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01
洪武十三年,秋。
金陵城籠罩在一片金色的桂花香氣中,秦淮河上的畫舫依舊歌舞升平。
大明,看似迎來了它最鼎盛的太平光景。北元的殘余勢力被徹底肅清,四海臣服,萬國來朝。
我,徐達,也終于卸下了一身戎裝,脫去了那身穿了半輩子的冰冷鎧甲。
午后的魏國公府,后院里安靜得只能聽見蟬鳴和風吹過竹葉的沙沙聲。我手持一把花剪,正小心翼翼地修剪著一盆剛勁的羅漢松。旁邊的石桌上,放著一杯已經(jīng)涼透了的清茶。
“父親?!?/p>
我的長子徐輝祖,一個已經(jīng)頗具將門風范的青年,恭敬地站在我身后。
“何事?”我沒有回頭,目光依舊專注在那盆松樹的枝丫上。
“宮里來人了?!彼穆曇衾飵е唤z壓抑不住的興奮。
我剪斷最后一根多余的枝條,放下花剪,用旁邊的布巾擦了擦手,這才緩緩轉(zhuǎn)身。
來的是宮里的一個年輕太監(jiān),捧著一卷明黃色的圣旨。
“咱家給魏國公請安了?!毙√O(jiān)的聲音尖細而諂媚。
我沒有理會他,只是平靜地整理了一下衣袍,帶著全府上下,跪地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朕登基以來,賴眾將用命,文臣戮力,方有今日之盛世。今北伐大捷,蕩平漠北,實乃不世之功。為犒賞三軍,與眾卿同樂,朕定于三日后,于奉天殿設慶功之宴,遍邀開國文武功勛。爾魏國公徐達,為開國第一功臣,百戰(zhàn)之將,務必準時赴宴。欽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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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宣讀完畢,府中上下爆發(fā)出低低的歡呼聲。
“恭喜國公爺,賀喜國公爺!”
“陛下圣明!國公爺勞苦功高,當?shù)么耸鈽s!”
下人們的臉上洋溢著與有榮焉的喜悅,就連我那向來沉穩(wěn)的兒子,眼角也帶上了笑意。
我平靜地接過圣旨,站起身,對那小太監(jiān)說:“有勞公公了?!?/p>
我從袖中取出一小錠銀子,塞到他手里。
小太監(jiān)掂了掂分量,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國公爺客氣了。那……咱家就先回宮復命了。陛下還特意囑咐了,說許久未與國公爺痛飲,三日后,定要不醉不歸?!?/p>
送走太監(jiān),府里的喜慶氣氛達到了頂點。妻子謝氏更是喜上眉梢,忙著吩咐下人去準備我三日后赴宴的朝服。
我獨自一人拿著那卷圣旨,走回書房。
關(guān)上門,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喧囂。
我將圣旨平鋪在書案上,手指輕輕撫過上面那一個個力道萬鈞、鋒芒畢露的字跡。
這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字。我和這字的主人,朱元璋,相識于微末。我們曾是光著屁股在田埂上摔跤的伙伴,是分食一個餿饅頭的兄弟,是戰(zhàn)場上能將后背交給彼此的袍澤。
可現(xiàn)在,他是高高在上的大明天子,而我,是功高震主的開國第一功臣。
我閉上眼,腦海里浮現(xiàn)出最近幾次上朝時的情景。
朱元璋坐在那把冰冷的龍椅上,看著我的眼神,不再有往日的親近和熱絡。那眼神變得復雜,充滿了審視、探究,甚至還有一絲我不敢深想的……疏離和猜忌。
尤其是在我上奏,請求辭去所有軍務,歸隱田園時,他先是錯愕,隨即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最后不置可否地說了句:“天德(我的字),你還年輕,國家還需要你?!?/p>
國家還需要我嗎?
還是說,他需要我這塊“鎮(zhèn)國之石”安安分分地待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我睜開眼,目光落在“不醉不歸”四個字上。
酒,可以慶功,也可以……殺人。
一股寒意,從我的脊椎悄然升起。
02
三日后,黃昏。
我穿上那身代表著魏國公無上榮光的朝服,麒麟補子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妻子謝氏最后為我整理了一下衣冠,她那雙曾經(jīng)明媚的眼睛里,此刻盛滿了擔憂。
“老爺,到了宮里,切記少飲酒,慎言行?!彼吐晣诟赖?,“如今不比從前了。”
我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手,輕輕拍了拍:“放心,我和皇上是幾十年的兄弟,他知道我的。”
嘴上這么說,可我的手,卻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那塊溫潤的玉佩。那是我當年隨他起兵時,他從一個元軍將領(lǐng)身上繳獲,親手贈予我的。
走出府門,登上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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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駛向皇城。我撩開車簾,看著窗外的景象,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今天的金陵城,氣氛不對。
街道上,往日熙熙攘攘的人群變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兵士。
那些不是普通的京營士卒,而是穿著飛魚服、腰挎繡春刀的錦衣衛(wèi)。
他們一個個面無表情,眼神銳利如鷹,死死地盯著過往的每一個行人。整條街道,都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完全沒有半點慶功的喜慶。
我的心,又沉重了幾分。
馬車在午門前停下,我與其他前來赴宴的功臣們匯合,一同步行入宮。
一路上,大家都在高聲談笑,說著陛下圣明,說著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我看到了韓國公李善長,這位文臣之首,捋著花白的胡須,滿面紅光。
也看到了左丞相胡惟庸,他正被一群官員簇擁著,談笑風生,顯得格外活躍。
我還看到了吉安侯陸仲亨、平?jīng)龊钯M聚……這些都是從尸山血海里一起爬出來的老兄弟。
他們紛紛上前來與我打招呼。
“天德兄,今日你可是主角,待會兒可不能少了你的酒!”陸仲亨大大咧咧地拍著我的肩膀。
我笑著應付著,目光卻在不經(jīng)意間與李善長的眼神對上了。
這位以老成持重著稱的韓國公,雖然臉上帶笑,但他的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和我一樣的凝重與不安。
我們都從這反常的氛圍里,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味。
進入奉天殿,殿內(nèi)早已是燈火通明,金碧輝煌,奢華至極。
宮娥們?nèi)绱┗ê愣酥谰萍央?,樂師們在殿角演奏著喜慶的宮廷雅樂。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么的完美。
可我這個在戰(zhàn)場上浸淫了幾十年、對殺氣有著野獸般直覺的元帥,卻感覺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首先,是殿內(nèi)的侍衛(wèi)。
數(shù)量比往常的宮宴多了至少三倍,而且,他們?nèi)际腔实圩钣H信的上十二衛(wèi)的精銳。他們一個個手按刀柄,看似隨意地分立在大殿的各個角落,實則站位極有講究,不動聲色間,就將整個宴會廳包圍了起來,封死了所有的出口。
其次,是酒。
我借著與人寒暄的機會,走到一張案幾旁,端起一杯酒,放到鼻尖輕嗅。
是上好的“秋露白”,醇厚綿長。
但在這股酒香之下,我還聞到了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藥味。
不是毒藥。
而是一種能讓人頭腦昏沉、四肢無力的軟筋散。
我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他想干什么?
難道他想把我們這些開國功臣,一網(wǎng)打盡?
就在我心神不寧之時,殿門外傳來太監(jiān)高亢的唱喏聲:
“陛下駕到——”
所有人都立刻停下交談,轉(zhuǎn)身跪伏于地,山呼萬歲。
我跪在百官的最前面,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雙明黃色的龍靴,從我面前緩緩走過,踏上了那高高在上的丹陛。
“眾卿平身,賜座。”
朱元璋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聽不出喜怒。
“謝陛下!”
眾人紛紛起身,準備按照官職品級入座。
文官在東,武將在西,這是大明朝堂雷打不動的規(guī)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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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為武將之首、開國第一功臣,我的座位,理應是西邊武將隊列的首席。
一個司禮監(jiān)的太監(jiān)拿著一份名冊,尖著嗓子開始引導百官入座。
“請韓國公入東首之位!”
“請左丞相入次席!”
很快,文官們都已各就各位。
該輪到武將了。
我深吸一口氣,準備走向西邊那屬于我的位置。
就在這時,那太監(jiān)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他的聲音比之前高了八度,響徹整個大殿。
“請魏國公入座!”
我抬起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一眼,我便如遭雷擊,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徹底凝固了。
03
我的座位,根本沒有設在西邊武將的隊列里。
它被單獨拿了出來,孤零零地擺放在了奉天殿的正中央。
那個位置,在所有文武官員的席位之前,正對著九十九級臺階之上、那把代表著至高無上皇權(quán)的龍椅。
它就像一個被特意拎出來的靶子,一個準備接受公開審判的囚犯席。
所有人的目光,都“刷”的一下,聚焦在我身上,又從我身上,移到那個詭異的座位上。
大殿里瞬間變得鴉雀無聲,連樂師都忘了撥動琴弦。
空氣仿佛凝固了,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手腳卻一片冰涼。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我明白了。
我徹底明白了。
這是一個局,一個為我徐達量身定做的、必死的殺局!
我的腦子在飛速地運轉(zhuǎn)。
坐?
還是不坐?
如果我坐下去了。
我徐達,一個臣子,竟然坐在了凌駕于文武百官之上、直面天子龍顏的位置。這是什么?這是大不敬!是藐視君臣之禮!更是功高蓋主、懷有不臣之心的鐵證!
只要我一屁股坐下去,都不需要任何其他的罪名,朱元璋就可以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以“形同謀逆”之罪,將我拿下。在場的史官會記下這一筆,天下人都會認為,是我徐達自恃功高,被權(quán)力沖昏了頭腦,死有余辜。
那么,不坐呢?
如果我當場提出異議,質(zhì)問為何如此安排座位。
那就是抗旨不尊!
在如此盛大的慶功宴上,當著所有功臣的面,公然質(zhì)疑皇帝的安排,拂逆天子的顏面。這同樣是死罪!朱元璋會說,他這是看重我,給我無上的榮耀,我卻不識抬舉,辜負圣恩,其心可誅!
坐,是死。
不坐,也是死。
這是一個完美的、沒有任何生路的陽謀。
我緩緩地抬起頭,看向了龍椅上的朱元璋。
他也正看著我,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戲謔,有期待,有審判,還有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殘忍。
他不再是那個和我一起在死人堆里打滾的重八哥了。
他是大明的天,是孤家寡人,是手握生殺予奪大權(quán)的洪武大帝。
而我,以及在座的所有功臣,在他眼里,或許都只是那只當年幫他打下江山,如今卻尾大不掉,隨時可能反噬主人的……獵犬。
現(xiàn)在,到了該“狡兔死,走狗烹”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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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一陣窒息。
冷汗,順著我的額角,無聲地滑落。
我能感覺到,無數(shù)道目光正像刀子一樣刮在我的背上。
李善長的額頭已經(jīng)見了汗,他不停地向我使眼色,卻又不知道該示意我怎么做。
胡惟庸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那是一種幸災樂禍的、看好戲的表情。
而那些昔日與我稱兄道弟的武將們,此刻都低著頭,不敢看我,生怕被卷入這場天子與第一功臣的生死博弈之中。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漫長。
每一息,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就在這時,朱元璋的聲音,再次從高高的龍椅上傳來,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魏國公,為何不入座?”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還不夠,又加了一句。
“莫非是朕為你準備的這個首席之位,還不夠讓你滿意嗎?”
轟——
這句話,如同一道催命符,將我徹底逼入了絕境。
他把話說死了。
他說,那是他為我準備的“首席之位”。
我要是再不坐,就是明晃晃地打他的臉,告訴所有人,我不滿意他的安排。
我死定了。
我看著那個孤零零的、仿佛通往地獄的座位,又看了一眼龍椅上表情莫測的朱元-璋,心里一片冰冷。
我深吸一口氣,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斷。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就在全場所有人都以為我會在坐與不坐之間做出選擇時,我沒有回答朱元璋的問題,反而做出一個讓所有人都瞠目結(jié)舌、大驚失色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