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克愛畫餅，但當餅真的成為萬眾焦點時，畫出一個完美渾圓的餅何其困難。

當?shù)貢r間10月22日，特斯拉發(fā)布2025年第三季度財報。營收同比增12%，結束了持續(xù)兩個季度的下滑，并且超出華爾街的預期；但凈利潤同比下滑37%，低于預期。

不管是營收的增長還是凈利潤的收縮，都早已被各方的財報前瞻預料到。這次外界、尤其是特斯拉的投資者們最關心的是特斯拉的未來——Robotaxi在全美的推廣情況、自動駕駛出租車Cybercab與Optimus擎天柱人形機器人的量產進度、全自動駕駛系統(tǒng)（FSD）落地進度等。

而在財報電話會議中，這些問題被一一提及，但馬斯克給出的回答卻頗顯籠統(tǒng)。

比如，對于Robotaxi，馬斯克稱預計到今年年底將覆蓋美國一半人口，這一點在上一次財報會議中就有提及。再比如，Cybercab將于明年（2026年）第二季度投產，而2026年投產的時間線早在前年該車型官圖曝光后就已經(jīng)給出。而Optimus擎天柱人形機器人，馬斯克稱V3“可能”會在一季度發(fā)布，大贊其就像人假扮的。

至于FSD，特斯拉CFO哈維·塔尼亞(Vaibhav Taneja)只是表示，正在與中國及歐洲、中東和非洲地區(qū)的監(jiān)管機構合作，讓FSD獲得批準。

在整場電話會議中，馬斯克最篤定和情緒飽滿的時刻，是提到“萬億薪酬”爭議時——11月6日特斯拉股東大會將對馬斯克的1萬億美元薪酬方案投票，馬斯克在電話會議上怒斥兩家持有批評意見的公司為“企業(yè)恐怖分子”。

這場電話會議并沒能讓市場滿意。

特斯拉股價盤后跌幅一度將近5%，以當天收盤市值1.46萬億美元計算，特斯拉一天暴跌近73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5200億元）。

馬斯克的夾生餅，擋不住特斯拉大跌5000億。

A

先來看看特斯拉第三季度的具體業(yè)績表現(xiàn)。

特斯拉2025年第三季度的總營收非常亮眼，達到創(chuàng)紀錄的280.95億美元，同比大增12%。

營收增長在分析師的預計中，只是增長幅度略超預期。美國聯(lián)邦電動汽車稅收抵免政策即將在9月30日到期，“末班車”效應推動特斯拉創(chuàng)下了歷史最高季度交付量。

本月2日公布的交付量報告中，特斯拉表示，其在截至9月的季度交付了49.7萬輛汽車，同比上升7.4%，遠超市場預期的45.6萬輛。

值得注意的是，特斯拉的營收貢獻已不再僅限于汽車業(yè)務，其能源業(yè)務、充電業(yè)務和其他服務也日益重要。單獨來看汽車行業(yè)，特斯拉的營收為212億美元（同比增長6%）。

但是另一方面，特斯拉的營收增長有其脆弱的一面。

第三季度，特斯拉的凈利潤為13.7億美元，而去年同期為21.7億美元，同比下降37%。

一方面，特斯拉的銷售強勁背后有售價降低的因素推動，這會壓縮利潤。另一方面，運營支出也增長了，特斯拉稱這部分增長了50%，大部分與AI及“其他研發(fā)項目”有關。

除此之外，造成這一現(xiàn)象的部分原因還包括運營費用上漲、關稅上漲、每輛車平均成本上升（“由于某些車型的固定成本覆蓋率較低”）以及二氧化碳排放額度銷售收入相對較低。7月至9月期間，二氧化碳排放額度銷售收入“僅為”4.17億美元，而此前幾個季度，這項可靠收入有時甚至高達這一數(shù)字的兩倍。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整體營收增長，但在一些地區(qū)情況不容樂觀。由于馬斯克愈發(fā)激烈的政治立場與言論，以及競品如比亞迪的競爭，特斯拉在歐洲市場的銷量持續(xù)下滑。

總而言之，特斯拉雖然在第二季度重回增長軌道，但其持續(xù)性是個問題。

在季度交付49.7萬輛的喜人成績背后，可以看到其中絕大多數(shù)（與之前一樣）是兩款中端車型Model Y和Model 3。其他車型系列，即 Model S、Model X 以及Cyber Truck，合計交付量不到1.6萬輛。它們的經(jīng)濟意義仍然微乎其微。

特斯拉在10月初采取的舉措之一是在北美推出Model Y和Model 3轎車的“標準版”（Stripped-down Standard Version）。實際上可以理解為“減配版”——后輪驅動、更小容量的電池和功率更低的電機，取消了部分舒適性配置，售價39999美元和36990美元。在歐洲市場，Model Y標準版登陸挪威、德國、瑞典市場網(wǎng)站，將于今年11、12月正式上市，將較此前最便宜售價低5000歐元。

“標準版”是特斯拉進一步應對市場競爭的舉措，但是其效果還有待檢驗。目前來看，情況不容樂觀，北美“標準版”發(fā)布后，特斯拉的股價應聲下跌4%，消費者認為與減配力度相比，售價令人失望。

eToro 市場分析師 Farhan Badami 表示：“現(xiàn)金流的增加是本季度的救命稻草……這提供了喘息的空間，但并不能解決結構性問題，”他表示?！氨M管銷量增長，但特斯拉的核心汽車業(yè)務卻在惡化。該公司以更低的利潤率銷售更多汽車，消耗庫存，并依賴于稅收抵免帶來的、不會再發(fā)生的激增需求。”

B

“我們處于特斯拉的關鍵轉折點?！痹陔娫挄h中，馬斯克曾這樣定調。

在今年9月，特斯拉發(fā)布了“宏圖計劃第四篇章”，明確表示公司業(yè)務重心已從電動汽車和能源全面轉向人工智能和機器人領域。

馬斯克一直強調，特斯拉更像是一家人工智能公司，而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汽車制造商。他多次指出，人形機器人與自動駕駛汽車才是特斯拉未來增長的關鍵。

隨著這次財報發(fā)布，這樣的重心轉移已經(jīng)愈發(fā)明顯。

在電話會議上，馬斯克談到自動駕駛汽車日益增長的潛力時表示：“對于汽車來說，它的智能程度可能有點過高了。我確實想知道，汽車應該擁有多少智能？它實際上可能會感到無聊?！?/p>

馬斯克還表示，下一代AI5芯片將于2026年底生產，并宣布達成165億美元的協(xié)議，從三星電子采購AI6芯片。

“未來”也確實是投資者最關心的，其中又要數(shù)Robotaxi自動駕駛出租車項目最為受矚目。

7月時，特斯拉在德克薩斯州奧斯汀推出Robotaxi自動駕駛出租車服務。

但到目前為止，Robotaxi仍由安全駕駛員監(jiān)督的Model Y提供接送。特斯拉已在加利福尼亞、內華達及亞利桑那獲得運營許可，計劃進一步擴展至全美其他城市。

這次特斯拉也未能更出更為詳細的時間表，一切還是要看監(jiān)管的。

在電話會議上，馬斯克試圖給投資者一些信心，釋放了兩個信息，第一是預計到2025年底，奧斯汀“至少大部分地區(qū)”將不再有安全員跟車，說得比較籠統(tǒng)；第二是預計到年底將在8-10個大都市地區(qū)運營自動駕駛出租車，具體取決于“各種監(jiān)管部門的批準”。

路透社指出，這一數(shù)字仍將超過美國自動駕駛出租車領頭羊Waymo，后者目前在五個大都市地區(qū)運營：鳳凰城、舊金山、洛杉磯、奧斯汀和亞特蘭大。

自2017年在鳳凰城推出首個測試服務以來，Waymo花了八年多的時間才達到這一點。

此外，馬斯克再次提到了今年年內將在加州、內華達州以及亞利桑那州開展業(yè)務，但這并非新聞。

在Robotaxi之外，Optimus擎天柱人形機器人也是特斯拉的“未來之星”，備受關注。

這次財報會議中，馬斯克說：“我們位于加州帕洛阿爾托的工程總部確實有擎天柱機器人，它們基本上每周7天、每天24小時在我們辦公室里走動?！?他說，任何訪客都可以過來，讓擎天柱機器人帶他們去某個地方，它就會把他們帶到會議室或其他辦公地點。

但擎天柱的時間線也顯得很模糊。

馬斯克表示，憑借擎天柱，特斯拉“即將迎來真正偉大的成就”。他表示，特斯拉很高興能發(fā)布Optimus V3，“可能在第一季度”。

他形容V3甚至“不像機器人”，而像是穿著機器人套裝的人類。

至于擎天柱的量產，馬斯克稱明年二三月可能會有量產原型機展示，并建造一條產能百萬臺的擎天柱生產線，在年底前開始量產。

一方面，馬斯克表示特斯拉擁有“現(xiàn)實世界人工智能的要素和卓越的電氣、機械工程能力”，并有能力擴大擎天柱的生產。

但在另一方面，馬斯克也對個中難度一再進行強調。

他表示，制造是一個關鍵挑戰(zhàn)，因為人形機器人的供應鏈并不存在。尤其是制造一只像人類一樣有能力的人形機械手，是一項“艱巨的工程挑戰(zhàn)”。

總而言之，餅我給你畫了，人形機器人這事兒特斯拉會努力辦，但你也別覺得很簡單。

不論是“一切看監(jiān)管”的Robotaxi，還是“在努力但很難”的擎天柱，馬斯克似乎都在言語間留了一些退路。而這樣夾生的餅，并未能滿足外界的期待，隨著電話會議的進行，特斯拉的盤后股價持續(xù)下跌。

C

在特斯拉的這次財報以及電話會議中，有些原應被展開的問題被淡化了，而有些問題則意外地得到了馬斯克的激烈回應。

中國市場的問題被淡化處理了。

在整場電話會議中，中國只被提到了兩次。一次是說交付量的強勁增長，CFO塔尼亞分地區(qū)舉例稱大中華區(qū)和亞太地區(qū)的環(huán)比增長33%。

另一次是說FSD，塔尼亞表示特斯拉的一些產品是為FSD設計的，這也是“目前車輛產品中被低估的方面”：“我們認為，隨著人們大規(guī)模體驗受監(jiān)管的全自動駕駛汽車 (FSD)，正如埃隆所說，對我們車輛的需求將會大幅增長。在FSD的普及方面，我們持續(xù)看到了不錯的進展?！?/p>

進而，塔尼亞透露，特斯拉正在與中國、歐洲、中東和非洲等地的監(jiān)管機構合作，爭取獲得批準，以便在這些地區(qū)部署FSD。

相比于從前的一些財報發(fā)布節(jié)點，這次特斯拉幾乎是繞開了特斯拉在中國市場的表現(xiàn)好壞與前景問題。作為對比，在今年1月發(fā)布特斯拉2024年第四季度財報時，電話會議中提到“中國”一詞近10次，詳細展開了特斯拉如何通過中國街道視頻進行FSD訓練。

第三季度特斯拉在中國市場有回暖的中國乘聯(lián)分會公布的初步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特斯拉上海工廠9月交付90812輛汽車，同比增長2.8%，結束兩個月的下滑態(tài)勢。這一勢頭恰逢其六座版Model Y L上市并開啟交付。

接下來，“減配降價版本”在中國的上市也在籌劃中。36氪汽車在10月14日曾報道，特斯拉中國正推進兩個新車項目，內部代號為E41、D50，分別為現(xiàn)款Model Y、Model 3的減配版。另有每日經(jīng)濟新聞報道稱，按照北美車型的降價比例測算，國產“平價”Model 3的售價大概在20萬元，而國產“平價”Model Y的售價則會降至23.5萬元左右。

這樣一來，“減配版”特斯拉車型將落在純電動車20萬～25萬元的競爭區(qū)間，而這個區(qū)間早已國產廠商云集，特斯拉的向下爭奪客戶的能力究竟幾何，還要打一個問號。

不管是當下還是未來，確定的好消息都太少，不穩(wěn)定因素太多。這樣看來，在財報會議中盡量淡化中國市場問題也許是明智的。

談到特斯拉的未來，這次財報發(fā)布后還有一個點恐怕是馬斯克想繞也繞不開的，那就是“萬億薪酬”之爭。

9 月 5 日，特斯拉正式公布了針對馬斯克的“CEO 績效獎勵”計劃。根據(jù)該方案，若所有目標達成，馬斯克持有的特斯拉股份比例將升至 25%，其薪酬總額將以特斯拉股票形式達到9000億美元以上。

ISS與Glass Lewis兩大機構聯(lián)合建議否決方案，認為其條款存在“嚴重股權稀釋風險”（可能導致特斯拉流通股增加超10%）。2018年類似反對雖失敗，但本次股東投票前特斯拉已發(fā)起社交媒體反擊。

由工會與企業(yè)監(jiān)督組織組成的聯(lián)盟上線“奪回特斯拉”網(wǎng)站，呼吁投資者在11月6日股東大會上反對該薪酬方案。

面對反對聲，馬斯克也進行了反擊，不僅多次在X上表態(tài)，還投放了特斯拉廣告，但有的廣告并未宣傳特斯拉產品，而是進行拉票、呼吁通過薪酬方案，稱“特斯拉的未來掌握在你手中”。

在這次的財報電話會議接近尾聲時，“萬億薪酬”之爭果然被問及，戲劇性的一幕也隨之上演。在CFO塔尼亞發(fā)言的時候，馬斯克打斷并言辭激烈地表示：“我實在不敢相信自己在這里組建了一支機器人大軍，然后因為ISS和Glass Lewis的愚蠢建議而被趕下臺，他們根本就不懂。我的意思是，那些家伙簡直就是企業(yè)恐怖分子?！?/p>

在發(fā)言的末尾，馬斯克又說了一次ISS和Glass Lewis是企業(yè)恐怖分子。

就這樣，這場電話會議以馬斯克那句“特斯拉處于關鍵轉折點”開場，以馬斯克對“萬億薪酬”之爭的強烈反擊收尾，其間討論了很多東西，又好像什么都沒討論。

人們依然不知道FSD、Robotaxi和擎天柱人形機器人更詳細的時間表，特斯拉的股價誠實地反饋出了市場的情緒——這次的餅，實在不怎么樣。

參考資料：

1、36氪汽車：《特斯拉中國籌備「簡化版」車型，預計2026年投產｜36氪獨家》

2、中國經(jīng)營報：《特斯拉駛入十字路口》

3、每日經(jīng)濟新聞：《特斯拉，大消息！股價震蕩，在中國市場銷量下滑，市場份額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