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蘇軾,沒人會覺得陌生。
這位北宋文壇 “頂流”,一生宦海浮沉,卻寫出了 “一蓑煙雨任平生” 的曠達,留下了無數(shù)千古名篇。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最動人的詞作之一,竟源于對友人妻子的羨慕。
1083 年黃州渡口的一次重逢,友人王鞏身邊那位風華依舊的女子,一句輕描淡寫的回答,讓蘇軾揮筆寫下《定風波》。
這首詞一流傳就是近千年,至今讀來仍讓人熱淚盈眶。這背后藏著怎樣的故事?女子又有何魅力讓蘇軾如此動容?
杭州初見:這歌女不一般,蘇軾暗記在心
要說這故事的開端,得回到熙寧五年的杭州。那時蘇軾因反對新法被貶,雖說仕途不順,卻依舊改不了文人愛熱鬧的性子。
當?shù)毓賳T王鞏是他的忠實 “迷弟”,比蘇軾小一輪,官不大但家學淵源,對蘇軾的才華佩服得五體投地,特意設(shè)了場文人宴請他。
宴席上酒過三巡,眾人詩興大發(fā),王鞏一拍手喊了句:“請柔奴來?!?/p>
話音剛落,屏風后就轉(zhuǎn)出個抱琵琶的女子,素衣素裙,沒涂脂抹粉,可眉眼清秀得像畫里走出來的,邁著小碎步走到廳中,氣質(zhì)干凈得不像話。
這就是宇文柔奴,王鞏的侍妾。
席間有人偷偷議論,說她本是官家小姐,老爹還是皇宮里的御醫(yī),可惜家道中落被叔叔賣進了行院,多虧王鞏好心贖了她,才跳出火坑。
柔奴指尖一挑,琵琶聲就像珠子掉在玉盤上,脆生生的。
緊接著她開口唱歌,嗓音清越,唱的是王鞏的新作,詞里沒有華麗詞藻,卻滿是生活里的 “清歡”,正好合了蘇軾的胃口。
一曲唱完,滿座叫好,蘇軾也忍不住點頭稱贊,王鞏笑得眼睛都瞇了,趕緊舉杯敬酒。
散席后蘇軾踏著月色回家,心里還琢磨著柔奴。
后來聽人說,這女子不光會彈琴唱歌,還跟著父親的老友陳太醫(yī)學過醫(yī),經(jīng)常背著藥箱給貧苦百姓義診,分文不取。
更絕的是她還會畫梅,筆下的梅花枝椏蒼勁,一點都不像女子的手筆,透著股錚錚風骨。
蘇軾越想越覺得這女子不簡單,她經(jīng)歷過風塵,卻沒有半分俗氣,反倒像株在寒風里挺立的幽蘭,靠著自己的勁兒活成了風景。
那時蘇軾和王鞏的交情已經(jīng)不淺,兩人經(jīng)常詩文唱和,后來《蘇軾文集》里收錄的蘇軾給王鞏的信就有 41 封之多,可見關(guān)系有多鐵。
但蘇軾沒料到,這次看似尋常的邂逅,只是個開始。
幾年后一場政治風暴,會把他們?nèi)说拿\緊緊綁在一起,而柔奴的光芒,要在更艱難的環(huán)境里才真正綻放。
患難見真情:全府跑路,唯有她闖 “瘴鄉(xiāng)”
元豐二年,北宋政壇炸了鍋 ——“烏臺詩案” 爆發(fā)。
蘇軾因為寫詩被指 “譏諷朝廷”,直接被從湖州押解進京,關(guān)進了御史臺大牢。
這案子牽連了一大幫人,王鞏因為和蘇軾走得近,書信往來頻繁,還經(jīng)常一起喝酒寫詩,被御史參了一本,說他 “漏泄禁中語,密與宴游”,直接被貶到了嶺南賓州,也就是現(xiàn)在的廣西賓陽。
在當時,賓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是出了名的 “蠻荒瘴癘之地”。
史書里記載,從宋朝到明朝,被貶到這兒的官員不下 10 人,大多熬不過去,有 “十去九不還” 的說法。
惡性瘧疾橫行,水土又惡劣,北方人去了幾乎是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guān)。
消息傳到王鞏家,府里立馬亂成一團。
仆役們收拾東西想跑路,幾個妾室哭得撕心裂肺,紛紛求王鞏給點銀子,讓她們回娘家或者另尋出路。
王鞏坐在空蕩蕩的廳堂里,看著滿屋子的字畫古籍,心里涼颼颼的。
他也不挽留,讓管家給眾人分了銀兩,任由他們走了。
就在他以為要孤身赴任時,柔奴抱著個小包袱走了進來,平靜地說:“妾身收拾好了,嶺南路遠,我備了些防瘴氣的藥材,路上能用。”
王鞏愣住了,他知道柔奴不是正妻,完全可以拿著錢在京城好好過日子,犯不著跟他去送死。
他勸了好幾次,可柔奴態(tài)度特別堅定,說啥也要跟著。
就這樣,在蘇軾被關(guān)在大牢里受審的時候,王鞏帶著柔奴踏上了南下的路。
守城的士兵見被貶的官員還帶著美眷,都看得目瞪口呆,畢竟這事兒太少見了。
一路走了幾千里,翻山越嶺,風餐露宿,柔奴從沒喊過苦。
到了賓州,日子更是難熬。
官舍破得漏雨,冬天四面透風,當?shù)匕傩照f的方言根本聽不懂,王鞏剛到?jīng)]多久就病倒了,后來更是連喪兩子,一個死在貶所,一個死在家里,活得那叫一個憋屈,好幾次都想放棄。
可柔奴硬是撐起了這個家。
她每天上山采藥,按蘇軾寄來的方子給王鞏熬藥,怕他悶,就彈琵琶唱他寫的詞,后來還自己填詞譜曲,把嶺南的稻田、山巒都寫進詞里,硬生生給苦日子添了點滋味。
她的醫(yī)術(shù)也派上了大用場,背著藥箱走村串寨給人看病,一開始村民不信任她,直到她治好了正家高燒不退的小女兒,大家才慢慢接納她,都喊她 “女菩薩”。
有人送她新采的草藥,有人幫她修屋頂,原本難熬的日子,倒也過出了煙火氣。
遠在黃州的蘇軾聽說這一切,在給友人的信里感慨:“定國坐累遠謫,獨一女子自隨,殊為可敬”,字里行間全是愧疚和佩服。
黃州驚鴻:一句 “心安是吾鄉(xiāng)”,蘇軾揮筆成絕唱
元豐六年,王鞏終于接到了赦免的詔令,可以北歸了。
離開賓州那天,村民們擠在路邊送他們,有人捧著水果,有人拿著手織的布,柔奴看著這片曾經(jīng)讓她受苦卻也給了她溫暖的土地,眼里滿是不舍。
他們一路北上,沒多久就到了黃州 —— 蘇軾當時被貶的地方。
蘇軾早就盼著這一天了,提前好幾天就備好了酒菜,在渡口等著。
遠遠看見客船靠岸,他趕緊迎上去,可看清來人時,差點沒認出來。
王鞏不僅沒像他想的那樣憔悴落魄,反而面色紅潤,神采奕奕,比被貶前還精神,簡直是 “面如紅玉”。
再看他身邊的柔奴,更讓人吃驚,三年嶺南的風吹日曬,居然沒在她臉上留下一點痕跡,反而多了種從容的韻味,笑起來特別動人。
到了住處,酒倒上,話匣子也打開了。
蘇軾喝了口酒,忍不住問柔奴:“嶺南那地方那么苦,你們?nèi)兆涌隙ú缓眠^吧?”
柔奴端著酒杯,輕輕一笑,聲音不大卻很清晰:“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strong>
就這七個字,讓蘇軾手里的酒杯都停住了。
他愣了半天,突然反應(yīng)過來,這哪里是在說地方,分明是在說心境?。≈灰睦锇卜€(wěn),在哪兒都是家。
王鞏在一旁笑著補充,這三年他倆就是靠著這句話過來的。
蘇軾看著眼前這對璧人,心里又羨慕又感動。
他一生宦海浮沉,娶了三個妻子都早逝,晚年還經(jīng)歷喪子之痛,何嘗不想要這樣一份患難與共的真情?何嘗不想要這樣一個能讓自己 “心安” 的人?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情緒,讓人趕緊鋪紙研墨,筆墨一揮,《定風波》就寫了出來: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教乞與點酥娘。盡道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yīng)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strong>
這首詞很快就傳開了,柔奴的名字也跟著火了,連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這個 “點酥娘” 的故事。
后來這故事還被收進了言情故事集《古今情?!罚闪饲Ч艕矍榧言?。
而這首《定風波》更是厲害,流傳了近千年,從宋朝的書齋傳到現(xiàn)在的課堂,還被寫進紀錄片、改成歌曲,甚至心理咨詢師都會用 “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來開導(dǎo)處于困境的人。
就像有人說的,這首詞之所以動人,是因為它寫的不是虛情假意,而是實打?qū)嵉纳?,是兩個人在苦難里相互扶持的真心。
后來王鞏晚年隱居江南,柔奴一直陪著他。
蘇軾則繼續(xù)在宦海里漂泊,再也沒遇到能跟他說 “心安是吾鄉(xiāng)” 的人。
但這首詞,成了他留給世人最珍貴的禮物。
如今再讀《定風波》,仿佛還能看見黃州那個夜晚,蘇軾揮筆疾書的身影,看見柔奴臉上從容的微笑。
我們羨慕的或許不是柔奴的美貌,也不是王鞏的才情,而是那份 “不管日子多苦,只要有你在就心安” 的真情。
在這個人人追求安穩(wěn)的年代,“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這七個字,依然能戳中我們心底最軟的地方。
畢竟,再多的榮華富貴,也比不上一個能讓你心安的人,一處能讓你落腳的家。
這大概就是這首詞能感動世人近千年的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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