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被猛地合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
顧淵的貼身老仆常安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幾乎無法說出完整的話。
“先生,這……這食盒里是空的!”
他壓低了聲音,那聲音卻像被砂紙磨過一樣,充滿了無法抑制的恐懼。
“丞相這是……這是要您的命??!”
顧淵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只雕刻精美的食盒,眼中沒有一絲波瀾,仿佛那不是一道催命符,而是一件普通的擺設(shè)。
![]()
01
夜色已深,丞相府的書房依舊燈火通明。
曹操坐在案后,眉宇間凝結(jié)著一股化不開的愁緒。
銅雀臺的基業(yè)日益穩(wěn)固,可西涼的馬超卻如一根尖刺,深深扎在關(guān)中平原上。
戰(zhàn)報雪片般飛來,每一封都重復著同樣的內(nèi)容:對峙,僵持,毫無進展。
軍中的宿將們獻上的計策,無外乎強攻與固守,都顯得那么平庸無力。
曹操煩躁地將一份竹簡推開,發(fā)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侍衛(wèi)低沉的通報聲。
“丞相,主簿顧淵求見。”
曹操的眉毛微微一挑。
顧淵。
這個名字在他心中有些分量,卻又不算太重。
他并非世家子弟,沒有任何顯赫的背景。
此人是憑借著對時局幾次精準的分析,從一名默默無聞的文書被自己親手提拔起來。
他平日里極為低調(diào),從不參與朝中大臣們的宴飲,也從不拉幫結(jié)派。
他仿佛一道孤單的影子,只在最需要他的時候,才會從角落里走出來,發(fā)出一點微光。
“讓他進來?!辈懿俚穆曇魩е唤z疲憊。
顧淵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他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青色儒衫,顯得有些單薄。
他的面容清瘦,眼神卻異常明亮,仿佛能穿透這沉沉的夜幕。
“深夜叨擾丞相,罪該萬死?!鳖櫆Y躬身行禮,不卑不亢。
“無妨?!辈懿贁[了擺手,“你有何高見?”
顧淵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懸掛著的巨大軍事地圖前。
他的手指劃過渭水冰冷的流域,最終停留在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
“我軍與馬超的騎兵在平原上決戰(zhàn),實非上策?!?/p>
“我軍之長在于步卒與器械,而西涼軍之長在于馬術(shù)與悍勇。”
“以己之短,攻敵之長,乃兵家大忌?!?/p>
曹操靜靜地聽著,這些道理他自然也懂,可眼下的局勢,卻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顧淵有一計,或可解丞相之憂?!?/p>
“說?!?/p>
“此計分兩步,一步為‘反間’,一步為‘筑城’?!?/p>
顧淵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地敲在曹操的心坎上。
他詳細闡述了如何利用馬超與韓遂之間的固有矛盾,散播謠言,讓他們內(nèi)部生出嫌隙。
他又提出了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想法。
“渭水沿岸,多是松軟的沙土,難以立營?!?/p>
“可近日天氣驟寒,夜間滴水成冰?!?/p>
“我軍可令士卒取沙土,澆上水,一夜之間,便可筑起一座冰城?!?/p>
“冰城一成,我軍便有了堅固的依托,可立于不敗之地,屆時再圖謀反間,則馬超必破。”
書房內(nèi)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曹操死死地盯著顧淵,眼神銳利如鷹。
這個計策,一步陰狠,一步奇詭,完全超出了所有老臣的思維定式。
特別是“筑沙為城”這一步,簡直是匪夷所思。
許久之后,曹操的臉上慢慢露出了一絲笑容。
那笑容不斷擴大,最終變成了一陣暢快的大笑。
“好!”
“好一個顧淵!”
“傳我將令,就按先生的計策辦!”
渭南之戰(zhàn)的結(jié)局,震驚了天下。
一座晶瑩剔C透的冰城在一夜之間拔地而起,讓驍勇的西涼鐵騎束手無策。
隨后,馬超與韓遂果然因為猜忌而內(nèi)斗,聯(lián)盟土崩瓦解。
曹操大獲全勝,徹底平定了關(guān)中。
慶功宴上,曹操親自為顧淵斟酒,當著所有文武的面,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先生之才,有經(jīng)天緯地之能,真乃吾之子房!”
這一刻,無數(shù)道復雜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個依舊穿著青色儒衫的清瘦身影上。
顧淵只是平靜地謝恩,飲下了那杯酒,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
可他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已經(jīng)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顧淵的聲望,如同旭日東升,光芒萬丈。
這光芒照亮了他在曹營的地位,也刺痛了許多人的眼睛。
首當其沖的,便是以老臣荀或為首的“士族派”。
荀或出身名門,為曹操效力多年,門生故吏遍布朝野,自視甚高。
在他看來,治理天下,靠的是他們這些累世公卿的世家大族,靠的是傳承有序的禮法與規(guī)矩。
顧淵這種毫無根基的寒門子弟,不過是憑借一些投機取巧的“奇技淫巧”獲得了丞相的青睞。
這不僅是對他們地位的挑戰(zhàn),更是對他們所信奉的秩序的顛覆。
妒忌的火焰,在荀或和他的同黨心中熊熊燃燒。
在一個幽深府邸的密室里,幾個人影圍坐在一起,燭火在他們臉上投下?lián)u曳不定的陰影。
“此子斷不可留?!避骰虻穆曇絷幚涠蓾?。
“他如今深得丞相信任,我們?nèi)绾文軇铀俊绷硪蝗藨n心忡忡地說道。
荀或冷笑一聲。
“丞相是何等人?”
“他雄才大略,同樣也猜忌成性?!?/p>
“他可以欣賞一把鋒利的刀,但也絕不允許這把刀有傷到自己的可能?!?/p>
“顧淵的計策,太過陰詭,太過不循常理,這本身就是一把雙刃劍?!?/p>
“我們要做的,就是讓丞相看到這把劍的另一面?!?/p>
一場針對顧淵的陰謀,就此拉開了序幕。
他們開始暗中收集顧淵的“罪證”。
顧淵偶爾與軍中將領(lǐng)探討兵法,被他們解讀為“私下結(jié)交武將,意圖培植私人勢力”。
顧淵獻策時,為求效果,有時會用一些極端手段,被他們歪曲為“為人狠毒,不計后果,毫無人臣之心”。
顧淵戰(zhàn)后得到曹操的賞賜,分發(fā)給家仆和陣亡將士的家屬,被他們說成是“收買人心,圖謀不軌”。
這些經(jīng)過精心羅織和歪曲的“證據(jù)”,通過各種渠道,源源不斷地傳到曹操的耳中。
起初,曹操對此不以為然。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顧淵的才能。
可說的人多了,就像一滴滴水,不停地滴在同一塊石頭上。
曹操的心,也并非堅不可摧。
他開始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思索。
顧淵的心智,確實深沉得有些可怕。
自己似乎永遠也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總是在所有人都陷入絕境時,拿出一個誰也想不到的方案。
這到底是無雙的智慧,還是不可告人的城府?
他對自己,真的是百分之百的忠誠嗎?
一個功高震主,又智謀近妖的臣子,對自己到底是福,還是禍?
猜忌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瘋狂地生根發(fā)芽。
曹操看顧淵的眼神,漸漸變了。
那里面除了欣賞,還多了一絲審視,一絲探究,一絲難以察覺的冰冷。
整個許都的空氣,都仿佛變得粘稠而壓抑。
02
顧淵自然也察覺到了這種變化。
他府邸門前那條曾經(jīng)車水馬龍的青石街道,不知從何時起,變得門可羅雀。
往日里那些笑容滿面,主動上門拜訪,探討學問的同僚,如今在朝堂上相遇,也只是匆匆點個頭,眼神便立刻躲閃開去。
那躲閃的眼神里,有同情,有畏懼,也有幾分幸災樂禍。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危險而又熟悉的氣息,像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正在從四面八方緩緩收緊,網(wǎng)的中心,就是他自己。
他知道,那場專門為他準備的風暴,終于要來了。
他沒有做任何事。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四處奔走,去向同僚辯解自己的清白。
他也沒有像另一些人那樣,痛哭流涕地跑到丞相府門前,去申訴自己的冤屈。
他只是像往常一樣,每日在家中安靜地讀書,練字,或是取下墻上那柄他收藏多年的古劍,用一塊柔軟的絲布,一遍又一遍地細細擦拭。
劍身光潔如鏡,映照出他平靜無波的面容。
他的這份超乎尋常的鎮(zhèn)定,讓府里的下人們感到一絲心安,卻又讓那份不安,在心底沉淀得更深。
這一天,終于來了。
黃昏時分,殘陽如血,將西邊的天空燒成一片壯麗而詭異的緋紅色。
一隊身披玄色鐵甲的衛(wèi)士,如同一群沉默的烏鴉,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顧淵府邸的門前。
為首的,是一個面容冷峻如刀削的中年人。
他是曹操的貼身侍衛(wèi)長,名為許褚,一個以忠誠和勇猛聞名于世,從不輕易離開曹操身邊半步的人。
他的出現(xiàn),本身就代表著曹操的意志,一種不容置疑,也無法反抗的意志。
![]()
府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許褚沒有理會前來迎接的仆人,徑直走入庭院,他腳下的軍靴踩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沉重而有節(jié)奏的“咯噔”聲。
他手上,提著一個極為精致的紫檀木食盒,上面用銀絲鑲嵌著繁復的云雷紋,在夕陽的余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
顧淵早已換上了一身干凈的儒服,在正堂前靜靜等候,仿佛他早已算到了客人的來訪時間,分秒不差。
“顧先生?!痹S褚微微頷首,算是行禮,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有勞許將軍?!鳖櫆Y亦是回了一禮,神態(tài)自若。
許褚大步上前,將手中的食盒,“咚”的一聲,重重地放在了顧淵面前的案幾上。
這個動作,充滿了不祥的意味。
“丞相說,”許褚的聲音,像他的人一樣,又冷又硬,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先生是聰明人,知道該怎么做?!?/p>
一句話說完,他便毫不拖泥帶水地轉(zhuǎn)身離去。
那隊玄甲衛(wèi)士,則如同一排鐵鑄的雕像,迅速散開,守住了府邸的所有出口,將這里變成了一座與世隔絕的牢籠。
顧淵的目光,落在了那個散發(fā)著淡淡木香的食盒上。
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搭在盒蓋的開關(guān)上,輕輕一按。
盒蓋“啪”的一聲彈開。
里面沒有想象中的鴆酒,也沒有鋒利的三尺白綾。
食盒的上層,空空如也。
顧淵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他伸出手,在食盒的內(nèi)壁上摸索了片刻,找到了一個微小的凸起,輕輕一按。
食盒的底部,彈出了一個暗層。
暗層里,靜靜地躺著一道用明黃色絲絹卷好的卷軸。
顧淵將其取出,在案幾上,緩緩展開。
那是一道圣旨。
一道徹頭徹尾,沒有寫上任何一個字的,空白的圣旨。
“啊!”
一直侍立在旁的忠心老仆常安,在看清那道空白圣旨的瞬間,發(fā)出了一聲短促而凄厲的驚呼。
他雙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整個人抑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府內(nèi)的其他下人和門客,聽到動靜,紛紛從各處涌來。
當他們的目光觸及那片刺眼的空白時,每一個人的臉上,都瞬間褪去了血色,變得如同死人般慘白。
在那個時代,這種做法,比直接賜死,更加陰狠,也更加決絕。
它代表著一種無法言說的蔑視和抹殺。
我給你最后的體面,讓你自行了斷。
我甚至懶得在史書上為你羅織任何罪名。
你的功勞,你的過錯,你的一生,都將像這道圣旨一樣,化為一片虛無的空白,被徹底地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極致的絕望和混亂,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瞬間在整個府邸中炸開。
“先生!快逃吧!趁著夜色,我們護著您從后門殺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一名追隨顧淵多年的門客,沖上前來,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嘶吼道。
“是啊先生!跟他們拼了!士可殺不可辱!”幾名孔武有力的家丁也圍了上來,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
更多的女眷和仆人,則已經(jīng)癱軟在地,發(fā)出了壓抑而絕望的哭泣聲。
整個顧府,在這一刻,仿佛陷入了末日來臨前的最后瘋狂。
顧淵,就站在這片嘈雜、混亂、絕望的旋渦中心。
他卻像是一座亙古不變的礁石,任憑風浪如何拍打,依舊紋絲不動。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眼前那些驚慌失措的面孔,最后,輕輕地搖了搖頭。
“都退下?!?/p>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輕柔,卻帶著一股穿透所有喧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嘈雜的大堂瞬間安靜了下來。
那些哭喊的、叫嚷的、驚慌失措的人們,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愣愣地看著他。
“把門關(guān)上?!鳖櫆Y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穩(wěn),“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p>
![]()
眾人面面相覷,眼中充滿了不解和悲傷。
但在顧淵那平靜得近乎冷酷的目光注視下,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服從。
忠心耿耿的老仆常安,用顫抖的手,一步三回頭地關(guān)上了那兩扇沉重的紅木大門。
“吱呀——哐當?!?/p>
大門合攏,隔絕了內(nèi)外兩個世界。
顧淵獨自一人,站在空曠的大堂里。
他面對著那道攤開在桌案上的空白圣旨,那一片刺目的明黃,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一個巨大而深邃的漩渦,要將人的心神與魂魄全部吞噬進去。
窗外,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透,只有幾顆疏星在云層后寂寞地閃爍。
在顧府不遠處的街角陰影里,荀或派來的幾個眼線,像壁虎一樣緊緊貼著墻壁,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地傾聽著府內(nèi)的動靜。
他們在等待。
等待著一聲悲憤的吶喊,一聲器物破碎的脆響,或是一聲重物倒地的悶響。
任何一個代表著死亡的聲音,都將是他們回去領(lǐng)賞的憑證。
可是,府內(nèi)一片死寂。
03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長了的酷刑。
房間內(nèi),燭火“噼啪”地爆了一下,火光搖曳,將顧淵孤單的身影在墻壁上拉得忽長忽短,如同一個在掙扎的鬼魅。
所有人都認定,顧淵此刻一定正在書寫遺書,或者在準備用白綾結(jié)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這似乎是唯一的,也是最合乎情理的結(jié)局。
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之中,一個突兀至極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從大堂內(nèi)爆發(fā)了出來。
那是一陣笑聲。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聲是如此的響亮,如此的暢快,充滿了某種酣暢淋漓的頓悟感。
它不是面對死亡的癲狂,也不是自我解嘲的悲涼。
那是一種棋手在絕境中覓得驚天妙手,一種學者在苦思后終得無上真理的狂喜。
笑聲穿透了厚重的門板,清晰地傳到了府內(nèi)每一個角落,也傳到了府外那些探子的耳中。
那些原本在庭院里低聲啜泣的下人們,瞬間止住了悲聲,一個個臉上露出了毛骨悚然的表情,以為先生是真的被逼瘋了。
而潛伏在府外的探子,更是驚得差點從墻角滑下來,臉上寫滿了大大的不解與困惑。
這是什么聲音?
面對一道催命的圣旨,他怎么還笑得出來?
這完全不合常理!
大笑過后,顧淵施施然地走到了書案前。
他的臉上,非但沒有任何恐懼和絕望,反而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神采飛揚。
那種神情,就像一個頂級的畫師,終于尋到了一張最完美的畫紙,準備創(chuàng)作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作品。
他從容地拿起墨錠,親自在古樸的端硯中,不急不緩地研磨起來。
墨汁與清水,在他的手下溫柔地交融,一股淡淡的松煙香氣,在凝重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他的動作充滿了某種奇特的韻律感,仿佛不是在準備赴死,而是在進行一場神圣而莊嚴的儀式。
他看著眼前那片代表著死亡與虛無的空白,眼中閃爍著興奮與了然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氣,從烏木筆架上,取下了那支陪伴他多年,筆鋒依舊銳利的狼毫筆。
筆尖飽蘸墨汁,烏黑發(fā)亮,凝聚著千鈞之力。
他穩(wěn)穩(wěn)地舉起手臂,將筆尖懸停在了那片空白的絲絹之上,手腕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筆尖落下,如蜻蜓點水,又如泰山壓頂。
濃郁的墨跡,在明黃色的絲絹上迅速暈染開來。
顧淵的手腕沉穩(wěn)有力,下筆如龍,每一個字都仿佛蘊含著他全部的精神與智慧。
一行大字,出現(xiàn)在了圣旨的正中央。
那七個字,筆走龍蛇,力透紙背,帶著一股金戈鐵馬的肅殺之氣,和一種舍我其誰的磅礴自信。
![]()
寫完之后,顧淵將筆輕輕擱在筆洗之上,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吹了吹未干的墨跡,然后從容地將圣旨重新卷好,一絲不茍地放入食盒的暗層,蓋好盒蓋。
他打開了大門。
“來人?!?/p>
老仆常安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眼中還帶著未干的淚痕。
“把這個,”顧淵將那只沉重的紫檀木食盒遞給他,語氣平靜如水,“還給許將軍?!?/p>
當許褚再次拿到那個食盒,并將其原封不動地呈現(xiàn)在曹操面前時,曹操的書房里,正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正在等待一個結(jié)果。
一個他既希望看到,又不希望看到的結(jié)果。
他希望看到自己的權(quán)威得到維護,任何潛在的威脅被清除。
他又隱隱不希望看到,那樣一個驚才絕艷的頭腦,就此化為一縷青煙。
當他有些不耐地展開那道本該是空白,或者寫滿遺言的圣旨時,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燭火之下,那七個墨色淋漓,殺氣騰騰的大字,仿佛帶著一股滾燙的熱浪,直撲他的面門。
曹操的瞳孔,在那一瞬間猛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反復地,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著這行字,嘴里無聲地念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