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萬!一分都不能少!今天拿不出錢,你別想走出這個門!”
醫(yī)院慘白的燈光下,一個穿著花襯衫、滿臉橫肉的男人指著一個女孩的鼻子嘶吼,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她臉上。
女孩的身體瘦得像一片隨時會被風(fēng)吹走的葉子,臉色蒼白,嘴唇被咬得毫無血色。她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衣服,那是她最好的衣服了。
“大哥,我真的沒錢……我求求你,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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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蘇晴的人生,就像她身上那件廉價的T恤,被貧窮和現(xiàn)實搓洗得褪了色,看不到一點光鮮。
她二十一歲,是海城大學(xué)大三的學(xué)生。這個年紀的女孩,大多都在享受著青春,談著戀愛,規(guī)劃著未來。而蘇晴的青春,卻被壓縮在了教室、食堂和她兼職的酒店這三點一線之間。她的父親幾年前工地出事,癱瘓在床,母親身體也不好,只能在家照顧父親,一家人的重擔,都壓在了她這個長女身上。
學(xué)費、生活費、父母的醫(yī)藥費,像三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為了掙錢,她做過家教,發(fā)過傳單,現(xiàn)在則是在一家星級酒店做長期兼職的客房清潔工。
這份工作很累,但錢相對多一點。每天下課后,她都要坐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趕到酒店,換上灰色的工作服,推著沉重的清潔車,在一個個奢華但陌生的房間里,用汗水換取微薄的薪水。
酒店的客房經(jīng)理是個四十多歲、頂著啤酒肚的油膩男人,姓黃。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找機會揩蘇晴的油。有時是“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有時是湊到她耳邊說些葷話。
“小蘇啊,你看你這么辛苦,一個月才掙幾個錢?”黃經(jīng)理把她堵在茶水間,一雙小眼睛色瞇瞇地在她身上打轉(zhuǎn),“這工作多累啊,把你這雙小手都磨粗糙了。要不,晚上到我辦公室坐坐?我教你個輕松點的活兒,保證你比現(xiàn)在掙得多?!?/p>
他說話時,故意挺了挺自己的肚子,那暗示不言而喻。
蘇晴每次都只是攥緊拳頭,默默地躲開。她需要這份工作,她不能得罪黃經(jīng)理。這種屈辱,就像一根根細小的針,扎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自尊上。她只能在深夜回到那個只有一張床的出租屋后,抱著膝蓋,無聲地流淚。
她也渴望像其他女孩一樣,穿著漂亮的裙子,和朋友們?nèi)タ匆粓鲭娪???伤恍?,她的人生,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她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努力,足夠隱忍,總能熬過這段最艱難的時光。
她卻不知道,一個更大的、足以將她徹底碾碎的深淵,正在不遠處等著她。
02
那天下午,蘇晴像往常一樣在酒店走廊里清理。一個看起來七十多歲、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顫顫巍巍地從一個房間里走出來,似乎是喝了點酒,腳步有些不穩(wěn)。
蘇晴見狀,連忙推著清潔車靠邊,想讓她先過去??删驮谶@時,老太太腳下一軟,驚呼一聲,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阿姨,小心!”蘇晴想都沒想,扔下手中的工具就沖了過去,想要扶住她。
可她還是晚了一步。老太太摔倒在地,發(fā)出痛苦的呻吟。蘇晴急忙上前查看:“阿姨,您怎么樣?您別動,我?guī)湍芯茸o車!”
蘇晴用自己那個屏幕裂了紋的舊手機撥打了120,又報了警。很快,救護車趕到,她陪著老太太一起去了醫(yī)院。經(jīng)過檢查,老太太右腿骨折,需要住院治療。
就在蘇晴松了一口氣,準備離開時,一個滿身酒氣的中年男人沖了進來,他就是老太太的兒子,馬棟。
馬棟一看到蘇晴,二話不說,上來就給了她一巴掌。“你個小賤人!把我媽撞成這樣,你想跑?”
蘇晴被打懵了,捂著臉,急忙解釋:“不是我撞的,是阿姨自己摔倒的,我只是好心扶她……”
“放屁!”馬棟根本不聽她解釋,指著她破口大罵,“我媽好好的走在路上,怎么會自己摔倒?肯定是你個不長眼的撞了她!我告訴你,這事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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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出手機,對著蘇晴的臉一頓猛拍,一邊拍一邊大喊:“大家快來看??!現(xiàn)在的女大學(xué)生撞了人還不承認!還有沒有王法了!”
很快,他把視頻配上煽動性的文字發(fā)到了網(wǎng)上。輿論瞬間引爆了。在“大學(xué)生”、“酒店”、“撞倒老人”這些關(guān)鍵詞的刺激下,無數(shù)不明真相的網(wǎng)友開始對蘇晴進行瘋狂的口誅筆伐。她的學(xué)校、姓名、甚至家庭住址都被人肉了出來。
蘇晴的世界,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馬棟拿著醫(yī)院的繳費單,在病房里對她獅子大開口:“醫(yī)藥費、營養(yǎng)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一共二十三萬!今天拿不出來,我就讓你把牢底坐穿!”
二十三萬,對蘇晴來說,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她崩潰了,她向馬棟解釋,向警察解釋,甚至向病床上的老太太哀求,可老太太只是閉著眼睛,一言不發(fā)。
馬棟的電話、辱罵的短信像潮水一樣涌來。學(xué)校里,同學(xué)們也對她指指點點。她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走投無路之下,她做出了一個讓她后悔終生的決定。
她再次找到了馬棟,在醫(yī)院的走廊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大哥,我求求你,你放過我吧……”她磕著頭,額頭很快就紅腫起來,“我真的沒錢,我給你打欠條,我以后打工一輩子還給你……”
馬棟看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女孩,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冷笑。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拿出手機,再次錄下了這一幕。
最終,在巨大的壓力下,蘇晴借遍了所有能借的親戚朋友,甚至還接觸了幾個利息高得嚇人的網(wǎng)貸平臺,終于湊夠了二十三萬。當她把那一大包現(xiàn)金交到馬棟手上時,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抽空了。
她以為,這場噩幕,終于結(jié)束了。
03
第二天一早,蘇晴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準備去學(xué)校辦理休學(xué)手續(xù)。她欠了太多錢,只能輟學(xué)去打工還債了。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蘇晴打開門,看到門外站著兩個神情嚴肅、穿著制服的警察。她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
“你是蘇晴?”為首的警察出示了證件,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是……是我。警察同志,錢我已經(jīng)還了,你們……”
警察打斷了她的話,目光銳利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不是為錢來的。王翠華,就是你昨天賠錢的那個老太太,”
他頓了頓,扔下了一句足以將蘇晴打入十八層地獄的話:
“她昨天晚上,死了?!?/p>
04
審訊室里的燈光,比醫(yī)院的更冷。
蘇晴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渾身抖得像篩糠。死了?怎么會死了?她昨天交錢的時候,那個老太太不還好好的嗎?
“人不是我殺的!真的不是我!”她對著負責審訊的刑偵隊長張雷,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著。
而在另一間審訊室里,馬棟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嚎著:“警察同志,肯定就是她!肯定是那個叫蘇晴的小賤人殺了我媽!”
他情緒激動地分析道:“她肯定是不想給那筆錢,懷恨在心,所以就痛下殺手!她以為這樣錢就不用還了!你們一定要抓住這個蛇蝎心腸的兇手,把我的錢……哦不,把我媽的命賠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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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蘇晴從“肇事者”變成了“殺人嫌疑犯”。網(wǎng)上的輿論更是炸開了鍋?!柏毨髮W(xué)生撞人賴賬,惱羞成怒殺人滅口”,這樣聳人聽聞的標題,瞬間傳遍了全網(wǎng)。對蘇晴的辱罵和詛咒,達到了頂峰。
然而,張雷作為一名老刑警,并沒有被輿論和馬棟的哭訴沖昏頭腦。尸檢報告顯示,王老太是死于機械性窒息,也就是說,是被人用枕頭之類的東西捂死的。死亡時間大概在昨晚九點到十一點之間。
而根據(jù)調(diào)查,蘇晴昨天交完錢后,就一個人回了出租屋,之后再也沒有出過門,樓道的監(jiān)控可以作證。她沒有作案時間。
很快,警方的調(diào)查有了新的突破。他們發(fā)現(xiàn),王老太有一個侄子,叫劉偉,是個游手好閑的賭鬼,經(jīng)常找王老太要錢。就在案發(fā)前兩天,還有鄰居聽到兩人因為錢的問題發(fā)生了激烈爭吵。
警方立刻將劉偉列為重要嫌疑人,并對他實施了抓捕。
審訊室里,劉偉翹著二郎腿,一臉的不屑?!澳銈冏ノ腋墒裁??就因為我跟我姑媽吵了一架?我告訴你們,我昨晚一整晚都在西城的‘發(fā)發(fā)麻將館’打牌,一宿沒挪窩,幾十個人都能給我作證!”
他態(tài)度囂張,矢口否認自己與案件有關(guān)。
警方連夜核實了他的不在場證明,發(fā)現(xiàn)他說的是真的。麻將館的老板和十幾個牌友都證實,劉偉從昨晚八點一直待到今天早上天亮,根本沒有離開過。
劉偉的嫌疑被排除了。
案情似乎又回到了原點。馬棟依然在上躥下跳,一口咬定蘇晴就是兇手,甚至組織了一幫親戚,跑到蘇晴的學(xué)校門口拉橫幅,讓她“殺人償命”。
蘇晴被學(xué)校暫時停課,她不敢出門,不敢上網(wǎng),整個人瀕臨崩潰。她不明白,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好事,為什么會落到這個地步?這個世界,為什么不給好人一條活路?
05
“隊長,現(xiàn)在怎么辦?劉偉的嫌疑排除了,蘇晴又有不在場證明。難道是馬棟自己賊喊捉賊?”一個年輕警員問張雷。
張雷緊鎖著眉頭,掐滅了手中的煙。馬棟雖然混蛋,但尸檢報告顯示,王老太死前并沒有明顯掙扎的痕跡,說明兇手很可能是她熟悉且信任的人。馬棟作為兒子,確實有這個條件,但他實在找不出殺害自己母親的動機。為了那二十三萬?似乎說不通。
“不,我們一定漏掉了什么?!睆埨椎哪抗庠俅瓮断蛄税赴l(fā)現(xiàn)場的照片,“通知技術(shù)隊,對王老太的家,再進行一次地毯式搜查!任何一個角落,任何一件不起眼的物品,都不要放過!”
新一輪的搜查開始了。這一次,搜查人員比之前更加細致。終于,一個技術(shù)員在王老太臥室的床頭柜上,一個偽裝成手機充電頭的插座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異常。
他小心翼翼地拆開插座外殼,里面赫然藏著一個針孔攝像頭!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兇手千算萬算,恐怕也算不到,死者竟然會在自己家里裝了監(jiān)控!
技術(shù)人員立刻將攝像頭帶回局里,試圖破解里面的數(shù)據(jù)。但里面的儲存卡有損壞,數(shù)據(jù)讀取非常困難。經(jīng)過整整一天一夜的努力,他們終于成功修復(fù)了一段案發(fā)當晚的視頻文件。
張雷和幾個核心隊員立刻圍到了電腦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著屏幕。
視頻開始播放,畫面有些昏暗,正是王老太的臥室。王老太正躺在床上,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
幾分鐘后,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影閃了進來。由于角度問題,看不清那人的臉。
那人走到床邊,似乎在低聲和王老太說著什么。突然動作變得極具侵略性,一把就掀開了王老太的被子!
緊接著俯下身,畫面中的老人似乎被驚醒,開始掙扎,嘴里發(fā)出微弱的嗚咽。
雖然聽不清具體內(nèi)容,但那副場景和那扭曲的氛圍,讓在場的所有警察都感到一陣生理性的惡心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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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視頻播放到關(guān)鍵處,那個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頭,一張因為欲望和猙獰而扭曲的臉,清晰地出現(xiàn)在了鏡頭前!
當張雷看清那張臉時,他瞬間瞪大了雙眼,身體像被點了穴一樣,呆愣在原地。
他握緊的雙拳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和巨大的震驚,從他胸腔里轟然炸開。
他身邊的年輕警員更是倒吸一口涼氣,失聲驚呼:“怎么……怎么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