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怎么停了?”
李誠放下手里的水壺,朝著不遠(yuǎn)處的挖掘機喊了一句。
駕駛室里的老王探出半個腦袋,臉色有點古怪,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指了指剛剛挖開的深坑。
“小誠,你......你快過來看看,這底下好像......好像有東西!”
老王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也正是這一聲喊,徹底改變了李誠的命運,也掀開了這個平靜小山村人性中最真實的一面。
01
李誠決定回村的時候,幾乎沒有一個人表示理解。
他在大城市里摸爬滾打了十多年,從一個青澀的農(nóng)村小伙,熬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項目經(jīng)理。
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攢下了一筆可觀的積蓄,在城里付個首付是綽綽有余的。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像其他同齡人一樣,在城里扎根、娶妻、生子時,他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決定——回鄉(xiāng)。
不僅僅是回鄉(xiāng),他還要把他這些年所有的血汗錢,整整一百三十萬,全部投進村子邊緣那塊誰都不要的荒地里。
那塊地,在村里人的記憶中,就從來沒派上過用場。
它位于村子的最西頭,背靠著一座光禿禿的石山,地里不是砂礫就是頑石。
別說種莊稼,就是長根草都費勁。
早些年,也有不信邪的人想去開墾,最后鎬頭都刨斷了好幾把,也只換來一身的傷和鄰里的笑話。
久而久之,那塊地就成了村里公認(rèn)的“廢地”、“不祥之地”。
李誠要花一百三十萬買下這塊“廢地”的消息,像一顆石頭扔進了平靜的池塘,整個村子都沸騰了。
村口大槐樹下,幾個閑坐的老人嘬著旱煙,搖頭晃腦。
“老李家的這小子,是在城里待傻了吧?”
“可不是嘛,一百三十萬,那得是多少錢啊,蓋幾棟漂亮的大瓦房不行?非得扔這石頭堆里聽個響?!?/p>
“我聽說啊,八成是被城里人給騙了,專門回來坑家里人的?!?/p>
村里的同齡人更是把這事當(dāng)成了天大的笑話。
他們在外面打工,一年到頭也攢不下幾個錢,聽說李誠要把這么多錢打了水漂,除了嘲笑,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誠子,你真行啊,咱們村的首富馬上就是你了,荒地首富!”
飯桌上,幾個發(fā)小看似在開玩笑,話里話外卻都帶著刺。
壓力最大的,還是李誠的父母。
老兩口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省吃儉用供兒子讀書,盼著他能有出息。
如今兒子回來了,卻干了這么一件蠢事,老兩口的腰桿在村里瞬間就直不起來了。
母親躲在屋里偷偷抹眼淚,父親則是一根接一根地抽著悶煙。
“兒啊,你跟爸說實話,為啥非要買那塊地?你是不是聽了啥風(fēng)言風(fēng)語?”
父親最終還是沒忍住,找李誠談了一次話。
李誠看著父親那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心里不是滋味,但他不能把話說得太滿。
他之所以敢賭上全部身家,源于一次偶然的機會。
作為項目經(jīng)理,他經(jīng)常要和各種圖紙、檔案打交道。
有一次,他在整理一個舊項目的資料時,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一份上世紀(jì)八十年代的、未公開發(fā)表的地質(zhì)勘探報告附錄。
那份報告的主體是關(guān)于鄰縣的礦產(chǎn)資源,但附錄里卻提了一句,說勘探隊當(dāng)年路過他們村時,曾在那座石山附近做過簡易勘測。
報告里用很專業(yè)的術(shù)語描述,說那片區(qū)域的地質(zhì)結(jié)構(gòu)特殊,存在“重金屬礦化異常”的跡象。
但由于當(dāng)年的技術(shù)和資金有限,勘探隊并沒有深入,這個發(fā)現(xiàn)也就不了了之,成了一份被遺忘的檔案。
別人看到可能就忽略了,但對于懂工程和地質(zhì)皮毛的李誠來說,這八個字,就如同一聲驚雷。
他悄悄查閱了大量資料,又結(jié)合自己回鄉(xiāng)探親時對那塊荒地的暗中觀察,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心里生根發(fā)芽。
這是一個巨大的賭博。
賭贏了,他將徹底改變命運;賭輸了,他將一無所有,淪為笑柄。
面對父親的擔(dān)憂,他只能含糊其辭:“爸,我在城里做工程,認(rèn)識一些懂行的人,他們幫我分析過,這塊地有它的價值,只是別人看不出來。您信我一次,我不會拿咱們家的未來開玩笑?!?/p>
他把未來的規(guī)劃說得很好聽,要建一個特色的生態(tài)農(nóng)莊,利用那里的山石景觀吸引城里人來旅游。
這是他說給所有人聽的理由,也是萬一賭輸了,給自己留的唯一一條退路。
面對所有的質(zhì)疑、嘲諷和不解,李誠選擇了沉默和堅持。
他默默地、一步一步地走著流程。
去鎮(zhèn)上簽合同,去縣里辦手續(xù),當(dāng)那本紅色的土地使用權(quán)證拿到手時,他心中的大石頭才算落下了一半。
證件是合法的,土地是他的了,接下來,就看他那份塵封了幾十年的報告,到底準(zhǔn)不準(zhǔn)。
挖掘機的轟鳴聲,正式打破了荒地的沉寂。
這也像是李誠壓上全部身家的一場豪賭,正式開局。
村民們每天吃完飯,都會三三兩兩地溜達(dá)到工地邊上,像看大戲一樣,對著李誠指指點點。
“瞧瞧,這都快一個星期了,就刨了那么一小塊地方?!?/p>
“那石頭疙瘩,比我家的牛還大,我看他那一百多萬,連個響都聽不見就得沒?!?/p>
李誠的父母每天都來工地上送飯,看著兒子被曬得黢黑,看著錢像流水一樣往外花,心疼得不行。
“誠啊,要不......咱就算了吧?現(xiàn)在停下來,還能剩下點......”
母親的話里帶著哭腔。
李誠每次都只是笑著安慰他們:“媽,爸,你們放心吧,兒子心里有數(shù)?!?/p>
他心里真的有數(shù)嗎?他自己也在打鼓。
那份報告畢竟是幾十年前的,萬一勘測有誤,或者只是微量礦藏,根本沒有開采價值,那他就真的成了全天下最大的傻子。
每一鏟斗挖下去,挖出來的都只是頑固的巖石,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他的積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那些日子,李誠每天都是一身泥、一身汗,白天在工地上死死盯著,晚上回去還要翻來覆去地研究那份報告的復(fù)印件,給自己打氣。
時間一天天過去,嘲笑聲也漸漸小了一些。
不是因為村民們改變了看法,而是因為他們覺得這事已經(jīng)沒什么新鮮感了。
一個傻子,把錢扔進了石頭堆里,結(jié)局早已注定,沒什么好看的。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一個足以震驚所有人的秘密,正在隨著挖掘機的每一次深挖,一點點地被驗證。
李誠的心也隨著挖掘的深度,一點點地懸了起來。
他知道,是騾子是馬,馬上就要見分曉了。
02
日子在挖掘機的轟鳴和村民的議論聲中,悄然滑過了一個多月。
一百三十萬的購地款早已付清,后續(xù)投入的機械租賃、人工、爆破等費用,又花去了將近二十萬。
李誠的銀行卡余額,正以一種讓他心驚肉跳的速度縮水。
但他臉上的神情,卻比剛開始時要篤定從容了許多。
因為,這片被全村人斷定為“廢物”的荒地,終于開始顯露出它不為人知的一面。
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艱苦作業(yè),那些曾經(jīng)遍布地表、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大巖石,大部分都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
土地被重新規(guī)整、平整,雖然土壤依舊是貧瘠的砂石質(zhì)地,但整個地塊的面貌已經(jīng)煥然一新。
按照李誠的設(shè)計圖,生態(tài)農(nóng)莊的地基輪廓已經(jīng)被勾勒了出來。
哪里是民宿客房,哪里是觀景餐廳,哪里又要引水造一處小景觀,都已初具雛形。
一些心思活絡(luò)的村民,看著這番景象,心里也開始犯嘀咕。
“你們說,這李誠......該不會真能在這石頭地上搞出什么名堂吧?”
“我看懸,房子是能蓋起來,可誰會跑到咱們這窮山溝里來住???錢多了燒的嗎?”
“那可不一定,現(xiàn)在城里人都喜歡這種調(diào)調(diào),叫什么......親近自然?!?/p>
盡管大多數(shù)人依舊不看好,但單純的嘲笑已經(jīng)少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fù)雜的好奇。
李誠的父母看著工地上日新月異的變化,心里的石頭也放下了一些。
雖然他們還是不明白兒子到底想干什么,但至少這錢沒有像扔進水里一樣,連個泡都不冒。
這天中午,挖掘機師傅老王在挖一處主體建筑的深層地基時,突然把機器停了下來。
他跳下車,走到坑邊,抓起一把剛挖出來的泥土,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又用手指捻了捻。
“小誠,你過來一下?!?/p>
老王朝著正在和工人商量事情的李誠招了招手。
李誠走了過去,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又遇到什么難啃的巨大巖石。
“王師傅,怎么了?”
“你來看這土?!?/p>
老王把手里的土遞給他,“挖到這個深度,這土的顏色有點不對勁?!?/p>
李誠接過土,仔細(xì)地觀察起來。
確實,這深層挖出來的土壤,和地表的砂石土完全不同。
它呈現(xiàn)出一種暗沉的紅褐色,看起來比上面的土要濕潤、粘稠得多。
更讓李誠心跳加速的是,在這紅褐色的泥土中,他能清晰地看到一些微小的、亮晶晶的顆粒物。
他用手指捻開土塊,那些顆粒物在陽光下閃爍著一種不同尋常的光澤,而且分量很沉,遠(yuǎn)超同等大小的沙礫。
“這是什么?”
一個年輕工人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老王搖了搖頭,有些不確定地說:“不知道,像是某種礦物,我以前在別的礦山上干活,見過類似顏色的土,那下面一般都有鐵礦或者銅礦?!?/p>
“鐵礦?銅礦?那也值不了幾個錢吧?”
年輕工人有些失望。
李誠的心卻在此刻狂跳起來。
這顏色、這質(zhì)地、這伴生的顆粒物,與他查閱的那些地質(zhì)資料里描述的金礦伴生鐵帽層的特征,幾乎一模一樣!
那份報告,賭對了!
他的手心開始冒汗,那是一種巨大的激動和緊張混合在一起的感覺。
他強壓住內(nèi)心的狂喜,臉上盡量保持著平靜。
他不能讓任何人看出端倪,尤其是在這個階段。
“可能是些普通的含鐵巖石風(fēng)化了吧?!?/p>
他故作輕松地對老王說,“這山里礦物多,也正常。大家辛苦了,繼續(xù)干吧,注意安全?!?/p>
老王和其他工人也沒多想,畢竟誰也不會把這片鳥不拉屎的荒地和金子聯(lián)系在一起。
他們嘀咕了幾句,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但從這一刻起,李誠的注意力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那個深坑。
他讓老王繼續(xù)往下挖,并且特意叮囑,動作要慢一點,如果再碰到什么硬物,或者發(fā)現(xiàn)更多的異常,就立刻停下來告訴他。
隨著挖掘的繼續(xù),那種紅褐色的土壤越來越多。
混雜在其中的閃亮顆粒物也越來越密集,甚至偶爾能看到一些黃豆大小的、質(zhì)地很軟的黃色金屬顆粒。
李誠不動聲色地將幾顆較大的顆粒偷偷收進了口袋。
他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定,自己的賭博,即將迎來最終揭曉謎底的時刻!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手心里也全是汗。
他知道,距離那個最終的、能夠引爆一切的時刻,只剩下最后的一層窗戶紙了。
為了不引起懷疑,他并沒有讓工人們停下,只是更加頻繁地在坑邊巡視。
他的內(nèi)心既期待又緊張。
他期待著那個驚天發(fā)現(xiàn)的到來,那將徹底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也將徹底改變他的人生。
同時,他也緊張著這個發(fā)現(xiàn)被公之于眾后,將會引發(fā)怎樣的風(fēng)波。
人性是經(jīng)不起考驗的,尤其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
他太清楚當(dāng)這個秘密曝光后,那些曾經(jīng)嘲笑他的村民,會用一種怎樣的眼光和態(tài)度來對待他。
但這已經(jīng)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了。
他必須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來迎接即將到來的暴風(fēng)雨。
下午三點多,太陽正烈。
工地上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只有挖掘機的轟鳴聲依舊不知疲倦。
李誠站在坑邊,眼睛死死地盯著挖掘機的每一個動作。
突然,正在深挖的鏟斗像是碰到了什么極其堅硬、但又不像巖石的東西。
只聽“咯吱”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猛地響起,那聲音尖銳得讓人牙酸。
正在操作的老王猛地一驚,下意識地就把挖掘機停了下來。
他以為又碰到了什么難纏的大巖石。
“怎么回事?”
李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一個箭步?jīng)_到了坑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個被鏟斗剛剛劃開的深坑底部。
陽光照射進去,在濕潤的紅褐色泥土中,一個被鏟斗劃出一道深刻痕跡的東西,正反射著一種讓人無法直視的、燦爛而又霸道的金色光芒。
那一刻,整個工地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03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經(jīng)驗豐富的老王,也包括在場的所有工人。
他們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坑底那個發(fā)出耀眼光芒的東西,一時間竟忘了呼吸。
那是什么?
陽光下,它被泥土半掩著,露出的部分形狀極不規(guī)則,像一塊巨大的姜,又像一塊盤根錯節(jié)的樹根。
它的表面布滿了泥垢,但在被挖掘機鏟斗刮開的那一道口子上,卻呈現(xiàn)出一種純粹得令人心悸的、濃郁的黃金色。
那種顏色,比他們見過的任何一種金屬都要燦爛,都要厚重。
“那......那是什么東西?”
一個年輕工人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了一句,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沒人能回答他。
李誠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他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別動!都別動!”
他大喊一聲,然后不顧危險,順著坑壁就滑了下去。
他連滾帶爬地沖到那個物體跟前,雙膝跪在泥地里,用手顫抖著拂去上面的泥土。
隨著泥土被一點點撥開,那物體的真容也越來越清晰。
它的大小,足足有籃球那么大,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暗淡的、混合著泥土的黃色。
分量更是驚人,李誠試著搬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以他的力氣,竟然撼動不了分毫。
他拿出隨身攜帶的工兵鏟,小心翼翼地在那東西邊緣撬了一下,一小塊碎片應(yīng)聲而落。
他撿起那塊碎片,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分量沉得嚇人。
他又學(xué)著電視里的樣子,把碎片放在嘴邊,用牙齒用力一咬。
一道清晰的牙印,立刻出現(xiàn)在了那塊黃色的金屬上。
極高的延展性,極軟的質(zhì)地,驚人的密度......
所有的特征,都指向了那個讓人瘋狂的答案。
“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