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01
我叫沈妍,今年六十六歲。
三十年前,我和丈夫離婚,拿到了女兒的撫養(yǎng)權(quán)。
后來十多年,我一個人帶著女兒沈琳獨自生活。
退休之前,我是一名中學老師,每天上課任務(wù)繁重,回到家還要批改作業(yè),備課,輔導女兒功課。
可以說,前面十幾年,我都是苦過來的。
幸運的是,沈琳從小就知道我的辛苦,所以打小就特別努力,不管是學習還是生活,從來不讓我操心半點。
女兒上大學后去了外地,家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難免凄清冷靜。
為了打發(fā)時間,我專門去小區(qū)對面的老年興趣班報了個圍棋。
也就是在那里,我認識了陸全。
記得那天陽光很好,他坐在我對面,眉頭緊鎖地盯著棋盤,半晌才落下一子,卻是步顯而易見的臭棋。
我忍不住笑了,他抬頭看我,尷尬地撓了撓半白的頭發(fā),說:“沈老師,我這棋藝,怕是沒救了。”
我輕笑了一聲,故意打趣他,“那您可真得好好學習了?!?/p>
奇怪的是,我和陸全莫名的合得來。
后來很長一段時間,我每次去圍棋班都是和他一起下棋。
時間一久,我們也能說上些話。
交談中我得知陸全也是個孤獨的人。
他前妻早年病逝,兒子女兒已成家立業(yè),很少回來看他。
我們這兩個被時代拋在后頭的老人,就這樣在圍棋的黑白世界里找到了共鳴。
陸全是個很幽默的人,他總是能在我心情低落的時候找到各種能夠逗我開心的笑話。
見我沒那么低落了,他就笑道:“沈老師,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有什么事情想不開啊?人生短短幾十年,我們呀,也沒剩幾年了,與其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不如好好開心幾年,畢竟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沒準哪天就沒了?!?/p>
我被他的話逗笑了。
女兒大三那年,因為參加實習被派到國外去,所以沒回來陪我過年。
我一個人也沒什么好弄的,打算隨便煮幾個餃子吃了就算。
正當我在廚房等水開的時候,門鈴聲突然響起。
我走過去拉開門,入眼的是一張鮮紅不已的“?!弊痔?。
“新年快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那張字帖后傳來。
我伸出手接過,后面出現(xiàn)一張充滿笑容的面容。
“老陸?”雖然早就知道是他,可我還是忍不住驚訝一聲。
陸全笑了起來,“正好,今年我兒子他們也不回來過年,我也是一個人。不如我們搭個伙?”說著,他舉起手上提著的東西,竟然是好幾道已經(jīng)做好的菜。
我連忙讓他進屋。
把那些菜熱了一下,又下了幾個餃子。
坐在餐桌前的那一刻,我看著陸全,那一刻,我突然心頭有些動容。
十幾年來,我都是一個人撐過來,現(xiàn)在突然有個人可以陪著我,說不動容肯定是假的。
陸全仿佛看出我的心思,連忙舉起酒杯,爽朗道:“來,沈老師,新年快樂!”
我連忙舉起酒杯和他輕碰了一下。
那天以后,我們來往得更加頻繁。
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幾乎同進同出。
一年后的某天下午,我和陸全一起去逛公園。
行至湖邊,陸全突然叫住我,“沈老師?!?/p>
“嗯?”我疑惑的看向他。
只見他從懷中拿出一個盒子遞到我面前,低聲道:“這是我家里留給女主人的。之前是我媽用,后來是我妻子,現(xiàn)在……我想把它交給你。”
我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個成色上好的玉鐲。
聽到他的話,我更是一驚,連忙把那盒子推了回去,“老陸,你這是什么意思?這東西我絕對不能收?!?/p>
陸全問:“沈老師,你認真考慮一下,這段時間我對你的心意都是真的?!?/p>
“我們都這個年紀了,也都單著這么多年,孩子們又都不在身邊,有時候難免孤獨寂寞。我想的很簡單,咋們一起搭伙過日子就可以了?!?/p>
回到家后,我不斷回想著他這番話。
其實說實話,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我對他也并非全然無感。
可如果真的跟他在一起,尤其還是我們這個年紀…
想了想,我還是給女兒打了個電話,聽完我的講述,她驚喜道:“媽,你要是也對陸叔叔有感覺的話,其實可以試著接納一下他?!?/p>
“你這么多年都是一個人,之前好歹還有我陪著你,現(xiàn)在我出來工作了,你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其實我也擔心。”
“媽,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p>
聽到這話,我心里已然有了想法。
是啊,孩子如今都大了,不需要我操心了,我也該為自己活一回了。
第二天,我約陸全到家里,告訴了他我的想法。
聽到我的話,陸全居然激動得哭了出來,我看著他跟個小孩子一樣,覺得好笑,可好笑之余又覺得感動。
從那天起,我們便在一起了。
后來我跟著陸全一起去見了他的家人。
他的兒女對我頗有微詞,總覺得我是貪圖陸全退休金高才和他在一起,所以極力反對。
為了證明自己,我拿出一半積蓄幫陸全擔翻新屋子,這才叫他的家人松了口。
后來,我就搬過去和他住在一起。
前兩年,陸全對我依舊如初,可隨著我們年紀越大,陸全也沒了那種談情說愛的心思,我們的生活趨于平淡。
如今,我們已經(jīng)在一起十二年了。
這十幾年來,我全心全意地照顧著陸全的生活起居,盡力照顧陸全的飲食起居。
每年過年過節(jié),也都是我一個人忙前忙后招待他一家老小,從未有過半句怨言。
可他們始終把我當外人。
陸全的退休金自己保管,家里大的開支甚至從不與我商量。
去年他兒子買房,他二話不說拿出二十萬,而我女兒生孩子想換套大點的房子,我想支援幾萬,他卻滿臉不高興。
最后,我也只能偷偷給女兒轉(zhuǎn)了錢,不讓陸家人知道。
這幾年,我和陸全更是一天只能說上幾句話,日子過得枯燥無味。
可我卻不后悔,畢竟這是我自己當初選擇的路,在這之前,我也早就預(yù)想到了這一天的到來。
02
中秋佳節(jié),舉國同慶。
菜市場永遠是那么熱鬧。
我一邊看一邊考慮今晚打算做什么菜。
“阿姨,今天的螃蟹好啊,來幾只?”熟悉的攤販跟我打招呼。
我笑道:“不用了,家里有呢,女兒寄來的。”
買完菜從菜市場出來,深秋的晚風吹得人不禁一顫。
一入秋,天氣越發(fā)涼了起來。
進入小區(qū),我和幾個熟悉的鄰里打招呼。
“沈老師,今天買了什么好菜?”對門的張阿姨提著垃圾袋出來,笑著問道。
“就些家常菜,茄子、青菜、一條鱸魚。”我笑著應(yīng)答,心里卻惦記著冰箱里那箱女兒寄來的大閘蟹。
兩天前,我收到一個快遞,打開一看居然是上好的大閘蟹。
一看到這個,我就知道是女兒寄來的。
女兒雖然結(jié)婚后就定居外地了,可這些年總惦記著我,時不時就會給我寄各種東西。
知道我愛吃蟹,她每年中秋都會從陽澄湖訂購一箱上好的大閘蟹寄來。
今年更是夸張,足足寄了三十只,個個青背白肚,金爪黃毛,肥美得很。
“媽,今年這螃蟹便宜,我就多買了點,過了這幾天可就沒了?!?/p>
聽著女兒的話,我還是忍不住道:“這螃蟹什么時候不可以吃啊,本來這段時間的價格就貴,你還買那么多,多費錢啊?!?/p>
女兒嘻嘻一笑,打個哈哈過去。
看著滿滿一箱的螃蟹,我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我打算放在冰箱里慢慢吃,每天蒸上一兩只,能享受大半個月。
推開家門,一陣喧鬧聲撲面而來。
我愣了愣,以為自己走錯了門,可理智告訴我,這都是真的。
客廳里烏泱泱全是人,陸全的兩個兒子、兒媳、還有三個孫子孫女全來了,仔細數(shù)過去,十口人都在。
電視機開得震天響,孩子們在沙發(fā)上跳來跳去,瓜子殼、糖果紙撒了一地。
陸全的大兒媳王麗正端著果盤從廚房出來,看到我不冷不熱地打了聲招呼,“沈阿姨回來了。”
我點點頭,算是回應(yīng)了她。
陸全聞聲從人堆里站起來,見我站在玄關(guān)處,連忙走過來。
他有些局促地搓著手:“沒提前告訴你,孩子們說今天有空,就都過來聚聚,中秋嘛。”
我壓下心中的不快,勉強笑道:“好啊,熱鬧好。不過我菜買得不多,得再去買點?!?/p>
放下手中的菜籃子,我轉(zhuǎn)身又下了樓。心里卻像堵了團棉花,悶得慌。
陸全家每次來人都這樣,從不提前打招呼,來了就往那兒一坐,等著我去伺候他們,一家人都把我當免費保姆使喚。
十二年過去了,他兒女還是叫我“沈阿姨”,仿佛我始終是個外人。
重新買菜回來,我直接進了廚房。
王麗和陸全的二兒媳張娟正在里面切水果,見我進來,交換了個眼神,便借口出去了。
我嘆了口氣,開始整理買回來的菜。
來了這么多人,好歹得豐盛一些。
想起冰箱里的螃蟹,我便打算蒸幾只給小孩解解饞。
我打開冰箱,準備拿出螃蟹,可卻怎么也找不到。
我心里一緊,連忙四處尋找,最后在灶臺旁的大竹筐里看到了它們。
全都已經(jīng)被蒸熟了,橙紅色的蟹殼在燈光下泛著油光,整整三十只,一只不剩。
我的血一下子沖上了頭頂。
這時陸全剛好走進廚房拿東西,我強壓著火氣問:“這螃蟹怎么回事?”
陸全滿不在乎地說:“孫子們鬧著要吃螃蟹,我看冰箱里有現(xiàn)成的,就全蒸了。反正放著也是放著?!?/p>
我眼前一陣發(fā)黑,扶著灶臺才站穩(wěn)。
這螃蟹是女兒特意寄給我的,他連問都不問一聲就全蒸了?
三十只蟹,一頓全蒸了?
“你……你怎么不先問問我?”我的聲音都在發(fā)抖,“這是小琳寄給我的。”
陸全皺起眉頭,不耐地道:“至于嗎?不就是幾只螃蟹嗎?孩子們想吃就蒸了,大驚小怪的?!?/p>
我氣得說不出話,指著那筐蟹,手直哆嗦。
陸全卻已經(jīng)轉(zhuǎn)身出去了,留下我一個人在廚房里,看著那筐橙紅的螃蟹,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深呼吸幾次,我告訴自己不能失態(tài)。
畢竟是中秋節(jié),鬧起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我勉強平復情緒,開始準備晚餐。
切菜的時候,我的手一直在抖。
不只是因為螃蟹的事,更是因為這十二年來積壓的委屈。
這些我都忍了,總覺得老年人搭伙過日子,不必太過計較。
可今天他們實在是做得太過分了!
等他們走了以后,我一定要好好跟陸全溝通一下。
我做了滿滿一桌子菜:清蒸鱸魚、紅燒肉、油燜茄子、雞湯煨白菜……最后端上那筐蒸熟的大閘蟹。
螃蟹一上桌,孩子們就歡呼起來,一窩蜂地搶食起來。
“哇,這蟹真肥!”
“沈奶奶手藝真好!”
“我要這只大的!”
看著他們狼吞虎咽,我心里卻不是滋味。
拿起筷子,我正準備也嘗一只自己女兒寄來的螃蟹,陸全卻突然按住我的手。
“等等,”他說著,從筐里挑出一只最小的蟹遞給我,說道:“你年紀大了,螃蟹是寒性的,吃一只解解饞就行了,多了對身體不好?!?/strong>
我愣住了,看著他遞過來的那只瘦小的螃蟹,又看看桌上堆成小山似的蟹殼,一股無名火直沖頭頂。
“為什么我只能吃一只?”我聲音顫抖地問。
“為你好啊,”陸全的大兒子陸明插嘴道,“沈阿姨,爸是關(guān)心你的身體?!?/p>
“是啊,”王麗一邊給兒子剝蟹肉一邊附和,“螃蟹性寒,老年人吃多了確實不好,我們年輕人多吃點沒關(guān)系。”
我看著這一家人理所當然的表情,突然覺得無比荒謬。
十二年的付出,換來的就是一只最小的螃蟹,和一句輕飄飄的“為你好”?
虧我還想著好好和他們溝通。
可如今看來,真是沒那個必要了!
我猛地站起來,手中的筷子“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所有人的動作頓時停住了,一個兩個全都詫異的看著我。
“為我好?”我看著他們,聲音出奇地冷靜,“陸全,這螃蟹是我女兒寄給我的,三十只,你問都不問就全蒸了?,F(xiàn)在我只配吃最小的一只,這就是你為我好?”
陸全顯然沒料到我會當眾發(fā)難,臉色頓時沉下來,“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不就是幾只螃蟹嗎?”
“不只是螃蟹!”我提高聲音,“十二年了,你們誰真正把我當一家人看過?過年過節(jié)我忙前忙后伺候你們一大家子,換來的就是一句‘沈阿姨’?你兒子買房你二話不說拿出二十萬,我女兒想換套房子,我想支援五萬你都甩臉子?陸全,你摸著良心說說,這公平嗎?”
客廳里鴉雀無聲,只有電視還在不知趣地響著。
孩子們也停止了打鬧,驚恐地看著我。
陸全的臉由紅轉(zhuǎn)白,猛地一拍桌子:“大過節(jié)的,你非要鬧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