黨投誠電報，略愣，抬頭看時間，笑了：“好啊，照！咱們快點，工作要緊?！庇谑前盐募A往桌上一合，披衣出門。江燕先是一個標準軍禮，連稱“首長好”。毛主席伸手相握：“同志遠道而來辛苦，拍照留紀念吧?！睓C要秘書徐業(yè)夫早被韓桂馨叫來，咔嚓一聲，定格了中央機關轉戰(zhàn)途中最隨意的一幕。 嚴格說，這么沖闖主席辦公室不合規(guī)矩?？擅飨瘺]批評，也沒追究。“以后別學她亂喊啊，紀律還是要有?！彼腴_玩笑地叮嚀一句，算是既護短又立規(guī)。

1950年新春，中央機關遷入中南海。毛主席見到韓桂馨，特意囑廚師添幾個硬菜：“小韓來了，多做兩道家常的?！憋埡罄页?，聊到香山修建情況。韓桂馨順嘴提到：“聽說某部長給自己蓋了兩層小樓……”原以為是隨口閑話，沒想擊中了主席最忌諱的奢靡苗頭。第二天，菊香書屋里，毛主席把那位干部叫來，厲聲質問：“新社會才幾天，就擺官架子？”干部嚇得直冒汗。周恩來、聶榮臻在旁柔聲勸，表態(tài)徹查。事后，那座小樓被改成公用會議室，這才平息。

進城后，生活節(jié)奏慢慢穩(wěn)定，可毛主席對身邊年輕人的叮嚀從未松懈?！安灰獙W李自成”，他說這話時常皺眉，“別讓老百姓指戳我們的脊梁骨！”韓桂馨懂了：在高層工作，規(guī)矩比情分更重。 1962年，李銀橋調天津公安局工作，韓桂馨隨行，兩口子臨別來向毛主席告辭。主席把李銀橋緊緊抱?。骸跋爰揖突貋砜纯础！币痪洹跋爰摇?，情分已盡在不言中。

毛主席對李銀橋夫婦的信任從未間斷，李訥也始終把他們當長輩。1976年9月9日，毛主席去世。李銀橋夫婦趕回北京，四處問訊小李訥的下落。得知她獨自帶著孩子，生活清苦，兩人拿著積蓄去醫(yī)院看望，還常到家里干活。 有人勸他們：“年代變了，你們還管這些？”李銀橋一句話：“主席生前對我們有恩，人走了，情義在?！痹谒麄儚埩_下，李訥結識了王景清?；槎Y不鋪張不熱鬧，卻溫暖實在。多年后李訥說：“要不是銀橋叔和桂馨嬸，我未必能走出那個坎?！?/p>

回頭細數(shù)，韓桂馨在毛主席身邊不過十來年，卻見證了許多關鍵節(jié)點：北平和平解放、香山籌建新政權、中南海制度初立。她參與的事情多半瑣碎：縫補、識字、端茶、喊人，可從這份瑣碎里，能窺見領袖與普通人之間的距離——有時一聲“主席，出來一下”就能拉近。 再說那張合影，后來被翻拍無數(shù)次：毛主席站中間，笑容爽朗；左側江燕拘謹又興奮；右側韓桂馨微微仰頭，瞇著眼，像個完成任務的小學生。很多人把它當作“領袖平易近人”的注腳，可對韓桂馨本人來說，那只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舉動——朋友想見主席，她就去喊了。

歲月流轉，照片漸舊。韓桂馨晚年談及往事，常用一句極樸實的話作結：“主席把我們當人看，我們也該像人那樣做事?！焙唵危瑓s有分量。 就連當年被毛主席痛斥的那位干部，后來逢人也承認：“香山那一通批評救了我，真救了我?！?而對于1950年代初那批在中南海擔任勤務的年輕人而言，毛主席不僅是最高統(tǒng)帥，更像一面鏡子，照見了權力可能滋生的貪念，也照見了公仆本該保持的儉樸。

朋友問韓桂馨：“你怕過毛主席嗎？”她笑：“怕？敬畏是有。但更多是親切，像長輩。一旦犯錯他眼神一嚴，我就知道收斂?！?這種亦近亦遠的分寸，決定了她后來無論走到哪，都習慣把身份擺在“服務者”而不是“特權者”的位置。天津公安系統(tǒng)給她安排房子，她堅持只要普通單元；別人請客送禮，她更是推得干凈。原因無他：“在主席身邊做過事，該懂規(guī)矩。”

如今，那間西柏坡的窯洞早成舊址，墻面斑駁。玻璃柜里擺著許多文物：煤油燈、竹椅、火鉗，還有一張黑白小照片。一位中年觀眾指著照片問解說：“右邊這個姑娘是誰？”解說員答：“保育員韓桂馨?！?保育員——身份既普通又特殊。普通到“縫縫補補”，特殊到“見證核心機要”。歷史并沒有讓她成為名將，也沒有讓她成為政要，然而一聲“主席，你出來”，卻把普通人和偉人放在同一張照片里。 那聲喊，不高卻清晰；那次走出辦公室的腳步，不急卻堅定。正是這樣日常而真實的小切口，讓后來的人得以看到，一個忙于創(chuàng)建新中國的領袖，與普通戰(zhàn)士之間，并不存在無法跨越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