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湖的風帶著遠山的寒意,吹散了我心中的陰霾。
五年前表姐何玉珈的兒子蘇圣杰失蹤那天,我還在為一份工作面試而緊張不安,誰知道命運會在多年后的這片高原上,讓我與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相遇。
當那個瘦弱的身影叫出我的名字時,我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01
"林小姐,您的行李已經(jīng)放好了。"
司機老韓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拉回現(xiàn)實。
我站在西寧市中心的酒店門口,看著遠處若隱若現(xiàn)的雪山,心情說不出的復(fù)雜。
這次青海之行,本來只是為了給自己放個假,離開那個讓我窒息的城市,離開那些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
誰知道剛到西寧的第二天,我就在大十字附近遇到了那個改變一切的小乞丐。
"林慧敏姐姐。"
那個聲音至今還在我耳邊回響。
當時我正從一家藏族餐廳出來,肚子里裝滿了酥油茶和糌粑,心情難得地放松。
高原的陽光很烈,我戴著墨鏡,正準備打車回酒店。
就在這時,一個大約十二三歲的男孩走到我面前。
他穿著一件破舊的棉襖,臉上布滿了高原特有的紫紅色,頭發(fā)亂糟糟的,看起來好幾個月沒有好好洗過。
最讓人心疼的是他那雙眼睛,明明應(yīng)該是孩子最純凈的部位,卻透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滄桑。
"姐姐,給點錢吧,我好幾天沒吃飯了。"
他伸出臟兮兮的小手,聲音帶著高原特有的沙啞。
我本來準備給他幾十塊錢就走,畢竟在旅途中遇到乞討的孩子并不稀奇。
但當我從包里掏錢的時候,他突然抬起頭看著我。
那一瞬間,我的手僵住了。
那張臉,那雙眼睛,還有眉宇間那種熟悉的神情......
"你叫什么名字?"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小男孩猶豫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回答。
"我叫......小石頭。"
小石頭。
這個名字讓我想起了什么,但又抓不住那飄忽的記憶。
我蹲下身子,仔細地看著他的臉。
越看越覺得似曾相識,特別是他的眼睛和嘴角的形狀。
"小石頭,你是哪里人?"
"我......我不記得了。"他低下頭,聲音更加微弱。
就在我準備繼續(xù)詢問的時候,他突然抬起頭,那雙眼睛直直地看著我。
這四個字如同雷擊一般劈中了我。
我的真名,我的全名,在這個離家千里之外的地方,被一個素不相識的小乞丐準確地叫了出來。
我的手開始發(fā)抖,包里的東西掉了一地。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石頭看到我的反應(yīng),眼中閃過一絲驚慌,轉(zhuǎn)身就要跑。
我趕緊拉住他的手腕。
"別跑,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他掙扎了幾下,發(fā)現(xiàn)掙脫不了,只好停下來。
"我......我真的不記得了,姐姐。"眼淚開始在他的眼眶里打轉(zhuǎn),"我只是......只是覺得你很熟悉。"
看著他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心中五味雜陳。
這個孩子身上有太多的疑點,但同時也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我決定先帶他去吃飯,再慢慢了解情況。
"走吧,姐姐帶你去吃點東西。"
小石頭聽到有吃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跟著我走向附近的一家面館。
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我的心就像被什么東西揪著一樣疼。
這么小的孩子,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而他為什么會知道我的名字,這個謎題讓我徹夜難眠。
02
面館里熱氣騰騰,小石頭已經(jīng)是第二碗牛肉面了。
我看著他吃得滿頭大汗的樣子,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我輕聲說道。
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中有種說不出的復(fù)雜情緒。
"姐姐,你真的很像一個人。"他突然開口。
我的心跳加速了。
"像誰?"
"像......像我夢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一個人。"他的聲音很小,"但我記不清她的臉了。"
我強迫自己保持冷靜,繼續(xù)問道:"你還記得其他的事情嗎?比如你的父母,你的家?"
小石頭放下筷子,眉頭緊緊皺起。
"我有時候會做夢,夢見一個很溫柔的阿姨,她總是抱著我,給我唱歌。"
"還有呢?"
"還有一個叔叔,他很高,總是把我舉得很高很高。"說到這里,他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但我不記得他們長什么樣子了。"
我的手緊緊握著茶杯,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
如果我的猜測是對的,那么這個孩子......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在街上的?"
"大概......三年前吧。"小石頭想了想,"有個老爺爺發(fā)現(xiàn)了我,那時候我什么都不記得,連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那小石頭這個名字是怎么來的?"
"是老爺爺給我起的,他說我像一塊頑石,什么都不記得。"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
我的心揪得更緊了。
"那個老爺爺呢?現(xiàn)在在哪里?"
小石頭的眼神黯淡下來。
"老爺爺去年冬天就......就不在了。"他的聲音開始顫抖,"從那以后,我就一個人了。"
看到他眼中的淚水,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發(fā)。
"沒事的,以后姐姐會照顧你。"
這句話說出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這是在做什么?
帶著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這樣做真的對嗎?
但是看著他那張臉,我的理智完全被感情壓倒了。
特別是當他抬起頭看著我的時候,那種眼神和表情,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想起了五年前那個失蹤的孩子。
想起了表姐何玉珈的兒子蘇圣杰。
但這怎么可能呢?
蘇圣杰失蹤的時候才八歲,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十三歲。
而眼前這個孩子的年齡看起來也差不多。
但是從北京到青海,相距幾千公里,一個八歲的孩子怎么可能獨自來到這里?
更何況,如果他真的是蘇圣杰,為什么會失去記憶?
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他叫出我名字的那一刻,還有他的長相,都讓我無法忽視內(nèi)心的懷疑。
"姐姐,你在想什么?"小石頭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沒什么,我在想晚上住哪里。"我掩飾著內(nèi)心的波瀾。
"我可以睡在外面的,不用麻煩姐姐。"他趕緊說道。
"胡說什么?"我有些生氣,"你這么小,怎么能睡在外面?"
看到我生氣,他連忙低下頭。
"對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我心疼得不行。
這個孩子一定吃了很多苦,才會變得這么敏感。
"沒關(guān)系,姐姐沒有生你的氣。"我溫和地說,"今晚你就跟姐姐住酒店,好不好?"
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敢置信的光芒。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那一刻,他臉上露出了我見到他以來的第一個真正的笑容。
那個笑容讓我的心顫了一下。
因為我見過完全一樣的笑容,在五年前,在蘇圣杰的臉上。
03
回到酒店后,我讓小石頭先洗澡。
當他換上我臨時買的干凈衣服出來時,我差點叫出聲來。
洗去了臉上的污垢,那張臉變得更加清晰。
特別是那雙眼睛,簡直和蘇圣杰一模一樣。
"姐姐,我這樣穿好看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很好看。"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但內(nèi)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越看越像,真的太像了。
如果不是失憶這個問題,我?guī)缀蹩梢源_定他就是蘇圣杰。
但我需要更多的證據(jù)。
"小石頭,你身上有什么特別的記號嗎?比如胎記或者疤痕?"
他想了想,撩起左邊的袖子。
"這里有一個小疤,不知道是怎么來的。"
我看到他手臂上那個月牙形的疤痕時,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這個疤痕我太熟悉了。
蘇圣杰三歲的時候從自行車上摔下來留下的,當時表姐心疼得哭了好幾天。
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次是我?guī)е娴摹?/p>
"還有嗎?"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后背這里也有一個。"他指了指左肩胛骨的位置。
那里應(yīng)該有一個櫻桃大小的胎記,如果他真的是蘇圣杰的話。
"我......我?guī)湍憧纯础?
當他轉(zhuǎn)過身時,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胎記。
形狀、位置、大小,完全一樣。
這一刻,我?guī)缀蹩梢园俜种俅_定,這個孩子就是蘇圣杰。
但是我不能表現(xiàn)得太明顯,我需要想辦法恢復(fù)他的記憶。
"小石頭,你今晚就睡在這張床上,姐姐睡沙發(fā)。"
"不行,我睡沙發(fā)就好。"他連忙搖頭。
"聽話,你還是孩子,需要好好休息。"
看到我堅持,他只好同意了。
夜深了,我躺在沙發(fā)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看著床上熟睡的孩子,我的心情異常復(fù)雜。
如果他真的是蘇圣杰,那我應(yīng)該立刻聯(lián)系表姐。
但是他現(xiàn)在失憶了,什么都不記得,貿(mào)然帶他回去會不會對他造成二次傷害?
更重要的是,他是怎么從北京來到青海的?
這五年他都經(jīng)歷了什么?
為什么會失去記憶?
這一切都需要慢慢調(diào)查。
半夜的時候,我聽到床上傳來嗚咽聲。
小石頭在做噩夢。
"媽媽......媽媽別走......"他在夢中喊著。
我趕緊起身走到床邊。
他滿頭大汗,眉頭緊皺,顯然被噩夢折磨著。
"小石頭,醒醒。"我輕輕搖著他的肩膀。
他猛地睜開眼睛,看到我后,眼中的恐懼才慢慢消散。
"姐姐......我做噩夢了。"他的聲音帶著顫抖。
"什么樣的噩夢?"
"我夢見......夢見有人在追我,我一直跑一直跑,但是跑不掉。"他緊緊抓著被子,"然后我就找不到媽媽了。"
聽到他提到媽媽,我的心跳加速了。
"你還記得媽媽嗎?"
他搖搖頭。
"不記得長什么樣子,但是我知道我有媽媽,她很愛我。"
我強忍著眼中的淚水。
"別怕,姐姐在這里。"我輕撫著他的頭發(fā),"以后不會有人傷害你了。"
他點點頭,慢慢平靜下來。
"姐姐,你真的很像我夢中的那個人。"他突然說道。
"什么樣的夢?"
"很溫暖的夢,有人陪我玩,給我講故事,還有......"他想了想,"還有人叫我小杰。"
小杰!
這個稱呼讓我徹底確定了他的身份。
蘇圣杰的小名就叫小杰,家里人都這么叫他。
"小杰......這個名字怎么樣?"我試探性地問。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我喜歡這個名字,比小石頭好聽多了。"
從這一刻起,我決定不再叫他小石頭,而是叫他小杰。
不管他現(xiàn)在記不記得,他就是我的外甥蘇圣杰。
但是我還不能告訴他真相,我需要先了解更多的情況。
明天,我要去找那個發(fā)現(xiàn)他的老爺爺?shù)募胰耍苍S能從那里得到更多線索。
04
第二天一早,我?guī)е〗苋チ宋鲗幨械木戎尽?/p>
我告訴工作人員,想了解一下三年前在這里登記過的流浪兒童信息。
"您是什么身份?為什么要查這些信息?"工作人員警惕地問。
"這個孩子可能是我失蹤的親戚。"我如實說道。
看到小杰,工作人員的表情緩和了一些。
"等一下,我查查記錄。"
十分鐘后,她拿著一個文件夾回來了。
"三年前確實有一個老人帶著這個孩子來過,說是在火車站附近發(fā)現(xiàn)的。"她翻著記錄,"孩子當時的狀況很不好,營養(yǎng)不良,還有輕微的腦震蕩。"
腦震蕩!
這解釋了他為什么會失憶。
"那個老人的信息還在嗎?"
"在,他叫袁衛(wèi)國,家住城東區(qū)。"工作人員看了看記錄,"不過我聽說老人去年去世了。"
"他還有其他家人嗎?"
"有個女兒,叫袁麗,在市場賣菜。"
我謝過工作人員,帶著小杰去了城東區(qū)的市場。
市場里人聲嘈雜,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
我們很快找到了袁麗的菜攤。
袁麗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長相樸實,正在整理著蔬菜。
"您好,我想了解一下您父親袁衛(wèi)國老人的情況。"
她抬起頭看了看我們,目光停在小杰身上。
"你是小石頭?"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小杰點點頭,有些羞澀地叫了聲袁阿姨。
"快進來坐。"袁麗熱情地招呼我們,"你這孩子,自從我爸去世后就再也沒見過你,我還以為......"
她的眼睛有些濕潤。
"袁阿姨,我想了解一下當年您父親發(fā)現(xiàn)小杰的情況。"
袁麗嘆了口氣。
"那是三年前的冬天,我爸在火車站附近做清潔工。"她回憶著,"有天下雪,他發(fā)現(xiàn)一個小男孩倒在候車室外面,身上只穿著單薄的衣服,已經(jīng)凍得不行了。"
"然后呢?"
"我爸趕緊把孩子送到醫(yī)院,醫(yī)生說再晚來一點就危險了。"袁麗繼續(xù)說道,"孩子醒來后什么都不記得,連自己叫什么名字都說不出來。"
"有沒有人來找過他?"
"沒有,我們等了很久,也報了警,但是一直沒有消息。"袁麗搖搖頭,"我爸覺得這孩子可憐,就收留了他。"
我感激地看著袁麗。
"您父親真是個好人。"
"我爸說這孩子很聰明,雖然失憶了,但是學什么都很快。"袁麗看著小杰,眼中滿含慈愛,"只是他經(jīng)常做噩夢,總是喊媽媽。"
聽到這里,我的心更加沉重了。
一個八歲的孩子,是怎么從北京來到青海的?
他在這個過程中經(jīng)歷了什么?
"袁阿姨,您還記得當時小杰身上有什么東西嗎?"
袁麗想了想。
"有一個小背包,里面有幾件衣服,還有......"她停頓了一下,"還有一張照片。"
照片!
"什么樣的照片?"
"一張全家福,有一對夫妻和一個小男孩。"袁麗說,"我爸一直保存著,說也許有一天能幫助找到孩子的家人。"
"那張照片現(xiàn)在在哪里?"
"在我爸的遺物里,我收在家里。"袁麗說,"你們等等,我讓我兒子過來看攤,咱們?nèi)ノ壹铱纯础?
半個小時后,我們來到了袁麗的家。
這是一套老舊的兩居室,家具很簡單,但是收拾得很干凈。
袁麗從臥室里拿出一個紙盒子。
"我爸的東西都在這里。"
她翻了翻,找出一個小塑料袋。
"就是這個。"
我接過塑料袋,手都在顫抖。
袋子里有一張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黃的照片。
當我看到照片上的內(nèi)容時,差點失聲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