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五年時光匆匆而過,我們早已分道揚鑣。
可誰能想到,命運弄人,如今她竟成了我女兒的班主任。
每次瞧見女兒那全年級倒數(shù)第三的成績,我就覺得頭皮發(fā)麻,尷尬得不行。
這還不算完,女兒六歲的年紀,激起了她滿心的疑惑,她目光灼灼地盯著我,冷冷拋出一句:“咱們分開都五年了,你卻有個六歲的孩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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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接到學校電話的瞬間,我心頭火起,氣得直咬牙。
電話那頭告知,盧玉彤摸底考試的成績簡直慘不忍睹,老師希望家長能來學校當面溝通。
我第一反應就是這小丫頭片子又捅婁子了。
我一邊手忙腳亂地套著鞋子,一邊恨恨地嘟囔:“這才剛上小學一年級,咋就能考成這樣?”
等我趕到學校,那股子火氣還沒消下去半分。
走廊里已經站著幾位家長,一個個都神色凝重,臉上寫滿了焦慮、尷尬,還有那么一絲羞憤。
我打聽了一下才明白,今天被叫來的,全是孩子成績墊底的家長。
我心里暗自琢磨,盧玉彤不會真掉進倒數(shù)前十的坑里了吧?
正想著就聽見有人扯著嗓子喊:“盧玉彤的家長到了沒?”
我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剛要抬腳往前走,那聲音一入耳,我整個人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僵在了原地。
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不緊不慢,語調平和,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篤定。
我心里“突突”直跳,隱隱覺得這事兒不簡單,莫名地有些慌了神。
我偷偷抬眼瞧去,只見班主任站在講臺邊,頭都沒抬,正專心致志地翻看著幾張試卷和成績單。
就這一眼,我后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是她,黎婉情。
那個我曾經苦苦追了兩年,又談了三年戀愛,最后卻分道揚鑣的前女友。
五年沒見,她竟然搖身一變,成了我女兒的班主任,還負責組織家長會。
我站在那兒,兩腿發(fā)軟,滿腔的火氣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她模樣倒沒怎么變,還是那頭干凈利落的短發(fā),不施粉黛,依舊是那副清冷得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的樣子。
可仔細瞅瞅,又好像比以前多了幾分溫和,眼神里也多了些耐心和暖意。
她低著頭分發(fā)試卷,手指修長白皙,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我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磨磨蹭蹭地走過去,小聲說道:“我是盧玉彤的爸爸?!?br/>她頭都沒抬,只是把試卷和成績單遞給我,淡淡地說:“盧玉彤,拿好。”
我輕輕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句“謝謝”,然后趕緊快步走到角落里站著。
我低頭一看成績單,差點沒被氣樂了。
盧玉彤,語文加數(shù)學總分才六十七分,全年級倒數(shù)第三。
我上小學那會兒,再怎么著也能考個七十分左右,她這成績,是拿考試當兒戲呢?
黎婉情站在前面,有條不紊地分析著情況:“這次只是摸底考試,成績不算最終結果,但也能反映出孩子們基礎方面存在的問題。
我們把成績暫時靠后的同學家長請來,就是希望大家能多關注孩子的學習情況。
孩子一次沒考好,并不是什么天大的壞事,可要是因為這一次考試就喪失了信心,那對孩子的成長影響可就大了?!?br/>她的話我一句都沒聽進去,只覺得腦袋里亂糟糟的,嘴里干得厲害,渾身都不自在。
一方面我覺得女兒考成這樣,實在讓我臉上無光;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這個當?shù)?,實在是失職?br/>再看看講臺上的黎婉情,我心里百感交集。
她外表幾乎沒什么變化,皮膚依舊白皙,眼神清澈明亮。
以前她站在講臺上演講,我都會得意洋洋地在臺下跟別人炫耀:“瞧,那是我女朋友?!?br/>可如今她還是站在講臺上,而我卻只是她眾多學生家長中的一個。
我突然覺得特別難堪。
倒不是因為分手這件事,而是看到她這些年依舊光彩照人,沒有被生活的瑣碎磨去光彩,而我?guī)е粋€考倒數(shù)的女兒站在她面前,連一句寒暄的話都說不出口。
那一刻我算是真切地體會到了什么叫“世事無常,人生岔路”。
唯一讓我感到些許安慰的是,盧玉彤這丫頭,長得跟我一模一樣——至少,在長相這方面,她沒隨了別人。
02
教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墻角那臺老舊的風扇,正有氣無力地“吱呀吱呀”轉著,卻怎么也吹不散家長們心頭那如影隨形的緊張。
黎婉情靜靜地立在講臺前,神色淡然,手中輕輕翻動著那一摞試卷,聲音輕柔,卻又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距離感。
“這次,咱們不僅要公布成績,還特意為生活中表現(xiàn)出色的孩子設立了額外獎項,像‘衛(wèi)生標兵’‘勞動之星’這些,就是希望孩子們能在多方面都有所進步?!?/p>
我原本正低頭刷著手機,聽到這話,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黎婉情將名單貼在白板上,幾位家長立馬圍了過去,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喲,盧玉彤居然拿了三個獎?”
不知是誰念了出來,這話一出口,我只覺腦袋“嗡”的一下,瞬間發(fā)緊。
可不是嘛,五個獎項,她一個人就獨攬了三個。
我心里那股無名火“噌”地就冒了起來,緊緊攥著手里的試卷,指關節(jié)都泛白了。
這丫頭學習上總是不上心,凈在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上出風頭。
正想著黎婉情突然掃了一眼名單,問道:“盧玉彤的家長在嗎?”
我猛地一哆嗦,背脊瞬間繃得筆直,大氣都不敢出。
她又問了一遍,語氣依舊波瀾不驚,可不知為何,我卻有種被當眾點名批評的錯覺。
周圍的家長紛紛轉頭張望,有人小聲嘀咕:“誰?。坷蠋熃腥四?,咋沒人應聲?”
我硬著頭皮,緩緩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在?!?/p>
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漸漸聚焦,顯然是認出我了。
五年了,歲月似乎沒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那沉靜冷淡的氣質,依舊如初。
“你是盧玉彤的家長?”
我咬著牙,點了點頭:“是的。”
她嘴角那抹職業(yè)性的微笑,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一張冷靜得近乎冷酷的臉。
我下意識地別過頭,不敢與她對視。
沉默了片刻,她開口問道:“盧玉彤這次成績不太理想,但在生活習慣和集體勞動方面,表現(xiàn)得特別積極。您平時是怎么教育她的?不妨給大家分享分享經驗。”
我心里明白,她這是在敲打我。
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提問我,以她的性子,絕對不是偶然。
我強擠出一絲笑容:“我就是讓她能做的就自己做,別小瞧了孩子,他們有時候比大人還懂事呢?!?/p>
這話一出口,我自己都覺得生硬得像從牙縫里硬生生擠出來的。
她聽后點了點頭,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嗯,確實挺機靈?!?/p>
我哪能聽不出她話里的諷刺,卻又無言以對。
她拿起一張成績單,開始念盧玉彤的各科成績。
“英語89……”
我猛地抬起頭,一臉驚訝:“英語及格了?這丫頭還真有兩下子,我當年可從來沒考過這么高?!?/p>
話剛出口,我就感覺氣氛不對了。
黎婉情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看來幸好沒遺傳你?!?/p>
這話就像一根刺,一下子扎進了我的心里。
她這話什么意思?我當年成績再差,也不至于倒數(shù)第三吧!
我也不甘示弱,沖動之下,脫口而出:“你也別太自謙了,說不定她成績里還有你一半功勞呢?!?/p>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辦公室里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家長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我,臉上的表情滿是驚訝,甚至有些錯愕。
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我仿佛能聽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完了我這是自己把話挑明了,這不是自討沒趣嗎?
我趕緊想補救,結結巴巴地說道:“不是,我是說……教育嘛,基因和環(huán)境都挺重要的……”
可這理由,連我自己都覺得牽強附會,根本說服不了自己。
黎婉情淡淡地瞟了我一眼,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轉身開始說其他孩子的表現(xiàn),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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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家長會結束得很快,走廊里很快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腳步聲,家長們陸續(xù)散去。
我悄無聲息地站起身,瞅準人多的時機,打算跟著人群偷偷溜走。
我剛抬起腳邁出一步,就感覺肩膀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壓住,沒走成。
我不甘心,又試著挪動腳步,可肩膀上那股力量依舊穩(wěn)穩(wěn)地拽著我。
我下意識地扭頭回看。
黎婉情就站在我身后,表情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只是兩根手指正不輕不重地勾著我的書包帶。
“想開溜?”她的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要是換做以前,她要是這么跟我說話,我肯定早就樂顛顛地拉著她去吃炸雞了。
可現(xiàn)在面對她那冷淡的眼神,我只覺得如芒在背,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
我清了清嗓子,強裝鎮(zhèn)定地說:“沒……沒想溜,這不是散會了嘛,大家都走了,我也就跟著動一動。剛才那話……可能我說得不太妥當,你別往心里去?!?/p>
我嘴上雖這么說著,可腳卻像被釘在了地上,怎么也邁不動。
她微微點了點頭,說道:“行,我不多想。那你給我解釋解釋——”
她這話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在家長會后例行公事地跟家長溝通,可我心里清楚,她接下來要說的絕不是無關緊要的話:“咱們分開都五年了,你卻有個六歲的孩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這話一出口,我頓時感覺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了,心臟也“砰砰砰”地狂跳起來。
她算得沒錯,按照時間推算,女兒確實是在我們還沒分手的時候懷上的。
設身處地想想,要是換做我,肯定也會懷疑對方是不是早就有了別的打算,甚至給自己留了后路。
我腦袋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應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童聲:
“爸爸,你來啦,我可想你啦~爸爸,我肚子都餓扁啦~”
我低頭一看,我家那小祖宗正像個小炮彈一樣朝我沖過來,一把抱住我的腿。
那一刻我心里對女兒充滿了感激,簡直想把她供起來。
她這一嗓子,就像一場及時雨,瞬間打破了這尷尬至極的氛圍。
我趕緊擠出一個盡量自然的笑容:“孩子餓了,我得先帶她回家吃飯了,老師您也早點回去休息?!?/p>
“老師不用送了,老師再見?!蔽艺f完根本不敢等她回應,抱起女兒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校門口離得不遠,我?guī)缀跏切∨苤鴽_出去,心跳得厲害,直到站在車邊,才感覺稍微松了口氣。
我剛要打開車門上車,懷里的女兒突然仰起頭,奶聲奶氣地問我:“爸爸,你怎么啦?林老師是不是找咱們有事呀?她剛才一直往這邊走,好像要追上來呢?!?/p>
我下意識地回頭一看。
果然黎婉情正朝著我們這邊走來,步伐不緊不慢,但速度卻一點都不慢。
她穿著一件簡單的米色風衣,頭發(fā)整齊地盤在腦后,神色淡淡的,卻給人一種步步緊逼的感覺。
我抱著孩子,根本快不起來,而她卻越走越近。
眼看著距離不到二十米了,我心里一橫,不敢再耽擱,把女兒往肩上一扛,迅速打開車門,把她放進安全座椅,系好安全帶,然后自己麻溜地坐上駕駛位。
我深吸一口氣,擰鑰匙、掛擋、踩油門,動作一氣呵成。
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校門,我從后視鏡里看到黎婉情站在路邊,目光直直地盯著我。
回到家我的心跳才漸漸慢了下來。
我向來不是個怕事的人,可黎婉情這個人,太較真了。
戀愛的時候就是這樣。
記得有一次,我一邊玩游戲一邊跟她語音閑聊,順嘴就喊了一句:“妹子,哥帶你飛。”
結果她當時就坐在我旁邊,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盯著我看了半天,才冷冷地問道:“妹子?你這稱呼叫得挺順溜啊,看來平時沒少帶別人玩吧?!?/p>
那天晚上我可沒少被她“收拾”,最后紅著臉、低著頭,抱著她連叫了十遍“姐姐”,她才勉強消了氣。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的性子還是一點都沒變,該追問的事情,一句都不會放過。
我低頭看著女兒,她正吃得津津有味,嘴里塞滿了小餅干,一臉無辜地望著我。
04
屋里總算是安靜了下來,客廳的燈還亮堂堂地照著。
我癱在沙發(fā)上,抬手揉了揉眉心,剛緩過那股子心煩意亂的勁兒,身邊那小丫頭片子又像個小尾巴似的湊了過來。她仰著小腦袋,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我,一眨一眨地發(fā)問:“爸爸,你是不是怕林老師呀?”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馬警覺起來,坐直了身子,嘴硬道:“我哪會怕她?”
“那你為啥一瞧見她,就跟啞巴了似的,話都不敢說,還低著頭不敢看人?”這小丫頭片子,不依不饒地追問。
我強裝鎮(zhèn)定,起身踱了幾步,想轉移話題:“你倒好,跟爸爸說說,咋就考了67分?誰教你的呀,盧玉彤小朋友?”
她倒是一點不心虛,理直氣壯地回我:“是爸爸你教的?!?/p>
我一下子被噎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見我不吭聲,又補了一刀:“要不就是你遺傳給我的?!?/p>
我還是悶聲不吭。
過了幾秒,我硬著頭皮回了一句:“這事兒也不能全賴我,你們林老師也有份責任?!?/p>
小丫頭撇撇嘴,像個老氣橫秋的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爸爸,不推卸責任,這可是你教我做人的道理。”
我看著她那一本正經的小模樣,張了張嘴,半天也沒擠出話來。
我心里跟明鏡兒似的,這孩子聰明伶俐,一半隨了她媽,另一半……好像專門是來治我的。
好不容易把這小丫頭片子哄去睡覺了,我走到陽臺上,摸出一根煙,點上,卻又猶豫著撥通了室友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咔嚓咔嚓”嚼東西的聲音,他含含糊糊地問道:“咋啦?你女兒闖禍啦?”
我語氣有點發(fā)悶:“我見到黎婉情了?!?/p>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一秒,緊接著就是“噗”的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噴了出來,接著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你說誰?黎婉情?咱們學校那個學霸?年級第一,還長得賊漂亮的那個?你在哪兒碰到她的?該不會……舊情又燃起來了吧?”
我靠著墻角,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舊情復燃?她現(xiàn)在可是我女兒的班主任?!?/p>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響,仿佛被人按了暫停鍵。
我接著說道:“她不是一路保送到博士嗎?現(xiàn)在倒好,去當小學老師了……她肯定認出我了。我女兒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她哪能懷疑。”
我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不過除了長相像我,其他方面也隨我,尤其是學習,那叫一個差勁。”
我望著陽臺外那盞昏黃的路燈,心里亂糟糟的:“估計以后,我還得被請家長無數(shù)回?!?/p>
電話那頭終于爆發(fā)出一陣大笑,室友笑得差點背過氣去:“當年你生了孩子不告訴她,還騙她說孩子沒了,自己偷偷摸摸把孩子拉扯大,現(xiàn)在好了,學渣女兒天天得見她班主任——也就是她親媽,哈哈哈,這就是報應??!”
我沒接他的話茬,只是默默掐滅了煙,把電話掛了。
說到底要不是當年這損友一個勁兒慫恿我表白,逼著我去追黎婉情,我又怎么會掉進這么個至今都脫不了身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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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第二天傍晚,女兒放學回到家,一屁股坐在餐桌旁,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電視里的動畫片,手里的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扒拉著碗里的飯。
我遲疑了片刻,還是開了口:“寶貝,今天在學校,林老師有沒有單獨找你說話呀?”
她頭都沒抬,嘴里塞著一口米飯,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接著歪著腦袋,小眼睛滴溜溜轉了幾圈,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沒有呀。就是讓我們填了一張學生信息表?!?/p>
我輕輕點了點頭,沒再接著問下去。
開學初收集學生資料,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確實沒什么可深究的。
我放下手里的碗筷,靜靜地看著她的側臉,猶豫了一下,又問道:“那你能不能幫爸爸打聽打聽,林老師怎么會來當你們的班主任呢?她看著……不太像是會來教小學的呀?!?/p>
我這話問得有點委婉,其實心里門兒清,黎婉情不該出現(xiàn)在這樣的崗位上。
當年她成績那么優(yōu)異,本科直接保研,就連導師都夸她是個搞科研的好苗子。
可如今她卻跑到云城這小地方當起了小學老師?這事兒怎么想都透著一股蹊蹺。
本以為她會隨便糊弄我?guī)拙洌瑳]想到她突然神氣活現(xiàn)地舉起了手,眼睛亮晶晶的,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似的:“這個我知道!林老師是來云城辦事的,臨時接了這份工作。等她的事兒辦完了,就要走啦。”
我微微一怔,心里瞬間像卸下了一塊大石頭,輕松了不少。原來她只是臨時在這兒,不會長期待下去,這么說來,我也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膽地面對她了。
可這念頭剛一閃過,大學時那段被高數(shù)折磨的“噩夢”又不由自主地涌上心頭。
大學那會兒,為了追黎婉情,我稀里糊涂地跟著她選了高等數(shù)學這門課。
結果每節(jié)課我都聽得云里霧里,就像在聽天書一樣。
她卻特別有耐心,一張卷子能不厭其煩地給我講上三遍,直到我點頭說懂了為止。
期末考試,我居然考了95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那可能是我這輩子,除了高考之外,唯一一次數(shù)學考出這么高的分數(shù)。
可那種被她“耳提面命”督促學習的日子,實在是太煎熬了。
我好不容易熬過了那段日子,沒想到現(xiàn)在輪到女兒“重蹈覆轍”了。
我看著她,心里一陣感慨,忍不住夾了個雞腿放進她碗里:“閨女,這段時間辛苦啦?!?/p>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咧開嘴,露出兩顆小虎牙,甜甜地笑了笑,又低下頭繼續(xù)吃飯。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家里卻又鬧騰起來了。事情的起因還是寫作業(yè)。
她坐在書桌前,一會兒轉著筆,一會兒晃著腿,寫一個字就抬頭看我一眼,磨磨蹭蹭的,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盧玉彤!你要是再這么磨磨蹭蹭的,我就給林老師打電話,讓她來家里教你!”我故意把語氣放得輕描淡寫,可每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眼睛緊緊盯著她的反應。
果然,她整個人像被電擊了一樣,猛地哆嗦了一下,手里的筆一下子攥得緊緊的,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警覺又懊悔,就像被按下了某個開關似的。
接下來的時間里,她寫得又快又認真,和之前判若兩人。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沒再說話,轉身走進廚房準備晚飯。廚房里,鍋鏟碰在鍋底,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我看著灶臺上的油瓶,心里莫名地有些發(fā)堵。
黎婉情那“嚴師出高徒”的教學方式,果然是誰遇上都得乖乖就范。
只是我沒想到,好不容易我自己熬過來了,現(xiàn)在還得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再體驗一遍這“痛苦”。
06
門鈴在彌漫著油煙的廚房里突兀地響了起來,我扯著嗓子喊了一嗓子:“閨女,去把門開開?!?/p>
她立馬從椅子上蹦了下來,趿拉著拖鞋,“噔噔噔”地往門口跑去。
門剛一拉開,我就聽見她扯著嗓子喊:“爸爸,你騙人!我都開始好好寫作業(yè)啦!”
我手里握著鍋鏟,從廚房急匆匆走出來,一邊拿手抹了抹圍裙,一邊滿臉疑惑地問:“我騙你啥了?趕緊回去把剛才那題……”
話還沒說完,我瞅清了門外站著的人,心猛地一揪。
黎婉情站在門口,穿著一身深灰色的外套,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冷冷清清地吐出兩個字:“家訪?!?/p>
我一下子愣住了,手里的鍋鏟都差點拿不穩(wěn),脫口而出:“這……不太方便……”
她抬眼瞅了我一下,沒吭聲,可也沒有要轉身走人的意思。
我心里清楚,她這人一旦打定了主意,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我的耳朵開始發(fā)燙,仿佛又回到了大學那會兒,被她盯著改作業(yè),大氣都不敢出。
沒辦法,我只好側了側身子,給她讓出條道兒,她倒也不客氣,抬腳就走了進來,順手把門給關上了。
她在客廳里環(huán)顧了一圈,動作自然地蹲下身,輕輕摸了摸女兒的頭:“在家干啥呢?”
“爸爸在幫我寫作業(yè)?!迸畠阂荒樥J真,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黎婉情的動作頓了一下,緩緩抬起頭,目光直直地射向我,聲音平平淡淡:“你在幫她寫作業(yè)?”
我沒吭聲,狠狠瞪了她一眼。
雖說她嘴角帶著那么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可我知道,那里面藏著嘲諷。
“我說錯啥了?”她嘴角一勾,似笑非笑。
我沒搭理她,轉身走進廚房,把鍋鏟放下,又折回來,一屁股坐在沙發(fā)另一頭。
她忽然掃視了一圈屋子,問道:“家里就你們倆?”
我心里明白,她這話可不是隨便問問的。
我正琢磨著咋開口呢,女兒就搶先點了點頭:“對,就我和爸爸。”
黎婉情輕輕點了點頭,接著說:“把你作業(yè)拿出來,我給你瞅瞅。”
女兒“哦”了一聲,轉身回房拿作業(yè)本去了。
我坐在一旁,實在忍不住了,開口說道:“林老師可真是盡職盡責啊,這么晚了還來家訪?!?/p>
“職責所在,別客氣?!彼Z氣不冷不熱,透著一股子疏離。
我把頭扭到一邊,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女兒把作業(yè)拿了出來,黎婉情翻看著,不緊不慢地評價:“這道題做得不仔細,思路倒是沒錯,就是步驟寫得太簡略了?!?/p>
她說話的語速不緊不慢,語調平穩(wěn)得讓我一瞬間有些恍惚。
我突然反應過來,這種語氣,這種神情我太熟悉了。
多年前我也是這樣坐在她對面,被她一頁頁地帶著過題,糾錯,講解。
那時候我心里煩得要命,可又莫名地覺得安心。
此刻她看著女兒,就像當年看著我一樣,只是少了些咄咄逼人,多了幾分耐心。
“爸爸,這道題我明明寫對了,是你讓我改錯的……”
女兒不樂意地嘟囔著,小嘴撅得老高,滿臉的委屈。
我下意識地想開口解釋,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黎婉情轉頭看向我,嘴角微微一動,隨口說道:“慢慢就習慣了?!?/p>
我一下子愣住了,一時間摸不準她這話是說給我聽,還是說給女兒聽的。
07
被剛才那一出“折騰”過后,我變得老實巴交,一聲不吭地坐在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黎婉情批改試卷。
她低頭握筆的模樣,和記憶里如出一轍,安靜又專注。
望著她的側臉,我的思緒不受控制地飄回到那個夏天。
那年,我剛結束高考,卻沒急著回家,留在學校自習,為競賽做準備。
教室空空蕩蕩,只有頭頂?shù)娘L扇“嗡嗡”地轉著,可那點風根本驅散不了暑氣。
黎婉情坐在講臺前,仔細地幫我檢查高數(shù)作業(yè)。她的眉毛隨著思考一會兒舒展,一會兒微蹙,整個人安靜得就像一幅定格的畫。
那時的我,哪真把作業(yè)錯題當回事兒。
滿腦子就想著,能這么近距離看她一下午,就算高數(shù)再難啃,也值了。
我記得當時她頭都沒抬,冷不丁冒出一句:“看什么呢?看看你錯了多少道題!”
我趕忙伸手,遮住試卷上那些刺眼的紅叉,嬉皮笑臉地回她:“還能看啥,當然是看黎婉情你啊?!?/p>
她沒吭聲,只是輕輕抿了下嘴角,眼神里帶著點無奈,又好像憋著笑。
“把公式背一遍?!?/p>
她的語氣冷靜里透著熟悉的嚴厲。我張嘴就背了出來,那些公式早就深深印在我腦子里了。
背完的瞬間,我們倆都愣住了。
她輕輕挑了下眉,嘴角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卻沒再說話。
“爸爸,你在嘀咕啥呢?我也要背嗎?”
我被這聲音從回憶里拽了回來,發(fā)現(xiàn)女兒不知啥時候站在了門口,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黎婉情終于放下了筆,神色淡淡地說:“背得挺好,下次再檢查?!?/p>
我趕緊起身,找了個去洗水果的借口,像逃命似的鉆進了廚房。
水龍頭里的水“嘩嘩”地流著,可我的心情卻越來越煩躁。
盧明啊盧明,你到底在干啥呢?當年明明是你主動提的分手,現(xiàn)在見了這一面,就又管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我惱火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心里亂成了一團麻。
可等我從廚房出來時,手里居然莫名其妙多了本發(fā)黃的高數(shù)書。
我看著它,一時間都想不起來是怎么翻出來的。
走到客廳,黎婉情正靠在沙發(fā)上,換了個姿勢,看著挺放松,可眼睛卻一直沒從我身上移開。
“盧玉彤呢?”她開口問道。
“回房間睡了?!蔽一氐?。
“哦?!?/p>
我心里有點慌,把水果放到茶幾上,又把盤子往她那邊推了推,鼓起勇氣說:“黎婉情,當年的那些事兒……”
她沒等我說完,語氣冷靜地打斷:“我不會把個人恩怨帶到工作里。”
我點點頭,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啥好。
“我今天來,是想收集家庭信息?!?/p>
她的目光依舊清澈,讓人看不出情緒。
我抿了抿嘴唇:“行,你問吧?!?/p>
她翻開隨身帶著的表格,目光平靜:“盧玉彤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對吧?”
我下意識地抓緊了沙發(fā)扶手,指尖都有點發(fā)麻。
果然她已經察覺到了。
我本來想撒個謊,說不是,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黎婉情那么敏銳,這屋里的情況她一看就明白:廚房收拾得干干凈凈,衣柜里全是男裝,浴室里連瓶卸妝水都沒有。騙她?簡直是自討沒趣。
“是。”
她手里的筆在紙上停了一下,又接著問:“什么時候開始的?”
我猶豫了一下,反問了一句:“林老師……這和學習有關系嗎?”
她看著我,聲音還是那么冷靜:“學校也很重視學生的心理健康。你如實回答就行。”
我低頭琢磨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從她出生起就是?!?/p>
她安靜了好幾秒,沒再吭聲。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墻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
她終于又翻了一頁:“孩子媽媽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