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草原，是一年中最富生機的時候。巴特爾騎著那匹陪伴了他五年的棕色蒙古馬，領(lǐng)著一對新婚夫婦深入草原腹地。風(fēng)吹過，草浪起伏，如同綠色的海洋。

“巴特爾，這里真是太美了！”新娘林靜張開雙臂，深吸一口氣：“比城里那些人工景點強多了！”

林靜的丈夫張健正忙著調(diào)試他的單反相機：“別動，就這個姿勢，太完美了。”

巴特爾勒住馬，眉頭微皺：“再往前就是真正的草原深處了，手機信號會越來越弱。我們必須遵守約定，你們要聽從我的指揮，這里雖然美麗，但也隱藏著危險?！?/p>

“知道啦，向?qū)Т蟾纾　睆埥〔灰詾槿坏財[擺手:“您就放心吧，我們不會給您添麻煩的?！?/p>

巴特爾望著這對興致勃勃的新婚夫婦，心中隱隱不安。兩天前，當(dāng)他們通過旅行社找到他，堅持要深入草原體驗“真正的荒野”時，他就有所猶豫。城里人總把草原想象得過于浪漫，卻不知大自然既有溫柔的一面，也有殘酷的法則。

繼續(xù)前行途中，巴特爾忽然勒住馬，翻身跳下。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地上的一團黑色糞便，湊近聞了聞，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是狼糞，新鮮的。這說明附近有狼群活動?！卑吞貭栒酒鹕恚h(huán)顧四周:“我們得返回了，現(xiàn)在掉頭還來得及?！?/p>

“狼群？”林靜臉上掠過一絲恐懼，但張健卻興奮起來。

“真的嗎？那太棒了！要是能拍到狼群，這趟就值了！”張健舉著相機四處張望:“我們在動物園見過狼，沒什么可怕的。”

巴特爾搖頭：“草原狼和動物園里的狼不一樣。它們聰明、團結(jié)，而且現(xiàn)在正是食物短缺的季節(jié)。我們必須返回。”

“別啊，向?qū)Т蟾纭！睆埥〔粯芬?“我們好不容易來一趟，這還沒到目的地呢。再說了，你不是有槍嗎？”

“槍是最后的手段?！卑吞貭柵呐膾煸隈R鞍旁的獵槍:“在草原上，尊重自然才能活得更久。狼是草原的清潔工，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傷害它們。”

經(jīng)過一番爭論，在巴特爾的堅持下，夫妻倆勉強同意第二天一早就返回。但巴特爾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

夜幕降臨，巴特爾選在一處背風(fēng)的小坡下扎營,他仔細檢查了馬匹，將三匹馬牢牢拴在營地中央。

“記住，今晚絕對不能生火，火光和氣味會引來狼群。”巴特爾嚴(yán)肅地叮囑:“吃我們帶的干糧就好。”

夫妻倆點頭答應(yīng),然而當(dāng)巴特爾去檢查馬具時，張健悄悄從背包里拿出一包牛肉干。

“咱們生個小火堆，烤烤牛肉干，多有情調(diào)?！彼麑α朱o眨眨眼:“反正就一會兒，巴特爾不會發(fā)現(xiàn)的?！?/p>

林靜猶豫道：“可是向?qū)дf了不能生火...”

“就一小會兒，沒事的。這么冷的晚上，喝點熱湯多好?！?/p>

就在火苗竄起，牛肉干的香味開始飄散時，巴特爾聞訊趕來，一腳踢散了剛剛生起的火堆。

“你們在干什么！”他罕見地發(fā)怒了:“這是在拿我們的生命開玩笑！”

張健也來了脾氣：“你不過是個向?qū)?，我們付錢雇的你，憑什么對我們指手畫腳？”

就在這時，遠處的黑暗中，忽然亮起幾點綠光。

巴特爾渾身一僵：“有狼！”

“在哪？你別嚇我?！睆埥ㄒ膊桓以俪沉?，聲音里露出驚慌。

狼群的到來悄無聲息，只有那一雙雙在月光下閃爍的綠眼，預(yù)示著危險。林靜尖叫一聲，躲到了張健身后。

“快，把所有的可燃物都集中起來！”巴特爾命令道，同時迅速從馬鞍袋里取出固體燃料，“你們?nèi)绻牖蠲?，就按我說的做！”

夫妻倆這才慌了神，手忙腳亂地幫忙。巴特爾點燃了一堆大火，火光映照下，狼群的身影清晰可見——大約有十多只，體型瘦削但肌肉結(jié)實，正圍著營地打轉(zhuǎn)。

“狼怕火，但它們也很聰明，不會輕易放棄。”巴特爾緊握獵槍，但沒有開槍，“只要火不滅，它們就不敢輕易進攻?！?/p>

巴特爾的沉穩(wěn)印襯出張建夫婦的惶恐，他們嚇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雖然巴特爾沉穩(wěn)冷靜，然而，意外還是發(fā)生了。一匹馬受驚過度，掙脫了韁繩，嘶鳴著沖向黑暗。幾乎同時，幾只狼如離弦之箭般撲了上去。凄厲的馬嘶聲劃破夜空，隨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聲。

林靜嚇得哭起來，張健也是臉色蒼白，渾身顫抖起來。

“現(xiàn)……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張健終于顫聲說道。

“等天亮?！卑吞貭柮鏌o表情。

整個夜晚，巴特爾都沒有合眼，不斷往火堆里添加燃料，警惕地注視著狼群的動向。狼群享用完那匹不幸的馬后，并沒有離開，而是繼續(xù)在火光邊緣徘徊，等待著時機。

“它們...為什么不走？”林靜顫抖著問。

“因為它們知道我們還有馬，還有...”巴特爾頓了頓：“我們。”

這句話讓夫妻倆徹底明白了處境的危險。

終于，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隨著黎明到來，狼群暫時退去，但巴特爾知道，它們一定就在不遠處。

“趁現(xiàn)在，我們立刻出發(fā)！”巴特爾命令道：“放棄所有不必要的行李，只帶必需品。狼群白天也會活動，而且它們記住了我們的氣味。”

三人匆忙收拾，騎著剩余的三匹馬向人類聚居區(qū)方向疾馳。巴特爾選擇了一條較為難走但距離更近的路線，希望能擺脫狼群的追蹤。

一路上，張健和林靜沉默不語，既因為恐懼，也因為羞愧。他們終于意識到自己的任性帶來了多么嚴(yán)重的后果。

中午時分，他們在一處小溪邊停下，讓馬匹飲水和休息。巴特爾爬上附近的一座小丘，眺望來路，心沉了下去——遠處，幾個移動的小點正迅速接近。

“它們追上來了！”巴特爾沖下小丘：“快上馬！”

“怎么可能？”張健不敢相信，“狼怎么能追上馬？”

“狼的耐力比馬強，而且它們很聰明，知道抄近路?！卑吞貭栆呀?jīng)翻身上馬：“快走！”

三人再次策馬狂奔，但經(jīng)過半天的奔波，馬匹已經(jīng)疲憊不堪，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不到半小時，狼群就追了上來，形成一個包圍圈，將三人困在中間。

巴特爾舉起獵槍，向天鳴槍示警。狼群暫時后退，但沒有散去。一只體型較大的灰狼——顯然是狼王——站在遠處的小丘上，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子彈不多，我必須省著用?！卑吞貭柕吐曊f，他的額頭滲出了汗珠。

狼王發(fā)出一聲長嚎，狼群開始收縮包圍圈。巴特爾瞄準(zhǔn)一只試圖從側(cè)面靠近的狼，扣動扳機。槍聲響徹草原，那只狼應(yīng)聲倒地。狼群再次后退，但這次，它們只是退到更遠一些的距離，仍然圍著不放。

“它們在學(xué)習(xí)?！卑吞貭柍林氐卣f：“它們知道槍的射程了。”

最糟糕的事情發(fā)生了——馬匹因過度疲勞，再也跑不動了，任憑怎么催促，也只是喘著粗氣，寸步難行。

“下馬，圍成一圈！”巴特爾命令道，同時點燃了最后一些固體燃料。

狼王又發(fā)出一聲長嚎，這次，狼群開始從四面同時逼近。巴特爾知道，這是總攻的信號。他握緊獵槍，準(zhǔn)備進行最后的抵抗。張健和林靜緊緊抱在一起，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高亢的鳴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