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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歲醒悟:摳唆一輩子反而活的憋屈,過得好的人都舍得為自己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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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楊金山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半截蔥段,小心翼翼地吹掉灰塵。

菜市場的地面總是濕漉漉的,混雜著魚鱗和爛菜葉的氣味。

他捏著那截蔥,心里盤算著又能省下兩毛錢。

不遠處,賣魚的攤主正大聲吆喝,新鮮的海魚在塑料盆里撲騰。

這樣的早晨,他已經(jīng)過了六十九年。

可今天有些不同,右眼皮從清早開始就一直跳。

他想起昨晚女兒玉蓉打來的電話,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

“爸,您那熱水器都修三次了,該換新的了。”

他當時是怎么回答的?哦,他說還能用,湊合湊合。

這句話他對自己說了一輩子。

可昨夜夢里,他竟見到了去世二十年的老伴秀蘭。

秀蘭還是那么年輕,穿著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碎花襯衫,對他笑。

醒來時,枕頭濕了一小塊。

他把那截蔥仔細放進菜籃子,慢慢直起腰。

市場里的人潮推著他往前走,像個停不下來的陀螺。

他不知道,這一天將會有什么在盡頭等他。

就像他不知道,摳唆了一輩子的自己,即將迎來一場遲到的醒悟。

而那醒悟的代價,是他從未想過會如此沉重。



01

清晨五點半,楊金山準時睜開眼。

老舊鬧鐘的滴答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他掀開打了補丁的毛巾被,動作緩慢卻熟練。

床頭的日歷上,今天的日期被紅圈仔細標注著——超市雞蛋特價日。

他穿上洗得發(fā)灰的工裝背心,外面套了件褪色的藍色外套。

這外套還是十年前單位發(fā)的勞保服,袖口已經(jīng)磨出了毛邊。

廚房的水龍頭有些漏水,他用塑料盆在下面接著。

滴答,滴答,每一聲都敲在他心坎上。

接滿的水可以用來拖地或者沖廁所,不能浪費。

陽臺上種著幾盆小蔥和韭菜,長勢喜人。

那是他從鄰居家討來的菜苗,自己精心照料著。

“老楊,這么早去買菜?。俊睂﹂T的劉大媽提著鳥籠出來遛彎。

楊金山點點頭,目光落在那個精致的鳥籠上。

這籠子怕是得百來塊錢,他在心里默默計算。

“你這鸚鵡吃得比人還貴?!彼滩蛔∴洁煲痪?。

劉大媽笑著說:“兒女給買的,說讓我解悶嘛。”

楊金山不再搭話,拎起布袋子往菜市場走。

清晨的風帶著涼意,吹動他花白的頭發(fā)。

菜市場里已經(jīng)人聲鼎沸,小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新鮮的黃瓜,兩塊五一斤!”

“番茄便宜賣了,三塊兩斤!”

楊金山在每個攤位前都要停留很久。

他先是裝作隨意看看,然后才開始問價。

問完價還要貨比三家,哪怕只差一毛錢。

“你這豆角怎么賣?”他停在熟悉的菜攤前。

“三塊五一斤,老楊你要的話算三塊三?!睌傊骼详愓J得他。

楊金山搖搖頭:“前面那家才賣三塊二?!?/p>

其實前面那家明明標著三塊五,他是故意這么說的。

老陳無奈地嘆氣:“行吧行吧,給你按三塊二?!?/p>

楊金山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仔細挑揀起來。

他專挑那些不太新鮮但還能吃的,這樣能再便宜五毛。

挑完豆角,他又指著旁邊的土豆:“這個怎么賣?”

“兩塊八,你要的話搭著買算兩塊五?!?/p>

楊金山蹲下來,一個個檢查土豆有沒有發(fā)芽。

他的手指因為常年的勞作已經(jīng)有些變形,關節(jié)突出。

但動作依然利落,很快就挑好了七八個大小勻稱的。

稱重的時候,他緊緊盯著秤桿,生怕缺斤少兩。

“老楊,你這眼睛比秤還準。”老陳開玩笑地說。

楊金山?jīng)]接話,付錢時又從錢包里摳出幾張皺巴巴的紙幣。

錢包是那種最老式的對折款,邊緣已經(jīng)開裂。

他用橡皮筋捆著,里面最大面額不超過二十塊。

買完菜,他特意繞到肉鋪看了眼價格。

豬肉已經(jīng)漲到二十八一斤,他搖搖頭走開了。

上次吃肉還是半個月前,女兒玉蓉來看他的時候。

想起女兒,他不由得加快腳步往家走。

玉蓉今天說要來,得趕緊回去把爛掉的菜葉摘掉。

那些發(fā)黃的菜葉他通常不舍得扔,焯水后拌著吃。

但女兒看見又要念叨,說吃壞了身體更花錢。

想到這里,他摸了摸有些隱隱作痛的胃。

老毛病了,吃幾片便宜的止疼藥就能壓下去。

省下的錢,他都仔細存在那張存折里。

雖然利息越來越低,但總比放在身邊花了強。

回到家屬院時,太陽已經(jīng)完全升起來了。

院子里幾個老鄰居正在健身器材那兒活動。

“老楊,過來下盤棋?”退休的老王招呼他。

楊金山擺擺手:“還得做飯呢?!?/p>

其實他是怕輸棋要請客喝飲料,哪怕只是三塊錢的汽水。

這樣的計較已經(jīng)成了習慣,融進他的骨血里。

就像呼吸一樣自然,從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02

楊金山剛把買來的菜歸置好,門鈴就響了。

他透過貓眼看見女兒玉蓉站在門外,手里提著個紙袋。

“爸,開門?!庇袢氐穆曇舾糁T板傳來,帶著些許不耐。

他連忙打開門,注意到女兒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

“怎么又買這么多東西?”他看見紙袋里的水果,忍不住皺眉。

玉蓉換上拖鞋,動作熟練得像回自己家。

“同事從老家?guī)У氖?,給你嘗嘗鮮?!?/p>

楊金山接過紙袋,掂了掂分量:“這東西不便宜吧?”

“人家送的,不要錢。”玉蓉說著走進客廳。

她的目光掃過客廳,最終停在那個老舊的熱水器上。

熱水器外殼已經(jīng)泛黃,上面還有幾道細微的裂痕。

“爸,這熱水器真該換了?!庇窳照Z氣嚴肅。

楊金山正在把石榴一個個拿出來擺好。

“還能用,前天我剛請人修過,花了五十塊。”

“修三次的錢都夠買新的了!”玉蓉音量提高。

楊金山不以為意:“新的要一千多呢,能修就修?!?/strong>

玉蓉深吸一口氣,像是強壓著火氣。

她走到熱水器前,指著上面的生產(chǎn)日期。

“這是2005年產(chǎn)的,都超齡服役多少年了?”

“東西能用就行,講究那些干嘛?!睏罱鹕睫D身進廚房。

玉蓉跟進去,看見流理臺上擺著昨晚的剩菜。

一盤炒青菜,還有小半碗米飯,看著就沒什么油水。

“您中午就吃這個?”她聲音里帶著心疼。

楊金山正把新買的豆角倒進洗菜盆。

“熱熱就行,一個人吃不了多少?!?/p>

玉蓉拉開冰箱門,里面除了醬菜就是饅頭。

冷凍室里只有半袋速凍餃子,還是她上次帶來的。

“爸,您就不能對自己好點嗎?”她關上冰箱門。

楊金山頭也不抬地洗菜:“這樣挺好的,省心。”

水龍頭突然發(fā)出刺耳的響聲,水流變得斷斷續(xù)續(xù)。

看,又壞了。玉蓉指著水龍頭,“這個總該換了吧?”

楊金山拿扳手敲了敲龍頭:“老毛病,敲敲就好了?!?/p>

果然,敲打之后水流恢復了正常。

玉蓉無可奈何地搖頭:“您這是何必呢?”

“省錢。”楊金山言簡意賅,“攢著以后用。”

“以后什么時候?等您走不動路的時候嗎?”

這話說得有些重,父女倆同時沉默了。

楊金山繼續(xù)洗菜,水流聲填滿了安靜的廚房。

玉蓉靠在門框上,看著父親微駝的背影。

他今天穿的還是那件領口磨破的汗衫。

記得自己上初中時,父親就穿著這件衣服。

“我上周遇到肖叔叔了?!庇袢負Q了個話題。

楊金山動作頓了頓:“老肖?他怎么樣?”

“看著精神不錯,說是剛和老伴去了海南旅游。”

“有錢燒的?!睏罱鹕捷p哼一聲,“退休金沒處花。”

玉蓉忍不住反駁:“人家那是享受生活。”

“有什么好享受的,去哪不都是看天看地。”

楊金山把洗好的豆角切成均勻的小段。

刀工依然利落,這是當年在廠里練出來的。

玉蓉看著父親專注的側臉,突然有些心酸。

她想起母親去世前拉著她的手說的話。

“你爸這輩子太苦,以后要多順著他?!?/p>

可是看著父親這樣苛待自己,她實在忍不住。

“建斌說要來接我?!庇袢乜戳丝词直?。

楊金山抬頭:“他今天不上班?”

“調(diào)休,說是帶我去看看新開的家具城?!?/p>

楊金山放下菜刀:“又買家具?現(xiàn)在的不能用?”

“沙發(fā)都塌陷了,坐著腰疼?!庇袢卣Z氣含糊。

其實沙發(fā)才買了三年,是丈夫建斌非要換新的。

楊金山顯然不信,但也沒再追問。

“早點要個孩子吧,別總想著花錢?!?/p>

玉蓉神色微變,轉身去客廳拿包。

“我們有自己的打算,您就別操心了?!?/p>

楊金山跟著出來,看見女兒拿起車鑰匙。

“這就走?不吃午飯了?”

“建斌說在外面吃,順便談點事?!?/p>

楊金山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說什么。

他送女兒到門口,看著她下樓的身影。

樓道里的聲控燈壞了很久,他一直沒修。

黑暗吞沒了女兒的背影,也遮住了他眼中的落寞。



03

周末的茶樓里煙霧繚繞,人聲鼎沸。

楊金山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擺著一杯最便宜的綠茶。

茶葉梗子在杯底打著旋,水色清淡。

“老楊,來得夠早啊?!庇腥伺乃绨颉?/p>

是以前車間的老主任,現(xiàn)在頭發(fā)全白了。

楊金山起身讓座:“主任精神還是這么好?!?/p>

“好什么好,一身毛病。”老主任笑著坐下。

陸續(xù)又有幾個老同事到來,互相寒暄著。

大家的變化都很大,有的發(fā)福,有的消瘦。

唯獨不變的是臉上的皺紋,都比從前深了。

“老肖怎么還沒來?”有人問。

楊金山看了看表:“說好十點,還有五分鐘?!?/p>

服務員過來添水,他趕緊捂住杯口。

“不用添,我這才喝一口?!?/p>

老主任笑他:“你這摳門的毛病還是沒改?!?/p>

楊金山訕訕地笑,把杯子往懷里挪了挪。

十點過十分,老肖還是沒出現(xiàn)。

“打個電話問問?”有人提議。

楊金山掏出老年機,撥號鍵按得咔咔響。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請問是肖建平家嗎?”楊金山大聲問。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傳來壓抑的哭聲。

“我爸爸他……昨晚突發(fā)心?!?/p>

茶樓里的嘈雜聲忽然變得很遠。

楊金山舉著電話,手指有些發(fā)抖。

“什么時候的事?”他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

“凌晨三點多發(fā)現(xiàn)的,送到醫(yī)院就……”

老主任看出不對勁,湊過來問:“怎么了?”

楊金山放下電話,環(huán)視一圈老朋友。

“老肖……走了?!?/p>

一時間沒人說話,只有茶樓里的喧囂繼續(xù)。

窗外的陽光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疼。

“上個月還一起釣魚呢……”有人喃喃道。

老肖最愛釣魚,總說退休后要釣遍全市水庫。

他還有個清單,上面列著想去的所有地方。

楊金山想起上次見面,老肖興致勃勃的計劃。

“下個月去海南,兒子給買的機票。”

當時他還覺得老肖太浪費,現(xiàn)在卻說不出的難受。

葬禮定在三天后,大家約定好一起去。

結賬時,楊金山破天荒要掏錢。

“這頓我來吧。”他說。

老主任攔住他:“AA制,都習慣了?!?/p>

最后每人出了三十塊,楊金山默默收起錢。

回家的路上,他走得很慢。

路過老肖常去的釣魚店,櫥窗里還掛著新魚竿。

老板娘在門口曬太陽,看見他打招呼。

“老楊,見著老肖沒?他訂的魚竿到貨了?!?/p>

楊金山搖搖頭,加快腳步離開。

小區(qū)門口的布告欄貼著停水通知。

他仔細看完,決定明天多接幾桶水備用。

電梯停在七樓,對門正在搬家具。

新鄰居是個年輕人,笑著和他打招呼。

“伯伯好,我住703,以后多關照?!?/p>

楊金山點點頭,視線落在嶄新的沙發(fā)上。

那沙發(fā)看起來就很貴,包裝還沒拆完。

要是老肖在,肯定要說年輕人真舍得花錢。

打開家門,熟悉的霉味撲面而來。

這是老房子特有的氣味,他早已習慣。

客廳的茶幾上擺著昨天的報紙。

老肖的訃告登在角落,很小一塊。

他戴上老花鏡,仔細讀了好幾遍。

死亡時間:凌晨三點十五分。

最后一面都沒來得及見。

他想起老肖總說的一句話。

“省了一輩子,最后都省給醫(yī)院了?!?/p>

當時只當是玩笑話,現(xiàn)在想來別有深意。

廚房的水龍頭又壞了,這次怎么敲都不出水。

他想著明天找人來修,又得花一筆錢。

忽然覺得很累,這種累不是睡一覺就能好的。

像是有什么東西,從身體里被抽走了。

電話鈴響,是女兒打來的。

“爸,聽說肖叔叔的事了?”

“嗯。”他靠在墻上,聲音有氣無力。

“您別太難過了,注意身體?!?/p>

“知道?!彼D了頓,“你那邊怎么樣?”

玉蓉沉默了一下:“挺好的,就是工作忙?!?/p>

掛掉電話后,他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

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來,灰塵在光柱里飛舞。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活得很沒意思。

04

楊金山?jīng)Q定整理一下儲藏室。

說是儲藏室,其實就是個三平米的小隔間。

里面堆滿了舍不得扔的舊物,擠得下不去腳。

最里面有個木箱子,是妻子秀蘭的嫁妝。

箱子上掛著的鎖已經(jīng)銹蝕,輕輕一擰就開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件大紅色的確良襯衫。

秀蘭最喜歡這件衣服,逢年過節(jié)才舍得穿。

他抖開襯衫,一股樟腦丸的氣味散發(fā)出來。

袖口有些脫線,但顏色依舊鮮艷。

就像秀蘭嫁給他時的模樣,明艷照人。

襯衫下面壓著個鐵皮盒子,邊角已經(jīng)生銹。

打開盒子,最上面是張泛黃的結婚照。

照片上的秀蘭梳著兩條麻花辮,笑靨如花。

他穿著嶄新的中山裝,表情拘謹。

那是1980年春天,照相館師傅說“笑一笑”。

可他實在笑不出來,因為照相花了五塊錢。

五塊錢在當時能買十斤豬肉,他心疼了很久。

秀蘭卻說值得,這是留一輩子的念想。

果然留了一輩子,只是人早已不在了。

照片下面是一疊信紙,用紅絲帶仔細捆著。

他解開絲帶,最上面一封信墨跡已經(jīng)暈開。

“金山:見字如面。你在城里要照顧好自己……”

這是秀蘭寫給他的第一封信,那時他們剛結婚。

他在城里打工,秀蘭在鄉(xiāng)下照顧公婆。

每封信的最后都會寫“別舍不得吃飯”。

可他總是舍不得,把錢都寄回家。

后來條件好了,秀蘭卻查出癌癥。

化療的費用像無底洞,很快就花光積蓄。

秀蘭走的前一天,拉著他的手說對不起。

“拖累你了,本想陪你過好日子的。”

他當時怎么回答的?好像什么也沒說。

只是握著她枯瘦的手,直到掌心變涼。

葬禮很簡單,能省的錢都省了。

親戚們背后說他心狠,對發(fā)妻都這么摳。

只有他知道,不是舍不得,是真沒錢了。

從那以后,他更加拼命攢錢,像種病。

怕生病,怕沒錢,怕對不起死去的人。

盒子最底層是個牛皮紙信封,沒有署名。

他好奇地打開,里面是張存折復印件。

開戶名是楊玉蓉,日期是2003年。

金額一欄寫著五萬元,定期十年。

他想起來了,這是秀蘭的賠償金。

廠里給的撫恤金,他一分沒動存給女兒。

玉蓉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有這筆錢。

他原打算等她買房時再拿出來。

可現(xiàn)在房價漲成這樣,五萬塊能干什么?

就像秀蘭常說的,錢越來越不值錢。

可除了攢錢,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窗外傳來孩子的笑聲,清脆悅耳。

是新搬來的鄰居家的孩子在玩皮球。

他走到窗邊,看見那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

忽然很想秀蘭,想得心口發(fā)疼。

如果當年舍得帶她多出去走走該多好。

如果當年舍得給她買那件呢子大衣該多好。

如果……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他把信件和照片仔細收好,放回原處。

鎖已經(jīng)壞了,只好用橡皮筋勉強捆住。

回到客廳時,天已經(jīng)黑了。

他沒開燈,就在黑暗里坐著。

遠處城市的霓虹透過窗戶,明明滅滅。

像極了秀蘭去世那晚,ICU門口的指示燈。

那時他蹲在走廊里,數(shù)著口袋里的錢。

一張張數(shù)了好幾遍,還是不夠明天的費用。

后來是車間同事湊錢,才勉強渡過難關。

從那天起,他發(fā)誓要攢夠看病的錢。

可錢越攢越多,快樂卻越來越少。

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是女兒玉蓉,聲音帶著哭腔。

“爸,我能過來住幾天嗎?”



05

玉蓉來的時候只帶了個小行李箱。

眼睛紅腫,顯然哭過很久。

楊金山什么也沒問,默默鋪好客房被子。

那間房很久沒人住,有股潮濕的氣味。

“先將就住,明天我曬曬被子。”

玉蓉搖搖頭:“沒事,比酒店強?!?/p>

這句話讓楊金山心里咯噔一下。

但他還是沒多問,去廚房熱了杯牛奶。

玉蓉小時候睡不著,秀蘭總會熱牛奶給她。

果然,接過牛奶時,玉蓉眼圈又紅了。

“爸,您還記得我媽熱牛奶愛加蜂蜜嗎?”

楊金山點頭:“記得,你說太甜,不愛喝?!?/p>

父女倆坐在沙發(fā)上,一時無話。

電視機開著,正在放深夜購物節(jié)目。

主持人聲嘶力竭地推銷著保健床墊。

“原價一萬九千八,現(xiàn)在只要三千八!”

楊金山下意識撇嘴:“騙人的?!?/p>

玉蓉卻看得很認真:“說不定真有用呢。”

“有什么用,都是騙老人錢的?!?/p>

“建斌給他爸媽就買了一個?!?/p>

提到女婿,客廳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楊金山關掉電視:“吵架了?”

玉蓉捧著牛奶杯,指尖微微發(fā)抖。

“他嫌我太摳門,說活得沒意思。”

“什么意思?”

“說我省錢省得變態(tài),去超市都要對比價格?!?/p>

楊金山不以為然:“省錢有什么錯?!?/p>

“可他年薪三十萬,我們根本不缺錢??!”

玉蓉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委屈。

楊金山愣住了,第一次知道女婿的收入。

“三十萬?這么多……”

“可他父母農(nóng)村的,總覺得我們在亂花錢?!?/p>

玉蓉開始滔滔不絕地訴說婚后的憋屈。

公婆嫌棄她買菜總要討價還價。

丈夫抱怨她從不買當季新衣服。

甚至連朋友聚會AA制,都要被說小家子氣。

“上次他同事結婚,我隨禮六百,他偷偷加到一千?!?/p>

楊金山皺眉:“六百已經(jīng)不少了?!?/p>

“他說丟人,現(xiàn)在都隨一千起步?!?/p>

父女倆同時沉默,發(fā)現(xiàn)彼此如此相似。

玉蓉忽然苦笑:“我越來越像您了,爸?!?/p>

這句話像根針,輕輕扎在楊金山心上。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節(jié)儉會影響女兒至此。

深夜,楊金山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隔壁房間隱約傳來女兒的啜泣聲。

他想起秀蘭臨終前的囑咐。

“讓女兒過得開心點,別像我們……”

可現(xiàn)在,玉蓉好像復制了他的人生。

同樣的精打細算,同樣的斤斤計較。

就連婚姻亮起的紅燈,都如此相似。

天快亮時,他做了個決定。

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給維修工打電話。

“熱水器換個新的,要最好的?!?/p>

維修工很驚訝:“楊叔,您確定?”

“確定,今天能裝好嗎?”

掛掉電話,他開始翻找存折。

這些年省吃儉用,居然存了三十多萬。

數(shù)字比想象中多,可快樂比想象中少。

玉蓉起床時,看見父親在廚房煎雞蛋。

居然用了兩個蛋,還切了火腿腸。

“爸,今天什么日子?”她揉著眼睛問。

楊金山把煎蛋盛進盤子:“嘗嘗咸淡?!?/p>

玉蓉咬了一口,香氣在嘴里彌漫。

是童年記憶里的味道,那時家里雖窮卻溫馨。

“好吃?!彼亲影l(fā)酸,低頭掩飾情緒。

門鈴響起,維修工帶著新熱水器來了。

玉蓉驚訝地看著工人拆掉舊機器。

“爸,您終于想通了?”

楊金山看著窗外:“早該換了?!?/p>

陽光照進廚房,灰塵在光里起舞。

像某種儀式,告別過去的自己。

06

楊金山開始每天去公園散步。

這是醫(yī)生建議的,說他需要多活動。

公園里有很多老人,下棋的,遛鳥的。

還有一群人在學跳舞,音樂聲震天響。

他通常找個長椅坐著,看別人活動。

直到遇見羅高昂,那個留著白胡子的老人。

“朋友,能不能挪個位置?”老人指著長椅。

楊金山往旁邊讓了讓,繼續(xù)看人釣魚。

老人卻主動搭話:“看你天天來,也不活動?”

“看看就行。”楊金山言簡意賅。

老人笑起來,胡子一抖一抖的。

“我是羅高昂,老年大學書法班的?!?/p>

楊金山點點頭,沒打算深聊。

但羅高昂很健談,自顧自說個不停。

從書法聊到旅游,從美食聊到養(yǎng)生。

“上個月去了趟日本,櫻花正好?!?/p>

楊金山終于開口:“多少錢?”

“團費八千,自己買東西另算?!?/p>

“夠我半年生活費了?!睏罱鹕秸ι唷?/p>

羅高昂不以為然:“錢不就是用來花的?”

“攢著應急?!睏罱鹕较肫鹄闲さ氖?。

“應急?等真到那天,錢還有什么用?!?/p>

這句話戳中了楊金山的心事。

他忍不住多看羅高昂兩眼。

老人穿著得體,氣色紅潤,眼神清亮。

不像他,總是愁眉苦臉,憂心忡忡。

“你就不怕生病沒錢治?”楊金山問。

羅高昂從兜里掏出醫(yī)??ê捅kU單。

“該準備的都準備了,剩下的聽天由命?!?/p>

楊金山沉默不語,心里卻在翻騰。

羅高昂邀請他:“明天老年大學有活動,來看看?”

他本想拒絕,話到嘴邊卻變成:“什么活動?”

“茶藝課,免費體驗?!?/p>

第二天,楊金山真去了老年大學。

教室很寬敞,擺著精致的茶具。

老師正在演示如何泡功夫茶。

羅高昂熱情地給他留了位置。

“試試,這茶可是明前龍井。”

楊金山端起小茶杯,香氣撲鼻。

他平時只喝十塊錢一斤的茉莉花茶。

這種高級貨,只在女兒家嘗過一口。

“怎么樣?”羅高昂期待地看著他。

楊金山細細品味:“挺好?!?/p>

其實是真好,但他不好意思夸。

課間休息時,羅高昂帶他參觀校園。

有舞蹈教室、聲樂室,甚至還有電腦房。

幾個老人正在學視頻剪輯,屏幕上花開朵朵。

“學費貴嗎?”楊金山職業(yè)病發(fā)作。

羅高昂報了幾個數(shù)字,確實不便宜。

“但活得更開心啊?!彼a充道。

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飯,兩葷一素。

楊金山盯著十五塊的標價直皺眉。

“我自己帶飯只要三塊錢?!?/p>

羅高昂給他夾了塊紅燒肉:“嘗嘗這個?!?/p>

肉燉得很爛,入口即化,確實好吃。

吃完飯,羅高昂要去上鋼琴課。

“七十歲學鋼琴?”楊金山覺得不可思議。

“是啊,圓年輕時的夢?!?/p>

看著老人在鋼琴前認真的側臉。

楊金山忽然有些羨慕這種活法。

回家路上,他破例買了瓶飲料。

三塊錢的冰糖雪梨,甜得發(fā)膩。

但喝下去的那一刻,莫名舒暢。

玉蓉打電話來,聲音輕快許多。

“爸,我報了個插花班,建斌挺支持的?!?/p>

楊金山握著電話,嘴角不自覺上揚。

“好,挺好的?!?/p>

掛掉電話后,他翻出那本存折。

上面的數(shù)字突然變得虛幻起來。

再多的零,也比不上此刻的心情。



07

楊金山做了一件大膽的事。

他走進市中心那家旋轉餐廳。

門口的服務生穿著筆挺的制服。

“先生幾位?”聲音溫和有禮。

楊金山緊張地攥著錢包:“一位。”

餐廳在頂層,視野極好,城市盡收眼底。

菜單上的價格讓他倒吸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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