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所謂的養(yǎng)生,并不是我們所理解的養(yǎng)生,講的更多是一種保任的功夫,長養(yǎng)的并非這個肉身臭皮囊,而是那至虛至靈的元嬰。而養(yǎng)的背后,是和合,和是和諧,合是合道。咱們看看下面這段原文,也就是著名的庖丁解牛,莊子的這個故事到底要講個什么道理呢?
庖丁解牛
原文:庖丁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響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經(jīng)首之會。
庖就是廚子,丁就是白丁,庖丁就是普普通通的廚子,并非大家認為的什么大廚啊,名廚啊。而這個小廚師,正在為梁惠王分解牛。但是,這個廚子雖小,技法卻不一般。只見他用手觸摸牛,用肩膀倚靠牛,用腳踩著牛,用膝頂著牛,稀里嘩啦,噼里啪啦,揮刀起舞,竟然奏了一曲音樂,沒有一個動作是不中音的,沒有一個音是跑調的。這個揮舞的動作,竟然完全符合《桑林》的舞姿,這個聲音完全中音《經(jīng)首》的調子。
砉然的砉讀hua,騞然的騞讀huo。砉hua是一種擬聲字,形容動作迅速,騞huo是一種形容刀裂物的樣子,合起來就是形容分解肉的聲音和樣子。桑林,是殷商的祭祀舞蹈;經(jīng)首,是帝堯祭祀的樂曲。
宰牛竟然會這么美?好像歌舞一樣,竟然完全符合大道。因為,古代的祭祀歌舞,就是按照大道的規(guī)律來設計的,所謂的律呂調陽,黃帝用十二根竹管定音,正是天地之氣的體現(xiàn)。所以,黃帝的音樂是藥,甚至能讓人開悟。因為黃帝的祭祀音樂,都是用天地之大音來書寫的,所謂天籟不過如此。大巫如大醫(yī),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足見這個音樂的重要性了。
巫祭
那為何,一個庖丁,一個小白廚師,能把宰牛做得如此出神入化,神乎其技呢?下面的這段原文,就是解讀。
文惠君曰:“嘻,善哉!技蓋至此乎?”
庖丁釋刀對曰:“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嘗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
文惠君說:“哈哈,好?。≡着5募记删谷荒苓_到這種地步嗎?”
小廚子把刀放下對答說:“臣所喜好的是道,進而化之為技巧。臣剛開始宰牛分解時,所見到的不過是牛而已。到了三年之后,我未嘗再見過全牛了。到了現(xiàn)在,我以神期遇而不用目視了,感官停止而神欲行動。
文惠君就是梁惠王,這段精妙的歌舞打動了梁惠王,竟讓這位王不禁為小廚子叫好。沒想到啊,解牛竟然能到這份上?而小廚子聽后馬上把刀放下,畢恭畢敬回答說:其實我所喜歡的是道!
這里大家要注意哈,一個能把事情做熟練的人,可以是技師,但是把事情做到神妙的人,一定是修士。因為道,才是神之所在。
臣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喜歡道,進而成為技。道法術技,真正的技,應該是從道化生的法,法化生的術,術化生而產(chǎn)生的技。
道在技面前是居高臨下的。大家一定不要只在意技,而是要搞清楚背后的原理。就好像東施聽說西施很美,就來模仿,她只知道模仿西施所有的外表動作,不理解背后的原理,所以就沒有鑒別的能力,把西施的缺點也學回來了,東施效顰。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在日常生活中,做事做人,都要深入思考,把所有的事物背后的道,都搞清楚,以道御術,以道御技。
東施效顰
而這個小廚子也是這么做的,他是他剛開始分解牛的時候,看到的不過是牛而已。眼里看到的是牛,這是凡夫著相的狀態(tài),依賴于眼睛看,也只能看到相。
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還有相就是還不清凈,看到了影相,其實本該是一件令人羞恥的事情啊。只是大部分人都在著相,所以人們就習以為常,不知羞恥了。
而庖丁到了三年后,未嘗見全牛也。他再也看不到全牛了,牛在他這里,已經(jīng)變成了波動,沒有相了。我們知道,相是由波化現(xiàn)的,波到相,需要有一個著相的過程,就好像顯示屏需要擬合信號為圖像一樣。
示波器
很多人不知道,其實世界本來是沒有顏色的,是我們自己腦補出來的顏色,包括聲音,也是不存在的,是我們大腦自行腦補出來的聲音。這些顏色和聲音,本來就是波而已,不具備色彩和情緒的。
而我說的這個,只有在人極為清凈的時候,才能感覺得到,因為我們活在自己塑造的世界里太久了,我們是不愿意出來的,不愿意到那個冰冷的只是波動的本來面目的世界里去。
這種境界呆久了之后呢,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對待周圍的一切,不再用目視了,而是以神去遇。神遇是什么感覺呢,我們知道,量子力學里,這個世界本來是概率波,概率波和概率波互相干涉,疊加,才坍縮成為影相,才有了確定的狀態(tài)。在那之前,世界都是既死又活的薛定諤的貓。
而以神遇,就是恢復到那個不確定的狀態(tài),不著相了,離相了,都變成波和波的相遇,概率波就是神,就是未發(fā)之中的先天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才是事物的本然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