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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fēng)里，八歲的趙小宇攥著偷來的白面饅頭拼命跑。

凍得發(fā)紫的手把饅頭攥得發(fā)皺。

媽媽臥病在床，爸爸打零工湊不夠藥錢。

這口熱饅頭是他能給家人的唯一食物。

饅頭鋪老板陳滿倉看著男孩的背影沒喊住。

可這事不僅遭鄰居劉嬸當(dāng)眾戳穿、指指點(diǎn)點(diǎn)，連親兒子都摔筷子發(fā)火：

“咱家小本生意，憑啥養(yǎng)外人？”

誰也沒料到，十四年后，當(dāng)陳滿倉早已白了頭、以為孩子早忘了這段往事時。

一個厚重的快遞突然送到饅頭鋪，拆開的瞬間竟當(dāng)場淚崩。

01

2008年深秋的早晨，天剛蒙蒙亮，菜市場里就已經(jīng)有了動靜。

賣菜的蹬著三輪車往攤位上運(yùn)菜，賣早點(diǎn)的支起爐子開始生火。

52歲的陳滿倉也推著他那輛半舊的三輪車來了。

車上裝著剛從自家蒸房里運(yùn)出來的白面饅頭，還冒著熱氣呢。

說起來，陳滿倉守這個饅頭鋪也有12年了。

早些年妻子在的時候，倆人一起蒸饅頭、看鋪?zhàn)印?/p>

日子雖說不富裕，但也熱熱鬧鬧的。

可三年前妻子走了，兒子陳磊又去南方打工。

一年到頭回不來一趟，這鋪?zhàn)泳椭皇Ｋ粋€人守著。

每天凌晨兩點(diǎn)起床和面、蒸饅頭。

早上五點(diǎn)準(zhǔn)時出攤，一直忙到下午天黑才收攤。

累是累點(diǎn)，但這鋪?zhàn)邮撬哪钕耄彩撬ㄒ坏纳?jì)，不撐著也不行啊。

這天早上，陳滿倉正彎腰把饅頭一個個擺到案板上。

眼角的余光就瞥見個瘦小的身影在攤位旁邊轉(zhuǎn)悠。

他抬頭掃了一眼，是個小男孩，看著也就七八歲的樣子，穿了件洗得發(fā)白的單褂子。

袖口都磨破了邊，頭發(fā)枯黃枯黃的，貼在頭皮上。

那孩子也不說話，就直勾勾地盯著案板上的饅頭。

眼神里那股子渴望，陳滿倉一看就明白了。

這孩子是餓壞了。

陳滿倉心里嘀咕了一句可憐的娃。

也沒多在意，轉(zhuǎn)身去三輪車?yán)锬醚b饅頭的竹筐。

可他剛把竹筐拎起來，就聽見身后有輕微的腳步聲，還沒等他回頭。

那腳步聲就噔噔噔地跑遠(yuǎn)了。

他心里一緊，趕緊回頭看案板。

果然，少了一個熱氣騰騰的白面饅頭。

順著腳步聲望去，那小男孩正往菜市場門口跑。

跑幾步還回頭看一眼，小臉嚇得煞白，攥著饅頭的手緊得指節(jié)都泛白了。

陳滿倉本來想喊住他，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他看著孩子那凍得發(fā)紫的耳朵和單薄的背影，心里嘆了口氣：

要是日子過得去，誰家孩子能出來偷別人東西??？

一個饅頭也不值多少錢，算了，就當(dāng)是幫這孩子一把吧。

02

等到傍晚收攤的時候，陳滿倉收拾案板底下的東西。

突然摸到個硬邦邦的玩意兒，拿出來一看。

是半塊干得掉渣的窩頭，上面還沾著點(diǎn)泥土。

他一下子就想起早上那個小男孩，這窩頭說不定就是孩子的午飯。

看那樣子，估計(jì)早就涼透了，孩子肯定沒吃飽，不然也不會來拿他的饅頭。

那天晚上，陳滿倉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那個小男孩的樣子。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家里窮得叮當(dāng)響。

有時候好幾天都吃不上一頓白面饅頭，餓極了就去地里挖野菜充饑。

現(xiàn)在日子好過了，能幫別人一把就幫一把，別讓孩子跟他小時候一樣遭罪。

第二天一早，陳滿倉特意多和了兩斤面。

蒸了一籠白面饅頭。

擺攤位的時候，他特意把兩個看著最暄軟的饅頭放在案板最邊緣。

還故意把竹筐擋在前面，讓人看著像是沒放好。

果然，快到八點(diǎn)的時候，那個小男孩又出現(xiàn)了。

還是躲在旁邊的柱子后面，偷偷往這邊看。

陳滿倉假裝沒看見，轉(zhuǎn)身去給買饅頭的大媽找零錢，眼角的余光卻盯著男孩。

就見那孩子猶豫了半天，趁他低頭找錢的功夫。

飛快地沖過來拿起一個饅頭。

又趕緊躲回柱子后面，確認(rèn)沒人注意他，才抱著饅頭跑了。

看著孩子跑遠(yuǎn)的背影，陳滿倉心里松了口氣。

臉上也露出點(diǎn)笑，這孩子還算機(jī)靈，知道不貪心，就拿一個。

以后啊，他就每天多蒸兩個饅頭，給這孩子留著，也算積點(diǎn)德了。

打從那天起，陳滿倉每天都特意在案板邊留個熱饅頭。那小男孩也準(zhǔn)時來“拿”。

倆人就跟有了默契似的—— 陳滿倉要么忙著揉面。

要么低頭給客人裝饅頭，從不戳破；

男孩也懂事，每次就拿一個，拿了就走，從不拖沓。

03

可菜市場就這么大，人多眼雜。

這事沒藏幾天就露了餡。

那天早上，隔壁賣菜的劉嬸來借塑料袋。

剛走到陳滿倉攤位前，就瞅見那男孩手疾眼快地抓了個饅頭往懷里塞。

劉嬸這人嗓門大，又愛管閑事，當(dāng)下就拔高了聲調(diào)喊：

“老陳！你快看啊！你家饅頭被這小子偷了！

怪不得你最近饅頭賣得快，合著是有人天天來順手牽羊?。　?/p>

這一喊不要緊，周圍買菜的人全圍過來了。

里三層外三層把攤位堵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有個提著菜籃子的大媽指著男孩說：

“現(xiàn)在的小孩怎么回事啊？

小小年紀(jì)不學(xué)好，還敢在菜市場偷東西，家長不管管嗎？”

還有個大爺撇著嘴附和：

“就是啊，老陳你也太老實(shí)了。

這要是我，早把他揪到派出所去了，讓他長長記性！”

男孩哪見過這陣仗，嚇得臉都白了。

攥著饅頭的手一個勁地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頭埋得快貼到胸口，連大氣都不敢喘。

陳滿倉一看這情況，趕緊放下手里的面袋。

三步并作兩步擋在男孩身前，臉上堆著笑打圓場：

“劉嬸，你別這么大聲，嚇著孩子了。

這是我遠(yuǎn)房侄子，叫小宇，他爸媽最近忙著干活。

沒人給他做飯，我讓他來拿個饅頭墊肚子的，不是偷。”

劉嬸卻不依不饒，伸著脖子往男孩那邊瞅：

“遠(yuǎn)房侄子？

我前天才看見他在垃圾桶里撿別人扔的爛菜葉子呢！

老陳你別替他瞞著了，這孩子一看就是沒人管的。

你小心被他騙了！”

旁邊幾個常來買菜的也跟著勸：

“滿倉啊，人心隔肚皮，你可別好心辦壞事。

萬一這孩子是故意來騙你饅頭的，以后天天來。

你這小本生意哪經(jīng)得住??？”

陳滿倉耐著性子跟大伙解釋，說小宇家里確實(shí)困難。

幫襯一把是應(yīng)該的，可沒人愿意信。

那男孩估計(jì)是聽不下去了，趁大伙不注意。

偷偷把饅頭放在案板上，拔腿就往菜市場外面跑。

跑的時候還差點(diǎn)被門檻絆倒。

陳滿倉想去追，可被圍著的人拉住了：

“老陳你別追了，這種孩子不值得你上心！”

他看著男孩慌慌張張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澀。

他就是想給孩子一口熱飯吃，怎么就這么難呢？

這些年在菜市場擺攤，鄰里街坊平時都挺和氣。

可一遇到這種事，怎么就都變得這么刻薄了？

04

等人群散了，陳滿倉拿起男孩放在案板上的饅頭，還帶著點(diǎn)余溫。

他嘆了口氣，把饅頭放回竹筐里，心里琢磨著：

明天孩子要是還來，可不能再讓別人看見了，不然孩子該更害怕了。

他也沒指望別人能理解，就想著能安安靜靜幫這孩子幾天。

等孩子家里緩過來了，說不定就不用再來了。

那天中午，陳滿倉蒸饅頭的時候特意多放了點(diǎn)糖。

他想，要是孩子明天來，給個甜饅頭，孩子說不定能開心點(diǎn)。

可轉(zhuǎn)念又擔(dān)心，孩子要是被今天這事嚇著了，不來了怎么辦？

那孩子本來就餓肚子，要是連這一個饅頭都沒了，日子可怎么過??？

陳滿倉擔(dān)心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特意起得更早。

蒸好饅頭后還站在菜市場門口望了半天。

直到看見那個瘦小的身影慢慢挪過來，心里才踏實(shí)。

這次他學(xué)聰明了，趁沒人注意，悄悄把饅頭塞給男孩，男孩接過饅頭就跑，沒再被人撞見。

就這么又過了一個多月，眼瞅著要到臘月二十了。

菜市場里年味越來越濃，陳滿倉的兒子陳磊終于從南方打工回來了。

陳磊這幾年在外地干裝修，一年就回一次家。

每次回來都大包小包地帶東西，可這次一進(jìn)門。

臉就拉得老長，沒一點(diǎn)過年的喜氣。

晚飯的時候，陳滿倉炒了兩個菜，還溫了點(diǎn)酒，想跟兒子聊聊家常。

可沒等他開口，陳磊就先憋不住了：

“爸，我今天回來的時候，在菜市場碰到劉嬸了。

她跟我說你天天給一個陌生男孩送饅頭？

這事是真的嗎？”

陳滿倉夾菜的手頓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

“是有這么回事，那孩子家里難。

媽生病，爸打零工賺的錢不夠吃藥，天天餓肚子，我就給個饅頭幫襯一把?！?/strong>

這話一出口，陳磊啪地放下筷子，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

“幫襯一把？

咱家這饅頭鋪一天能賺幾個錢？

你倒好，天天往外貼！

我在外地累死累活，一天干十幾個小時。

省吃儉用寄錢回來，你倒好，拿著錢給外人！

那孩子跟你非親非故，你犯得著這么上心嗎？”

陳滿倉也有點(diǎn)不高興了：

“什么叫外人？

那孩子才八歲，餓肚子的時候你沒看見，多可憐??！

我當(dāng)年窮的時候，要不是你王大爺給我一口飯吃，我早餓死了！

現(xiàn)在我?guī)退话眩趺淳筒恍辛?？?/p>

“那能一樣嗎？

王大爺是咱家親戚，這男孩就是個陌生人！”

陳磊越說越激動：

“萬一他是騙子，以后賴上咱家怎么辦？

再說了，你年紀(jì)也大了，身體又不好。

不多存點(diǎn)錢養(yǎng)老，倒把錢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父子倆你一言我一語，吵得臉紅脖子粗。

陳磊最后撂下一句狠話：

“你要是再給那男孩送饅頭，我下次就不回來了！

這家我也不想回了！”

說完就摔門進(jìn)了臥室，再也沒出來。

05

陳滿倉坐在飯桌前，看著沒怎么動的菜和酒，心里堵得慌。

他不是不心疼兒子，知道兒子在外打工不容易。

可他也忘不了那個男孩凍得發(fā)抖的樣子，忘不了男孩拿到饅頭時眼里的光。

他琢磨著，兒子就是年輕，沒經(jīng)歷過餓肚子的苦，等他想通了，肯定能理解自己。

第二天一早，陳滿倉還是跟往常一樣。

蒸了熱饅頭，特意挑了個最大的放在案板邊緣。

可從早上五點(diǎn)等到上午十點(diǎn)，菜市場的人都快散了，那男孩也沒來。

他心里開始犯嘀咕：

是不是兒子昨天的話被男孩聽見了？還是男孩又被別人說了什么？

到了中午，陳滿倉也沒心思吃飯，就坐在鋪?zhàn)娱T口抽煙，一根接一根地抽。

他想起以前妻子在的時候，倆人不管遇到什么事。

都能商量著來，現(xiàn)在妻子走了，兒子又不理解他，心里真是又委屈又孤單。

他暗下決心，要是男孩明天還來。

他就跟兒子好好說說，就算兒子不同意，他也得幫這孩子；

要是男孩不來了，他就去附近的胡同找找，總得知道孩子是不是安全。

陳滿倉在鋪?zhàn)娱T口等了整整一天，也沒見趙小宇的影子。

到了晚上，他實(shí)在放心不下，順著之前偷偷跟過男孩的路，摸到了城郊那片破舊的棚戶區(qū)。

挨家挨戶打聽，才知道趙小宇他爸趙大海帶著妻子去外地治病了。

走得急，沒來得及跟任何人打招呼。

趙小宇也跟著一起走了，說是要去外地繼續(xù)讀書。

陳滿倉站在男孩家那扇掉了漆的木門前，心里空落落的。

他從口袋里掏出準(zhǔn)備好的兩個熱饅頭，還有攢下的兩百塊錢。

想塞進(jìn)門縫里，又怕被別人拿走，最后只能揣回兜里，嘆了口氣往回走。

他想著，孩子這一去，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只盼著他們一家人能平平安安，趙小宇能好好讀書，別辜負(fù)了這苦日子。

06

打那以后，陳滿倉每天還是會多蒸兩個饅頭。

擺在案板邊緣，總覺得說不定哪天趙小宇就會突然出現(xiàn)在鋪?zhàn)娱T口，喊他一聲陳叔叔。

陳滿倉嘴上不說，心里卻始終放不下。

他還是每天早起蒸饅頭，守著那個小小的鋪?zhàn)印?/p>

從五十多歲守到六十多歲，頭發(fā)全白了，背也駝了。

雙手因?yàn)槌Ｄ耆嗝?，布滿了裂口和老繭。

饅頭鋪的生意也大不如前，年輕人都愛去超市買包裝好的饅頭。

只有幾個老主顧還會來照顧他的生意。

有時候還會陪他聊聊天，問問那個拿饅頭的男孩有沒有消息。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轉(zhuǎn)眼十四年過去了。

這天下午天氣挺好，陳滿倉正收拾案板準(zhǔn)備收攤。

就看見快遞員騎著電動車過來，手里拿著一個厚厚的包裹，沖他喊：

“陳滿倉先生，有您的快遞，簽個字吧！”

陳滿倉愣了一下，他這輩子除了兒子寄東西，從沒收到過別人的快遞。

他接過快遞單一看，寄件人那一欄寫著趙小宇三個字。

手一下子就抖了，包裹差點(diǎn)掉在地上。

是小宇！他終于有消息了！

周圍幾個老主顧也湊過來看熱鬧：

“老陳，這是誰?。渴遣皇悄闩瘟撕脦啄甑哪莻€孩子？”

陳滿倉沒心思回答，趕緊找了把剪刀，顫巍巍地拆開包裹。

包裹外面是一層厚厚的牛皮紙，里面還有一層氣泡膜。

他小心翼翼地把氣泡膜撕開，剛看到里面的東西。

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手里的包裹也攥得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