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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婆拿60萬給小叔子買豪車,婆婆住院要錢,老公只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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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見了嗎?!?/p>

林舒舉著那根小小的塑料棒,像舉著一截斷掉的白色骨頭,聲音發(fā)飄,尾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顫抖。

“什么?!?/p>

陳默的聲音從浴室的霧氣里傳來,悶悶的,像隔著一層濕透了的棉花。

他走出來,頭發(fā)上的水珠滴在赤裸的肩膀上,又順著皮膚滾下去,像一只慌不擇路的小蟲。

他的眼睛先是落在那根塑料棒上,然后才慢慢地,極其緩慢地,爬到林舒的臉上。

“兩道杠,是你的種。”

林舒說,她想笑,嘴角卻像被兩只看不見的手死死地摁住了。

陳默沒說話,只是拿過那根驗孕棒,湊到燈下,像一個鑒定古董的老學(xué)究,眼神里有一種奇怪的、讓林舒看不懂的凝重。

窗外的夜色像一塊巨大而陳舊的黑絲絨,把整個城市都密密實實地包裹了起來。



01

那根驗孕棒最終被陳默收進(jìn)了一個小小的首飾盒里,鄭重其事地鎖進(jìn)了床頭柜。

這是一種近乎滑稽的儀式感。

就好像那不是一根沾著尿液的塑料制品,而是一枚宣布未來領(lǐng)土歸屬的國王印章。

林舒覺得好笑,但心里卻被一種溫?zé)岬囊后w浸泡著,柔軟得不像話。

他們的小房子里,空氣都開始變得黏稠,充滿了某種甜膩膩的期待。

陳默的話不多,但他開始學(xué)著看那些育兒的書,眉頭擰成一個疙瘩,仿佛在研究什么國家機(jī)密。

他會突然在半夜醒來,把耳朵貼在林舒還很平坦的小腹上,一動不動地聽。

“聽什么呢?!绷质姹凰?,聲音含混不清。

“聽聽他的心跳?!标惸穆曇艉茌p,像怕驚擾了什么。

“現(xiàn)在什么都聽不到的,傻子?!?。

“總有一天能聽到的?!彼虉?zhí)地說,像一個等待神諭的信徒。

這個周末的家庭聚餐,是陳默提議的。

他說,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爸媽,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林舒看著他,他的臉上有一種她許久未見的光彩,像一盞蒙塵的燈被小心翼翼地擦亮了。

她想,或許,一個新生命的到來,真的能改變很多事情。

能把那些陳舊的、不愉快的、像墻角蜘蛛網(wǎng)一樣的東西,都沖刷干凈。

她對此滿懷期待。

偏心的餐桌。

陳默家的那張紅木圓桌,總是油膩膩的,用抹布擦過之后,會留下一層薄薄的霧狀的油光,像一層永遠(yuǎn)無法風(fēng)干的眼淚。

林舒每次看到那張桌子,胃里就有一種不適的翻涌。

今天,那張桌子上擺滿了菜,雞鴨魚肉,像一場盛大的祭祀。

婆婆張桂芬穿著一件暗紅色的金絲絨上衣,在廚房和客廳之間穿梭,腳步聲又急又響,像在敲一面破鑼。

公公陳建國則坐在沙發(fā)上,捧著一個紫砂壺,一口一口地吹著氣,吹出來的氣比他本人更有存在感。

小叔子陳亮斜斜地陷在另一個沙發(fā)里,低著頭,手指在手機(jī)屏幕上飛快地滑動,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臉上,變幻出一種鬼魅般的青白色。

“吃飯了。吃飯了。都死在沙發(fā)上了嗎?!?/p>

張桂芬把最后一大碗湯“咣”地一聲頓在桌子中央,湯汁濺出來,在油膩的桌面上燙出幾個掙扎的圓形。

一家人終于慢吞吞地圍了過來。

“爸,媽,今天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标惸钗艘豢跉?,像一個即將上臺演講的小學(xué)生,臉頰因為緊張而微微泛紅。

張桂芬的眼睛從一盤紅燒蹄髈上抬起來,沒什么情緒地瞥了他一眼,“什么好事。你還能有什么好事。中彩票了?!?/p>

“林舒懷孕了?!标惸穆曇舨淮螅诰捉缆暫屯肟昱鲎猜曋?,顯得異常清晰。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陳建國的紫砂壺停在了嘴邊。

陳亮的手機(jī)也終于暗了下去。

“哦,懷孕了啊?!睆埞鸱业姆磻?yīng)像是在談?wù)摻裉斓奶鞖?,“那挺好。是該生了。再不生就成老母雞了。”

她說著,夾起最大的一塊蹄髈,越過半個桌子,精準(zhǔn)地扔進(jìn)了小兒子陳亮的碗里。

“小亮,多吃點,看你最近都瘦了。是不是又熬夜跟那些大老板談生意了?!?/p>

陳亮把那塊油光锃亮的蹄髈塞進(jìn)嘴里,含糊不清地說:“媽,你不知道,現(xiàn)在這社會,人脈就是錢脈。我認(rèn)識的那幾個哥們,家里都是開公司的。隨便一個項目,漏點縫給我們,就夠我們吃一輩子了?!?/p>

“真的啊?!睆埞鸱业难劬α⒖塘亮耍駜蓚€被點燃的燈泡,臉上每一條皺紋都舒展開來,充滿了驕傲的光輝,“我兒子就是有出息。不像某些人,就知道守著那點死工資,一輩子都沒個盼頭?!?/p>

她的眼神若有若無地掃過陳默。

陳默低著頭,什么也沒說,只是拿起筷子,給林舒夾了一片青菜。

那青菜在他的筷子下微微發(fā)抖。

林舒看著碗里的青菜,那綠油油的顏色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肚子里的那點喜悅,像被戳破的氣球,迅速地癟了下去,只留下一層皺巴巴的皮。

“媽,我跟你們說,我那幾個哥們開的車,嘖嘖,最差的都是寶馬?!?/p>

陳亮放下筷子,開始眉飛色舞地比劃起來,“那流線,那聲浪,開出去,女孩子都主動往上貼?!?/p>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看著張桂芬和陳建國,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撒嬌的意味,“爸,媽,你們說,我是不是也該換輛車了?,F(xiàn)在這輛破車,開出去都丟人,怎么跟那些大老板談生意啊。”

“換。必須換?!睆埞鸱伊⒖探釉?,語氣斬釘截鐵,“兒子,你看上哪輛了。告訴媽,媽給你想辦法?!?/p>



“我看中了一款,也不貴,就六七十萬吧?!?/p>

陳亮輕描淡寫地說,仿佛在說六七十塊錢。

林舒的心猛地一沉。

六七十萬。

她和陳默辛辛苦苦攢了那么多年,也就這么多存款。

他們還計劃著,等孩子出生了,換一個大一點的房子。

她下意識地看向陳默。

陳默的臉隱藏在碗上方的蒸氣里,看不真切。

他還是在沉默地吃飯,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那張桌子上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奇怪。

一邊是張桂芬和陳亮母子熱火朝天地討論著各種豪車的型號和顏色,聲音大得像要在屋頂上鉆個洞。

另一邊,是她和陳默,還有那個像背景板一樣的公公,沉默得像三座孤島。

一頓飯,吃得像一場漫長的凌遲。

林舒覺得胃里那股翻涌越來越厲害。

她不知道是因為懷孕的生理反應(yīng),還是因為眼前這荒誕的一幕。

飯局結(jié)束的時候,陳默去廚房洗碗。

林舒站在陽臺上,晚風(fēng)吹過來,帶著一股不知從哪里飄來的飯菜餿味。

她看著陳默的背影,那個寬厚的、總是沉默的背影。

他把碗碟一個個沖洗干凈,再一個個碼放整齊,動作有條不紊,近乎刻板。

他的平靜,在此刻,顯得異乎尋常。

那是一種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死寂。

林舒的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股強(qiáng)烈的不安。

她不知道,這個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02

60萬的“投資”。

幾天后的一個下午,林舒提前下班回家。

她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砥牌艔埞鸱夷翘赜械拇笊らT。

那聲音里充滿了壓抑不住的興奮和炫耀,像一把鈍刀子,一下一下地刮著門板。

“……哎喲,是啊,老姐姐,我跟你說,我們家小亮啊,現(xiàn)在可出息了?!?/p>

“……什么。車啊。給他買了一輛?!?/p>

“……不貴不貴,辦下來也就六十來萬?!?/p>

“……什么。養(yǎng)老錢。哎呀,錢放在銀行里能生幾個子兒啊。這叫投資。你懂不懂。給我兒子買了車,他才能出去談大生意,才能給我們陳家光宗耀祖啊?!?/p>

“……對對對,你等著瞧吧,用不了兩年,我們家小亮肯定能給我賺回一個金山來。”

林舒握著門把手,愣在了那里。

她的手心瞬間一片冰涼,像握住了一塊寒鐵。

六十萬。

那幾乎是公婆一輩子的積蓄。

他們就這么,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給了陳亮,去買一輛所謂的“談生意”的豪車。

而自己的丈夫,他們的大兒子,和自己,還有肚子里這個未出生的孩子,他們計劃了那么久的未來,就這樣被輕飄飄地抹去了。

林舒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她推開門。

張桂芬正舉著電話,滿面紅光,看到她進(jìn)來,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fù)了那種得意洋洋的神情。

她對著電話又大聲說了幾句“放心吧,我兒子有本事”,然后才掛斷。

“回來啦?!睆埞鸱铱粗质?,眼神里帶著一種審視和居高臨下,“正好,我有事要跟你們說?!?/p>

林舒沒有接話,她只是死死地盯著張桂芬。



“我跟你爸商量了,家里的那六十萬存款,先拿出來給小亮買車了?!?/p>

張桂芬說得理直氣壯,仿佛在宣布一件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

“小亮現(xiàn)在正是干事業(yè)的時候,需要一個門面?!?/p>

“這是為了我們整個陳家的未來著想?!?/p>

“你們當(dāng)哥嫂的,也要多支持他?!?/p>

林舒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嘴,那些字眼像一只只黑色的蒼蠅,嗡嗡地往她耳朵里鉆,讓她感到一陣陣的惡心。

“我們的未來呢?!绷质娼K于開口,聲音干澀得像兩張砂紙在摩擦,“我們也要換房子,孩子馬上要出生了,什么地方都要用錢?!?/p>

“你們?!睆埞鸱亦托α艘宦?,那聲音尖銳得能刺破耳膜,“你們兩個都有正經(jīng)工作,又不愁吃不愁穿,換什么房子。現(xiàn)在的房子不是挺好嗎。再說了,你肚子里的是個孫子還是孫女還不知道呢。急什么。”

“陳默也是你們的兒子?!绷质娴穆曇糸_始發(fā)抖。

“正因為他是我兒子,是我養(yǎng)大的,他就該懂事,就該為這個家著想,為他弟弟著想?!?/p>

張桂芬的臉沉了下來,語氣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你是我們陳家的媳婦,就該有我們陳家媳婦的樣子。別整天想著從家里扒拉東西。”

林舒的心,在那一刻,徹底涼了。

像一塊燒紅的鐵,被瞬間扔進(jìn)了冰水里,連“滋啦”一聲都沒有,就那么沉了下去,沉到了無底的深淵里。

無聲的對峙。

陳默是晚上八點鐘回來的。

他進(jìn)門的時候,林舒正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家里的燈沒有開,只有窗外透進(jìn)來的、城市那渾濁的光線,勾勒出她僵硬的輪廓。

“怎么不開燈?!标惸瑔枺穆曇衾飵е唤z疲憊。

他伸手去按墻上的開關(guān)。

“別開?!绷质嬲f。

她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空洞而遙遠(yuǎn)。

陳默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似乎感覺到了什么。

他慢慢地走到沙發(fā)前,坐了下來,與她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黑暗像一潭濃稠的墨汁,包裹著他們,也放大了他們之間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們把錢給陳亮買車了。”

林舒一字一頓地說,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血腥味。

“六十萬。”

“我們所有的計劃,都完了?!?/p>

她說完,死死地盯著陳默,等著他的反應(yīng)。

她想象過他會震驚,會憤怒,會拍案而起,會立刻沖到公婆的房間里去理論。

這是任何一個正常的丈夫,任何一個即將成為父親的男人,都應(yīng)該有的反應(yīng)。

可是,陳默沒有。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憤怒,沒有驚訝,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那張熟悉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如此陌生,像一張冷硬的面具。

他只是那么平靜地坐著,平靜得近乎殘酷。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林舒的血液一點一點地變冷。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在空曠的客廳里回響,像沉悶的鼓點,敲打著她最后的希望。

“你為什么不說話?!彼穆曇衾飵狭丝耷?,“你難道一點都不生氣嗎。那也是你的家啊。我也是你的妻子,我肚子里懷著你的孩子。”



他只是伸出手,穿過那片冰冷的黑暗,握住了林舒的手。

他的手很干燥,也很溫暖,但那份溫暖,卻無法傳遞到林舒的心里。

他的手握得很緊,緊得讓林舒的手指骨節(jié)都有些發(fā)疼。

這是一種無聲的、充滿了力量的禁錮。

他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告訴她什么,但他什么也沒說。

他的沉默,像一堵密不透風(fēng)的墻,把林舒所有的委屈、憤怒和絕望,都狠狠地反彈了回來。

林舒的心,徹底碎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她愛了那么多年,以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

她突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認(rèn)識過他。

他的沉默,究竟是懦弱,是麻木,還是另有打算。

她不知道。

這種未知,比任何激烈的爭吵都更讓她感到恐懼和絕望。

她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那只被他握過的手,在空氣中冰冷得像一條死魚。

03

那一夜,他們分房睡了。

林舒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在黑暗中慢慢地由深黑變成灰白。

她一夜沒睡,腦子里像放電影一樣,回放著從戀愛到結(jié)婚的點點滴滴。

那些甜蜜的,溫馨的,讓她以為自己嫁給了愛情的片段,如今看來,都像一個個巨大的諷刺。

第二天晚上,陳默下班回來的時候,手里拖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

那行李箱輪子滾過地板的聲音,在死寂的家里,顯得格外刺耳。

林舒從房間里走出來,靠著門框,冷冷地看著他。

她以為他是要離家出走。

也好。

她想。

這個家,早就散了。

陳默把行李箱拖到客廳中央,然后抬起頭,看著林舒。

他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但眼神卻異常的清亮。

“我們回家吧?!彼届o地說。

他的聲音很沙啞,像是被砂紙打磨過。

林舒愣住了。

她的心臟猛地一跳,像是被人用拳頭重重地捶了一下。

“回哪個家?!彼穆曇舭l(fā)顫,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和恐懼。

“回你爸媽家?!标惸粗难劬Γ蛔忠痪涞卣f,字字清晰,擲地有聲,“那里,才是我們現(xiàn)在真正的家?!?/p>

林舒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她完全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不是她預(yù)想中的任何一種結(jié)果。

他沒有解釋。

他沒有道歉。

他只是用行動,給出了一個最出人意料的答案。

他走過來,拉起林舒的手,走進(jìn)他們的臥室,打開衣柜。

“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彼f,“還有寶寶的?!?/p>

他打開其中一個空著的行李箱,開始把林舒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疊好,放進(jìn)去。

他的動作很笨拙,但異常認(rèn)真。

林舒就那么傻傻地站著,看著他忙碌的背影。

她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yīng)。

是該哭,還是該笑。

是該質(zhì)問他這兩天的沉默,還是該接受他這突如其來的決定。

這個男人,用他那令人窒息的沉默,醞釀出了一場徹底的遷徙。

他要帶著她,逃離這個讓他和她都感到失望和窒息的地方。

這是一種決裂。

一種無聲的,但卻比任何爭吵都更徹底的決裂。

當(dāng)他們拖著行李箱走出房門的時候,張桂芬和陳建國正好從外面散步回來。

他們看到那兩個巨大的行李箱,都愣住了。

“你們這是干什么?!睆埞鸱业拿碱^立刻豎了起來,聲音尖厲,“大晚上的,拖著箱子要去哪里?!?/p>



陳默沒有停下腳步,他甚至沒有看他母親一眼。

他只是拉著林舒,繞過他們,走向電梯口。

“陳默?!?/p>

張桂芬的叫聲在他身后響起,充滿了驚怒。

“我問你話呢。你這個白眼狼。娶了媳婦就忘了娘是不是?!?/p>

陳默按下了電梯的按鈕。

電梯門“?!钡囊宦暣蜷_,他把行李箱先推了進(jìn)去,然后護(hù)著林舒走進(jìn)去。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回過頭。

電梯門緩緩合上,隔絕了張桂芬那歇斯底里的叫罵聲,也隔絕了那個曾經(jīng)被他們稱為“家”的地方。

在那個狹小而封閉的金屬空間里,林舒看著電梯壁上自己和陳默模糊的倒影,眼淚終于毫無征兆地掉了下來。

兩年之約。

車子行駛在城市的夜色中,窗外的霓虹燈像一條條流淌的、破碎的彩虹。

車?yán)锖馨察o,只有輪胎碾過路面的聲音。

林舒的眼淚已經(jīng)干了,臉上留下了冰涼的淚痕。

“對不起?!?。

陳默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眼睛看著前方的路,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

“這兩天,讓你難受了?!?/p>

林舒沒有說話,她只是轉(zhuǎn)過頭,看著他。

“我不是不生氣?!标惸穆曇艉艿停袷窃谧匝宰哉Z,“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生氣?!?/p>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p>

“我習(xí)慣了?!?/p>

他的話語像一把生銹的鑰匙,打開了一個塵封多年的盒子。

里面裝滿了委屈,壓抑,和無能為力。

“我記得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有一次考試考了全班第一。我拿著獎狀跑回家,想讓我媽夸我一句?!?/p>

“結(jié)果她看都沒看,就把獎狀扔在一邊,然后拉著陳亮的手,因為他數(shù)學(xué)考了六十分,就帶他去吃肯德基。”

“她說,我弟弟有進(jìn)步,需要獎勵?!?/p>

“而我,考第一是應(yīng)該的。”

“還有一次,我們兩個打架,明明是陳亮先動的手,把我新買的模型弄壞了?!?/p>

“結(jié)果爸媽回來,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打了一頓?!?/p>

“他們說,我是哥哥,就應(yīng)該讓著弟弟?!?/p>

“這樣的事情,太多了。多到我已經(jīng)麻木了?!?/p>

陳默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我以前總覺得,只要我忍,只要我做得夠好,總有一天,他們會看到的?!?/p>

“可是我錯了?!?/p>

“在他們眼里,我只是一個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母冻稣?,而陳亮,才是他們需要傾盡所有去呵護(hù)的寶貝?!?/p>

“直到你拿著驗孕棒給我看的那一刻,我才突然明白過來?!?/p>

他轉(zhuǎn)過頭,深深地看著林舒。

他的眼神里,有愧疚,有心疼,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不能再忍了?!?/p>

“我不想我的孩子,將來也生活在這樣一個不公平的,令人窒息的環(huán)境里。”

“我不想他從一出生,就要被貼上‘應(yīng)該懂事’、‘應(yīng)該謙讓’的標(biāo)簽。”

“他應(yīng)該被愛,被期待,被當(dāng)成一個獨一無二的寶貝?!?/p>

車子在一個紅燈前停了下來。

陳默從副駕駛的儲物箱里,拿出了一疊文件,遞給林舒。

那是一份銀行的資產(chǎn)證明,還有一份他自己做的理財計劃。

“這里是我工作以來所有的積蓄,還有一些投資的收益,大概有三十多萬。”

“不多,但是這是屬于我們自己的錢,誰也拿不走?!?/p>

“林舒?!彼兄拿郑曇羿嵵氐孟裨谛?,“從今天起,我們只靠自己?!?/p>

“我們離開那個家,不是逃避?!?/p>

“這是一個男人的宣戰(zhàn),也是我對你和孩子的承諾?!?/p>

“給我兩年時間。”

“就兩年。”

“我發(fā)誓,我會給我們母子,一個真正穩(wěn)固的,屬于我們自己的家?!?/p>

紅燈變成了綠燈。

車子重新啟動,匯入了前方的車流。

林舒看著手里的那疊文件,又看看身邊這個男人。

他臉上的線條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顯得如此堅硬。

她終于明白了他那兩天的沉默。

那不是懦弱,也不是麻木。

那是在積蓄力量。

像一頭沉默的野獸,在舔舐完自己舊的傷口之后,決定用最決絕的方式,去開辟一片新的領(lǐng)地。

她的眼淚又一次掉了下來。

但這一次,是熱的。

04

搬到林舒娘家的日子,一開始是有些窘迫的。

林舒的父母都是退休教師,住的是一套老式的兩居室,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凈雅致。



他們把自己的主臥室讓給了女兒和女婿,自己搬到了隔壁的小書房去住。

陳默表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謙遜和勤快。

他每天下班回來,就搶著做所有的家務(wù),拖地,洗碗,修理家里所有壞掉的東西。

他話不多,但岳父岳母都看在眼里。

他們心疼自己的女兒,但更尊重女兒和女婿的決定。

他們沒有多問什么,只是默默地,用燉好的湯和削好的水果,支持著這對開始重新創(chuàng)業(yè)的小夫妻。

與公婆那邊的聯(lián)系,幾乎是徹底斷絕了。

起初,張桂芬每天都會打來十幾個電話。

電話的內(nèi)容,無非是那幾套。

先是破口大罵,罵陳默是“娶了媳婦忘了娘的白眼狼”,“不孝子”。

然后是哭訴,說自己辛辛苦苦把他養(yǎng)大,結(jié)果養(yǎng)出了一只仇人。

最后是炫耀,說小兒子陳亮開著新買的豪車,認(rèn)識了多少有錢的朋友,接了多大的項目,好像沒有了陳默,他們反而過得更風(fēng)光了。

陳默從不跟她爭辯。

他只是在電話接通的時候,平靜地說一句:“媽,我們現(xiàn)在很好?!?/p>

然后,任由張桂芬在電話那頭歇斯底里,直到她自己罵累了掛斷。

久而久之,張桂芬的電話也少了。

偶爾打來一次,也只是為了強(qiáng)調(diào)一下小兒子的“春風(fēng)得意”,言語之間,充滿了對陳默選擇的鄙夷和不屑。

日子就在這種奇異的平靜和暗流涌動中一天天過去。

林舒的肚子越來越大。

他們夫妻倆的生活,也進(jìn)入了一種高速運轉(zhuǎn)的模式。

他們比任何時候都更努力地工作,更節(jié)省地生活。

每一分錢,都被精打細(xì)算地用在刀刃上。

他們不再去外面吃飯,不再買任何不必要的衣服和化妝品。

所有的開銷,都圍繞著即將出生的孩子和那個遙遠(yuǎn)但堅定的房子目標(biāo)。

他們的生活很清苦,但內(nèi)心卻無比踏實。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所付出的每一滴汗水,都是在為自己那個小小的,獨立王國添磚加瓦。

一年后,他們的女兒出生了。

孩子很健康,很漂亮,哭聲響亮得像一個小喇叭。

陳默抱著那個小小的、軟軟的嬰兒,眼圈紅了。

他笨拙地給她換尿布,喂奶,半夜抱著她在房間里一圈一圈地走。

他的臉上,有一種林舒從未見過的,近乎虔誠的溫柔。

女兒的到來,像一針強(qiáng)心劑,讓他們奮斗的決心更加堅定。

在女兒一歲半的時候,他們終于用自己攢下的錢,再加上林舒父母的一些支持,勉強(qiáng)湊夠了首付。

他們在市郊一個還不錯的地段,買下了一套小戶型的學(xué)區(qū)房。

房子不大,但有明亮的窗戶和灑滿陽光的陽臺。

拿到鑰匙的那一天,陳默和林舒站在空蕩蕩的毛坯房里,什么話都沒說,只是緊緊地?fù)肀г谝黄稹?/p>

他們終于有了自己的家。

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屬于他們?nèi)齻€人的家。

雖然從此要背負(fù)上沉重的貸款,每個月都要為了還款而奔波。

但他們的心里,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希望。

這兩年,像一場漫長的戰(zhàn)爭。

他們用自己的隱忍和奮斗,在原生家庭那片泥濘的沼澤地之外,搶下了一塊屬于自己的干凈的土地。

而與此同時,在他們聽不到的地方,婆婆張桂芬口中那個“春風(fēng)得意”的小兒子陳亮,正在他那輛價值六十萬的豪車?yán)?,上演著另一出截然不同的人生戲劇?/p>

一個巨大的,用謊言和虛榮堆砌起來的泡沫,正在悄無聲息地膨脹,接近它破裂的臨界點。

05

兩年后的一個午后,陽光正好。

陳默在家收拾房間,就在這時手機(jī)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他的父親,陳建國。

陳默按下了免提鍵。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了陳建國帶著哭腔的、語無倫次的哀嚎。

“阿默啊!不好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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