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剛過,豫西的黃土塬還帶著夏末的燥熱。陳硯秋蹲在偃師二里頭遺址的探方邊,指尖拂過一塊刻著螺旋紋的陶片,陶片邊緣還沾著三千多年前的土腥氣。她身后的助手小林正捧著一本泛黃的《山海經(jīng)》,絮絮叨叨地念著:“昆侖之虛,方八百里,高萬仞。有青鳥棲于東,赤龍盤于西,神人西王母居之……”
“停一下。” 陳硯秋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些寫滿神仙的故事,幾乎都沒提過西周之后的事?”
小林愣了愣,翻了翻書頁:“好像還真是。女媧補(bǔ)天、大禹治水、后羿射日、黃帝戰(zhàn)蚩尤…… 全是夏商甚至更早的事。周朝以后,除了封神榜里摻了點(diǎn)西周初年的事,就只剩八仙、白蛇這種‘接地氣’的傳說了,連個正經(jīng)的‘創(chuàng)世神’都沒有。”
陳硯秋站起身,望著遠(yuǎn)處連綿的邙山,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作為考古系最年輕的教授,她研究先秦神話與考古對應(yīng)關(guān)系已有十年,這個問題像根細(xì)刺,扎在她心里很久了 —— 為什么中國的神話,會集體 “?!?在西周之前?難道那個時代,真的有過神仙?
這次來二里頭,陳硯秋原本是為了驗(yàn)證 “夏代是否存在文字” 的猜想??删驮谔椒降牡谌龑樱粔K巴掌大的綠松石銅牌,讓她的研究方向徹底偏了。銅牌上嵌著的綠松石,拼成了一只展翅的神鳥,鳥喙叼著一枚圓形玉石,玉石上刻著四個歪歪扭扭的符號??脊抨?duì)的文字學(xué)家反復(fù)辨認(rèn),確定這不是已知的甲骨文或金文,更像是一種原始的象形文字。
“你看這符號,” 陳硯秋指著玉石上的圖案,“第一個像‘人’站在‘山’上,第二個是‘水’紋,第三個是‘火’,第四個…… 像不像‘天’字的雛形?”小林湊過來細(xì)看:“難道是在記錄‘神人降火’的事?《竹書紀(jì)年》里不是寫過,夏禹時‘天雨金,夏桀時兩日并出’嗎?”
這話讓陳硯秋心里一動,她想起去年在山西陶寺遺址,曾見過一塊刻著 “觀象臺” 圖案的陶盤,盤沿刻著二十八宿的雛形,而陶寺遺址的年代,恰好是堯舜時期 —— 正是神話里 “堯命羲和觀天象” 的時代?!白撸ゴ謇飭枂?。” 陳硯秋突然拎起工具包。二里頭遺址旁邊有個叫 “神柏村” 的村子,村里老人都能講幾段跟 “夏王” 有關(guān)的傳說。
村頭的老槐樹下,82 歲的王大爺正編竹筐。聽說她們是研究 “老祖宗” 的,老人放下竹刀,打開了話匣子:“俺們村后那座山,以前叫‘禹王山’,山上有個山洞,傳說是大禹治水時住過的。俺小時候還見過洞里的石桌石凳,上面刻著看不懂的花紋,后來搞農(nóng)田水利,山洞被填了……”
“那您聽說過‘神仙’嗎?” 小林追問。老人笑了:“咋沒聽過?俺奶奶說,以前天塌過一角,是個穿紅衣服的女子補(bǔ)好的;還有人能射下來太陽,能騎著龍飛。不過這些事,都說是以前的,周朝以后就沒聽過了?!标惓幥镒穯枺骸盀樯吨艹院缶蜎]了?”
老人撓了撓頭:“俺奶奶說,周朝的天子‘懂規(guī)矩’,把神仙都‘請’走了,以后人間歸人管,神仙不摻和了?!边@話雖然帶著民間傳說的虛構(gòu)成分,卻讓陳硯秋心里泛起了嘀咕:難道西周的建立,真的是神話 “斷代” 的關(guān)鍵?
回到考古隊(duì)駐地,陳硯秋連夜翻出了殷墟出土的甲骨文拓片。那些刻在龜甲獸骨上的文字,記錄著商代人最真實(shí)的生活 —— 而 “神”,是商代人生活的核心。她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