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我被認(rèn)回季家的那天，體弱多病的假千金心臟病發(fā)作去世了。
哥哥為此剃發(fā)出家再不入塵世，只為安撫妹妹的靈魂。
一夜之間痛失兩子，父母將一切怪罪到我頭上。
為了讓我贖罪，他們要將我的心臟移植給另一個患有心臟病的遠方侄女，因為季瑤身前最喜歡的就是那個小侄女。
他們要求我從此戒斷所有不良嗜好。
他們說，這是對妹妹的救贖。
十年來，我活得就像一個備用品，隨時都在為了贖罪而準(zhǔn)備著。
直到心臟移植手術(shù)前三天，我在醫(yī)院看到了本該死去的妹妹。
她正依偎在哥哥懷里撒嬌，父母坐在一旁，滿眼寵溺。
哥哥溫柔地對她說：
“瑤瑤別怕，季黎月那顆健康的心臟馬上就是你的了，以后你再也不會生病了。”
我看著手術(shù)前的體檢單：胃癌晚期，所有器官均不符合移植標(biāo)準(zhǔn)。

1
“季黎月，你看看現(xiàn)在幾點了？還在睡！”
母親暴力敲打房門的聲音將我吵醒，我掙扎著從床上坐起，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
心猛地一沉，我晚起了五分鐘！
我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胃里熟悉的灼痛感如影隨形，像一團火在燃燒。
我顧不上這些，匆匆走出房間。
迎面的，是母親那張陰沉的臉。
她的語氣充滿了怒氣。
“我跟你說過多少遍，六點必須起床晨跑，七點準(zhǔn)時吃早飯。”
“你就是這么給我當(dāng)女兒的？你就是這么為你妹妹贖罪的？”
我垂下頭，嘴唇翕動卻發(fā)不出聲音。
“你以為我們在害你嗎？”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指著我的心臟位置。
“我們讓你嚴(yán)于律己，是為了讓你保持身體健康！”
“你但凡有一點松懈，這顆心出了問題，你怎么對得起瑤瑤？怎么對得起我們季家？”
又是這樣的話，十年來，我聽了不下上萬遍，耳朵早已起了繭。
十年前，我被認(rèn)回來的那一天，養(yǎng)在季家十八年的假千金季瑤，突發(fā)心臟病去世了。
我的親生哥哥季清，悲痛欲絕，說是我克死了妹妹。
他去寺廟出家，為季瑤的靈魂祈福，此生再不踏入紅塵。
一夜之間，父母失去了他們最疼愛的女兒和最驕傲的兒子。
而這一切，都成了我的原罪。
為了讓我贖罪，他們告訴我，有一個遠方表妹也患有嚴(yán)重的心臟病，需要移植。
因為她曾救過季瑤的命，只要我將心臟移植給她，就能求得季瑤的原諒。
從那天起，我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行走的器官容器。
“黎月，你媽媽也是為你好。”
父親季強放下報紙，扮演起他一貫的和事佬角色。
“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br/>“你放心，等你的心臟移植給了你表妹，爸爸一定給你裝一個全世界最好的人工心臟，保證你后半輩子依然活蹦亂跳?！?br/>活蹦亂跳？
我看著他虛偽的笑臉，胃卻越來越痛。
為了早點結(jié)束這場每日例行的審判，我低下頭，熟練地認(rèn)錯：
“爸，媽，對不起，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會了。”
本以為這句道歉能換來一頓早餐，母親卻冷哼一聲：“錯了就該罰，今天的早飯，你就別吃了，好好反省一下，想想瑤瑤是怎么死的！”
我的心徹底沉入谷底，胃部的絞痛讓我眼前陣發(fā)性地發(fā)黑。
我只能點點頭，拿起書包，餓著肚子走向?qū)W校。
整個上午，課堂上的知識像一堆雜亂的符號，在我眼前飛舞。
胃里的灼燒感愈演愈烈，疼得我冷汗直流，后背的衣服都濕透了。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鈴響，我?guī)缀跏菦_出教室，想去食堂買個饅頭。
“季黎月！”
班主任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來一下辦公室。”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籠罩全身。
走進辦公室，我看到了母親坐在班主任面前。
她怎么會在這里？
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聲音細若蚊蠅：“媽，您怎么來了？”
回答我的，是清脆響亮的巴掌。
啪——！
2
我的臉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作響。
“我怎么跟你說的？讓你在學(xué)校好好學(xué)習(xí)，好好上課！”
“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就是這么贖罪的？”
“早上起晚了五分鐘，今天上課又開小差！”
“你就是故意和我作對！季黎月！”
母親的怒吼在小小的辦公室里回蕩。
“我真是造了孽，我們夫妻倆辛辛苦苦養(yǎng)育你，怎么會養(yǎng)出你這個白眼狼！”
班主任連忙上前拉住情緒激動的母親，又轉(zhuǎn)頭對我使眼色。
“黎月，快給你媽媽道個歉，你媽媽也是為你好。”
胃痛和臉上的痛交織在一起，我的情緒瀕臨崩潰。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么，卻只能像個提線木偶，下意識地重復(fù)那句說了無數(shù)遍的話。
“媽，對不起，我錯了?！?br/>母親的怒氣稍稍平息，又訓(xùn)斥了幾句，才被班主任勸走。
我呆立在原地，直到班主任嘆了口氣，才告訴我：
“今天數(shù)學(xué)課，老師見你趴在桌子上，以為你不舒服，就給你媽媽打了個電話……”
原來是這樣。
我站在學(xué)校門口，腳步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左邊是常年光顧的包子鋪，我曾在這里買了近十年的饅頭。
配著家里帶來的咸菜，就是一餐。
右邊，是散發(fā)著誘人香氣的肯德基。
炸雞的香味霸道地鉆進我的鼻腔，勾起了我胃里更深的空虛和疼痛。
我都要死了，我的心臟，也馬上要不屬于我了……
想到那份藏在書包夾層里胃癌晚期的體檢單，吃一次，又怎么了？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壓不下去。
我攥緊了口袋里僅有的幾十塊零錢，那是我給媽媽買完生日禮物后剩下的錢。
現(xiàn)在，我只想給自己買一份最后的晚餐。
我?guī)缀跏峭滞_地走進了肯德基。
店里人聲鼎沸，明亮的環(huán)境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我走到點餐臺前，看著菜單上那些花花綠綠的圖片，不知所措。
在后面排隊的人的催促下，小心翼翼地點了一份最便宜的套餐。
“就只要這個？”店員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也許是我的校服和這里格格不入。
我點點頭，沒敢看她。
等待取餐的時間格外漫長，胃里的疼痛一波接一波。
但我毫不在意，所有的感官都被那即將到手的炸雞所占據(jù)。
“29號，您的餐好了！”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端著餐盤，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金黃酥脆的炸雞，冒著熱氣的可樂，還有香噴噴的薯條。
這些東西，我曾在電視上看過無數(shù)次。
記得有一次，我考了全班第一，拿著滿分的試卷，鼓起勇氣向父母討要獎勵。
我說，我想吃一次肯德基。
迎來的，卻是母親劈頭蓋臉的責(zé)罵。
“那是垃圾食品！油炸的東西對身體多不好你不知道嗎？”
“你想讓你的心臟也變得不健康嗎？季黎月，你太自私了，從來只想著自己！”
我知道，他們不是關(guān)心我的身體，只是怕我這顆心臟，受到一絲一毫的污染。
可是，我吃了快十年的咸菜拌饅頭，他們卻覺得理所當(dāng)然。
3
我拿起一塊炸雞，狠狠咬了一口。
酥脆的外皮和鮮嫩的雞肉在口中交融，那是一種我從未體驗過的，罪惡又滿足的滋味。
眼淚不知不覺地滑落，滴在薯條上。
我吃得狼吞虎咽，仿佛要將這十年的委屈和空虛全都填滿。
突然，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撞入我的視線。
是哥哥，季清。
他穿著一身素色的便服，頭發(fā)整齊，絲毫沒有出家人的樣子。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目光穿過人群與我對視。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心虛地低下了頭，抓著炸雞的手僵在半空。
他沒有走過來，而是拿出手機，迅速撥通了一個電話。
我看不清他的口型，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讓我呼吸一滯。
打完電話，他才邁步向我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季黎月，誰讓你吃這種東西的？”他的聲音冰冷，帶著質(zhì)問。
我沒有回答，只是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他。
這張和我有著七分相似的臉，此刻寫滿了厭惡和疏離。
他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移開視線，生硬地解釋道：“表妹最近要做手術(shù)，我特地從佛寺趕回來看看?！?br/>佛寺？我差點笑出聲。
昨天，就在我去拿體檢單時，醫(yī)院的走廊盡頭，我親眼看到他抱著季瑤，溫柔地哄著：
“瑤瑤別怕，季黎月那顆健康的心臟馬上就是你的了，以后你再也不會難受了?！?br/>他根本就沒有出家，所謂的剃度清修，所謂的為亡妹祈福，不過是又一個騙局。
他只是陪著他真正放在心尖上的妹妹，搬到了另一個城市養(yǎng)病而已。
我們一家人，只有我活在謊言里。
不等我吃完那塊炸雞，季清就粗暴地拽起我的胳膊，一路將我拖回了家。
那份只吃了一半的肯德基，被他毫不留情地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家門打開，等待我的是父母那兩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啪——！
又是一巴掌，這次打的是另一邊臉，但我兩邊臉都火辣辣地疼。
母親的咆哮緊隨其后。
“你長本事了季黎月！我們不讓你吃，你偏要偷著吃！”
“你是不是存心要毀了你這顆心？你是不是就想看著我們?nèi)叶纪纯嗄悴砰_心？”
父親接話道：“我們十年來是怎么教你的？讓你贖罪，讓你清心寡欲?！?br/>“你全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是不是？你對得起瑤瑤嗎？你對得起為你祈福的哥哥嗎？”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胃部的劇痛和臉上的羞辱讓我?guī)缀趼槟尽?br/>母親見我遲遲不認(rèn)錯，上前狠狠推了我一把。
咚的一聲輕響，一支口紅從我的校服口袋里甩了出來。
口紅滾落在光潔的地板上，格外刺眼。
客廳里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支小小的口紅上。
下一秒，母親的怒火被徹底點燃，她指著我，聲音尖利得像是要劃破我的耳膜：
“好你個不要臉的東西！不好好學(xué)習(xí)，竟然開始琢磨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她轉(zhuǎn)向父親，像是找到了我所有罪行的證據(jù)：
“我前幾天就聽你老師說，她最近跟班上一個男生走得很近！”
“我說她怎么心不定，原來是想學(xué)那些放蕩貨去勾引人家！季黎月，你還要不要臉！”
“過兩天就要做手術(shù)了，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們養(yǎng)你教育你十年，你不想著報答我們就算了，還要臟了我們季家的臉面！”
4
每句指控都像刀子一樣扎進我的心里。
這一刻，所有的麻木都碎裂了，只剩下鋪天蓋地的委屈。
我看著那支口紅，眼淚再也忍不住，聲音帶著哭腔，軟糯地解釋。
“今天是，是媽媽的生日，這是我為你準(zhǔn)備的生日禮物……”
那是我用勤工儉學(xué)省下來的錢，攢了很久才買下的。
我想，媽媽涂上它，一定會很漂亮。
母親的咒罵聲戛然而止。
她明顯愣住了，眼神里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但那情緒只持續(xù)了一秒，就再次被冰冷的嚴(yán)厲所取代。
她別過臉，生硬地說：“我們商量過了，手術(shù)提前，就定在明天，免得你再鬧出什么幺蛾子來?！?br/>明天……
我內(nèi)心竟毫無波瀾，甚至連恐懼都沒有。
我只是遺憾。
遺憾我沒能吃完那只炸雞，也沒能親手把生日禮物送給她。
第二天，父母和哥哥帶著我來到醫(yī)院。
季瑤的遠房表妹身份已經(jīng)被安排妥當(dāng)，一切都在他們的計劃中有條不紊地進行。
我被帶去做最后的術(shù)前檢查。
當(dāng)醫(yī)生拿著報告單走出辦公室時，臉色卻有些為難。
他看著我父母和哥哥，皺著眉說：“季先生，季太太，情況有些變化，季黎月的身體狀況……她的心臟，目前不符合移植標(biāo)準(zhǔn)。”
這句話，讓他們?nèi)怂查g炸毛。
“不符合標(biāo)準(zhǔn)？怎么會不符合標(biāo)準(zhǔn)！”
母親第一個失控，她沖過來抓住我的衣領(lǐng)。
“是不是因為你昨天吃了那個垃圾食品！”
“還是你自己故意把身體搞壞了，我們好吃好喝的供著你，還約束你作息規(guī)律，定期鍛煉，怎么可能會不符合標(biāo)準(zhǔn)！”
哥哥季清的眼神也怒然轉(zhuǎn)向我：“季黎月，沒想到你為了不救人，寧愿毀了自己！”
父親指著我，氣得渾身發(fā)抖：“跪下！你給我跪下！給瑤瑤磕頭道歉！你這個罪人！”
我看著他們歇斯底里的模樣，只覺得無比可笑。
這十年來，我每天靠著咸菜拌饅頭過日，他們從來沒注意到我日漸消瘦的身軀，也沒注意到我日漸萎靡的精神。
他們從不曾真正關(guān)心過我，他們只關(guān)心我這顆即將屬于季瑤的心臟。
我緩緩抬起頭，迎著他們不敢置信的目光，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輕輕地開口：
“季瑤？她不是還活著嗎？”
“你們還在演什么，我的心臟，不就是要移植給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