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奶奶當著全家人的面宣布,三套價值七百多萬的房子全部給伯伯,我爸一句話都沒說。
伯母當場就笑了,奶奶拉著伯伯的手說:"還是老大有出息。"
我媽的指甲掐進我的手心,疼得我想叫出聲。
可是在奶奶八十大壽那天,伯伯當著三十八桌賓客的面,從懷里掏出一個破舊的檔案袋。
他打開袋子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些泛黃的紙張在燈光下抖動著,上面寫滿了數(shù)字和日期。
伯伯的手在顫抖,他看向坐在角落里的我爸,眼眶瞬間就紅了。
01
江城的秋天來得特別早。
老城區(qū)的梧桐樹葉開始泛黃,風一吹就簌簌地往下掉。
周家老宅的院子里,奶奶坐在藤椅上曬太陽。
她戴著老花鏡,手里拿著一個紅色的文件夾。
"都來了?那就說正事吧。"
奶奶的聲音不大,但院子里立刻安靜下來。
伯伯周建國穿著熨燙得筆挺的白襯衫,坐在奶奶右手邊。
他臉上帶著笑,那種胸有成竹的笑。
伯母張麗華挽著新燙的卷發(fā),手上的金鐲子在陽光下閃著光。
堂哥周磊靠在院墻邊玩手機,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
我爸周建民坐在小板凳上,腰板挺得很直。
他手上還有沒洗干凈的機油,黑黑的嵌在指甲縫里。
媽媽林秀英站在爸爸身后,雙手緊緊攥著包帶。
我看見她的手指關(guān)節(jié)都發(fā)白了。
"我今年七十八了,過兩年就八十大壽。"
奶奶拍了拍手里的文件夾。
"我得把事情安排清楚,省得以后你們兄弟為這個鬧。"
院子里靜得能聽見樹葉落地的聲音。
"你們爺爺去世前留下三套拆遷安置房。"
奶奶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每個人。
"老城區(qū)那套學區(qū)房,八十平,現(xiàn)在值一百八十萬。"
"新區(qū)的商品房,一百二十平,值二百八十萬。"
"還有市中心商鋪樓上那套,一百平,三百二十萬。"
我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總共七百八十萬。
這可不是小數(shù)目。
伯母的眼睛亮了,她不自覺地往前湊了湊。
"這三套房子嘛..."
奶奶看向伯伯,臉上露出笑容。
"我決定全部給老大建國。"
話音剛落,院子里像是被扔進了一顆炸彈。
伯母立刻站起來,聲音都提高了八度:"媽,您真是太英明了!"
"建國壓力大,要養(yǎng)家,磊磊還要結(jié)婚買房呢。"
堂哥也放下了手機,臉上終于有了表情。
小姑周建芳騰地站起來,椅子都被她推翻了。
"媽,這也太偏心了吧?"
"建民一套都沒有?他也是您兒子啊!"
奶奶皺起眉頭,明顯不高興了。
"老大要養(yǎng)家,壓力大,這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再說了,老二是弟弟,本來就該讓著哥哥。"
伯母接過話茬:"就是啊小姑,我們家磊磊要結(jié)婚,光一套學區(qū)房都不夠用呢。"
"您說是吧媽?"
媽媽的臉色刷地就白了。
她咬著嘴唇,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媽,晨晨今年也二十六了,過兩年也要結(jié)婚買房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奶奶打斷了。
"女孩子結(jié)婚,男方家會準備房子的。"
"再說建民的工資也不低,自己攢錢買唄。"
"不像建國,單位福利不好,全靠自己。"
媽媽的嘴唇抖了抖,眼圈瞬間就紅了。
我想站起來說話,卻被媽媽狠狠按住了肩膀。
她的力氣大得嚇人,指甲都掐進了我的肉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爸爸身上。
他低著頭,手放在膝蓋上,一動不動。
"建民,你怎么說?"奶奶問道。
爸爸慢慢抬起頭,臉上竟然還帶著笑。
"媽,您說了算。"
"都是一家人,哥壓力大,多給他點也應該。"
他站起來,走到媽媽身邊,輕聲說:"別吵了,回家吧。"
媽媽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
伯伯坐在那里,欲言又止。
他看著爸爸的背影,眼神復雜得讓人看不透。
臨走時,爸爸還從口袋里掏出兩千塊錢。
"媽,您留著買藥吃。"
錢遞到奶奶手里,皺皺巴巴的,都是十塊二十塊的零錢。
伯伯在旁邊看著,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都沒說。
02
出了院子門,媽媽再也忍不住了。
她靠在墻上,肩膀劇烈地抖動著。
"周建民,你就真的一點都不生氣?"
"那可是七百八十萬啊!夠我們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爸爸沉默地遞給她紙巾。
小姑追出來,拉住爸爸的手。
"哥,你怎么就這么老實?媽太偏心了!"
"大哥家里什么條件,你們家什么條件,媽心里沒數(shù)嗎?"
爸爸搖搖頭:"都是一家人,別傷了和氣。"
"錢是身外之物,親情更重要。"
秋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
爸爸拉著媽媽的手,慢慢往公交站走去。
他的背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很長。
我跟在他們身后,第一次覺得爸爸的背好像沒有那么寬了。
他有點駝背,走路的時候還一瘸一拐的。
那是去年在工廠干活時不小心砸到的。
公交車晃晃悠悠地開著。
媽媽坐在靠窗的位置,眼淚還在流。
爸爸坐在她旁邊,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我嫁進周家二十八年了。"
媽媽的聲音很小,帶著哭腔。
"哪次不是我們幫襯著你大哥?"
"你大哥讀大學的時候,學費是誰給的?"
爸爸沒說話,只是嘆了口氣。
"是你!你那時候才二十出頭,在工地搬磚攢的錢!"
媽媽越說越激動。
"你大哥結(jié)婚的時候,彩禮錢不夠,是誰借的高利貸?"
"還是你!那筆錢我們還了整整三年!"
車廂里的乘客都在看我們。
爸爸低聲說:"小聲點,別讓人看笑話。"
"笑話?我們才是天大的笑話!"
媽媽擦了擦眼淚。
"你媽住院動手術(shù),是誰簽的字?是誰前前后后跑上跑下?"
"前后花了八萬,你大哥只出了兩萬,剩下的都是我們墊的!"
"到現(xiàn)在都沒還!"
我坐在后排,聽得心里難受。
這些事情我以前都不知道。
原來爸爸為這個家付出了這么多。
公交車到站了。
我們住的小區(qū)已經(jīng)有三十年歷史了。
墻皮大片大片地脫落,露出里面的紅磚。
樓道里的燈壞了好幾個,黑漆漆的。
我們住六樓,沒有電梯。
媽媽扶著墻一級一級往上爬,氣喘得厲害。
爸爸走在前面,提著買菜的袋子。
回到家,媽媽癱坐在沙發(fā)上。
客廳的墻上有一道長長的裂縫。
去年夏天的時候還漏過水,把墻紙都泡爛了。
爸爸說要找人修,一直拖到現(xiàn)在也沒修。
不是不想修,是修不起。
一修就要好幾千塊錢。
"晨晨,你餓不餓?媽給你煮面。"
媽媽擦干眼淚,強打起精神。
"媽,我自己來吧。"
我走進廚房,打開冰箱。
里面除了一些青菜,什么都沒有。
連雞蛋都只剩下兩個了。
我想起伯母上周在朋友圈曬的照片。
他們一家三口去吃日料,點了一桌子菜。
堂哥還發(fā)了條動態(tài):和爸媽慶祝新房裝修完工。
配圖是一張歐式風格的客廳照片。
水晶吊燈,真皮沙發(fā),大理石茶幾。
評論區(qū)全是恭喜和羨慕。
我默默點了個贊,然后關(guān)掉了手機。
03
晚上,爸爸和媽媽在房間里說話。
我隔著門聽得一清二楚。
"老周,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
媽媽的聲音又哭了。
"咱們每個月就那點工資,你五千,我三千五。"
"房租水電,吃飯看病,哪樣不要錢?"
"晨晨上大學借的那六萬塊,到現(xiàn)在還有三萬沒還清。"
"你的胃病也越來越嚴重了,醫(yī)生說要定期做胃鏡。"
"一次胃鏡就要一千多,我們哪有這個錢?"
爸爸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聽見他的聲音。
"再撐撐吧,我下個月多加點班。"
"工廠最近訂單多,晚上可以加班到十點。"
"加班費一小時二十塊,一個月能多掙一千多呢。"
媽媽哽咽著:"你的胃本來就不好,還熬夜加班?"
"沒事的,我年輕,扛得住。"
爸爸今年五十二歲了。
他說自己年輕。
我躺在床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恨自己沒用。
剛畢業(yè),工資只有四千塊。
扣掉房租和日常開銷,根本幫不上家里。
我想起白天在老宅院子里的情景。
奶奶那么篤定地把三套房全給了伯伯。
她說,弟弟就該讓著哥哥。
可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我爸就活該被欺負?
為什么我爸付出那么多,卻什么都得不到?
三個月后的一個晚上,媽媽接到伯母的電話。
"建民嫂子,媽住院了,在市第一醫(yī)院!"
媽媽臉色大變,立刻給爸爸打電話。
爸爸正在工廠加班,接到電話二話不說就請假往醫(yī)院趕。
我和媽媽打車先到了醫(yī)院。
急診室的燈還亮著。
伯母坐在長椅上,臉上的妝都哭花了。
"媽突然心臟疼,疼得都說不出話了。"
"我和建國都嚇壞了,趕緊叫了救護車。"
"醫(yī)生說要做手術(shù),需要家屬簽字。"
爸爸趕到的時候,工作服都沒來得及換。
他身上還帶著機油的味道,額頭上全是汗。
"媽怎么樣了?醫(yī)生怎么說?"
"需要做心臟支架手術(shù),但是..."
伯母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爸爸追問道。
"但是要先交五萬塊押金。"
五萬。
這個數(shù)字讓空氣都凝固了。
媽媽下意識地看了看手機。
她銀行卡里只有八千塊,那是這兩個月省下來的。
爸爸沒有猶豫:"我去交。"
"老周,咱們..."媽媽拉住他。
"先救人要緊。"
爸爸轉(zhuǎn)身去繳費處。
他給好幾個朋友打電話借錢。
"老張,能借我兩萬嗎?我媽住院了。"
"李哥,能幫個忙嗎?我急需用錢。"
打了五六個電話,終于湊夠了五萬塊。
手術(shù)進行了三個小時。
爸爸就站在手術(shù)室門口,一動不動。
他的腿本來就有傷,站久了會疼。
媽媽幾次勸他坐下,他都搖頭。
"站著等踏實點。"
凌晨兩點,手術(shù)終于結(jié)束了。
醫(y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
"手術(shù)很成功,但是后續(xù)還要住院觀察。"
"總的費用大概要七萬左右。"
又是七萬。
爸爸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在醫(yī)院的三天三夜,爸爸幾乎沒合眼。
他守在病床邊,每隔一會兒就要看看奶奶的情況。
奶奶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爸爸。
"建民,你怎么在這兒?"
"媽,您好好休息,別說話。"
奶奶眼眶紅了:"還是你最孝順。"
伯伯第二天才到醫(yī)院。
他穿著西裝,說是單位開會走不開。
在病房待了半個小時,接了個電話就走了。
04
臨走時,他給了爸爸兩萬塊現(xiàn)金。
"建民,醫(yī)藥費我出兩萬,剩下的你先墊著。"
"我最近手頭緊,等過段時間再給你。"
爸爸接過錢:"哥,你別著急,慢慢來。"
奶奶出院那天,伯伯沒來。
是爸爸一個人辦的出院手續(xù),結(jié)的帳。
總共花了七萬兩千塊。
伯伯給的兩萬,爸爸墊了五萬兩千。
媽媽算了一下家里的存款。
只剩下一千三百塊了。
"這個月的生活費怎么辦?"她小聲問爸爸。
"我再找朋友借點。"爸爸說。
他的眼睛里有化不開的疲憊。
送奶奶回老宅的路上,奶奶拉著伯伯的手。
"還是老大有出息啊,有你在媽就放心了。"
伯伯低著頭,沒說話。
爸爸在旁邊整理奶奶的行李,假裝沒聽見。
可是他的手抖了一下。
那個裝著藥的袋子掉在了地上。
轉(zhuǎn)眼到了初冬。
江城的天氣一天比一天冷。
家族微信群里突然熱鬧起來。
奶奶發(fā)了一條語音:"我明年三月就八十大壽了,想好好辦一場。"
伯母立刻回復:"媽您放心,我們一定辦得風風光光的!"
堂哥也發(fā)了個大拇指的表情。
奶奶又發(fā)了一條:"老大負責訂酒店,老二負責出錢。"
看到這條消息,媽媽的手機差點摔在地上。
"什么?讓我們出錢?"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爸爸接過手機看了看,平靜地說:"行,我知道了。"
他在群里回復:"媽,您放心,壽宴的錢我出。"
第二天,伯伯打來電話。
"建民,我訂了國際大酒店,三樓宴會廳。"
"三十八桌,一桌兩千八百八十八。"
"總共需要十一萬左右。"
媽媽在旁邊聽著,臉色都變了。
"十一萬?周建國,你訂這么貴的酒店干什么?"
她搶過電話,聲音都在抖。
"建民嫂子,媽就這一個八十大壽,當然要辦好點。"
伯伯的語氣很輕松。
"再說了,咱們周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不能寒酸了。"
"這錢不是讓你們一下子都拿出來,可以慢慢給的。"
掛了電話,媽媽癱坐在沙發(fā)上。
"十一萬...咱們?nèi)也怀圆缓纫惨獢€兩年。"
"周建民,你就真的要答應?"
爸爸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
"媽就這一個八十大壽,辦好點也應該。"
"我去找朋友借。"
"借?你還要借多少?咱們現(xiàn)在欠了多少你心里沒數(shù)嗎?"
媽媽的眼淚又下來了。
"工友老張那里借了三萬,發(fā)小李哥那里借了兩萬。"
"你表弟那里還借了一萬五。"
"加上醫(yī)院的,前前后后借了快十萬了!"
"你拿什么還?"
爸爸沒說話,煙霧模糊了他的臉。
那天晚上,他們又吵架了。
這是我記事以來,他們吵得最兇的一次。
媽媽摔了碗,哭著說要離婚。
爸爸一個人在陽臺上站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他的眼睛紅紅的。
但是他還是轉(zhuǎn)了兩萬塊給伯伯。
"哥,這是定金,剩下的我這個月底給你。"
接下來的一個月,爸爸每天都加班到深夜。
有時候凌晨一兩點才回家。
他的胃病犯得越來越頻繁了。
有一次疼得在床上打滾,額頭上全是冷汗。
媽媽要帶他去醫(yī)院,他死活不肯。
"就是老毛病,忍忍就過去了。"
"去醫(yī)院又要花錢,沒必要。"
我看著他蒼白的臉,心里像被刀割一樣疼。
05
壽宴前一周,伯伯突然頻繁給爸爸打電話。
有一天晚上,我聽見爸爸在陽臺上講電話。
"哥,你真的想好了?"
"這樣做,媽會..."
爸爸停頓了很久。
"好,我尊重你的決定。"
他掛了電話,在陽臺上站了很久。
煙頭一根接一根地扔下去。
樓下的垃圾桶旁邊,散落著一地的煙頭。
我推開門:"爸,怎么了?"
"沒事。"他轉(zhuǎn)過身,勉強笑了笑。
"就是你伯伯有些事要處理。"
"什么事啊?"我追問。
"大人的事,小孩別管。"
爸爸摸了摸我的頭。
"快去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我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
爸爸的那句"我尊重你的決定"是什么意思?
伯伯到底要做什么?
這些天,家里的氣氛越來越壓抑。
媽媽總是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發(fā)呆。
爸爸的話更少了,有時候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
只有吃飯的時候,他才會勉強打起精神。
"晨晨,多吃點菜,別光吃飯。"
"秀英,你也多吃點,瘦了。"
他自己的碗里永遠只有米飯和一點點菜。
壽宴前兩天,小姑打來電話。
"建民,你是不是傻?"
"十一萬你都出?你哪來的錢?"
爸爸沉默了一會兒:"借的。"
"借的?你瘋了嗎?"
小姑的聲音很大,我在旁邊都聽得見。
"媽偏心成那樣,你還這么孝順干什么?"
"你看看你大哥,把你當親弟弟了嗎?"
"他拿了三套房,現(xiàn)在連個壽宴的錢都不肯出!"
爸爸平靜地說:"小妹,她是我媽,這是我該做的。"
"你該做的?你該被人欺負一輩子?"
小姑哭了。
"哥,你怎么就這么老實?"
"你這樣下去,會被他們榨干的!"
掛了電話,爸爸又點了根煙。
他坐在陽臺上,看著窗外的夜景。
江城的夜晚很冷,風吹得窗戶框嘩嘩響。
爸爸就那樣坐著,一動不動。
月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那個影子看起來格外孤獨。
那天夜里,我偷偷翻看家里的舊相冊。
里面夾著一個賬本,記錄著這些年的收支。
一九九八年,借給大哥讀大學五千。
二零零三年,大哥結(jié)婚彩禮兩萬。
二零零八年,大哥買車借款八萬。
二零一二年,媽住院墊付五萬。
還有很多很多筆。
每一筆都有日期,有金額,有備注。
但是沒有一筆寫著"已歸還"。
這些錢加起來,至少有二十萬。
二十萬。
這對我們家來說,是個天文數(shù)字。
我拿著賬本去找爸爸。
"爸,這些錢..."
爸爸看了一眼,把賬本合上。
"都是過去的事了。"
"可是伯伯一分都沒還!"我的眼淚掉下來。
"他是我哥,幫他是應該的。"
爸爸把賬本放回抽屜。
"晨晨,錢是身外之物,親情才最重要。"
"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的。"
可是我不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
為什么親情就意味著要無限付出?
為什么我爸就該被這樣欺負?
06
壽宴這天,江城下了場小雨。
國際大酒店三樓宴會廳,裝飾得富麗堂皇。
巨大的水晶吊燈從天花板垂下來,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舞臺中央掛著紅色的橫幅:"恭祝周李氏老太太八十大壽"
三十八桌賓客陸續(xù)入場。
有親戚,有奶奶的老朋友,還有伯伯單位的同事。
伯伯穿著定制的深灰色西裝,打著領帶。
他站在門口,笑容滿面地和賓客握手。
"謝謝來參加我母親的壽宴。"
"里面請,里面請。"
伯母穿著一件棗紅色的旗袍,化著精致的妝。
她挽著堂哥的手臂,臉上的笑容幾乎要溢出來。
"哎呀,王姨,好久不見!"
"李叔叔,您還是那么精神!"
爸爸穿著媽媽新買的西裝,在后廚忙碌。
那套西裝是媽媽在商場打折時買的,一共五百塊。
"師傅,這道菜能不能再熱一下?"
"這個湯的味道再調(diào)整一下。"
他忙得滿頭大汗,衣領都濕透了。
媽媽陪著奶奶在休息室里。
她幫奶奶整理衣服,梳頭發(fā)。
"媽,您今天真精神。"媽媽勉強笑著說。
奶奶照著鏡子,很滿意。
"多虧了建國,把壽宴辦得這么好。"
"還是老大有本事。"
媽媽的笑容僵住了。
宴會正式開始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十二點。
賓客們都落座了。
每張桌子上都擺著精美的菜肴。
冷菜八樣,熱菜十二樣,還有點心和水果。
每一道菜都做得很精致。
司儀是伯伯特意請的專業(yè)主持人。
他穿著燕尾服,拿著話筒走上舞臺。
"尊敬的各位來賓,女士們,先生們,大家中午好!"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我們歡聚一堂,共同慶祝周老太太的八十大壽!"
掌聲雷動。
聚光燈打在奶奶身上。
她穿著新做的唐裝,臉上洋溢著笑容。
"首先,讓我們有請壽星的大兒子,周建國先生致辭!"
伯伯整了整領帶,大步走上舞臺。
他接過話筒,聲音洪亮。
"各位親朋好友,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來參加我母親的八十大壽。"
"母親這一生不容易,養(yǎng)育我們兄妹三人長大成人。"
"她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但從來沒有一句怨言。"
伯伯說得聲情并茂,臺下不時響起掌聲。
"我作為長子,一直以來都以孝順母親為己任。"
"母親生病,我第一時間送她去醫(yī)院。"
"母親缺什么,我第一時間給她買。"
"今天這個壽宴,也是我為母親精心準備的。"
臺下又是一陣掌聲。
我坐在角落里,看著臺上意氣風發(fā)的伯伯。
心里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奶奶站起來,走到臺上。
司儀把話筒遞給她。
"我這輩子啊,最驕傲的就是生了個好大兒子。"
奶奶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很堅定。
"建國有出息,有本事,把我照顧得很好。"
"我能有這樣的兒子,是我的福氣。"
臺下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
鏡頭掃過爸爸。
他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靜靜地鼓著掌。
臉上帶著笑容,那種溫和的,不爭不搶的笑容。
可是我看見,他握著茶杯的手在微微顫抖。
茶水晃動著,差點灑出來。
"下面,有請大兒媳婦張麗華女士送禮!"
伯母迫不及待地站起來,扭著腰肢走上臺。
她從精美的禮盒里拿出一條金項鏈。
"媽,這是我和建國的一點心意!"
金項鏈在燈光下閃閃發(fā)光,粗粗的,少說也有五十克。
全場一片驚呼。
"哇,好粗的金項鏈!"
"得好幾萬吧?"
"老太太真有福氣啊!"
伯母得意地笑著:"這是純金的,五十克,花了兩萬多呢。"
奶奶笑得合不攏嘴,讓伯母幫她戴上。
"還是老大孝順,知道給媽買這么貴重的禮物。"
司儀趁熱打鐵:"下面,有請二兒子周建民先生送禮!"
全場的目光都轉(zhuǎn)向爸爸。
他慢慢站起來,從座位底下拿出一個包裝簡單的盒子。
那個盒子是用牛皮紙包的,綁著一根紅色的繩子。
和剛才伯母的精美禮盒一比,簡直寒酸得不行。
爸爸走上臺,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
里面是一本手工相冊。
封面是用布做的,上面繡著"母親"兩個字。
"媽,我給您做了一本相冊。"
爸爸的聲音不大,帶著點緊張。
"里面記錄了您這八十年的照片,從您小時候,到現(xiàn)在。"
"我花了三個月,一張一張整理出來的。"
他翻開相冊,里面每一頁都貼著照片。
黑白的老照片,泛黃的彩色照片,還有最近拍的數(shù)碼照片。
每張照片下面都有注釋。
"一九四五年,您出生在江城老街。"
"一九六二年,您和爸爸結(jié)婚。"
"一九七零年,您生下我們。"
"二零一五年,您七十歲生日那天。"
爸爸的聲音越來越哽咽。
全場安靜下來。
沒有掌聲,沒有喝彩。
有人小聲嘀咕:"就這?連個金鐲子都不送?"
"是啊,摳門死了。"
"人家大哥送的是金項鏈,他送個破相冊。"
這些話不大不小,剛好能讓臺上的人聽見。
媽媽的臉漲得通紅,眼眶都紅了。
奶奶接過相冊,隨意翻了幾頁。
"嗯,挺好的。"
她的語氣很敷衍,然后就把相冊放在了一邊。
爸爸站在那里,手足無措。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司儀趕緊接話:"好的,讓我們感謝兩位孝子的禮物!"
"下面開始宴會,請大家用餐!"
音樂響起,氣氛才緩和下來。
爸爸走下臺,回到座位上。
他的頭低得很低,一句話都沒說。
我走過去,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涼,微微發(fā)抖。
07
菜一道道上來,賓客們觥籌交錯。
每個人都在聊天,喝酒,祝賀。
只有我們這桌,安靜得像是不存在一樣。
我聽見旁邊桌的人在議論。
"聽說老太太把三套房全給了大兒子?"
"可不是,小兒子一套都沒分到。"
"那小兒子不得憋屈死了?"
"人家好像不生氣啊,這不還出錢辦壽宴呢。"
"唉,老二這性格,難怪被欺負。"
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
媽媽放下筷子,眼淚又下來了。
就在這時,伯伯突然站起來。
他放下酒杯,臉色變得很凝重。
和剛才春風得意的樣子完全不同。
"媽,各位親朋,請大家稍等一下。"
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伯母疑惑地看著丈夫:"建國,你要干什么?"
伯伯沒有回答,他徑直走向舞臺。
司儀愣了一下,把話筒遞給他。
"大家都知道,今天是我母親的八十大壽。"
伯伯的聲音有些顫抖。
"這應該是個高興的日子。"
他停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
"但是,有件事,我必須要說。"
全場寂靜。
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看向舞臺。
奶奶也愣住了:"建國,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爸爸坐在角落,握著茶杯的手開始劇烈地顫抖。
茶水濺出來,灑在了桌上。
伯伯的手伸進西裝內(nèi)袋。
他慢慢掏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
那個檔案袋看起來很舊,邊角都磨損了。
里面鼓鼓囊囊的,裝著很多東西。
全場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那個檔案袋。
空氣仿佛凝固了。
只能聽見中央空調(diào)的嗡嗡聲,和某個人急促的呼吸聲。
伯伯的手在抖。
他打開檔案袋,從里面抽出一沓泛黃的紙張。
那些紙張在燈光下泛著陳舊的光澤。
有借條,有收據(jù),有銀行轉(zhuǎn)賬單,有房產(chǎn)證復印件。
每一張紙都被仔細地保存著。
"這些年,有件事,我一直沒有說。"
伯伯的聲音哽咽了。
"有件事,我一直愧疚。"
他舉起那沓紙張,看向臺下的爸爸。
然后轉(zhuǎn)向奶奶,眼眶已經(jīng)紅了。
他張開嘴,剛要說話——
突然,他的手抖了一下。
那沓紙張中,最上面的一張滑落下來。
飄飄悠悠地落在舞臺中央。
聚光燈正好打在那張紙上。
所有人都看到了。
小姑的筷子掉在盤子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坐在前排的王姨探著身子,瞇起眼睛想看清楚。
后面幾桌的賓客全都站起來,脖子伸得老長。
奶奶猛地撐著桌子站起來,椅子被推得"嘎吱"一聲。
她的臉色從紅潤變得煞白,嘴唇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