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的于剛毅,依然是村里有名的光棍。
媒人胡桂芝拍著胸脯說隔壁村有個姑娘愿意倒貼,不要彩禮,還急著嫁人。
這話聽著像天上掉餡餅,可餡餅背后藏著什么,誰也不知道。
于剛毅憨厚慣了,只覺得心跳得快,卻又隱隱不安。
奶奶楊惠姑一邊納鞋底一邊嘆氣,說這世道哪有白撿的便宜。
可相親那天,當于剛毅見到趙婉婷的那一刻,他腦子嗡的一聲,什么都忘了。
姑娘太俊了,俊得讓他自慚形穢,也俊得讓人心生疑竇。
她為什么愿意“倒貼”?為什么選中他這個木訥的農(nóng)村漢子?
這個問題,像一根刺,悄悄扎進了于剛毅的心里。
01
于剛毅蹲在院門口的水泥臺階上,望著遠處起伏的麥田發(fā)呆。
初夏的風(fēng)裹著麥苗的青氣吹過來,撓得他鼻子發(fā)癢。
屋里傳來奶奶楊惠姑窸窸窣窣納鞋底的聲音,還有一聲接一聲的嘆息。
“剛毅啊,眼看就三十了,你這婚事……唉。”
于剛毅沒回頭,只是把腦袋往膝蓋里埋了埋。
他何嘗不著急?村里跟他同齡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可他嘴笨,人又木訥,見了姑娘就臉紅,相了幾次親都黃了。
正煩著,院門外傳來一串響亮的高跟鞋聲,伴著一陣爽朗的笑。
“惠姑老姐姐!剛毅大侄子!好事兒,天大的好事兒來咯!”
胡桂芝扭著微胖的身子跨進院門,一身碎花裙子晃得人眼暈。
她手里拎著兩包桃酥,臉上堆滿了笑,眼角褶子都擠成了菊花。
楊惠姑忙放下針線筐迎出來,撩起圍裙擦擦手:“她桂芝姨,啥風(fēng)把你吹來了?”
“喜風(fēng)!當然是喜風(fēng)!”胡桂芝把桃酥塞給奶奶,一眼瞥見臺階上的于剛毅。
“喲,剛毅在家呢?正好,姨跟你說個頂好的事兒!”
于剛毅拘謹?shù)卣酒饋?,搓著手喊了聲“桂芝姨”?/p>
胡桂芝拉著他胳膊,熱絡(luò)得像自家親戚:“隔壁趙家屯,有個姑娘,二十六,叫趙婉婷?!?/p>
“那模樣,嘖嘖,不是姨吹,方圓百里挑不出第二個!”
“人家說了,不要彩禮,不挑家境,就圖人老實本分,想盡快把婚事辦了?!?/strong>
于剛毅愣住了,懷疑自己聽錯了。
楊惠姑也皺起眉:“她桂芝姨,這……這條件忒好了點吧?別是姑娘有啥……”
“哎喲我的老姐姐!”胡桂芝拍著大腿,“人家姑娘干干凈凈,念過書,有文化!”
“就是爹媽去得早,跟著爺爺過,爺爺年紀大了,想早點看著她成家?!?/p>
胡桂芝壓低聲,神秘兮兮地補充:“聽說姑娘前頭在城里做過事,手里有點積蓄?!?/p>
“這不,連嫁妝都備好了,就等找個可靠人。我一琢磨,剛毅最合適!”
于剛毅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揣了只兔子。
他下意識去看奶奶,奶奶渾濁的眼睛里也全是猶疑。
胡桂芝看他不吭聲,有點急:“剛毅,姨還能坑你?見面定在后天晌午,鎮(zhèn)上的‘客再來’飯館。”
“人家姑娘都點頭了,你再磨嘰,這好事可就落別人頭上了!”
于剛毅望著遠處綠油油的麥浪,終于點了點頭。
去就去吧,還能比現(xiàn)在更差嗎?
胡桂芝喜滋滋地又夸了幾句,扭身走了。
院里安靜下來,只剩下風(fēng)吹楊樹葉的沙沙聲。
楊惠姑走到孫子身邊,替他撣了撣襯衫上的灰。
“毅娃子,這事……奶奶心里不踏實?!?/p>
于剛毅望著奶奶花白的頭發(fā),心里酸酸的。
“奶,我都三十了。”他就說了這么一句。
楊惠姑不再說話,只是又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回屋繼續(xù)納她的鞋底。
于剛毅重新蹲回臺階上,看著夕陽把麥田染成金紅。
“趙婉婷……”他在心里默默念著這個名字。
這名字真好聽,像戲文里的大家閨秀。
可他于剛毅,只是個土里刨食的莊稼漢。
這餡餅,真的會砸他頭上嗎?
02
“客再來”飯館在鎮(zhèn)上供銷社對面,門臉不大,紅色招牌掉了漆。
于剛毅特意穿了件半新的藍褂子,頭發(fā)用水抹了好幾遍。
他提前半小時就到了,蹲在飯館門口的槐樹底下,心里像揣了面鼓。
胡桂芝說姑娘穿件淡紫色連衣裙,特別好認。
于剛毅想象不出淡紫色是啥樣,他只覺得心跳得厲害。
一輛破舊的中巴車在路口停下,揚起一片塵土。
車門打開,下來幾個人。
于剛毅瞇著眼望過去,然后就愣住了。
人群中,一個穿淡紫色裙子的姑娘正低頭付車錢。
她身段纖細,皮膚白得晃眼,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松松挽在腦后。
等她轉(zhuǎn)過身,于剛毅感覺呼吸都停了一瞬。
他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姑娘,眉毛細細的,眼睛像含著水,鼻梁挺秀,嘴唇抿成一條柔和的線。
不像村里那些高聲說笑的姑娘,她安靜得像一幅畫。
胡桂芝從飯館里沖出來,熱情地迎上去:“婉婷來啦!路上熱不熱?”
趙婉婷淺淺一笑:“桂芝姨,不熱的?!?/p>
聲音清清脆脆,像山泉水敲在石頭上。
于剛毅慌忙站起來,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胡桂芝拉著趙婉婷過來:“剛毅,這就是婉婷。婉婷,這就是于剛毅。”
于剛毅漲紅了臉,憋了半天才擠出句:“你……你好?!?/p>
趙婉婷抬眼看了看他,目光平靜,看不出喜怒:“你好,于大哥。”
三人進了飯館,找了個靠窗的桌子坐下。
老板娘拿來菜單,胡桂芝搶著點了幾樣葷素,又要了三瓶汽水。
于剛毅一直低著頭,不敢看對面的趙婉婷。
他覺得自個兒又黑又壯,手指粗得像蘿卜,坐在她旁邊像頭笨熊。
“剛毅在村里是種地的好把式,人實在,能干!”胡桂芝使勁夸著。
“我們婉婷也是能干人,以前在城里……做會計,腦子靈光著呢!”
趙婉婷輕輕打斷:“桂芝姨,喝點水吧?!?/p>
她拿起茶壺,先給胡桂芝倒了一杯,又給于剛毅倒。
動作優(yōu)雅從容,于剛毅慌忙用雙手去接杯子,差點把茶水碰灑。
趙婉婷似乎彎了彎嘴角,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
飯菜上來了,于剛毅埋頭吃飯,不敢夾菜。
趙婉婷卻自然地給他夾了塊紅燒肉:“于大哥,吃點肉。”
于剛毅受寵若驚,連謝謝都忘了說。
胡桂芝看在眼里,樂得合不攏嘴:“看看,多體貼!剛毅,你可是有福氣了!”
于剛毅偷偷抬眼瞄趙婉婷。
她吃東西很慢,小口小口的,幾乎不發(fā)出聲音。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側(cè)臉上,絨毛都看得清楚,像熟透的水蜜桃。
于剛毅心里既歡喜又慌亂。
這么好的姑娘,咋就愿意跟他相親呢?
他想起胡桂芝說的“倒貼”,臉上有點燒得慌。
吃完飯,胡桂芝借口去買東西,留下他們兩個獨處。
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
于剛毅搓著手,搜腸刮肚想找話說,卻一個字也憋不出來。
還是趙婉婷先開了口:“于大哥,平時都忙些什么?”
“就……種地,偶爾去鎮(zhèn)上打點零工?!庇趧傄懵曇粝裎米雍吆?。
趙婉婷點點頭:“種地好,踏實。”
她望向窗外,眼神有些飄忽:“我喜歡鄉(xiāng)下,安靜?!?/p>
于剛毅鼓起勇氣問:“聽說……你以前在城里做事?”
趙婉婷轉(zhuǎn)回頭,臉上笑容淡了些:“嗯,做過幾年?!?/p>
她似乎不愿多談,轉(zhuǎn)而問道:“于大哥家里還有哪些人?”
“就我和奶奶。爹媽走得早,是奶奶把我拉扯大的?!?/p>
趙婉婷眼里閃過一絲類似同情的東西:“奶奶身體還好嗎?”
“還好,就是年紀大了,腿腳不太利索?!?/p>
“有長輩在家挺好的?!壁w婉婷輕聲說,像是自言自語。
于剛毅覺得她這話有點怪,但也沒多想。
胡桂芝回來了,滿面春風(fēng):“聊得咋樣?我看挺投緣嘛!”
于剛毅紅著臉點頭,趙婉婷也只是淡淡笑了笑。
臨走時,趙婉婷對于剛毅說:“于大哥,我爺爺年紀大了,想早點看到我成家?!?/p>
“如果你覺得還行,咱們就把事情定下來吧?!?/p>
于剛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就……定下來了?
他看著趙婉婷清澈的眼睛,里面平靜無波,看不出半點新嫁娘的羞澀或喜悅。
倒像在完成一件早就計劃好的任務(wù)。
03
回去的路上,于剛毅騎著他那輛二八大杠,覺得車輪都要飄起來了。
胡桂芝坐在后座,嘴就沒停過。
“姨沒騙你吧?婉婷這姑娘,要模樣有模樣,要文化有文化!”
“人家說了,彩禮一分不要,嫁妝還自帶,這好事上哪找去?”
于剛毅憨憨地笑著,心里像灌了蜜。
可蹬著蹬著,他又慢了下來。
“桂芝姨,我就是覺得……這事太順了,心里不踏實。”
胡桂芝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傻小子!人家姑娘急著嫁人,自然條件就寬松些?!?/p>
“再說了,你當人家圖你啥?圖你老實,圖你本分,圖你是個過日子的人!”
于剛毅想想也是,自己除了一把子力氣和幾分薄田,確實沒啥可圖的。
“婉婷她爺爺叫趙洪生,七十幾了,就守著個老院子?!?/p>
“婉婷爹媽去得早,是她爺爺帶大的。老爺子身體不好,就怕閉眼前看不到孫女成家?!?/p>
胡桂芝嘆口氣:“也是苦命人哪。婉婷孝順,這才急著把婚事定下來?!?/p>
于剛毅心里對趙婉婷多了幾分憐惜。
原來她也是個沒爹沒媽的孩子。
回到村里,幾個閑漢蹲在村口老槐樹下乘涼,看見于剛毅就起哄。
“剛毅,相親相得咋樣?聽說是個天仙似的姑娘?”
于剛毅紅著臉不答話,胡桂芝卻扯開嗓子炫耀起來。
“那可不!人家姑娘相中我們剛毅了,不要彩禮,倒貼嫁妝!”
閑漢們哄笑起來,有人羨慕,也有人眼神曖昧。
“還有這好事?剛毅,別是撿了人家不要的破鞋吧?”
于剛毅一聽就急了,下車就要理論,被胡桂芝拉住。
“別聽他們胡說八道!婉婷干干凈凈一個大姑娘,姨敢打包票!”
哄鬧聲中,于剛毅推著車悶頭往家走。
那些閑話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
是啊,這么好的事,憑什么輪到他這個老光棍?
回到家,楊惠姑正在灶房熬粥,見孫子回來,忙問情況。
胡桂芝搶著把見面經(jīng)過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楊惠姑聽著,眉頭卻越皺越緊。
“她桂芝姨,這姑娘……真沒別的說道?”
“老姐姐,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胡桂芝拍著胸脯。
“婉婷說了,婚禮越簡單越好,領(lǐng)個證,兩家親戚吃頓飯就行。”
“人家連日子都看好了,下個月初八,宜嫁娶!”
于剛毅心里一跳:“這么快?”
“快還不好?”胡桂芝瞪他一眼,“夜長夢多!這么好的姑娘,你不趕緊定下,等著別人搶???”
楊惠姑盛了三碗粥,招呼大家吃飯。
飯桌上,她對于剛毅說:“毅娃子,婚姻大事,還是慎重些好。”
“奶,我都三十了?!庇趧傄氵€是那句話。
他知道奶奶的擔(dān)心,可他更怕錯過這次,就真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更何況,趙婉婷那么好的姑娘……
晚上,于剛毅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想起趙婉婷給他夾菜時纖細的手指,想起她說話時輕柔的聲音。
那么美好的一個人,就要成為他的媳婦了?
他摸出枕頭底下皺巴巴的二十塊錢,這是他現(xiàn)在全部的家當。
趙婉婷說不要彩禮,可他總得給她買點像樣的東西。
哪怕是條紅圍巾呢?
窗外月光很亮,照得土坯墻一片慘白。
于剛毅在心里暗暗發(fā)誓,要是真能娶到趙婉婷,他一定對她好。
拼命干活,讓她過上好日子。
至于那些疑慮……也許是自個兒想多了。
天上掉餡餅的事,怎么就不能砸他一次呢?
04
第二次見面,是在趙家屯趙婉婷的家里。
于剛毅拎著兩斤豬肉和一包點心,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趙家院子很舊,但收拾得干干凈凈。
墻角種著幾株月季,開得正艷。
趙婉婷的爺爺趙洪生坐在院里的藤椅上,手里拿著個旱煙袋。
老爺子頭發(fā)全白了,臉上滿是皺紋,但腰板挺得筆直。
看見于剛毅,他只是點了點頭,眼神犀利得像要把人看穿。
“爺爺好?!庇趧傄愎ЧЬ淳吹睾傲艘宦暋?/p>
趙洪生“嗯”了一聲,繼續(xù)抽煙,不再說話。
趙婉婷從屋里出來,今天穿了件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褲子,依然清麗脫俗。
“于大哥來了,屋里坐吧?!?/p>
屋里陳設(shè)簡單,但整潔異常。
八仙桌上鋪著蕾絲桌布,茶杯洗得锃亮。
趙婉婷給于剛毅泡了茶,茶葉在杯子里慢慢舒展開。
“我爺爺話少,于大哥別見怪?!?/p>
于剛毅忙說:“不會不會,老人家都這樣?!?/p>
其實他心里有點打鼓。趙爺爺看起來不太好相處。
胡桂芝今天沒來,說是讓他們年輕人自己處處。
于剛毅更緊張了,捧著茶杯不敢抬頭。
倒是趙婉婷很自然地問起他家里的情況,種多少地,收成如何。
于剛毅一一回答,慢慢沒那么緊張了。
“于大哥,有件事我想直接說。”趙婉婷突然正色道。
于剛毅心里一緊:“你說?!?/p>
“我爺爺身體不好,我想盡快把婚事辦了,讓他安心?!?/p>
“婚禮一切從簡,領(lǐng)個證,請至親吃頓飯就好?!?/p>
于剛毅點頭:“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趙婉婷看著他,眼神認真:“于大哥,我是個直性子的人?!?/p>
“嫁給你,我會好好過日子,孝順奶奶,操持家務(wù)?!?/p>
“但我希望……婚后我們能有自己的空間,有些事情,我不想多提。”
于剛毅沒太明白“有些事情”指什么,但他還是重重點頭。
“你放心,我會對你好的?!?/p>
趙婉婷似乎松了口氣,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
“那你看,下個月初八辦婚事,來得及準備嗎?”
于剛毅算算日子,還有二十多天。
“來得及,我家那邊沒多少親戚,簡單。”
“那就這么說定了?!壁w婉婷起身,“我去做飯,于大哥留下來吃午飯吧。”
于剛毅受寵若驚,連忙站起來:“我?guī)湍銦稹!?/p>
灶房里,趙婉婷熟練地切菜炒菜,于剛毅坐在灶前添柴。
火光映著她的側(cè)臉,細膩的皮膚泛著柔和的光澤。
于剛毅看得有些癡了。
這樣的姑娘,馬上就要成為他的媳婦了?
午飯很簡單,三個菜一個湯,但味道很好。
趙爺爺吃飯很快,吃完就回自己屋休息了。
飯桌上又剩下他們兩個人。
趙婉婷給于剛毅盛了碗湯:“于大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于剛毅重重點頭,心里暖烘烘的。
回家的路上,他騎得飛快,風(fēng)在耳邊呼呼作響。
趙婉婷的話還在他腦子里回響。
“有些事情,我不想多提?!?/p>
是什么事情呢?是她在城里的過去嗎?
于剛毅搖搖頭,不想了。
誰還沒點過去?只要以后好好過日子就行。
他到鎮(zhèn)上,用那二十塊錢買了條紅紗巾。
想象著趙婉婷圍上的樣子,他忍不住咧開嘴笑了。
天色漸晚,夕陽把田野染成一片金紅。
于剛毅看著這熟悉的景象,突然覺得家鄉(xiāng)從未如此美麗過。
也許,他于剛毅的苦日子,真的要到頭了。
05
于剛毅要把婚事定下來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全村。
大多數(shù)人都是羨慕和祝福,但也有不少閑言碎語。
“聽說那姑娘漂亮得跟電影明星似的,能看上于剛毅?”
“不要彩禮倒貼嫁妝,這里頭肯定有貓膩!”
于剛毅假裝沒聽見,每天樂呵呵地收拾屋子,準備迎娶新媳婦。
只有楊惠姑始終憂心忡忡。
“毅娃子,奶這心里總不踏實。要不再處處看?”
于剛毅正在粉刷新房的墻面,滿身都是白灰。
“奶,婉婷真是個好姑娘,您見了就知道了?!?/p>
楊惠姑搖搖頭:“不是奶信不過那姑娘,是這事太蹊蹺。”
“那么好的條件,為啥偏偏看上咱們家?為啥這么著急?”
于剛毅放下刷子,認真地看著奶奶。
“奶,我都三十了,還有人愿意跟,我就知足了?!?/p>
“婉婷說了,她會好好過日子,孝順您。”
楊惠姑嘆口氣,不再說什么,只是眼神里的憂慮更深了。
婚期一天天臨近,于剛毅忙得腳不沾地。
簡單翻修了新房,買了新被褥,還請人打了套家具。
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還跟親戚借了點錢。
但他心甘情愿。趙婉婷值得最好的。
胡桂芝時不時來探聽進展,每次都把趙婉婷夸上天。
“婉婷連嫁妝都準備好了,新被子新毯子,還有臺縫紉機呢!”
“剛毅,你可是撿到寶了!”
于剛毅憨笑著,心里卻有點不是滋味。
他是娶媳婦,不是入贅,怎么能讓女方準備這么多?
可趙婉婷態(tài)度堅決,說這是她自己的心意。
結(jié)婚前三天,于剛毅又去了趟趙家屯,送喜帖。
趙爺爺還是那副不茍言笑的樣子,接過喜帖看了看。
“婉婷就交給你了。”老爺子就說了這么一句。
于剛毅鄭重保證:“爺爺放心,我會對婉婷好的?!?/p>
趙婉婷在院子里曬被子,陽光灑在她身上,整個人都在發(fā)光。
于剛毅把紅紗巾拿出來,有點不好意思。
“給你買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趙婉婷接過來,圍在脖子上試了試。
鮮紅的顏色襯得她皮膚更白了,像雪地里綻開的梅花。
“很好看,謝謝于大哥?!彼Φ谜嫘膶嵰?。
于剛毅看得呆了,好半天才回過神。
“婉婷,嫁給我委屈你了?!?/p>
趙婉婷搖搖頭:“于大哥是好人,我不委屈?!?/p>
她抬頭望著遠處的山巒,眼神有些迷離。
“我只想找個安穩(wěn)地方,平平淡淡過日子?!?/p>
于剛毅心想,城里姑娘可能都向往這種田園生活吧。
臨走時,趙婉婷送他到村口。
“于大哥,初八一早我就過去,簡單辦就好?!?/p>
于剛毅點頭:“都按你說的辦。”
他看著趙婉婷轉(zhuǎn)身往回走的背影,纖細而挺拔。
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么好的姑娘,真的要成為他的妻子了?
回村的路上,于剛毅碰到幾個從城里打工回來的年輕人。
他們聽說于剛毅要結(jié)婚,都湊過來道喜。
有人突然問:“新娘子是不是叫趙婉婷?以前在城里華美商場做會計的那個?”
于剛毅一愣:“你怎么知道?”
那年輕人眼神閃爍:“沒什么,就聽說那商場前陣子出了點事……”
旁邊的人拽了他一下,他立刻閉了嘴,訕訕地笑了。
于剛毅心里咯噔一下,想問清楚,那幾人已經(jīng)走遠了。
商場出事?出什么事?和婉婷有關(guān)系嗎?
他想起趙婉婷說的“有些事情不想多提”,心里泛起一絲不安。
但轉(zhuǎn)念一想,誰還沒點過去?只要婉婷現(xiàn)在好好的就行。
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
楊惠姑點著煤油燈在等他,桌上擺著簡單的飯菜。
“毅娃子,奶想了想,還是得跟你說?!?/p>
楊惠姑神色凝重:“今兒個胡桂芝來,說漏嘴了?!?/p>
“她說婉婷在城里那會兒,好像處過對象,后來不知咋分了。”
于剛毅盛飯的手頓了一下。
二十六歲的姑娘,在城里工作過,處過對象也正常。
“奶,這沒什么。”他故作輕松。
楊惠姑盯著他:“你真不在意?”
于剛毅扒拉著碗里的飯,沒說話。
說完全不在意是假的,但他能怎么辦?
難道要去質(zhì)問婉婷?他舍不得,也沒那個底氣。
只要婉婷以后一心一意跟他過日子,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夜里,于剛毅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商場出事、前對象、急著嫁人……
這些碎片在他腦子里打轉(zhuǎn),拼湊不出完整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