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溫,古人說得好啊,‘狡兔死,走狗烹’?!?/strong>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追憶往昔的感慨。
但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劉伯溫如墜冰窟。
皇帝的語氣是那么的平淡,就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古人,誠不欺我?。 ?/strong>
劉伯溫的目光,也直直地落在了那盤紅燒兔子上。
一瞬間,一股徹骨的寒意,從他的腳底,直沖天靈蓋。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樣......
01
洪武三年的應(yīng)天府,已是煌煌大明的國都。
這一夜,皇城之內(nèi)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將宮殿的琉璃瓦染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奉天殿內(nèi),一場盛大的慶功宴正在舉行。
大明朝的開國元勛們,無論文臣武將,此刻都齊聚一堂。
龍椅之上,端坐著的正是大明朝的開國天子,朱元璋。
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濠州城里的放牛娃,一身繡著九條金龍的赭黃袍服,讓他顯得威嚴而又深不可測。
他的臉上帶著笑容,眼神卻時而會掠過一絲復(fù)雜難明的光芒,仿佛在透過眼前這片繁華,看著某些更遙遠、更深刻的東西。
御座之側(cè),離他最近的席位上,坐著一位身形清瘦的老者。
他便是當朝誠意伯,被天下人譽為“賽諸葛”的劉基,劉伯溫。
劉伯溫的胡須已經(jīng)花白,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溝壑,但那雙眼睛,卻依舊像深潭一般,清澈而又銳利,仿佛能洞穿世間的一切迷霧。
他的身邊,是韓國公李善長、魏國公徐達、宋國公馮勝等一眾功臣。
這些都是陪著朱元璋從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兄弟,是共同締造了這個嶄新王朝的柱石。
宴會的氣氛,從一開始就被朱元璋刻意營造得十分熱烈。
他頻頻舉起手中的金樽,聲音洪亮地與眾臣共飲。
“兄弟們,都給咱放開了吃,放開了喝!”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帶著一種君主特有的豪邁。
“想當年,咱們在鄱陽湖跟陳友諒那小子死磕的時候,連一口熱飯都吃不上?!?/p>
“那時候咱就想,要是有一天能打下這天下,一定得讓跟著咱的兄弟們,頓頓有肉吃,天天有酒喝!”
這番話,說得許多武將出身的老臣們熱淚盈眶。
他們紛紛起身,向皇帝陛下敬酒,嘴里說著“皇上萬歲”、“全托陛下洪?!敝惖母心钪~。
朱元璋一一回應(yīng),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他的目光,特意在劉伯溫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伯溫啊,咱尤其要敬你一杯。”
皇帝親自端起酒樽,朝著劉伯溫的方向示意。
劉伯溫不敢怠慢,連忙起身,恭敬地舉杯。
“若沒有你當年為咱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咱朱元璋,怕是早就成了張士誠的階下囚,哪有今天這般光景?”
朱元璋的話語里,充滿了對劉伯溫的贊美與倚重。
“這大明朝的江山,有你伯溫一半的功勞!”
這話的分量,實在是太重了。
殿內(nèi)的空氣,似乎都因為這句話而凝固了一瞬。
李善長捋著胡須的手停在了半空,而另一側(cè)的胡惟庸,眼中則閃過了一絲嫉妒。
劉伯溫心中猛地一跳,仿佛被針扎了一下。
他知道,功高蓋主,向來是為人臣者的大忌。
皇帝的贊美,聽起來是恩寵,但有時候,也可能是一劑最致命的毒藥。
他不敢居功,連忙躬身拜下,聲音誠懇而又惶恐。
“陛下言重了,臣愧不敢當?!?/p>
“臣不過是螢火之光,豈敢與日月爭輝?!?/strong>
“大明江山,皆是陛下天命所歸,是陛下您一刀一槍,用血汗換來的,與臣等并無半分干系?!?/p>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忠心,又將自己放在了絕對安全的位置上。
朱元璋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好一個螢火之光,好一個不敢與日月爭輝!”
他走下御階,親手將劉伯溫扶起。
“伯溫就是這么謙遜,從來不爭功,不諉過。”
“來,坐,坐下說?!?/p>
他拍了拍劉伯微的手背,那雙布滿了老繭的手,依舊孔武有力。
劉伯溫謝恩落座,心頭那根緊繃的弦,卻絲毫沒有放松。
作為陪伴朱元璋最久,也最了解這位帝王心性的人,他深知,今天的這場宴會,絕不僅僅是慶功那么簡單。
朱元璋這個人,從布衣到天子,他的人生充滿了太多的坎坷與背叛。
這使得他的內(nèi)心,也充滿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多疑與警惕。
他可以與你共患難,但當天下太平,輪到享富貴的時候,他首先要考慮的,便是這富貴會不會威脅到他朱家的江山。
劉伯溫端起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
酒是御賜的佳釀,醇厚綿長,但入喉之后,卻讓他感到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
他看著眼前這歌舞升平的景象,看著同僚們臉上那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心中卻涌起一股淡淡的悲哀。
這些人,又有幾個能真正看懂,這盛宴背后所隱藏的,是怎樣的一番帝王心術(shù)呢?
宴席上的菜肴,如流水般一道道地呈上來。
山珍海味,南北奇珍,應(yīng)有盡有。
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
一群身姿曼妙的舞姬,在殿中翩翩起舞,長袖善舞,顧盼生姿。
君臣們推杯換盞,說著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笑話,氣氛顯得一派祥和。
朱元璋似乎真的只是想跟老兄弟們敘敘舊,他拉著徐達,回憶著當年在戰(zhàn)場上并肩殺敵的往事。
他又問起李善長的家長里短,關(guān)心他兒孫的學(xué)業(yè)。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么的真實,那么的溫情脈脈。
然而,劉伯溫卻敏銳地捕捉到,在皇帝看似隨意的言談中,總會不經(jīng)意地,提到一些已經(jīng)逝去的人。
那些人,也曾是他的左膀右臂,也曾在這奉天殿中,有過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如今,他們卻早已化作了冢中枯骨。
“想當年啊,郭子興元帥對咱有知遇之恩。”
朱元璋的語氣里帶著幾分感慨。
“可惜啊,他的幾個兒子,卻總是跟咱過不去。”
“還有那個邵榮,當年也是一員猛將,平定戰(zhàn)亂沒少出力?!?/p>
“可這人心啊,就是會變的,他居然想在背后捅咱的刀子?!?/p>
皇帝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殿內(nèi)的氣氛,不知不覺間,開始發(fā)生著微妙的變化。
那些原本還在高聲談笑的武將們,漸漸收斂了笑容,變得正襟危坐起來。
他們都聽出了皇帝話語里的另一層意思。
這是在敲打,是在警示。
警示所有在座的人,不要忘記自己的本分,不要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劉伯溫低著頭,用筷子夾起一小塊鹿肉,慢慢地放進嘴里。
他細細地咀嚼著,卻感覺食之無味。
他知道,大戲的序幕,才剛剛拉開。
皇帝今天真正想說的,真正想做的,還在后頭。
他只需要靜靜地等待,等待那個決定所有人命運的時刻,最終到來。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個時刻到來之時,為自己,也為那些依舊沉浸在美夢中的同僚們,找到一條唯一的生路。
這很難,難于當年勸說朱元璋放棄小明王,自立為王。
也難于在鄱陽湖大戰(zhàn)中,推算出陳友諒的每一步動向。
因為這一次,他要推算的,不是敵人的計謀,而是一顆全天下最難預(yù)測的,帝王之心。
02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奉天殿內(nèi)的氣氛,已經(jīng)從最初的熱烈,逐漸轉(zhuǎn)向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凝重。
舞姬們早已悄然退下,悠揚的絲竹之聲也停歇了。
空曠的大殿里,只剩下臣子們小心翼翼的呼吸聲,以及皇帝那略顯低沉的話語聲。
朱元璋似乎是真的喝得有些多了。
他的臉頰泛著不同尋常的潮紅,眼神也變得有些迷離。
但他口中的話語,卻愈發(fā)地清晰,愈發(fā)地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扎在每一個功臣的心上。
“咱這一輩子,最恨的就是背叛?!?/p>
他端著酒杯,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
“當年,咱把后背交給那些兄弟,他們卻想著要咱的命?!?/p>
“小明王韓林兒,咱奉他為主,敬他如父兄?!?/p>
“可他呢,卻處處掣肘,總想著把咱當成他手中的一把刀?!?/p>
“結(jié)果怎么樣?船翻了,人沒了,這能怪誰?”
他說到這里,冷笑了一聲。
那笑聲在大殿里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坐在下首的李善長,額頭上已經(jīng)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當年的許多事情,他都是親身經(jīng)歷者,自然明白皇帝這番話背后的血雨腥風(fēng)。
胡惟庸則適時地站了出來,高聲附和道:“陛下說的是!”
“那些亂臣賊子,辜負圣恩,死有余辜!”
“若非陛下明察秋毫,撥亂反正,我大明江山,豈能有今日之穩(wěn)固?”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是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然后,他將沉甸甸的金樽,重重地頓在案幾上,發(fā)出“當”的一聲悶響。
所有人的心,都跟著這聲音,狠狠地顫了一下。
皇帝的目光,開始緩緩地,從在座的每一位大臣臉上掃過。
從徐達到常茂,從李善長到汪廣洋。
他的目光,像鷹隼一樣銳利,仿佛要將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看得通通透透。
被他看到的人,無不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他們中的許多人,手上都握有重兵,或是在朝中盤踞要津,門生故舊遍布天下。
在天下初定的和平時期,這些曾經(jīng)的優(yōu)勢,如今都成了懸在他們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劉伯溫始終保持著沉默。
他只是靜靜地坐著,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已經(jīng)入定。
但他高度集中的精神,卻在仔細地分析著皇帝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他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殺氣,已經(jīng)在這座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彌漫開來。
朱元璋是個念舊的人,這一點不假。
但他更是一個冷酷的帝王。
他的念舊,只會留給那些對他已經(jīng)毫無威脅的死人。
而對于活著的,尤其是那些功勞太大,威望太高的活人,他的內(nèi)心深處,永遠都藏著一份深深的猜忌。
他害怕。
他害怕有一天,自己會像曾經(jīng)的那些對手一樣,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拉下馬。
他害怕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會重蹈前朝覆轍,毀于權(quán)臣之手。
所以,他必須要將一切潛在的威脅,都扼殺在搖籃之中。
“咱常常在想一個問題?!?/p>
朱元璋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寂。
“這天下,究竟是咱朱家的天下,還是你們這些國公、侯爺們的天下?”
這句話,無異于平地起驚雷。
“噗通!噗通!”
一大片文臣武將,瞬間跪倒在地,身體抖如篩糠。
“陛下,臣等萬死!”
“臣等對大明忠心耿耿,對陛下一片赤誠,絕無二心??!”
求饒之聲,此起彼伏。
只有寥寥數(shù)人,如徐達、李善長、以及劉伯溫,還依舊坐在原位上。
徐達是因為他性格剛毅,且與朱元璋是發(fā)小,情分非比尋常。
李善長則是因為他位居百官之首,此刻必須保持鎮(zhèn)定。
而劉伯溫,則是因為他早已料到,皇帝會有此一問。
他知道,此刻若是跟著下跪求饒,反而會落了下乘,更會引來皇帝的懷疑。
他必須保持冷靜,才能在這場風(fēng)暴中,找到那一線生機。
朱元璋看著跪了一地的大臣們,臉上露出了一絲譏諷的笑容。
“都起來吧?!?/p>
他擺了擺手,語氣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咱就是喝多了,隨口說說,瞧把你們一個個嚇的。”
“咱的兄弟,咱還能信不過嗎?”
眾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了起來,卻再也沒有人敢坐回自己的位子。
他們都低著頭,像一群等待審判的囚徒。
宴會的氣氛,已經(jīng)降到了冰點。
原本可口的飯菜,在他們眼中,也變得如同嚼蠟。
朱元璋似乎對眼前這種局面非常滿意。
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他要讓這些功臣們,永遠記住,誰才是這大明朝真正的主人。
他要讓他們在自己面前,永遠保持著敬畏與恐懼。
劉伯溫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朱元璋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
接下來,就該是他這個做臣子的,表明態(tài)度的時候了。
是選擇繼續(xù)留在這權(quán)力的旋渦中心,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還是選擇激流勇退,遠離這是非之地,去過一種閑云野鶴的安穩(wěn)生活?
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歷史上無數(shù)功臣的結(jié)局。
商鞅被車裂,韓信被夷三族,長孫無忌被逼自盡......
一幕幕血淋淋的景象,在他的眼前閃過。
他不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他為這個王朝付出的已經(jīng)夠多了,他的智慧,他的心血,他的人生,幾乎都奉獻給了朱元璋。
如今,他老了,累了。
他不想在人生的最后階段,還要去揣摩帝王的心思,去提防同僚的暗箭。
他想回家。
回到那個山清水秀的故鄉(xiāng),青田。
在那片生他養(yǎng)他的土地上,安度自己的晚年。
這個念頭,一旦在他的心中升起,便再也無法遏制。
他甚至已經(jīng)能夠想象到,自己回到家鄉(xiāng)后的情景。
一壺清茶,幾卷閑書,三五好友,談天說地。
再也不用理會朝堂之上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再也不用擔心自己說的哪一句話,會引來殺身之禍。
那是何等愜意,何等自由的生活。
然而,想走,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自古以來,功臣想要隱退,都需要一個恰當?shù)臅r機,一個合理的理由。
否則,非但走不成,反而會引來皇帝的猜疑,認為你是心懷不滿,或是想要以退為進。
劉伯溫的手,在寬大的袖袍下,悄悄地攥緊了。
他在等待。
等待一個信號。
一個朱元璋親手發(fā)出的,允許他離開的信號。
他相信,這個信號,很快就會出現(xiàn)。
因為以他對朱元璋的了解,這位皇帝在敲打完群臣之后,必然會采取安撫的手段,以顯示自己的寬宏大度。
而對于他劉伯溫,這位他既倚重又忌憚的第一謀臣,朱元璋一定會給出一個特殊的“恩典”。
這個恩典,或許是賞賜,或許是加封。
但對于劉伯溫來說,那將是他唯一的機會。
他必須抓住它。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一名太監(jiān)總管,領(lǐng)著一隊宮女,緩步走了進來。
每個宮女的手中,都托著一個蓋著金色罩子的白玉盤。
這是宴會的最后一道菜,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壓軸大菜。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他們都想知道,在這緊張壓抑的時刻,皇帝會端上一道什么樣的菜肴,來結(jié)束這場令人心驚肉跳的晚宴。
劉伯溫也抬起了頭,他的目光,穿過搖曳的燭光,落在了那些緩緩靠近的玉盤之上。
他的心,前所未有地,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他有一種預(yù)感。
那個他一直在等待的信號,就在這些盤子里面。
03
太監(jiān)總管走到大殿中央,尖細的嗓音劃破了凝重的空氣。
“陛下,諸位大人,請用膳?!?/p>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宮女們款款上前,將手中的白玉盤,一一放在了每位重臣的案幾上。
最后,一個尺寸明顯更大的玉盤,被穩(wěn)穩(wěn)地擺在了皇帝朱元璋的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聚焦在了那個最大的玉盤上。
朱元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神秘的笑容。
他伸出手,親自揭開了蓋在盤子上的金罩。
一股濃郁而又奇特的肉香,瞬間彌漫了整個大殿。
那是一種燉煮得極為軟爛的肉,混合著醬料與香料的味道,直往人的鼻子里鉆。
然而,當眾人看清盤中之物時,原本還有些許交談聲的大殿,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甚至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盤子里的,并非什么龍肝鳳髓,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而是一道再普通不過的家常菜肴。
紅燒兔子。
那只兔子,已經(jīng)被燉煮得骨肉分離,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油亮亮的暗紅色。
醬汁濃稠地包裹著每一塊兔肉,上面還點綴著幾顆翠綠的蔥花。
看起來,似乎很美味。
但是,在此刻,此景,此情之下,這道菜的出現(xiàn),卻顯得那么的詭異,那么的觸目驚心。
大部分武將出身的大臣,腦子還比較簡單。
他們看著這盤兔子,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不明白為什么在如此盛大的國宴上,會端出這樣一道上不了臺面的菜。
或許,是皇帝陛下念舊,想起了早年行軍打仗時,在野外獵兔充饑的艱苦歲月?
他們這樣猜測著。
然而,那些心思縝密的文臣,尤其是像李善長、汪廣洋等人,臉色已經(jīng)開始微微發(fā)白。
他們的腦海中,不約而同地,都浮現(xiàn)出了一句流傳了千年的諺語。
一句讓所有功臣名將,都為之膽寒的讖言。
劉伯溫的目光,也直直地落在了那盤紅燒兔子上。
當他看清那是什么的時候,他那只正準備端起茶杯的手,在半空中,不易察覺地,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一瞬間,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他的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的臉色,在搖曳的燭光映照下,變得蒼白如紙。
他那雙仿佛能洞察天機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種難以置信的震驚。
緊接著,這股震驚,便化作了無盡的悲涼與了然。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