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黑蘭霍梅尼國際機場的 arrival 大廳里，空氣悶熱而粘稠。

消毒水和香料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陌生而刺鼻的味道。

張黎昕推著行李車，在擁擠的人潮中艱難前行。

他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白色襯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背上。

前方不遠處，一位身著黑色長袍的婦女正低頭訓斥不小心撞到她的年輕男子。

雖然聽不懂波斯語，但那嚴厲的語氣和周圍人投來的目光讓張黎昕不由得放緩腳步。

“對不起，夫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蹦贻p男子用帶有口音的英語連連道歉。

婦女微微抬頭，面紗上方的眼睛銳利如鷹，她快速掃視周圍，聲音低沉卻清晰。

“在這里，你需要學會用眼睛看路，年輕人。”

這句話不知為何深深印在張黎昕腦海里。

當他推著車從婦女身邊經(jīng)過時，她突然轉(zhuǎn)頭看向他。

那雙深邃的眼睛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審視。

張黎昕下意識地點頭致意，婦女卻迅速移開目光，拉緊面紗，轉(zhuǎn)身消失在人群中。

一種莫名的不安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這只是他在伊朗的第一天，而為期三個月的項目工作才剛剛開始。

他不知道，這個陌生的國度將給他帶來怎樣意想不到的轉(zhuǎn)折。

更不會想到，幾天后一個看似偶然的舉動，將徹底改變他的人生軌跡。

01

飛機著陸的沖擊讓張黎昕從淺睡中驚醒。

他望向窗外，德黑蘭的晨光透過舷窗，灑在他疲憊的臉上。

十個小時的飛行讓他渾身酸痛，尤其是那條舊傷復發(fā)的左腿。

取行李時，他刻意站在人群外圍，觀察著這個陌生國度的第一印象。

男人們大多穿著西式服裝，但許多女性都戴著不同顏色的頭巾。

有的甚至是覆蓋全身的查多爾，只露出一雙眼睛。

“張工，這邊！”

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透嘈雜的人群，張黎昕轉(zhuǎn)頭看到了宋榮。

他的項目負責人站在接機口，用力揮著手。

宋榮今年四十五歲，在中東地區(qū)做了十幾年項目，經(jīng)驗豐富。

他穿著熨燙平整的 polo 衫和卡其褲，與周圍環(huán)境顯得格格不入。

“宋總，您怎么親自來了？”

張黎昕推著行李車快步上前，左腿的酸痛讓他微微皺眉。

宋榮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熱情卻帶著一絲疲憊。

“項目關鍵時刻，我得確保你安全到達。路上還順利嗎？”

“除了飛機餐難吃了點，其他都還好?！?/p>

張黎昕試著讓語氣輕松些，但宋榮的目光已經(jīng)轉(zhuǎn)向他微跛的左腿。

“舊傷又犯了？跟你說過該去做理療的。”

“沒事，休息一下就好?！?/p>

張黎昕轉(zhuǎn)移話題，“項目情況怎么樣？您在郵件里說得不太具體?！?/p>

宋榮的笑容淡了些，接過張黎昕的一件行李。

“車上詳細說。先提醒你，這里和國內(nèi)不太一樣?！?/p>

他們走向停車場時，張黎昕注意到宋榮頻繁查看手機。

有幾次，他甚至停下來回復消息，眉頭緊緊鎖著。

“有什么問題嗎，宋總？”

“沒什么，只是本地合作方有些...特殊要求?！?/p>

宋榮快速收起手機，“走吧，司機在等了。”

停車場里，一輛略顯陳舊的白色轎車等候多時。

司機是個留著濃密胡子的中年伊朗人，見到他們只是簡單點頭。

上車后，宋榮遞給張黎昕一個文件夾。

“這是項目的基本資料，還有當?shù)亓曀鬃⒁馐马??！?/p>

張黎昕翻開文件夾，第一頁就用加粗字體標明了女性著裝規(guī)范。

“外國女性也必須戴頭巾？”他有些驚訝。

“入境隨俗。”宋榮淡淡道，“男性也有要求，不能穿短褲背心?！?/p>

車輛駛出機場，德黑蘭的城市景觀逐漸展開。

灰黃色的建筑群蔓延至遠山腳下，廣告牌上盡是看不懂的波斯文字。

偶爾能看見一些革命時期的宣傳畫，顏色已經(jīng)斑駁脫落。

張黎昕注意到街道上有很多年輕士兵，手持步槍在路口巡邏。

他們的表情嚴肅，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過往車輛。

“不用緊張，這只是常態(tài)?！?/p>

宋榮注意到他的目光，“只要遵守規(guī)則，這里很安全?！?/p>

張黎昕點點頭，繼續(xù)翻閱手中的資料。

中伊合作的能源項目位于德黑蘭以南一百公里處。

他是被臨時調(diào)來解決問題的——原項目組在技術調(diào)試中遇到了難題。

“明天上午我們要去見合作方代表?！?/p>

宋榮說，“他們很重視這個項目，所以派了家族核心成員參與?！?/p>

“家族企業(yè)？”

“算是吧。這里的商業(yè)很多都以家族為單位?！?/p>

宋榮看向窗外，“哈米德家族在當?shù)睾苡杏绊懥?，項目用地就是他們的?！?/p>

轎車駛?cè)胧袇^(qū)，交通越發(fā)擁擠。

高溫讓空氣中泛起波紋，街邊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在一個紅燈前，幾個穿著校服的女孩走過人行橫道。

她們都戴著白色頭巾，嘻嘻哈哈地打鬧著，與普通 teenagers 無異。

張黎昕注意到其中一個女孩的頭巾稍稍滑落，露出幾縷栗色頭發(fā)。

她迅速而熟練地整理好，動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這一刻，張黎昕才真切感受到自己已身處一個完全不同的文化環(huán)境。

“對了，”宋榮突然開口，打斷他的思緒，“有件事要特別注意?！?/p>

他的語氣讓張黎昕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與哈米德家族的人打交道時，千萬不要盯著女性看太久?！?/p>

宋榮的聲音壓低，“即使她們沒有戴面紗?！?/p>

“面紗？像是那種覆蓋全身的...”

“查多爾。是的，但不僅是那個?！?/p>

宋榮解釋道，“有些家庭很傳統(tǒng)，未婚女性在公共場合會戴尼卡布?！?/p>

他比劃了一下，“只露出眼睛的那種。無論如何，不要試圖看清面紗下的容貌。”

張黎昕想起機場那位婦女銳利的眼神，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還有其他需要特別注意的嗎？”

宋榮似乎想說什么，但司機的突然剎車打斷了他。

一輛摩托車險險擦過轎車前方，司機憤怒地按著喇叭。

“該死的交通！”司機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罵道。

宋榮嘆了口氣，拍拍張黎昕的膝蓋。

“先休息吧，到了酒店再詳談。你還需要倒時差。”

張黎昕靠回座椅，目光掠過街景。

商鋪招牌上彎曲的波斯文如同密碼，等待被解讀。

他突然意識到，這次出差或許比他預想的更加復雜。

而這種預感，在到達酒店后變得更加清晰。

02

酒店位于德黑蘭北部相對繁華的區(qū)域，周圍有不少外國餐廳和商店。

但張黎昕的房間窗口正對著一片傳統(tǒng)社區(qū)，低矮的房屋密密麻麻。

放下行李后，宋榮帶他到酒店餐廳用午餐。

“下午好好休息，晚上我?guī)闳ヒ妭€人?！?/p>

宋榮切著盤子里的烤肉，動作熟練。

“使館的楊參贊，他對本地情況很了解。”

張黎昕點點頭，注意力卻被隔壁桌的一家人吸引。

一對伊朗夫婦帶著三個孩子，女孩們都戴著精致的頭巾。

最大的女孩約莫八九歲，她的頭巾是鮮艷的紅色，上面繡著金色花紋。

當服務員上菜時，女孩小心翼翼地將頭巾前擺撩起，避免沾到食物。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張黎昕感到一種莫名的觸動。

“看什么呢？”宋榮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微微一笑。

“很常見的情景。女孩九歲起就必須戴頭巾，這是法律。”

“九歲？”張黎昕有些驚訝，“那么小就要...”

“每個文化都有自己的規(guī)則。”

宋榮放下刀叉，“在這里工作的第一課：不要用我們的標準評判他們?！?/p>

午餐后，張黎昕回到房間，試圖小睡一會兒。

但時差和陌生環(huán)境讓他難以入眠，左腿的酸痛也越發(fā)明顯。

他起身從行李箱中翻出止痛藥，就著瓶裝水吞下兩片。

手機響起，是母親發(fā)來的信息，詢問他是否安全到達。

他簡單回復后，走到窗前。

對面的社區(qū)似乎正在準備什么慶典，人們忙碌地穿梭在街道上。

幾個男人正在懸掛彩燈，女人們則聚集在庭院中，準備著大量食物。

即使在這樣歡樂的場合，女性們依然保持著得體的著裝。

有的穿著色彩鮮艷的查多爾，像一只只巨大的蝴蝶在庭院中飛舞。

張黎昕突然意識到，自己對這個國家的了解是如此膚淺。

下午四點，宋榮敲門叫他出發(fā)。

“楊參贊時間寶貴，我們得準時?！?/p>

車上，宋榮簡要介紹了楊衛(wèi)國參贊的情況。

“老楊在伊朗工作了二十年，娶了本地妻子，可以說是半個伊朗通。”

使館區(qū)距離酒店不遠，但安全檢查花了近二十分鐘。

最終，他們在楊參贊的辦公室見到了這位傳奇人物。

楊衛(wèi)國年近六十，頭發(fā)花白，但目光銳利，精神矍鑠。

他穿著簡單的中山裝，與周圍西裝革履的年輕外交官形成鮮明對比。

“小宋，又見面了?！?/p>

楊參贊與宋榮握手，然后轉(zhuǎn)向張黎昕。

“這位就是張工程師吧？聽說你是咱們國內(nèi)能源領域的后起之秀。”

張黎昕謙虛地搖頭：“楊參贊過獎了，我只是做好本職工作。”

楊參贊的辦公室布置簡潔，最引人注目的是整面墻的書架。

上面擺滿了關于伊朗歷史文化的書籍，有中文的，也有波斯文的。

“坐吧，我知道你們時間緊?！?/p>

楊參贊示意他們坐下，秘書端來三杯茶。

“關于哈米德家族，你們了解多少？”

宋榮接過話頭：“只知道他們是本地望族，在政商兩界都有影響力?！?/p>

“沒錯，但情況更復雜。”

楊參贊輕輕轉(zhuǎn)動茶杯，“現(xiàn)任族長賽義德·哈米德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p>

“女兒？”張黎昕有些意外，“在中東家族企業(yè)中，女性也能參與管理嗎？”

“通常情況下不能，但哈米德家族情況特殊?！?/p>

楊參贊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賽義德的女兒早逝，留下一個外孫女?！?/p>

他停頓片刻，觀察著兩人的反應。

“這個外孫女是中美混血，母親是中國人，她從小在中伊兩種文化中長大?！?/p>

張黎昕與宋榮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

“所以哈米德家族派來參與項目的，就是這位外孫女？”

“袁夢瑤，這是她的中文名?！?/p>

楊參贊點頭，“她今年二十五歲，精通中英波斯三語，是美國名校畢業(yè)的工程師?！?/p>

張黎昕不禁感慨：“聽起來是個很優(yōu)秀的人。”

“確實優(yōu)秀，但也因此處境微妙。”

楊參贊壓低了聲音，“家族中有人不滿賽義德對她的重用?！?/p>

宋榮皺眉：“這是否會影響項目推進？”

“這正是我提醒你們的原因?！?/p>

楊參贊站起身，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

《波斯傳統(tǒng)文化與現(xiàn)代沖突》，書名是中英文對照的。

“明天你們見到袁小姐時，務必保持尊重，但也不要過分熱情。”

他將書遞給張黎昕，“特別是你，張工程師。年輕人容易犯錯?！?/p>

張黎昕接過書，感到一絲不解。

“楊參贊的意思是...”

“哈米德家族很傳統(tǒng)，未婚女性與男性交往有嚴格界限?！?/p>

楊參贊嚴肅地說，“即使是工作場合，也要注意保持距離?！?/p>

談話又持續(xù)了半小時，主要圍繞當?shù)厣虡I(yè)文化和潛在風險。

離開使館時，夜幕已經(jīng)降臨。

回程的車上，宋榮一直沉默，直到酒店才開口。

“明天見到袁小姐，一切按照楊參贊的建議做?！?/p>

他的語氣中有種張黎昕讀不懂的憂慮。

“宋總，您是不是有什么沒告訴我？”

宋榮深吸一口氣，在酒店大堂的燈光下，他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項目遇到的不只是技術問題，黎昕。有人不希望這個項目成功。”

“哈米德家族內(nèi)部的人？”

“可能不止?！?/p>

宋榮拍了拍他的肩膀，“先休息吧，明天會是一場硬仗?！?/p>

回到房間，張黎昕翻開楊參贊給的書。

扉頁上有一行娟秀的中文題字：“理解是尊重的開端”。

落款是“夢瑤”，日期是兩年前。

他怔住了，這顯然是那位袁小姐的贈書。

為什么楊參贊會特意將這本書給他？

帶著這個疑問，張黎昕繼續(xù)翻閱。

書中詳細介紹了波斯傳統(tǒng)文化，特別是關于家庭、榮譽和女性地位的內(nèi)容。

在一章關于面紗文化的論述旁，有鉛筆做的細致批注。

“面紗不僅是遮蓋，更是身份的界定。誤讀即冒犯?！?/p>

這句話被畫了下劃線，旁邊打了個問號。

越讀下去，張黎昕越感到這個國家的復雜性。

也越發(fā)好奇明天將要見到的袁夢瑤，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03

第二天清晨，張黎昕被禱告聲喚醒。

遠處清真寺的喇叭傳來悠長的誦經(jīng)聲，在晨曦中回蕩。

他起身拉開窗簾，德黑蘭在朝陽下呈現(xiàn)出金色的光澤。

昨晚他睡得不安穩(wěn)，夢中盡是扭曲的波斯圖案和模糊的面紗影子。

洗漱時，他注意到左腿的腫脹有所緩解，但依然酸痛。

宋榮已經(jīng)在餐廳等他，面前擺著一份幾乎未動的早餐。

“沒胃口？”張黎昕接過菜單，用英文點了一份煎蛋和馕。

宋榮揉了揉太陽穴：“睡得不好。老楊的話讓我想了很多?！?/p>

“關于袁小姐？”

“關于整個項目。”

宋榮壓低聲音，“我懷疑之前的技術故障不是意外?！?/p>

張黎昕放下手中的水杯：“您有證據(jù)嗎？”

“沒有確鑿證據(jù)，但太過巧合了?！?/p>

宋榮示意他靠近些，“三次關鍵測試，三次不同原因的故障。”

“檢測報告怎么說？”

“官方結論是設備不適應本地環(huán)境?！?/p>

宋榮冷笑，“但我請國內(nèi)專家看過，有人為干擾的痕跡?！?/p>

早餐在沉默中繼續(xù)，兩人各懷心事。

九點整，哈米德家族派來的車準時到達酒店。

司機是個年輕人，英語流利，態(tài)度恭敬但疏離。

“賽義德先生正在等候二位。袁小姐也會出席今天的會議?！?/strong>

車子駛向德黑蘭南部，景觀逐漸從現(xiàn)代化建筑轉(zhuǎn)向傳統(tǒng)社區(qū)。

最終，他們停在一棟融合了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風格的大樓前。

“哈米德集團總部?！彼緳C為他們開門，“請隨我來?！?/p>

大廳寬敞明亮，大理石地板光可鑒人。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墻上的巨型掛毯，描繪著古老的波斯神話場景。

一位身著深灰色西裝的年輕女子迎面走來。

“宋先生，張先生，歡迎。我是袁夢瑤?！?/p>

張黎昕一時怔住。他想象中的袁夢瑤會是戴著面紗的傳統(tǒng)打扮。

但眼前的女子梳著利落的馬尾，穿著合體的西裝套裙。

只有頸間一條絲巾，暗示著她的雙重文化背景。

“袁小姐，久仰?！?/p>

宋榮上前握手，張黎昕跟著做了同樣動作。

袁夢瑤的手很涼，握手短暫而有力。

“祖父在會議室等候，請隨我來。”

她轉(zhuǎn)身帶路，步伐輕盈而自信。

張黎昕注意到公司員工對她的態(tài)度——恭敬中帶著復雜。

有人微笑致意，有人則刻意避開目光。

會議室里，一位白發(fā)長者坐在主位，身旁是幾位中年男子。

“歡迎，我的中國朋友?！?/p>

賽義德·哈米德起身相迎，聲音洪亮而溫暖。

他雖然年近七十，但腰板挺直，目光如炬。

經(jīng)過簡短的介紹，會議進入正題。

袁夢瑤負責展示項目進度報告，她的專業(yè)素養(yǎng)令人印象深刻。

無論是技術細節(jié)還是商業(yè)考量，她都分析得清晰透徹。

張黎昕不禁對她刮目相看，這與他對中東女性的刻板印象相去甚遠。

會議進行一小時后，賽義德因為另一個約會提前離場。

他離開后，會議室的氣氛明顯發(fā)生了變化。

一位被介紹為袁夢瑤舅舅的男子開始質(zhì)疑項目時間表。

“我認為當前的進度過于激進，應該重新評估風險?！?/p>

袁夢瑤平靜回應：“風險已經(jīng)充分評估，舅舅。延誤的代價更大?！?/p>

“你總是這么自信，夢瑤。”

男子語氣轉(zhuǎn)冷，“但這不是美國的項目，需要考慮本地實際情況。”

張黎昕注意到宋榮向他使了個眼色。

“關于技術部分，我想補充一點?！?/p>

張黎昕適時插入討論，“我們已經(jīng)在模擬環(huán)境中解決了兼容性問題。”

他打開筆記本電腦，展示最新的測試數(shù)據(jù)。

袁夢瑤投來感激的一瞥，然后繼續(xù)推進議程。

會議結束后，袁夢瑤親自送他們到門口。

“感謝二位的支持，特別是張工程師的數(shù)據(jù)，很有說服力。”

宋榮禮貌回應：“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期待后續(xù)合作。”

趁宋榮與司機交談的間隙，袁夢瑤轉(zhuǎn)向張黎昕。

“張工程師，聽說您對波斯文化很感興趣？”

張黎昕想起那本書，點了點頭：“正在學習中?！?/p>

“如果您有興趣，周末有個傳統(tǒng)集市很值得一看?！?/p>

她遞來一張名片，“這是我的聯(lián)系方式，有需要可以咨詢?！?/p>

回到車上，宋榮若有所思。

“你怎么看袁小姐？”

“很專業(yè)，也很...”張黎昕尋找合適的詞語，“獨特?！?/p>

宋榮輕笑：“在哈米德家族中，她確實是個異類。”

“為什么這么說？”

“傳統(tǒng)家族中的現(xiàn)代女性，總是面臨更多挑戰(zhàn)?！?/p>

宋榮望向窗外，“特別是當她還有一半中國血統(tǒng)?！?/p>

下午，張黎昕在項目臨時辦公室檢查設備。

技術問題確實古怪，多個系統(tǒng)同時出現(xiàn)異常波動。

他埋頭工作數(shù)小時，直到手機響起，是母親打來的視頻電話。

“昕昕，那邊怎么樣？天氣熱不熱？”

母親關切的臉龐出現(xiàn)在屏幕上，背景是熟悉的家中客廳。

“還好，媽。工作剛起步，有點忙?！?/p>

他調(diào)整鏡頭角度，避開雜亂的辦公桌。

“要注意安全啊，新聞上說中東不太平?！?/p>

“德黑蘭很安全，您別擔心?！?/p>

電話那頭傳來父親的聲音：“讓他專心工作，別老是打擾?！?/p>

張黎昕笑了，這種日常的嘮叨讓他感到溫暖。

結束通話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的信息。

“建議參觀星期五 mosque，對理解本地文化有幫助?！?/p>

是袁夢瑤。她怎么有他的號碼？可能是從公司資料中獲取的。

張黎昕猶豫片刻，回復了感謝信息。

窗外，夜幕降臨，禱告聲再次響起。

他想起早上見到的袁夢瑤，那個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間游走的獨特存在。

這個項目，似乎比他預想的更加復雜。

而袁夢瑤，無疑是這復雜圖景中最引人注目的一筆。

04

接下來的幾天，張黎昕全心投入技術問題排查。

他發(fā)現(xiàn)系統(tǒng)故障確實可疑，像是有人故意設置的干擾。

但每次他接近真相時，總會出現(xiàn)新的問題轉(zhuǎn)移視線。

周四晚上，幾個中方同事聚在酒店餐廳小酌。

由于伊朗禁酒，他們只能以茶代酒，閑聊解悶。

“要我說，肯定是哈米德家族內(nèi)部有人搞鬼。”

年輕的技術員小王壓低聲音，“你們沒發(fā)現(xiàn)嗎？每次故障都發(fā)生在...”

“不要亂猜測?！?/p>

宋榮打斷他，“沒有證據(jù)的話少說。”

張黎昕默默啜飲著紅茶，回想起這幾天觀察到的細節(jié)。

哈米德家族的成員對項目態(tài)度不一，有的熱情支持，有的明顯冷淡。

最讓他困惑的是袁夢瑤的定位。

她明明是項目負責人之一，卻時常被排除在關鍵討論之外。

“對了，張工，你見過袁小姐不戴頭巾的樣子嗎？”

另一個同事好奇地問，“聽說她在私人場合不戴頭巾。”

張黎昕搖頭：“我們只在工作場合見過?！?/p>

“真可惜，聽說她很漂亮?！?/p>

小王咧嘴一笑，“混血兒嘛，結合東西方優(yōu)點?！?/p>

宋榮重重放下茶杯：“注意你的言辭！這里是伊朗?！?/p>

氣氛一時尷尬，張黎昕適時轉(zhuǎn)移話題。

“說到文化差異，我前幾天在書上看到面紗習俗?！?/p>

他描述了下楊參贊給的那本書的內(nèi)容。

“其實面紗不僅是宗教象征，還是社會身份的標識。”

“什么意思？”小王感興趣地問。

“比如不同顏色和風格的面紗，代表女性不同的婚姻狀況和社會地位?！?/p>

張黎昕回憶書中的內(nèi)容，“誤讀這些信號可能造成嚴重冒犯。”

“有這么嚴重嗎？不就是一塊布。”

另一個同事不以為然。

“在這里，面紗關乎家族榮譽?！?/p>

宋榮嚴肅地說，“特別是對哈米德這樣的傳統(tǒng)家族。”

話題漸漸轉(zhuǎn)向其他方面，但張黎昕的心思還留在面紗問題上。

他想起袁夢瑤在工作會議上佩戴的絲巾，簡約而優(yōu)雅。

與其他伊朗女性相比，她的著裝已經(jīng)相當現(xiàn)代化。

這是否也是她在家族中處境微妙的體現(xiàn)？

第二天是星期五，伊朗的休息日。

張黎昕決定前往袁夢瑤推薦的清真寺參觀。

出于尊重，他穿了長褲和長袖襯衫，盡管氣溫已經(jīng)超過三十度。

清真寺位于德黑蘭老城，建筑宏偉，庭院寬敞。

不少家庭在此休閑聚會，孩子們在噴泉邊嬉戲。

張黎昕注意到女性入口與男性分開，所有人都需要脫鞋。

他在庭院中漫步，欣賞著精美的波斯瓷磚藝術。

“張工程師？”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轉(zhuǎn)身一看，竟是袁夢瑤。她穿著淺藍色查多爾，面紗輕輕掀開。

這是張黎昕第一次看清她的全貌——她確實很美，東西方特征完美融合。

“袁小姐，真巧?！?/p>

“我每周五都會來這里?！?/p>

她微笑道，“祖父說不能忘記根本?！?/p>

他們沿著庭院散步，袁夢瑤充當起臨時導游。

她詳細講解清真寺的歷史和建筑特色，知識淵博令人佩服。

“你對波斯文化很了解。”張黎昕由衷稱贊。

“一半的血統(tǒng)，雙倍的學習任務。”

她幽默地回答，“小時候每年暑假都在伊朗度過?！?/p>

“那中文呢？你說得很流利?！?/p>

“媽媽是北京人，在家都說中文?！?/p>

她的眼神柔和了些，“她十年前去世了，之后我更加珍惜中文?！?/p>

張黎昕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轉(zhuǎn)移話題。

“那天謝謝你推薦這里，確實很美?！?/p>

“不客氣。我認為文化交流是合作的基礎?！?/p>

他們走到一處相對安靜的角落，袁夢瑤突然壓低聲音。

“張工程師，關于項目技術問題，你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張黎昕猶豫片刻，決定坦誠相告。

“我認為不是簡單的設備故障，更像是人為干擾。”

袁夢瑤的表情嚴肅起來：“我也有同樣懷疑。但家族內(nèi)部調(diào)查沒有結果?！?/p>

“有沒有可能是...”張黎昕謹慎選擇措辭，“外部因素？”

“你指競爭對手？可能性不大?！?/p>

她搖頭，“這個項目有政府支持，沒人敢明目張膽破壞?！?/p>

談話間，幾個穿著傳統(tǒng)服飾的女性向袁夢瑤打招呼。

她迅速拉好面紗，用波斯語回應。

張黎昕注意到這些年長女性投來的審視目光。

她們明顯在評估他，以及他與袁夢瑤的關系。

告別時，其中一位老婦人用帶口音的英語對張黎昕說。

“年輕人，在伊朗，男性與未婚女性單獨相處需要注意場合?！?/p>

張黎昕頓時感到尷尬，袁夢瑤卻平靜回應。

“姑婆，張工程師是我們尊貴的合作伙伴。”

老婦人瞇起眼睛，最終點了點頭，隨其他人離開。

“對不起，”袁夢瑤轉(zhuǎn)向張黎昕，“我姑婆很傳統(tǒng)?！?/p>

“沒關系，是我考慮不周?！?/p>

回酒店的路上，張黎昕反復回想今天的經(jīng)歷。

袁夢瑤在家族中的處境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復雜。

而技術故障背后的真相，也越發(fā)撲朔迷離。

05

周六早晨，張黎昕被宋榮的電話吵醒。

“緊急情況，一小時后酒店大堂見。”

宋榮的語氣急促，背景音嘈雜。

張黎昕快速洗漱更衣，準時來到大堂。

宋榮臉色凝重，身邊站著一位陌生的伊朗男子。

“這是哈米德家族的安全主管阿里。”

宋榮介紹，“項目現(xiàn)場昨晚發(fā)生了盜竊事件?！?/p>

張黎昕心里一沉：“丟失了什么？”

“一些不太重要的設備，但入侵者試圖進入主控室?！?/p>

阿里用流利的英語解釋，“安保系統(tǒng)拍到了模糊影像?！?/p>

他們乘車前往項目現(xiàn)場，位于德黑蘭郊外的工業(yè)區(qū)。

一路上，阿里詳細描述了事件經(jīng)過。

凌晨兩點左右，安保人員發(fā)現(xiàn)異常動靜。

當他們趕到時，入侵者已經(jīng)逃離，只留下被破壞的門鎖。

“有意思的是，”阿里補充道，“入侵者似乎很了解安保盲點?！?/p>

項目現(xiàn)場已加強警戒，哈米德家族的幾個成員也在場。

包括袁夢瑤和她的舅舅，兩人正在激烈討論著什么。

看到張黎昕等人，袁夢瑤快步走來。

“宋先生，張工程師，抱歉發(fā)生這種事?！?/p>

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顯然一夜未眠。

“人員安全最重要?！?/p>

宋榮沉穩(wěn)回應，“損失評估如何？”

“微不足道，但造成了項目延誤?！?/p>

袁夢瑤的舅舅插話，“我認為需要重新評估安保方案?！?/p>

張黎昕注意到袁夢瑤與舅舅之間的緊張氣氛。

趁其他人討論時，他悄悄檢查了被破壞的門鎖。

專業(yè)工具所為，入侵者顯然有備而來。

更令他不安的是，主控室的密碼面板有被嘗試破解的痕跡。

“張工程師，你有什么發(fā)現(xiàn)？”

袁夢瑤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

“入侵者目標明確，像是要獲取某種數(shù)據(jù)或控制系統(tǒng)?！?/p>

他壓低聲音，“而且對內(nèi)布局很熟悉?！?/p>

袁夢瑤的眼神復雜：“我和你有同樣懷疑?！?/p>

調(diào)查持續(xù)了整個上午，最終決定加強安保，項目繼續(xù)推進。

回程途中，宋榮一直沉默，直到酒店才開口。

“黎昕，有件事我需要你知道?！?/p>

他的語氣讓張黎昕感到不安。

“楊參贊收到匿名消息，警告項目可能面臨更大威脅?！?/p>

“來自哈米德家族內(nèi)部？”

“消息沒有明確指向，但提到家族權力斗爭?！?/p>

宋榮深吸一口氣，“袁夢瑤的繼承權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

張黎昕想起清真寺那位老婦人的目光，以及會議上舅舅的刁難。

“所以技術故障和盜竊事件可能都是內(nèi)部斗爭的體現(xiàn)？”

“可能性很大。更麻煩的是...”

宋榮猶豫片刻，“消息警告外人不要卷入，特別是與袁夢瑤走得太近。”

張黎昕想起昨天與袁夢瑤在清真寺的偶遇，不禁苦笑。

“已經(jīng)有點遲了，宋總?！?/p>

下午，張黎昕在房間研究項目資料，試圖找出蛛絲馬跡。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工作，門外站著袁夢瑤。

“抱歉打擾，可以聊幾分鐘嗎？”

她換回了職業(yè)裝，但神情疲憊。

張黎昕請她進門，刻意將房門敞開，符合禮儀規(guī)范。

“關于今天的事，我想聽聽你的專業(yè)意見?！?/p>

袁夢瑤直接切入主題，“作為局外人，你可能看得更清楚。”

張黎昕謹慎回應：“我認為兩次事件有關聯(lián)，而且可能還有后續(xù)。”

“與我猜測一致?！?/p>

她輕嘆一聲，“張工程師，你知道我在家族中的位置很特殊?！?/p>

張黎昕點頭：“略有耳聞?！?/p>

“外祖父希望我繼承部分業(yè)務，但傳統(tǒng)派系反對?！?/p>

她語氣平靜，但緊握的雙手泄露了情緒，“特別是舅舅一家?！?/p>

“因為你是女性？還是因為混血背景？”

“兩者都有?！?/p>

她苦笑，“母親當年執(zhí)意嫁給美國父親，已經(jīng)引起很多不滿?！?/p>

張黎昕默默遞給她一瓶水，袁夢瑤接過時手指微微顫抖。

“抱歉，我不該說這些題外話。”

“沒關系，信任是合作的基礎?！?/p>

袁夢瑤感激地笑了笑：“謝謝。其實我今天來，還有個不情之請?！?/p>

“請講?！?/p>

“明晚家族有個晚宴，外祖父希望邀請中方代表參加?！?/p>

她稍作停頓，“他特別提到了你。”

張黎昕有些意外：“我？為什么？”

“外祖父對你印象深刻，說你有‘敏銳的眼光’?！?/p>

她站起身，“當然，如果你覺得不方便，我可以婉拒?！?/p>

張黎昕思考片刻。這或許是深入了解哈米德家族的好機會。

“我很榮幸受邀。需要準備什么嗎？”

“正常著裝即可，但最好帶一份小禮物?！?/p>

袁夢瑤走向門口，“外祖父喜歡中國綠茶?！?/p>

她離開后，張黎昕站在窗前沉思。

家族斗爭、項目故障、不明威脅...情況越來越復雜。

而他自己，似乎正不由自主地越陷越深。

06

周日晚宴前，張黎昕特意去買了上等的龍井茶作為禮物。

宋榮因其他事務無法參加，這讓他有些緊張。

“記住楊參贊的提醒，保持禮貌但保持距離?！?/p>

送他上車時，宋榮再三叮囑。

哈米德家族的宅邸位于德黑蘭北部的山腰上。

傳統(tǒng)波斯風格的建筑與現(xiàn)代設施完美結合，彰顯著家族底蘊。

袁夢瑤在門口迎接，今晚她穿著深紫色長裙，頭戴同色系絲巾。

“歡迎，張工程師。外祖父正在等候。”

宅邸內(nèi)部裝飾華麗，波斯地毯與水晶吊燈相映成趣。

賽義德·哈米德在書房接待了他，老人今晚穿著傳統(tǒng)服飾。

“很高興你能來，年輕的朋友?！?/p>

賽義德的聲音依然洪亮，“夢瑤說你對波斯文化很感興趣。”

張黎昕送上禮物：“一點小心意，希望您喜歡。”

賽義德打開茶葉盒，深深吸氣：“真正的西湖龍井，很難得。”

他親自泡茶，動作優(yōu)雅流暢，顯然深諳茶道。

“三十年前我去過中國，美麗的國家，偉大的人民?！?/p>

賽義德回憶道，“夢瑤的母親就是那時認識的?！?/p>

張黎昕小心措辭：“袁小姐很好地繼承了兩國文化的精髓。”

“是的，她很像她母親，聰明又固執(zhí)。”

賽義德的眼神柔和了些，“但也因此面臨更多挑戰(zhàn)。”

晚宴在寬敞的餐廳舉行，長桌上坐滿了哈米德家族的成員。

張黎昕被安排在賽義德右手邊，這是個顯眼的位置。

他感受到多道評估的目光，特別是來自袁夢瑤舅舅一家。

晚宴菜肴豐盛，傳統(tǒng)波斯美食與中國菜巧妙融合。

“這是夢瑤的主意，”

賽義德指著桌上的春卷，“她總是喜歡創(chuàng)新?！?/p>

席間談話多用波斯語進行，袁夢瑤不時為張黎昕翻譯。

但當她舅舅發(fā)言時，她選擇了沉默，表情略顯僵硬。

“我聽說中國工程師解決了技術難題。”

舅舅突然用英語對張黎昕說，“真是英雄出少年。”

“您過獎了，是團隊共同努力的結果?！?/p>

張黎昕謹慎回應。

“不過外來者總是難以完全理解本地情況?！?/p>

舅舅意有所指，“有時候，過于激進的改革會帶來問題?！?/p>

袁夢瑤握緊了刀叉，但保持沉默。

賽義德淡淡開口：“進步需要勇氣，也需要智慧。伊朗的未來在于平衡?！?/p>

晚餐后，男賓們移步吸煙室，女性則留在客廳。

張黎昕不太習慣雪茄的味道，借口透氣來到庭院。

月光下的波斯花園美不勝收，噴泉潺潺，玫瑰芬芳。

他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袁夢瑤，她獨自坐在長椅上，面紗取下。

“逃避雪茄？”她微微一笑，往旁邊挪了挪。

“有點不習慣?！?/strong>

張黎昕坐下，“很美的花園?！?/p>

“母親設計的。她是個園林設計師?！?/p>

袁夢瑤輕聲說，“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的心血?！?/p>

張黎昕注意到她眼中閃爍的淚光，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遠處傳來腳步聲，袁夢瑤迅速戴好面紗。

來人是她的表哥，舅舅的兒子，今晚一直對張黎昕態(tài)度冷淡。

“夢瑤，父親找你?！?/p>

他瞥了張黎昕一眼，“單獨會面不太合適，表妹?！?/p>

袁夢瑤起身，向張黎昕點頭示意后離開。

表哥卻沒有立即跟上，而是轉(zhuǎn)向張黎昕。

“張工程師，伊朗有個諺語：客人應該像蝴蝶，輕觸花朵而不損傷花瓣?！?/p>

張黎昕平靜回應：“中國也有類似的話：君子之交淡如水?！?/p>

表哥瞇起眼睛，最終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晚宴結束后，張黎昕準備告辭。

賽義德親自送他到門口，袁夢瑤陪同。

“很高興與你交談，年輕人?！?/p>

賽義德握著他的手，“希望項目順利成功。”

回酒店的車上，張黎昕回想今晚的種種細節(jié)。

家族內(nèi)部的裂痕明顯，而袁夢瑤正處于風暴中心。

更讓他不安的是，他感覺自己正被無形地卷入其中。

07

周一的項目會議氣氛緊張。

技術團隊報告稱，系統(tǒng)再次出現(xiàn)異常波動，與之前的模式類似。

袁夢瑤堅持按原計劃推進，而她舅舅主張暫停全面檢查。

“我們已經(jīng)延誤了兩周，不能再拖了?！?/p>

袁夢瑤語氣堅定，“每次波動都在可控范圍內(nèi)。”

“等出了大事就晚了！”

舅舅拍桌而起，“你不能拿整個項目冒險！”

張黎昕與宋榮交換了一個眼神，后者微微搖頭。

最終，在賽義德的遠程授意下，項目繼續(xù)推進。

但裂痕已經(jīng)公開化，團隊成員明顯分為兩派。

會后，宋榮被哈米德家族的高層請去談話。

張黎昕則跟隨技術團隊返回現(xiàn)場，進行系統(tǒng)監(jiān)控。

下午，袁夢瑤意外出現(xiàn)在控制室。

“我需要你的專業(yè)意見，張工程師?！?/p>

她將一份數(shù)據(jù)報告遞給他，“這是舅舅堅持要求做的獨立評估?！?/p>

報告由一家歐洲公司完成，結論與張黎昕的分析大相徑庭。

“這份報告...”張黎昕皺眉，“數(shù)據(jù)采集方法有問題?！?/p>

“我也懷疑，但舅舅堅持要采用其中的建議?！?/p>

袁夢瑤壓低聲音，“這會增加數(shù)百萬成本，延誤至少一個月?！?/p>

張黎昕仔細閱讀報告，發(fā)現(xiàn)了幾處明顯的專業(yè)錯誤。

“我可以準備一份技術反駁，用數(shù)據(jù)和事實說話?！?/p>

袁夢瑤的眼神明亮起來：“謝謝你。但這樣你可能更深地卷入...”

“真相最重要。”張黎昕微笑，“這也是工程師的職業(yè)道德?！?/p>

接下來幾個小時，他們一起準備反駁材料。

工作結束時已是傍晚，袁夢瑤提議在員工餐廳簡單用餐。

餐廳里人不多，幾個伊朗員工好奇地打量著他們這一桌。

“我可能給你帶來了麻煩?！?/p>

袁夢瑤輕聲說，“舅舅不會高興的?！?/p>

“我尊重的是事實，不是某個人的喜好?！?/p>

張黎昕切開馕餅，“再說，這是為了項目成功?！?/p>

用餐中途，一個陌生男子走近他們的桌子。

他穿著考究，但眼神讓張黎昕感到不安。

“夢瑤，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

男子波斯語口音很重，“不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嗎？”

袁夢瑤的表情瞬間冰冷：“私人場合，不太合適吧?！?/p>

“哈米德家族的明珠居然與中國工程師單獨用餐，”

男子提高音量，“傳出去不太好吧？”

幾個用餐的員工投來好奇的目光。

張黎昕站起身：“先生，我們在討論工作。請尊重隱私?！?/p>

男子嗤笑：“工作？在晚餐時間？多么...敬業(yè)。”

袁夢瑤也站起來，面紗下的臉龐因憤怒而泛紅。

“請你離開，否則我叫安保了。”

男子不但沒走，反而更近一步。

就在這時，張黎昕做出了那個改變一切的舉動。

他本能地想將袁夢瑤護在身后，伸手時不小心勾住了她的面紗。

絲綢面料滑落，袁夢瑤的臉完全暴露在眾人面前。

時間仿佛靜止了。餐廳里一片死寂。

然后，袁夢瑤做了一件讓張黎昕目瞪口呆的事。

她抓住他的手腕，聲音清晰而堅定。

“按照傳統(tǒng)，你掀開了我的面紗，現(xiàn)在必須娶我。”

張黎昕的大腦一片空白：“什么？”

“我說，你要對我負責。”

她的眼神復雜難懂，手上力道加大。

“現(xiàn)在，跟我去民政局登記。”

全場嘩然。陌生男子臉色大變，匆匆離開。

張黎昕被袁夢瑤拉著向外走，完全不知所措。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