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想到，媽媽很快就知道了學校被聯(lián)系的事。
不知道是哪個多嘴的鄰居，在家長群里看到了班主任發(fā)的消息，截圖給了她。
那天晚上，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大吼大叫。
她只是平靜地坐在沙發(fā)上，見我回家，她指了指大門道：“去，把門關(guān)上。”
我照做了。
她站起來，朝我走近。
“沈瑜，你長本事了。都學會跟外人告狀了？”
“我沒有……”
她揚起手，但巴掌沒有落下。
“還嘴硬？”
她繞到我身后，抓住我的胳膊，用力擰了一把。
劇痛傳來，我痛得叫出了聲。
“叫啊，叫大聲點，讓鄰居都聽聽，我們家出了個白眼狼！”
她擰著我的胳膊，把我拖進房間，甩在地上。
“你不是喜歡告狀嗎？來，我給你素材?！?br/>她脫下腳上的拖鞋，朝著我的背和腿抽了下去。
一下，兩下……
我疼得在地上打滾，卻不敢再發(fā)出一點聲音。
她打累了，才停下來，喘著粗氣。
她把紙筆扔在我面前命令道：“寫。給游戲公司寫一封信，就說之前都是你撒謊，是為了博取同情，你媽根本沒打你。你要是寫不好，或者再敢?；?，你就不用去上學了。我說到做到?！?br/>我別無選擇，只能寫了那封“澄清信”。
媽媽檢查了一遍，滿意地拍了照，發(fā)給了那個客服。
做完這一切，她好像才放下心來，連晚飯都多吃了一碗。
我沒有吃飯，躲在房間里，看著胳膊和腿上一道道的紅痕，絕望地想，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第二天去學校，我走路的姿勢都有些不自然。
趁著午休，我溜進了學校的電腦室。
我記得那個客服的聯(lián)系方式，抱著一絲希望，我用學校的公共郵箱，給他發(fā)了一封郵件。
我不敢直接求救。
我只寫了一句話：“新劇本已經(jīng)按導(dǎo)演的要求改好了，希望這次的演出能讓觀眾滿意。”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
沒想到，半小時后，我收到了回信。
郵件里也只有一句話：“我們正在評估演出效果。在此期間，請務(wù)必保證主演的人身安全。”
看到這句話，我的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
他看懂了。
有人看懂了我的求救。
黑暗中，好像照進了一絲微弱的光。

媽媽的澄清信似乎起了作用。
但退款依舊被凍結(jié)著。
兩天后，游戲公司再次聯(lián)系了她。
這一次，他們的要求更進一步：“為了最終確認情況，我們需要和您以及您的孩子進行一次視頻通話?！?br/>媽媽一聽，非但沒有緊張，反而興奮起來。
“視頻通話好?。‘斆嬲f得更清楚！”
一整晚，她都在給我“排練”。
“等會兒他們問你，你就低著頭，哭，知道嗎？要哭得真誠一點，就說你對不起我，知道錯了?！?br/>“他們要是問你為什么撒謊，你就說你是青春期叛逆，想引起我的注意?！?br/>她一邊說，一邊給我整理頭發(fā)和衣服，甚至還想給我涂點口紅，讓我看起來氣色好一點。
“不行，太紅了，顯得沒那么可憐?！?br/>她又用紙巾擦掉。
她對著鏡子，演練著自己痛心疾首的表情，嘴里念念有詞。
“我這個當媽的，真是操碎了心啊……孩子不懂事，給大家添麻煩了……”
看著她投入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很可笑。
她承諾我：“只要這次辦好了，五千塊一到賬，我分你兩百，給你買新衣服。”
兩百塊。
我的一頓毒打，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表演，就值兩百塊。
我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冷意。
“好?！?br/>視頻通話準時接通。
屏幕那頭，是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看起來很斯文，應(yīng)該就是一直聯(lián)系我的那個“陳先生”。
他的旁邊，還坐著一位女士，表情嚴肅。
媽媽立刻進入了狀態(tài)。
她先是長長地嘆了口氣，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陳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又來打擾你們了?！?br/>然后，她一把將我拉到身前，按著我的肩膀。
“小瑜，快，跟你陳叔叔和阿姨承認錯誤。”
我按照“劇本”，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擠出幾滴眼淚。
“叔叔，阿姨，對不起……我不該偷媽媽的錢，更不該為了博取同情就撒謊說媽媽打我……我錯了。”
媽媽在一旁“哽咽”著，用手帕擦著根本沒有眼淚的眼角。
“這孩子，就是叛逆期，太不懂事了……我平時工作忙，疏于管教，我也有責任……”
她的表演堪稱完美，一個為不懂事的女兒操碎了心的慈母形象活靈活現(xiàn)。
屏幕那頭的陳先生和那位女士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
陳先生推了推眼鏡，溫和地開口：“沈瑜同學，你不用緊張。我們只是想了解真實情況。你能抬起頭，看著我們說嗎？”
媽媽在我身后用力掐了一下我的胳膊。
我忍著痛，慢慢抬起頭，臉上掛著淚，眼神怯懦又悔恨。
就在我抬頭的一瞬間，我飛快地做了一個小動作。
我將一直藏在手心里的紙條，不著痕跡地舉到了胸前，攝像頭剛好能拍到的位置。
媽媽站在我身后，完全沒有察覺。
紙條上，只有一個用紅筆寫的大大的單詞“HEL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