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自我有記憶起,母親就是一張模糊的黑白相片。
我是在父親家人的冷眼中長大的。
直到七歲那年,小姨把我從那個冰冷的家?guī)ё?,一養(yǎng)就是十一年。
如今,我事業(yè)有成,在城市里扎下了根,可小姨卻病倒了。
表哥向我開口借錢,我卻狠心拒絕了他……
01
我叫陳曦,一個被江南水鄉(xiāng)的親戚們叫作“拖油瓶”的女孩。
聽村里人說,媽媽在生我時難產(chǎn)走了。
而我的父親,那個給了我生命的男人,在我剛滿一歲時就去了南方的濱海市打工,從此杳無音信。
后來有風言風語傳來,說他在那邊另娶,早已將我這個女兒忘得一干二凈。
七歲之前,我的世界就是爺爺奶奶家那座沿河而建的二層木樓。
房子很舊,空氣里永遠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和木頭腐朽的氣息。
夜里,我總能聽見地板下老鼠吱吱呀呀的叫聲,像是無數(shù)根針扎在我的神經(jīng)上。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出生克死了母親,又或者僅僅因為我是個女孩,在爺爺奶奶看來,我就是個不祥的討債鬼。
“沒用的東西,就知道吃!”
奶奶那雙干瘦的手總能精準地擰在我最嫩的胳膊內(nèi)側,留下一片片青紫,“家里的米都要被你吃光了,干活還跟個蝸牛一樣!”
六七歲的年紀,本該是在巷子里追逐打鬧的時候,我卻連河邊的青石板都不敢多踩一步。
每天清晨,天還沒亮透,我就要提著比我還高的木桶去井邊打水,然后掃地、劈柴、喂雞。
動作稍慢,迎來的就是奶奶毫不留情的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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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家的周阿婆看不下去,總會隔著院墻喊一句:“她陳家奶奶,孩子還小,別下那么重的手,會打壞的?!?/p>
爺爺通常只是坐在門口的竹椅上,抽著旱煙,陰沉著臉吐出一句:“我家的事,輪不到外人多嘴!”
我記得特別清楚,那是一個冬日的午后,陽光很淡。
我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色舊棉襖,袖口和領口都磨破了,露出里面灰黃色的棉絮。
我蹲在門口,呆呆地看著河對岸的小賣部,那里有別的小孩舉著五顏六色的風車,在陽光下笑著跑著。
那風車轉啊轉,像是能帶走所有煩惱。
“死丫頭片子,又在這里偷懶!”奶奶尖利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我一個激靈,耳朵就被她狠狠揪住,火辣辣的疼瞬間讓我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嗚……”我死死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
“哭什么哭!還有臉哭!”奶奶把我拖進屋里,順手拿起墻角的竹條就往我腿上抽,“給你一口飯吃就該感恩戴德了,還敢羨慕別人?是不是嫌我們家不夠丟人?”
那天晚上,我躲在冰冷的灶臺后面,聽著奶奶跟爺爺抱怨:
“要不是怕村里人戳脊梁骨,我早把她送給別人家了……養(yǎng)這么個賠錢貨,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02
在那個家里,我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挨打時不發(fā)出聲音。
我發(fā)現(xiàn),我越是哭喊,奶奶的竹條抽得就越狠,仿佛我的眼淚能助長她的怒火。
漸漸地,我的臉上再也沒有了表情,眼淚也好像干涸了。
村里的大人看見我,都說這孩子“呆頭呆腦的,像個木頭人”。
我七歲那年的夏天,格外悶熱。中午,奶奶讓我去灌開水,我頂著烈日,頭昏眼脹,腳下一滑,不小心把桌上那個印著紅雙喜的暖水瓶碰倒在地。
“砰”的一聲巨響,暖水瓶的玻璃內(nèi)膽碎了一地,滾燙的熱水濺了出來。
那是我家唯一一個好點的暖水瓶,聽說是爺爺奶奶結婚時置辦的,平日里寶貝得不得了。
奶奶聽到聲音沖進廚房,看到滿地狼藉,她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你這個喪門星!存心的是不是!”她怒吼著,抄起燒火的鐵鉗就向我砸來。
我下意識地用胳膊去擋,鐵鉗重重地落在我左臂上,一陣鉆心的劇痛襲來,我疼得眼前發(fā)黑,卻愣是沒敢吭一聲,只是把受傷的手臂死死藏到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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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養(yǎng)你有什么用!當初你媽生你的時候,就該把你一起帶走!”奶奶的咒罵越來越惡毒,手里的鐵鉗又一次舉了起來。
就在我以為自己快要被打死的時候,門口傳來一個清脆又焦急的女聲:“你這是干什么?”
我透過淚眼模糊的視線看過去,門口站著一個穿著的確良襯衫的年輕女人,扎著兩條麻花辮,眉眼和相片里的媽媽有幾分相似。
她身旁還跟著一個比我高半個頭的男孩,正好奇地打量著我。
“秀蓮?你……你怎么來了!”奶奶看到來人,氣焰頓時消了一半,尷尬地把鐵鉗藏到身后,“沒事,這死丫頭不聽話,我教訓教訓她。”
她是我小姨王秀蓮,媽媽最小的妹妹。
我只在媽媽的相片旁見過她小時候的黑白照。那個男孩,是我的表哥李浩。
小姨的眉頭緊緊蹙起,快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拉過我藏在身后的胳膊。
那道被鐵鉗砸出的紅紫色腫痕觸目驚心。
小姨的臉色瞬間變了,她回頭看著奶奶,聲音都在發(fā)抖:“她是你親外孫女??!孩子還這么小,你怎么下得去這種手?”
奶奶自知理虧,嘟囔著辯解:“她爸都不要她了,我跟她爺養(yǎng)著她,難道還要當菩薩供起來嗎?”
小姨沉默了,眼圈卻紅了。
她蹲下來,用手輕輕碰了碰我的傷口,我疼得一哆嗦。
她忽然下定決心般地說:“這樣吧,讓曦曦跟我走吧。我跟建軍在濱海市開了個小店,家里多雙筷子也養(yǎng)得起?!?/p>
我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偷偷看著奶奶的臉色。
奶奶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真的?那敢情好!你快把她帶走,省得留在這兒給我添堵!”
小姨點點頭,然后轉向我,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曦曦,收拾一下,跟小姨回家。”
03
就這樣,我被小姨帶離了那個充滿噩夢的水鄉(xiāng),來到了繁華的濱明市。
小姨家住在單位分的套房里,雖然不大,但窗明幾凈,水磨石的地面擦得能照出人影。
我站在門口,局促不安,生怕腳上的泥巴弄臟了地板。
小姨夫李建軍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看起來有些嚴肅,但眼神很溫和。
他看到我時,只是嘆了口氣,然后對小姨說:“趕緊帶孩子去洗洗,換身干凈衣服?!?/p>
小姨拉著我,眼里滿是心疼:“這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臉色蠟黃蠟黃的。”
我像個木偶一樣任由她擺布,不敢說話,也不敢動。
晚上,小姨燒了熱水讓我洗澡。當我脫掉那身又臟又破的衣服,她看到我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舊傷,眼淚當場就掉了下來:“這孩子,這些年到底受了多少罪啊……”
洗完澡,小姨給我換上表哥的舊睡衣,雖然有些寬大,但那柔軟干凈的棉布貼在皮膚上的感覺,舒服得讓我忍不住想哭。
“這是你哥小時候的衣服,他長得快,穿不了幾次就小了,你先將就著穿?!毙∫桃贿吔o我擦頭發(fā)一邊說,“明天小姨帶你去買新衣服?!?/p>
晚飯是我這輩子見過最豐盛的。油燜大蝦,西紅柿炒蛋,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排骨湯。
小姨夫給我夾了一只大蝦:“曦曦,別客氣,到這就跟到自己家一樣,想吃什么就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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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捧著碗,卻遲遲不敢動筷子。在奶奶家,我從來都是等他們吃完了,才能吃點殘羹冷炙。
表哥李浩倒是不見外,他把剝好的蝦仁放進我碗里,咧著嘴笑:“你嘗嘗我媽的手藝,保證你把舌頭都吞下去!快吃啊,你太瘦了,要多吃點肉才能長高!”
我試探著咬了一口蝦仁,那鮮甜的味道瞬間在口腔里炸開,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晚飯后,我本能地站起來想去收拾碗筷。
“你干嘛去?”表哥奇怪地問。
“洗碗?!蔽倚÷曊f。
小姨夫一把按住我的肩膀,語氣有點生硬但并無惡意:“洗什么碗?小孩子家家的,去看電視去。我們家不興讓孩子干活?!?/p>
我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么。在我的世界里,不干活的孩子就是廢物,是沒資格吃飯的。
小姨看出了我的不安,走過來摟住我,輕聲說:
“曦曦,你記住,從今天起,這里就是你的家。你不用再看誰的臉色,也不用再做什么活兒,你唯一的任務,就是好好念書,開開心心地長大?!?/p>
那天晚上,我躺在屬于自己的小床上,被褥上帶著陽光和肥皂的清香。
我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是安全感,不用再害怕半夜被噩夢驚醒,也不用擔心天亮就要面對無休止的打罵。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我把頭埋在枕頭里,放任自己無聲地哭了很久很久。
04
在小姨家的日子,像一個不真實的夢。
小姨很快幫我辦好了入學手續(xù),還給我取了“陳曦”這個正式的名字,她說,“曦”是清晨的陽光,代表著新的開始。
開學第一天,我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我在老家?guī)缀鯖]正經(jīng)上過學,連拼音都認不全,害怕被老師同學笑話。
表哥李浩拍著胸脯向我保證:“別怕,有我罩著你!誰敢欺負你,我揍他!”
班主任是個很溫柔的老師,她知道了我的情況后,每天放學都義務幫我補課。
表哥也一改往日的貪玩,耐心地陪我一起做作業(yè)。
我?guī)缀跏瞧戳嗣貙W習,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背課文,晚上大家都睡了,我還躲在被窩里用手電筒看書。小姨總是心疼地勸我:“曦曦,別太累了,身體是本錢。”
可我知道,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也是我唯一能回報小姨一家的方式。
一年后,我從班級倒數(shù)考到了全班前三。
當老師在全班面前表揚我時,我看到小姨在教室外偷偷抹眼淚。
在小姨和表哥的鼓勵下,我慢慢地學會了笑,學會了和人交流。
我十歲生日那天,小姨特地為我訂了一個漂亮的水果蛋糕,上面用巧克力寫著“曦曦生日快樂”。那是我人生中第一個生日蛋糕。
“傻孩子,哭什么,”小姨笑著幫我擦掉眼淚,“以后每一年,小姨都陪你過。”
表哥神秘兮兮地遞給我一個包裝好的盒子:“我用存了半年的零花錢買的,打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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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里是一個帶鎖的日記本,粉色的封面上畫著星星和月亮。
我緊緊地抱著那個日記本,那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真正屬于我的禮物。
從那天起,我發(fā)誓,將來一定要出人頭地,讓小姨一家過上最好的生活。
05
時間飛逝,一晃十年過去。
我沒有辜負小姨的期望,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了上海最好的大學,讀了最熱門的金融專業(yè)。
去大學報到的前一晚,小姨一邊幫我整理行李一邊絮絮叨叨,眼圈紅了又紅:“曦曦,到了外面要照顧好自己,錢不夠了就跟家里說,千萬別委屈自己?!?/p>
小姨夫還是那副不善言辭的樣子,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有出息了,好好干。”
大學四年,我像上緊了發(fā)條的鐘,一天都不敢松懈。
我拿遍了所有能拿的獎學金,大三就作為交換生去了美國名校。
畢業(yè)后,我順利進入一家頂尖的投行,從最底層的分析師做起。
三十歲那年,我憑著一股拼勁,做到了投資部副總監(jiān)的位置,年薪早已超過百萬。
我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買了屬于自己的房子,還特意留出了一個朝南的大房間,想著等小姨和小姨夫老了,就把他們接過來一起住。
表哥李浩接手了小姨夫的小生意,雖然沒能大富大貴,但也娶妻生子,生活安穩(wěn)。
我時常給他和孩子寄去各種東西,彌補著自己不能?;丶业倪z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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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因為一個海外并購項目,我已經(jīng)連續(xù)兩年沒有回家過年了。
今年春節(jié),項目終于塵埃落定,我歸心似箭,連夜買了回家的機票,想給他們一個驚喜。
可當我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推開家門時,迎接我的卻是一室的冷清和寂靜。
表哥李浩從房間里走出來,看到我,臉上先是閃過一絲驚喜,但旋即又被濃重的愁云覆蓋。
他瘦了很多,眼窩深陷,布滿了紅血絲。
“曦曦,你……回來了?!彼穆曇羯硢∮制v。
“哥,怎么了?小姨和小姨夫呢?”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
李浩指了指臥室的方向,嘴唇動了動,沒說出話。
我沖進臥室,只見小姨虛弱地躺在床上,臉上毫無血色,整個人瘦得脫了相,如果不是那熟悉的眉眼,我?guī)缀跽J不出來。
小姨夫坐在一旁,一夜之間仿佛蒼老了二十歲。
看到我,小姨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曦曦……回來啦……”
我撲到床邊,握住她冰涼的手,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小姨,您這是怎么了?”
小姨夫紅著眼圈,哽咽著說:“去年查出來的……尿毒癥,晚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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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腦“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那個把我從深淵里拉出來,給了我陽光和溫暖的小姨,怎么會……
“醫(yī)生怎么說?還有辦法嗎?”我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問道。
表哥走進來,扶住我的肩膀,聲音里帶著哭腔:“醫(yī)生說,唯一的辦法就是換腎,但配型和手術費用加起來,是個天文數(shù)字。家里的生意這兩年不景氣,錢都賠進去了,我們實在拿不出錢了……”
他看著我,眼里是最后的希望,聲音卑微到了塵埃里:“曦曦,爸媽不讓我跟你說,怕給你添麻煩……可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表哥的眼淚滾落下來,“曦曦,你能不能……先借點錢給我,救救我媽……我發(fā)誓,以后我做牛做馬,一定會還給你的……”
聽到這里,我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但我看著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對不起,哥,這錢,我不能借。”
07
我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刀,瞬間刺穿了臥室里凝滯的空氣。
表哥李浩猛地怔住,臉上的淚痕還未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然的、不敢置信的震驚。
他死死地盯著我,仿佛想從我臉上找出一絲開玩笑的痕跡。
然而,我的表情是平靜的,甚至是冷漠的。
“陳曦,你……你說什么?”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銳,每一個字都像是在質(zhì)問。
小姨夫也猛地站了起來,那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寫滿了錯愕和失望。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渾濁的眼睛黯淡了下去。
病床上的小姨,原本還因為我的到來而亮起的眼神,此刻也徹底熄滅了。
她費力地轉過頭,不再看我,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抖著,無聲的哭泣比任何嚎啕都更讓人心碎。
“我……我不借。”
我重復了一遍,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落在每個人的耳朵里,像一塊石頭砸進了死水潭。
“為什么?!”李浩終于爆發(fā)了,他沖到我面前,雙眼通紅,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陳曦,你沒良心嗎?我媽是怎么對你的,你忘了嗎?你七歲那年,是誰把你從那個火坑里拉出來的?是誰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養(yǎng)大,供你吃穿,供你讀書?你現(xiàn)在出人頭地了,年薪百萬,住著大房子,我媽快要死了,我只是向你借錢,你居然拒絕?”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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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個白眼狼!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他指著我的鼻子,手指因為憤怒而劇烈地顫抖,“我們家真是養(yǎng)了個禍害!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當初就不該把你帶回來!讓你在那個家被打死算了!”
“小浩!住嘴!”一直沉默的小姨夫突然怒吼一聲,打斷了表哥的咒罵。
他抬手給了李浩一個響亮的耳光,“你怎么能這么跟你妹妹說話!給我滾出去!”
李浩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淚水和屈辱混雜在一起,讓他看起來狼狽不堪。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滿了恨意,然后轉身沖出了家門。
“砰”的一聲巨響,整個家都安靜了下來。
小姨夫轉頭對著哀求:“孩子,你表哥說話直,你別往心里去。我跟你小姨把你養(yǎng)大,也不求你回報什么,現(xiàn)在我們確實拿不出這么多錢,你能不能先借我們一些?你放心,我就算賣血也肯定還給你?!?/p>
空氣中只剩下小姨壓抑的啜泣聲和小姨夫沉重的呼吸聲。
“不行,姨夫,這個錢我真不能借,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