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歐陽凝芳

Z32次列車開始檢票的廣播響起，我合上書，從背包里掏出身份證。正要起身，書中忽然滑落一張紙片，輕輕飄落在腳邊。我趕緊俯身拾起，仔細(xì)端詳。這是一張2014年的紅色軟紙火車票，字跡依然清晰：余姚至黃石，2014年10月3日，新空調(diào)硬臥，13車上鋪。票面右側(cè)，“國慶回家”四個鉛筆小字，依稀可辨。

我輕輕撫著票面，細(xì)膩的紙質(zhì)觸感，瞬間喚醒了沉睡十年的記憶。

那時家里還沒買車，Z32次是寧波至武昌的直達(dá)特快列車，夕發(fā)朝至。晚上從我所在的余姚上車，蜷在鋪位上睡一覺，次日清早5點就能抵達(dá)家鄉(xiāng)，既方便又安全，自然而然成了我們回家的專屬列車。每逢年節(jié)，Z32次總是我們的首選。但節(jié)假日購票不是件易事。記得那時，我在余姚守著電腦，弟弟在老家拿著手機，同時刷新網(wǎng)站。當(dāng)頁面終于跳出“購票成功”時，我們隔著電話歡呼起來，仿佛打了一場勝仗。

到了乘車那天，我們早早趕到余姚站。不大的候車廳里早已是人頭攢動，天南地北的鄉(xiāng)音在空氣中交融，整個大廳里彌漫著節(jié)日特有的擁擠與歡樂。當(dāng)取票機“嘶”的一聲，吐出一張帶著機器余溫的車票，我小心翼翼地握住它，心里很是踏實。這通往故鄉(xiāng)的一紙票根，一下子將所有的思念與期待都穩(wěn)穩(wěn)地給接住了。

那時檢票口還沒有自助閘機，進站靠人工驗票。工作人員接過車票，在票面上“啪”地蓋下檢票章，我接過票，上車安頓妥當(dāng)后，心中雀躍，便順手在票面上寫下“國慶回家”四個字，小心翼翼夾進了隨身攜帶的書本里。誰知這一夾，就是十年。

十年過去了，這趟列車仍然是我回家的首選，但火車站已悄然換了模樣。取票機前不再有逶迤的長隊，檢票口換成了智能閘機，人們只需刷一下身份證便能迅速通行。那些曾經(jīng)緊握在手中的車票，已悄然退出歷史舞臺。

列車緩緩啟動，窗外是流動的夜色與燈火。我將這張意外重見的車票，又小心翼翼地安放于書頁之間。它是一枚時光書簽，更是一個時代的恒久印記，所記錄的，是個體的歸程，更是集體記憶里的溫情，定義著我們心中最溫暖的坐標(bi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