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看我朋友圈了嗎?我閨蜜老公給她買了個一萬多的孕婦按摩椅,說能緩解水腫。我也想要一個,你給我買唄?”
客廳沙發(fā)上,懷孕八個月的小姑子高瀾,一邊刷著手機,一邊頭也不抬地對哥哥高偉發(fā)號司令。
高偉面露難色:“一萬多?小瀾,你嫂子剛給你買了幾千塊的燕窩,家里的開銷……”
“又是她!又是嫂子!”高瀾不耐煩地坐起來,將手機重重地摔在沙發(fā)上,矛頭直指在廚房忙碌的林靜,“她自己買幾千塊的化妝品眼都不眨,給我這個孕婦花點錢就推三阻四!她心里到底有沒有我這個妹妹?有沒有我們高家的后代?”
婆婆張桂英立刻從臥室沖出來,心疼地摟住女兒:“就是!林靜,我跟你說,我女兒肚子里這個,可是我們高家盼了多年的金孫!金貴著呢!你別那么小家子氣!阿偉,你媳婦要是舍不得,就讓她把她媽給她的那個鐲子賣了,先給你妹妹買按摩椅!”
林靜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停在廚房門口,聽著婆婆這番荒唐至極的話,她的心,瞬間冷到了冰點。
01
林靜和高偉結(jié)婚十二年,兒子小宇已經(jīng)上五年級了。
他們的家安在江川市一個中檔小區(qū),生活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安穩(wěn)富足。高偉勤奮努力,林靜賢惠持家,在外人眼中,是再標準不過的模范家庭。
但這份看似和諧的家庭關(guān)系,就像一床爬滿了虱子的華美袍子,內(nèi)里的不堪,只有林靜自己清楚。而那些虱子,就是她的婆婆張桂英,和被婆婆寵得無法無天的小姑子,高瀾。
婆婆張桂英守寡多年,將一雙兒女拉扯大,并將自己所有的偏愛和補償心理,都傾注在了女兒高瀾身上。在她眼中,女兒是千金不換的寶貝,兒子是理應(yīng)為這個家貢獻的頂梁柱,而兒媳林靜,則是這個家里最該懂事、最多付出、最沒有資格抱怨的“外人”。
這種畸形的家庭觀念,在十二年的婚姻生活中,演變成了一場對林靜無休止的壓榨。
林靜記得很清楚,五年前,她自己的公司有一個去總部進修的絕佳機會,回來就能晉升部門主管??删驮谀菚r,剛大學畢業(yè)的高瀾因為失戀,在家尋死覓活。
婆婆一通電話打來,哭著命令她:“林靜,你趕緊把進修的名額讓了!小瀾現(xiàn)在這個樣子,身邊不能離人!你這個做嫂子的,難道眼睜睜看著她出事嗎?你的工作重要,還是我女兒的命重要?”
高偉也在一旁勸她:“老婆,就當幫幫我,小瀾情緒不穩(wěn)定,我實在不放心?!?/p>
最終,林靜放棄了自己事業(yè)上最重要的機會,請了一個月長假,在家寸步不離地陪著小姑子,給她做飯、開導她,直到她走出陰影。事后,高瀾沒有一句感謝,婆婆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還有高瀾結(jié)婚時,男方家拿不出三十萬的彩禮,高瀾就在家里又哭又鬧。最后,是林靜拿出自己父母留給她傍身的二十萬積蓄,才算把這門親事定了下來。
這筆錢,至今未還。婆婆和高瀾也從未再提,仿佛那錢是大風刮來的。
一次次的付出,換來的不是家人的體諒和尊重,而是變本加厲的索取和輕視。林靜的心,就在這一次次的妥協(xié)中,被磨出了厚厚的繭。她以為,只要高瀾結(jié)了婚,一切就會好起來。
02
然而,高瀾的懷孕,徹底打破了林靜最后的幻想。
懷孕,成了高瀾最強大、最理直氣壯的武器。她辭去了那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工作,心安理得地開啟了“皇后”般的生活。而整個高家,都必須為她這個“皇后”和她肚子里的“龍種”服務(wù)。
她的囂張跋扈,也達到了頂峰。
她會因為林靜做的菜里放了姜絲,而大發(fā)雷霆,將一碗湯直接潑在桌上,罵道:“你不知道孕婦聞不了這個味嗎?你是存心想餓死我和我兒子嗎?”
她會不打招呼,就直接帶著朋友來家里打麻將,弄得滿屋子烏煙瘴氣。林靜好言相勸,讓她注意胎教,她卻翻著白眼說:“你住的這房子,還是我哥買的呢!我?guī)笥褋硗嬖趺戳耍磕阋粋€吃白飯的,管得著嗎?”
最讓林靜無法忍受的,是她對自己兒子小宇的態(tài)度。
小宇在客廳里看會兒動畫片,她會立刻沖出來關(guān)掉電視:“吵死了!不知道孕婦需要安靜休息嗎?一天到晚就知道看這些沒用的東西,難怪成績上不去!”
小宇練鋼琴,她會用力地拍打琴蓋,呵斥道:“別彈了!彈得跟噪音一樣!把我兒子的音樂細胞都破壞了!”
林靜為此和她爭辯過兩次,結(jié)果,每一次都引來婆婆更猛烈的攻擊。
“林靜你什么意思?小瀾是你長輩,她說小宇兩句也是為他好!你還護著?”
“再說了,我女兒肚子里這個可是金孫,能一樣嗎?小宇都這么大了,該懂點事了!凡事,都得緊著他小姨和未來的小表弟!”
婆婆嘴里那句“金孫”,像一根針,深深地扎進了林靜的心里。
原來,在婆婆眼中,女兒生的,才是“金孫”,而她這個兒媳生的,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孫子”。
丈夫高偉,則成了最可悲的“傳話筒”和“滅火器”。
“老婆,我媽說小瀾最近想吃海鮮了,讓你去買點……”
“老婆,小瀾說她心情不好,你多擔待點……”
“老婆,老婆,你別生氣,她們就那樣,你別往心里去……”
林靜看著丈夫那張疲憊而無奈的臉,只覺得這個所謂的家,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讓她窒息的牢籠。
03
隨著高瀾的肚子越來越大,一場更大的陰謀,也開始浮出水面。
高瀾的丈夫李軍,家庭條件一般,自己的父母身體也不好,根本指望不上。而高瀾本人,從小嬌生慣養(yǎng),更是把“伺候月子”這種事,當成了天方夜譚。
于是,她們母女倆,再次將算盤,打到了林靜的頭上。
那個周末,她們甚至沒有提前打招呼,就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直接殺了過來。
林靜開門的時候,看到門口的婆婆、小姑子,以及她們腳下那幾個碩大的行李箱,整個人都懵了。
“媽,小瀾,你們這是……”
“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搭把手?。 逼牌艔埞鹩⒁贿呏笓]著高偉把行李箱搬進屋,一邊理直氣壯地宣布。
“小瀾的預產(chǎn)期就下個月了。她婆家那邊指望不上,月子中心又貴又不靠譜。我跟小瀾商量好了,從今天起,我們就搬過來住!提前適應(yīng)適應(yīng)環(huán)境!”
“對啊,嫂子。”高瀾挺著肚子,徑直走到主臥門口,推開門打量了一圈,然后皺著眉頭說。
“這房間怎么這么小啊?采光也不好。算了,先湊合著吧。等我生了,這間房就給我當月子房了,這有獨立衛(wèi)生間,方便?!?/p>
她們一唱一和,已經(jīng)開始規(guī)劃起了林靜的家,仿佛她們才是這里的主人。
高偉也傻眼了,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媽,這……這不合適吧?林靜和小宇都住這兒呢,你們搬過來,我們住哪?”
“住哪?”張桂英瞪了兒子一眼,“林靜和小宇,就先搬去次臥擠一擠嘛!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我外孫最大!為了我金孫的順利降生,誰都得做出犧牲!”
“金孫?”林靜聽到這個詞,氣得渾身發(fā)抖,“媽,小宇也是您的孫子!您這么做,把小宇當成什么了?”
“他能跟我寶貝女兒肚子里的金孫比嗎?”婆婆的偏心,已經(jīng)到了毫不掩飾的地步,“小宇都多大了,住個小房間委屈他了?我告訴你們,這件事就這么定了!誰要是有意見,就是跟我們高家的功臣過不去!”
她們不是來商量的,她們是來占領(lǐng)的。
林靜看著她們那副理所當然的嘴臉,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04
如果說,強行搬入,只是這場戰(zhàn)爭的序幕,那么,婆婆隨后拿出的一張“清單”,則徹底點燃了最后的戰(zhàn)火。
安頓好行李后,張桂英把林靜和高偉叫到客廳,從包里鄭重地摸出了一張A4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
“這是我托人問來的,最科學的‘坐月子注意事項’,和‘金孫培養(yǎng)計劃’。你們倆,都給我聽好了!”
她清了清嗓子,像宣讀圣旨一樣,開始念了起來。
“第一,從下周開始,林靜,你必須辭掉你那個沒用的工作,全職在家,學習月子餐的做法。清單后面附了菜譜,一百零八道,一天三頓,不能重樣!”
“第二,家里必須每天進行無死角消毒,不能有一點灰塵。所有訪客,包括你林靜的娘家人,一律不準上門,免得帶來細菌!”
“第三,為了保證小瀾和金孫的睡眠,小宇的鋼琴,不準再彈了!他看的那些動畫片,也全都給我關(guān)了!每天晚上九點以后,家里不準有任何聲音!”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張桂英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高偉,“小瀾生完孩子,身體虛,不能熬夜。所以,晚上帶孩子、喂夜奶、換尿布的活,全部由你——高偉,來負責!”
“至于你,”她又轉(zhuǎn)向林靜,臉上帶著一絲輕蔑的笑,“你白天負責買菜做飯,洗衣打掃,照顧小瀾的飲食起居,晚上就睡客廳沙發(fā),方便隨時聽候調(diào)遣?!?/p>
這張清單,已經(jīng)不能用“過分”來形容了。
它不僅要剝奪林靜的工作、社交和尊嚴,還要把她的兒子當成一個需要被清除的“噪音源”,把她的丈夫變成一個徹夜不眠的“奶爸”,把她自己,變成一個睡在客廳的、二十四小時待命的傭人!
這是要把他們一家三口,徹底地、毫不留情地,踩在腳底下!
高偉聽得目瞪口呆,他忍不住反駁:“媽!您這要求也太離譜了!我白天還要上班,晚上一晚上不睡,我第二天怎么工作?”
“工作重要還是你妹妹重要?還是我金孫重要?”張桂英眼睛一瞪。
高瀾也在一旁煽風點火,她撫摸著肚子,幽幽地嘆了口氣:“哎,我就知道,哥嫂還是嫌棄我們娘倆是累贅。想當年,嫂子生小宇的時候,媽您可是盡心盡力地伺候了兩個月呢。現(xiàn)在輪到我了,就百般推脫。果然,這侄子,是比不上親兒子的?!?/p>
這番顛倒黑白、倒打一耙的話,成了壓垮林靜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想起了自己當年生小宇時,婆婆不僅沒伺候過一天,還嫌棄她生的不是孫子,月子里就天天給她臉色看。是她自己的母親,從老家趕來,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她三個月。
巨大的委屈和憤怒,像火山一樣,在林靜的胸中,轟然爆發(fā)。
05
“說夠了嗎?”
林靜緩緩地站起身,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令人戰(zhàn)栗的寒意。
客廳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婆婆和高瀾,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氣勢給震住了。
林靜沒有看她們,而是徑直走到了丈夫高偉的面前。她死死地盯著這個自己愛了十二年、也忍了十二年的男人。
“高偉,我只問你一句話?!?/p>
“這個家,到底是我和你、和小宇的家,還是你媽和你妹妹的殖民地?”
高偉被妻子眼中那陌生的、冰冷的火焰灼傷了,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好,我明白了?!绷朱o慘然一笑。
她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轉(zhuǎn)身走進了臥室,“砰”的一聲,反鎖了房門。
那個晚上,林靜一夜未眠。她在網(wǎng)上,訂了三張第二天最早飛往彩云之南的機票。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她就叫醒了熟睡的兒子,幫他穿好衣服。
“媽媽,我們?nèi)ツ陌。俊毙∮钊嘀殊斓乃蹎枴?/p>
“媽媽帶你去一個很遠、很漂亮的地方,我們?nèi)ザ纫粋€長假,好不好?”林靜溫柔地摸著兒子的頭。
然后,她走出房間,將一份早已打印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高偉一夜沒睡,正雙眼通紅地坐在沙發(fā)上。當他看到那份協(xié)議書時,渾身一顫。
林靜沒有理他,只是把一張機票,放在了協(xié)議書的旁邊。
“這是你的機票,七點半起飛?,F(xiàn)在,你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做選擇?!?/p>
“如果你選擇你的母親和妹妹,那就在這份協(xié)議上簽字。這個房子,是我們的婚前財產(chǎn),我不會要。你和你的家人,可以永遠住在這里?!?/p>
“如果你還想要我和兒子,那就現(xiàn)在,立刻,馬上去收拾行李。什么都不要解釋,什么都不要管,跟我們走?!?/p>
說完,她便拉著兒子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
高偉看著妻子決絕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扇緊閉的、他母親和妹妹正在里面酣睡的房門,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經(jīng)到了最關(guān)鍵的十字路口。
一邊,是無法擺脫的親情枷鎖。
另一邊,是即將破碎的溫馨家庭。
巨大的恐懼和悔意,淹沒了他。他飛快地沖進房間,胡亂地將幾件衣服塞進行李箱,然后,像一個逃兵一樣,跟著妻子和兒子,沖出了那個讓他窒息的家。
在飛往南方的飛機上,林靜關(guān)掉了手機,也關(guān)掉了過去十二年的紛紛擾擾。
一個月后,當他們一家三口,帶著一身陽光和滿心的輕松,重新回到江川市,回到自己家門口時,林靜掏出鑰匙,插進了鎖孔。
然而,當她擰開鎖,推開門的那一刻,她臉上的表情,卻瞬間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