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錢沒了可以再掙，兄弟情分要是沒了，上哪兒找去？”

我把最后一杯送行酒一飲而盡，對著九個滿臉紅光的戰(zhàn)友豪氣干云地吼道。

為了這句話，我掏空家底，又背上一身債，用三十二萬的賬單把這八天的中秋團(tuán)聚堆砌成了一場盛大的表演。

兄弟們心滿意足地走了，留下滿屋的狼藉和虛榮過后的空虛。

我正沉浸在他們“夠意思”、“有排面”的夸贊中時，我老婆林曉，那個在這八天里安靜得像個影子的女人，默默地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她什么話都沒說，而是將一個厚厚的牛皮紙包裹，“啪”的一聲，放在了我面前的茶幾上...

01

中秋節(jié)前兩天，他們來了。一輛七座的商務(wù)車，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在巷子口就按起了喇叭。

我沖下樓，挨個捶他們的胸口。

老炮，猴子，大奎……九張臉，有的胖了，有的添了皺紋，但那股子又野又親的味道沒變。

家里那一百平米出頭的房子，瞬間就被這九個男人的嗓門、行李和身上的煙草味給撐滿了。

林曉在廚房里忙活，端出一盤盤切好的水果。

她穿著圍裙，頭發(fā)簡單地挽著，臉上掛著得體的笑。

兄弟們喊著“嫂子好”“嫂子辛苦了”，她就點(diǎn)點(diǎn)頭，說“不辛苦，你們來，阿峰高興”。

我摟著老炮的肩膀，對他們宣布：

“兄弟們，接下來八天，都聽我安排。咱們這地方，山好水好，我包了一輛車，請了司機(jī)，咱們把最好的地方都玩遍，把最好吃的東西都嘗遍！”

猴子在省城開了個小公司，最有錢，他馬上掏出煙來散：

“峰哥，你這就見外了，咱們兄弟出來，哪能讓你一個人破費(fèi)。”

我把他的手按下去，聲音也大了起來：

“你這是打我臉！到了我這兒，就是我的人。你們什么都不用管，只管玩得開心?！?/strong>

我的聲音在客廳里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豪氣。戰(zhàn)友們不再爭了，氣氛瞬間被推到了最高點(diǎn)。我們開了酒，從下午喝到深夜。聊的是新兵連的糗事，是演習(xí)時趴過的泥坑，是退伍那天抱頭痛哭的車站。酒精讓一切都變得模糊而溫暖，我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熱血沸ung的年紀(jì)。林曉進(jìn)進(jìn)出出，給我們添酒，收拾桌上的骨頭和果皮。她的身影很安靜，像一只穿堂而過的蝴蝶，偶爾停一下，但從不參與我們的話題。

夜深了，我扶著醉醺醺的大奎去客房?；貋淼臅r候，看見林曉一個人在陽臺上站著。我走過去，從后面抱住她，酒氣噴在她脖子上?！袄哿税?？”

“還好?！彼穆曇艉茌p。

“你看他們多高興。我就想讓他們高興?！蔽矣悬c(diǎn)得意地說。

“嗯，”她停頓了一下，“你高興就好?！?/p>

我沒聽出她話里的深意，只覺得今晚的一切都完美無缺。我以為我的慷慨和熱情，是對這份兄弟情最好的證明。我不知道，這只是一個漫長而昂貴的序幕。那八天，就像一場盛大的焰火，而我，親手點(diǎn)燃了那根引線，站在下面，仰著頭，滿心期待著它在最高空炸開時的絢爛。

02

第二天一早，一輛黑色的豪華商務(wù)車準(zhǔn)時停在了樓下。

司機(jī)穿著白襯衫，戴著白手套，恭敬地為我們拉開車門。

老炮他們吹著口哨，拍著我的肩膀，說：“阿峰，你這排場，夠級別！”

我笑了笑，心里那點(diǎn)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我就是要這個效果，就是要讓他們覺得，我阿峰在社會上站穩(wěn)了腳跟。

八天的行程，我安排得滴水不漏。我們?nèi)チ俗铍U峻的峽谷漂流，去了云霧繚繞的山頂寺廟，甚至包了一艘游艇在湖上釣魚。中午和晚上，我預(yù)定的都是本地最有名的特色餐廳，不是藏在深巷里的地道小館，而是那種門臉氣派，有穿著旗袍的服務(wù)員，一道菜就要幾百上千塊的地方。

菜單遞上來，我從來不看價錢，直接點(diǎn)最貴、最有名的那幾道。

猴子幾次想把菜單拿過去，都被我攔住了。

“別看了，你們是客，哪有客人點(diǎn)菜的道理。”我說。

然后他對服務(wù)員說：“把你們店的招牌菜，都上一遍?！?/p>

一桌子菜，琳瑯滿目，很多菜我們甚至都叫不出名字。酒也是一樣，我讓人搬來整箱的好酒，瓶子一開，醇厚的香氣就彌漫開來。我們大聲劃拳，大口喝酒，仿佛要把這些年的不如意都隨著酒嗝一起吐出去。有幾次，猴子借著上廁所的機(jī)會想去偷偷把單買了，結(jié)果都被我提前安排好的“眼線”——司機(jī)給攔了下來。我過去拍著他的肩膀，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說：“猴子，你要是再跟我搶，就是看不起我阿峰?！?/p>

猴子只好作罷，只是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點(diǎn)復(fù)雜的東西。

林曉也跟著我們一起，但她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沉默的。在飯桌上，她不怎么吃菜，只是安靜地幫大家倒茶，或者用公筷給這個夾一筷子，給那個夾一筷子。戰(zhàn)友們都夸她賢惠，我聽了心里也美滋滋的。但到了晚上，回到酒店的房間，氣氛就變了。酒店是我訂的五星級套房，窗外就是城市的璀璨夜景。我興奮地跟她說明天的計劃，她卻只是淡淡地“嗯”一聲，然后就轉(zhuǎn)身去浴室洗漱。

她洗漱的時間越來越長，出來的時候，我通常已經(jīng)因為酒精和疲憊而昏昏欲睡。

我們躺在寬大的床上，中間隔著一條看不見的河。

我能聞到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卻感受不到一絲從前的親昵。她的身體是緊繃的，背對著我，像一座拒絕融化的冰山。

我以為她是累了，或者是女人家不習(xí)慣這種全是男人的場合。

我跟自己說，等兄弟們走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那時候天真地以為，只要我把這場招待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林曉作為我的妻子，也自然會感到驕傲。

03

行程過半，花費(fèi)像滾雪球一樣，已經(jīng)到了一個我不敢細(xì)想的數(shù)字。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我的熱情已經(jīng)成了一種表演，停不下來了。

我能感覺到兄弟們的情緒也在發(fā)生微妙的變化。

起初的驚喜和放縱，漸漸被一種客氣和拘謹(jǐn)取代。他

們不再像剛來時那樣無所顧忌地開玩笑，笑聲里也仿佛多了一層隔膜。

變化最明顯的是大奎。他是個老實人，在老家一個工廠里上班，工資不高。那天我們?nèi)チ艘粋€古鎮(zhèn)，鎮(zhèn)上有很多賣手工藝品的店鋪。大奎看上了一個手工雕刻的木梳，拿在手里看了很久，又放下了。我看到了，等他們走遠(yuǎn)，我回去直接買了下來，追上去塞給他：“給嫂子的，別嫌棄。”

大奎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拿著那把梳子，像是拿著一塊燙手的山芋?！胺甯?，這不行，太貴了……”

“什么貴不貴的，一個梳子而已?！蔽覞M不在乎地?fù)]揮手。

他沒再說什么，但那天剩下的時間里，他都很少說話。

真正把那種潛藏的矛盾擺上臺面的，是在一個大型購物中心里。老炮帶著他上小學(xué)的兒子一起來的，小家伙看中了一架最新款的無人機(jī)，標(biāo)價五千多。老炮嫌貴，哄著孩子說回去在網(wǎng)上買個便宜的。我聽到了，二話不說，直接刷卡，把無人機(jī)塞到孩子懷里?！澳弥?，叔叔送你的禮物！”

孩子歡呼雀躍，老炮的臉色卻非常難看。他把我拉到一邊，聲音壓得很低：“阿峰，你這是干什么？我不是買不起，你這樣讓我怎么做人？”

“你跟我還講究這個？”我有點(diǎn)不高興，“我給我大侄子買個玩具有什么問題？”

“這不是一個玩具的問題！”老炮有點(diǎn)急了，“你這幾天花了多少錢了？我們是兄弟，不是來打秋風(fēng)的！”

我們的爭執(zhí)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猴子過來打圓場，把我們拉開。那天的氣氛變得非常尷尬?；氐骄频?，林曉終于爆發(fā)了。這是她第一次對我發(fā)火。

她關(guān)上房門，眼睛紅紅地看著我：“陳峰，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道那個無人機(jī)多少錢嗎？你知道這幾天我們花了多少錢嗎？”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我也火了，酒精和連日來的亢奮讓我口不擇言，“我的兄弟在這里，我花點(diǎn)錢怎么了？我丟不起這個人！”

“你的面子就那么重要嗎？”她哽咽著問，“比我們這個家還重要？”

“你不可理喻！”我摔門而出，跑到樓下的酒吧又喝了個爛醉。

我以為這只是一次尋常的夫妻吵架。我不知道，這已經(jīng)是最后的警告。

04

最后一晚，是送別宴。我訂了本地最豪華的酒店包廂，巨大的水晶吊燈把每個人的臉都照得亮堂堂的。我像一個即將謝幕的演員，用盡全身的力氣，進(jìn)行著最后的表演。我頻頻舉杯，說著那些關(guān)于青春和誓言的祝酒詞。

“這杯酒，敬我們死去的青春！”

“這杯酒，敬我們未來的日子！”

“只要我阿峰還有一口氣在，你們永遠(yuǎn)是我的兄弟！”

兄弟們也舉杯，但他們的眼神閃爍，笑容也有些僵硬。酒桌上的氣氛很熱烈，但那種熱烈是空洞的，像冬天里燒著的一堆紙，看著火光沖天，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猴子臨走前，塞給我一張銀行卡，我死活不要，又塞了回去。老炮抱著我，說了很多感謝的話，但我聽著，總覺得那么生分。

第二天早上，我宿醉頭痛，挨個把他們送到車站。車開走的時候，我站在站臺上，揮著手，心里突然空了一大塊。那是一種狂歡過后的巨大失落感。

回到家，推開門，一股混雜著煙味、酒味和食物殘渣的怪味撲面而來。屋子里一片狼藉，沙發(fā)上扔著皺巴巴的衣服，茶幾上擺滿了空酒瓶和煙灰缸。林曉正在默默地收拾著，她把窗戶全部打開，用抹布一遍一遍地擦著桌子。

我走過去，想跟她說點(diǎn)什么，緩和一下昨晚的緊張氣氛。也許是想說一句“老婆辛苦了”，也許是想解釋一下我為什么非要那么做。但看著她沉默的背影，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家里太安靜了，安靜得能聽到墻上石英鐘秒針走動的聲音，嗒，嗒，嗒，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我忽然覺得很累，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我癱倒在沙發(fā)上，看著天花板，腦子里亂糟糟的。這八天像一場夢，現(xiàn)在夢醒了，只剩下一片狼藉和無盡的空虛。

我正沉浸在這種復(fù)雜的情緒中，林曉從房間里走出來，將一個厚厚的包裹放在我面前的茶幾上。

05

那個包裹用牛皮紙包著，很厚，方方正正。上面沒有寫字，但它放在那里，就像一個沉默的宣告。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林曉放下包裹后，沒有看我，轉(zhuǎn)身走到了窗邊，留給我一個決絕的背影。

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我盯著那個包裹，足足有一分鐘，才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去解開上面的繩子。

繩子系得很緊，我解了好幾下才解開。

牛皮紙被一層層剝開，露出了里面的東西。

不是我想象中的任何東西。不是信，也不是什么紀(jì)念品。

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