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你不干就滾,有的是人干!”
正午的太陽像一塊燒紅的鐵,死死壓在這片工地上,老李的女兒高燒不退,他三天沒合眼,今早離家時,女兒枯瘦的小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角,嘶啞地喊著“爸爸”,而他只能狠心掰開手指趕來工地,女兒的醫(yī)藥費、房租、老家父母的贍養(yǎng)費,每一筆都等著他今天這點工錢。
“再撐一會兒,再撐一會兒就好?!崩侠钹哉Z,扛起又一桶水泥,向攪拌機走去,就在這時,一陣眩暈襲來,他踉蹌一步,那桶水泥從肩上滑落,“砰”的一聲砸在地上,他滿臉驚恐,這要是被包工頭趙霸天看到,又要想盡辦法扣工錢。
趙霸天還是看到了,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老李頭,這一桶,一百塊,從你工錢里扣。還有,你耽誤了工時,今天只算你半天工?!?/p>
老李干裂的嘴唇顫抖著,喉嚨里發(fā)出風箱般的嘶響:“趙工,我、我女兒她發(fā)燒,我昨晚一夜沒睡……”
“你女兒關我屁事?”趙霸天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要我說,那死丫頭就是個賠錢貨,早死早超生!”
這句話像一把生銹的刀子,狠狠捅進老李的心窩,他眼前一黑,幾乎要栽倒在水泥里,這時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他,他恍惚中看清,扶住他的人正是今早剛來的林國棟。
林國棟轉向趙霸天,聲音平穩(wěn):“趙工頭,天太熱,算了吧,都是養(yǎng)家糊口的人,不容易?!?/p>
趙霸天上下打量著林國棟,新來的工人通常不敢這么說話,林國棟居然敢跟他談條件,顯然沒把他放在眼里,他猛地抬手,一把打掉林國棟手中的水壺,臟水濺了林國棟一臉,混著泥土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你算什么東西?在我這兒還得聽你的?再廢話,你跟他一起滾!”
林國棟靜靜地看著趙霸天,目光深沉得像口古井,看起來不像普通的農民工,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扶著老李向工棚走去,老李虛弱地抓著他的胳膊:“林兄弟,剛才...謝謝你。但那趙霸天,咱們惹不起啊...”
林國棟望著遠處趙霸天的身影,眼睛里閃過一絲怪異的光,也許老李他們惹不起,但他知道,他惹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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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幾天前,林國棟結束了一場跨國視頻會議,原來他并不是什么農民工,而是宏建集團的總裁,那天他拿起遙控器,準備看本地財經(jīng)新聞,但電視里播放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包工頭,正指著一名瘦小農民工的鼻子破口大罵,言辭污穢不堪。隨后,包工頭奪過農民工手里的安全帽,狠狠砸在他身上,而農民工只是蜷縮著,不敢反抗。
新聞主播的畫外音嚴肅而沉重:“霸道工頭現(xiàn)象并非個例……”
林國棟的眉頭驟然鎖緊,他白手起家,曾經(jīng)也在工地上流過汗,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里的艱辛,雖如今已是行業(yè)巨頭,卻不知道他的地盤上……會不會也有這種事?
這個念頭一生出,便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他想看看報表外的真實世界,當晚,在與幾位摯友的家庭聚會上,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你要去工地當農民工?”一位做金融的朋友差點噴出紅酒,“國棟,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這雙手是簽億萬合同的,去搬磚?你一天都受不了!”
另一位朋友也笑道:“是啊,想了解情況,派個手下暗訪不就行了?何必親自去吃這個苦?”
嘲笑和質疑并未讓林國棟動搖,反而更堅定了他走下去的決心,回到家中,他將想法告訴了妻子,妻子沉默了片刻,沒有嘲笑,只是溫柔地握住他布滿老繭的手:“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去吧,去看看那些和你當年一樣的兄弟們,現(xiàn)在到底過得怎么樣。”
妻子的支持,給了他莫大的鼓勵,他下定決心必須去!”
決心已下,真正的挑戰(zhàn)才開始,如何讓一個身家千萬、氣質卓絕的總裁,完美融入塵土飛揚的工地?第一步就是顛覆形象,他找到理發(fā)師,把精心打理的頭發(fā)全部剃掉,變成最短的板寸,甚至故意讓理發(fā)師剃得參差不齊,露出早年打拼時留下的一道淺疤。
然后,他又找化妝師用美黑噴霧,打造出長期日曬的古銅色皮膚,他覺得不夠“真”,又在自家露臺上曬了整整兩個下午。
最后,雙手才是最關鍵的一步,他的手,指甲縫里沒有一?;覊m,指甲也修整得很整齊,一看就是常年不干粗重活的人,他為了快速讓這雙手蒼老,每天用粗砂紙和水泥灰,反復摩擦手掌和指關節(jié),還在指甲縫里,用特制的材料染上了難以清洗的污漬。
做完這一切,林國棟還站在鏡子前,刻意含胸駝背,收斂起屬于上位者的鋒芒和銳利眼神,讓目光變得渾濁和閃躲,一周后,他再次站在鏡子前,里面的人連他自己都認不出來了,那不再是一個叱咤風云的商業(yè)巨子,而是一個被生活重擔壓彎了腰,眼神里帶著些許茫然和卑微的底層民工。
混入過程異常順利,他讓司機開車帶他去城市最邊緣、最混亂的露天勞務市場,應聘自己工地的農民工,趙霸天手下的一個小工頭,粗聲盤問了幾句籍貫、年齡、干過多久,他操著練習過的方言含糊地應答,最關鍵的是,他要的工錢,比市場價低了一大截。
工頭有些詫異地看著他:“就要這么點?”
林國棟搓著手,頭更低了些:“家里急用錢,有活就行?!?/p>
工頭嗤笑一聲,像是滿意于撿到便宜,揮了揮手:“行,跟著走吧?!?/p>
林國棟低著頭,扛著那個塞著劣質被褥的行李卷,踏上了破舊的中巴車,車子顛簸著,駛向那片塵土飛揚的工地,好戲要開始了。
林國棟剛來,以為自己年輕時也搬過磚,很快就能適應這里的高強度工作,但他忘了,他過了十幾年好日子,早就習慣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被人伺候的生活,沒過幾天,就在心里打了退堂鼓:天不亮就被叫醒搬磚,正午最熱的時候被催著和水泥,傍晚別人收工了,他還得留下清理散落的廢料。
他無數(shù)次在心里后悔,為什么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來受這個苦,但看到工頭是怎么對別人的,他又覺得自己那些苦根本不算什么。
他發(fā)現(xiàn),即便是在工地,也存在官大一品壓死人的現(xiàn)象,只是一個小小工頭,都對別人帶著刻意的刁難:故意給老李派最重的鋼筋,卻只算普通搬運的工時;給新來的小伙計少記半個鐘頭的工,理由只是多喝了幾口水,耽誤了干活,就連工人喝水,工頭都要收費,除非自己帶。
這都還不算什么,直到續(xù)幾天未曾露面的趙霸天出現(xiàn),他一出現(xiàn),原本有些嘈雜的工地,瞬間安靜了不少,他的眼神像鷹隼一樣掃過每一個工人,仿佛在清點牲口,然后,目光定格在老李剛剛砌好的磚墻上:“老李頭,你怎么搞的,這縫,砌得跟狗啃的一樣,返工?!?/p>
老李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僵了一下,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趙霸天沒給他機會,拿出那個罰款的小本子:“返工耽誤的材料,算你的,扣五十。工藝不合格,罰款一百。”
趙霸天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是老李女兒幾天的藥錢,老李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聲音帶著絕望:“趙工,這、這縫是按標準砌的,求你別再扣我工資”
“標準?”趙霸天合上本子,冷笑一聲,“在這兒,我的話就是標準!干不了就滾蛋!多的是人想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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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霸天撂下話,便不再看老李一眼,轉身走向陰涼的工棚,老李肩膀劇烈地聳動一下,終究沒再爭辯,默默地轉過身重新返工,塵土混合著泥漿沾了他一臉,他抬起粗糙的手背,狠狠在眼睛上擦了一把,也不知是擦泥,還是擦眼淚。
林國棟走過去幫他清理廢磚,老李喉嚨哽咽,低聲道:“林兄弟……讓你看笑話了?!?/p>
林國棟頓了頓,狀似無意地問,“這趙工頭……一直這樣?”
這句話像是打開了閘門,老李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確認趙霸天已經(jīng)走遠,才滔滔不絕說:“何止是一直!他是專挑軟柿子捏,專找瘸腿羊咬!”
“什么意思?”
“你看那邊。”老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遠處一個沉默干活的中年漢子,“老周,他婆娘癱在床上,每個月藥錢不能斷。還有那個小四川,家里三個娃等著他寄學費……越是像我們這樣,家里負擔重,急需用錢的人,趙霸天越是往死里欺負!因為他知道我們不敢反抗,不敢走!”
“他這樣隨意罰款,公司不管?項目部不知道?”
“管?誰知道?”老李苦笑一聲,“那些當老板的,全坐在空調房,悠閑地坐在里面享受,誰會跑到這工地受苦,趙霸天也是仗著這點隨意罰錢,罰的這些錢,從來沒走過公司的賬,全進了他自己的腰包!”
林國棟原本以為趙霸天只是管理粗暴,現(xiàn)在看來,更像是一場針對弱勢群體的壓榨和掠奪,可是就沒有人去上面反映過?
老李絕望地搖搖頭:“反映?找誰反映?項目經(jīng)理是他表親!再說了,無憑無據(jù),誰信我們?搞不好,還得被他找人收拾一頓……我們這些人,惹不起??!”
“惹不起……”林國棟重復著這三個字,目光從老李寫滿滄桑和無奈的臉上,移到周圍其他埋頭苦干、不敢多言一句的工友們身上,他原本的計劃可能需要調整了,僅僅拿到趙霸天粗暴管理的證據(jù)或許不夠,必須找到他中飽私囊、系統(tǒng)性欺壓工人的鐵證。
夜晚到了,工棚里鼾聲四起,林國棟不習慣睡在這樣吵鬧的環(huán)境,悄無聲息起身,走到老李的鋪位前,老李面朝里躺著,肩膀微微抽動,還在為白天被扣錢而哭。
“李師傅?!绷謬鴹澋吐晢镜?。
老李猛地一震,慌忙用袖子擦臉,在黑暗中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林兄弟,還沒睡???”
林國棟將一個厚厚的信封塞進老李手里,老李愣住了:“這是……”
林國棟的聲音壓得極低:“先拿著,給孩子看病要緊。”
老李的手指摸到信封里大概有一萬,像被燙到般猛地縮回:“這不行!林兄弟,這太多了!我怎么能……”
“救命要緊。”林國棟按住他推拒的手,語氣不容置疑,“算我借你的?!?/p>
黑暗中,老李的淚水再次涌出,緊緊攥著那個信封,仿佛攥住了女兒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林兄弟,我……我老李這輩子做牛做馬……”
“別說這些?!绷謬鴹澟呐乃募绨?,“快收好,明天一早就回去看孩子?!?/p>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工棚門口,一道黑影悄然縮回,趙霸天的狗腿子王三咧開嘴,露出滿口黃牙,無聲地笑了。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趙霸天就出現(xiàn)在工棚門口,他今天心情格外好,嘴里叼著煙,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老李,老林,你們過來一下。”
工人們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不安地望過來,老李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藏在內兜的那個信封。
林國棟神色不變,平靜地走上前,趙霸天上下打量著林國棟,陰惻惻地笑了:“行啊老林,沒看出來,挺有錢?。侩S手就能拿出一萬?看來我這廟小,容不下你這尊菩薩。”
老李渾身一顫,難以置信地看向趙霸天——昨晚的事,被發(fā)現(xiàn)了。
“趙工,不關林兄弟的事!那錢是我借的!”老李急忙上前,聲音帶著哭腔。
“借?”趙霸天嗤笑一聲,猛地變臉,“我這兒是工地,不是慈善堂!老李,你被開除了!現(xiàn)在,立刻,滾蛋!”
他頓了頓,欣賞著老李瞬間絕望的表情,慢悠悠地補充道:“工資?哼,抵了昨天那桶水泥和誤工費,這還不夠呢!算你走運,老子不跟你計較了!”
老李如遭雷擊,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住,那點微薄的工資是他最后的希望。
趙霸天不再看他,轉而將毒蛇般的目光,鎖定在林國棟身上:“至于你,喜歡當好人?喜歡出頭?行!”
他猛地抬手,指向工地最深、最偏僻的角落——那里是臨時搭建的廁所,化糞池堵塞了,污穢物已經(jīng)漫溢出來,遠遠傳來惡臭,令人作嘔,而趙霸天臉上露出殘忍的笑意:“看見那個化糞池了嗎?你,下去,用手,給我掏干凈。不然……”
他掃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老李,“你們倆,一分錢都別想拿!”
工地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這已經(jīng)不是懲罰,而是最極致的侮辱,老李猛地抓住林國棟的胳膊,拼命搖頭:“林兄弟,不能去!這錢我不要了!我們走!”
林國棟的目光越過老李,與趙霸天狠毒的眼神碰撞在一起,他看到趙霸天身后,王三正舉著手機,準備記錄下“精彩”的一幕。
他知道,這不是選擇題,如果他今天退縮了,不僅老李拿不到應得的工錢,趙霸天的氣焰會更加囂張。善良,在這里成了原罪,而他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自己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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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林國棟緩緩地、極其平靜地,開始卷起自己的褲腿。
“林兄弟!”老李發(fā)出一聲悲鳴,想要阻止他。
林國棟卻撥開他的手,動作穩(wěn)定得像即將踏入地獄。他走到化糞池邊緣,撲鼻的惡臭幾乎讓人窒息。
他沒有猶豫,抬腳,踏入了那齊膝、粘稠、污穢不堪的糞水之中,冰冷的、令人作嘔的觸感瞬間包裹他的小腿,他卻連鼻子都沒皺一下,彎下腰,伸出手,探入那一片渾濁。
周圍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有人不忍地別過頭去,趙霸天興奮地滿臉紅光,用手機對著林國棟,放大鏡頭,捕捉著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還不斷哈哈大笑,聲音刺耳:“對!就這樣!給我掏!使勁掏!讓大家看看,這就是當好人的下場!哈哈哈!”
林國棟仿佛沒有聽到那刺耳的笑聲,他面無表情,一下,一下,徒手清理著堵塞的污物,哪怕惡臭熏得他胃里翻江倒海,他手上的動作也沒有絲毫停頓。
老李癱坐在地上,淚水從指縫中洶涌而出,他看著糞池中的林國棟,看著狂笑的趙霸天,一股從未有過的火焰,在他死寂的心底悄然點燃。
趙霸天錄得興致勃勃,他以為自己記錄下了一場完美的羞辱,卻不知道,他鏡頭里的那個男人,此刻在心中默念:“趙霸天,你笑吧。很快,你就會知道,有些代價,你付不起?!?/p>
趙霸天滿意地欣賞著手機里的錄像,忽然想到什么,臉上的笑容驟然收斂,取而代之的是更為陰狠的算計,他走到工地中央,用力拍了拍手,刺耳的巴掌聲吸引了所有工人的注意:“都過來!集合!我有事要說!”
工人們惴惴不安放下工具,慢慢圍攏過來,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渾身污穢的林國棟,又迅速低下頭,生怕引火燒身。
趙霸天清了清嗓子,如同一個即將宣布重要決定的君王,伸手指向林國棟,聲音拔高:“大家都看到了!就是這個林國棟!不服管教,帶頭鬧事,破壞工地的規(guī)矩!仗著有幾個臭錢,就想在這兒充好人,挑戰(zhàn)老子定下的秩序!”
“既然有人不想守規(guī)矩,那這活兒,也就沒必要讓那么多人都干!”他頓了頓,拋出那顆早已準備好的炸彈,“經(jīng)決定,工地現(xiàn)在開始裁員!”
人群一陣騷動,不安的低語聲像潮水般蔓延開來,趙霸天不慌不忙,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早就寫好了名字:“老李、周大旺、張四川、王老五、孫瘸子……你們五個,被開除了!現(xiàn)在,立刻,收拾鋪蓋,滾蛋!”
被念到名字的工人,臉色瞬間慘白,老李更是渾身一軟,要不是旁邊人扶著,幾乎癱倒在地。
“工…工錢呢?”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是同樣被開除的老周,他婆娘還等著藥錢。
“工錢?”趙霸天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把那張紙揉成一團,隨手扔在地上,“你們耽誤工期,破壞材料,沒讓你們賠錢,就是老子開恩了!昨天的水泥,前天的磚塊,哪一樣不要錢?扣完了!”
赤裸裸的掠奪,連最后一塊遮羞布都扯掉了。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因憤怒而微微顫抖:“上面的老板,知道你這樣無法無天嗎?”
這個聲音就是林國棟,他甚至沒有去清理身上的污穢,一步步走上前,所過之處,工人們下意識地讓開一條路。
趙霸天先是一愣,仿佛聽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忽然,他拍著自己的大腿,爆發(fā)出一陣夸張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幾乎喘不上氣:“王三,你聽見沒?他問我老板知不知道?哈哈哈!”
王三也忍不住笑出聲,在這個小地方,包工頭就是天,老板天高皇帝遠,怎么會知道這里的一舉一動。
頓時,趙霸天止住笑,幾步?jīng)_到林國棟面前,唾沫星子幾乎噴到他臉上:“我告訴你,林國棟!在這里,我!就是天!老板?他只需要按時交樓!至于這幾只螞蟻的死活?他看得見嗎?”
林國棟聽到這句話,一股熱流從胸口往上涌,他天天就知道報表報表,以為自己把公司管理得很好,卻不知道在這么小的地方,有趙霸天這么一號人,不講規(guī)則,不論道理,把“老子說了算”當成凌駕一切的王法。
他想起出發(fā)前,秘書遞來的材料里寫著“該項目存在拖欠工人薪資、未發(fā)放高溫補貼”,那時他以為只是流程上的疏漏,此刻才明白,哪是什么疏漏?是有人把工人的尊嚴和生計,當成了可以隨意擺弄的籌碼。
趙霸天得意地環(huán)顧四周,最后目光又釘回林國棟臉上,帶著極致的輕蔑和挑釁:“就算老板今天來了,你信不信,他站在這里,也得客客氣氣叫我一聲‘霸總’,你信不信?信不信?!”
這肆無忌憚的宣言,像一記重錘砸在每個工人的心上,在這里,趙霸天就是唯一的土皇帝,老李徹底怕了,他撲過來,死死拉住林國棟的胳膊,老淚縱橫,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林老弟!算了…算了??!我們認了…我閨女還要錢看病,是我這當?shù)臎]本事…求你別說了…我們惹不起…”
他的哭聲,是尊嚴被徹底碾碎后,連憤怒都不敢有的悲鳴,也是其他工友共同的心聲,林國棟感受著老李抓著他胳膊的力度,眼圈慢慢泛紅,趙霸天看著他漸漸流淚的樣子,以為他屈服了,得意地哼了一聲:“你們五個還愣著干什么?都給老子滾!剩下的,干活!誰再敢廢話,這就是下場!”
工人們像受驚的羊群默默散開,被開除的五個人,當場愣在原地,他們不知道還能去哪個工地繼續(xù)干活,連今晚睡在哪都不知道。
林國棟知道五個工友被開除,都是自己害的,自己要是不那么沖動就好,或許還不會激怒趙霸天借題發(fā)揮,這么快開除他們五個。
這五雙絕望的眼睛,像五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心上,他手背上的青筋虬結凸起,一片煞白,做出一個自己都想不到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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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工頭?!?/p>
林國棟聲音放低,叫住趙霸天,趙霸天不耐煩地轉過身,林國棟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微微低下頭。
自打他當上身家千萬的總裁后,就從沒在任何人面前低過頭,趙霸天還是第一個,這個動作,對他來說有千鈞之重,但為了那五個工友拿到工錢,他豁出去了:“趙工頭,是我錯了,我……我求你,“有什么沖我來,把工資結給他們?!?/p>
“我求你。”這三個字輕飄飄地落下,卻像一道無聲的驚雷,炸響在每一個工人的心頭,老李緊緊捂住嘴巴,這個硬氣的、甚至敢跟趙霸天頂嘴的漢子,此刻為了他們,竟然愿意這么忍氣吞聲。
趙霸天也愣住了,顯然沒料到林國棟會來這一出,他上下打量著林國棟,看著他低下的頭,看著他身上未干的污穢,再次爆發(fā)出一陣更加猖狂、更加得意的大笑:
“哈哈哈!求我?你也會求我?!看見沒?這就是當英雄的下場!最后還不是像條狗一樣來求老子?!”
他笑夠了,才用施舍般的語氣,慢悠悠地說:“行啊,看在你這么懂事的份上……老李,你們五個拿上工資就滾!但……老子只給你們結一半!”
一半……雖然只是一半,卻至少不是空手而歸,還能暫時緩解家里的燃眉之急,老李等人如同聽到特赦令,臉上涌起高興之情,趙霸天享受著林國棟的屈服,提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包,伸手進去,掏出一沓不算厚,但牽動著所有人目光的鈔票。
那主要是些零散的鈔票,都是他平時隨意克扣、罰款積攢下來的“私房錢”,他拿著那沓錢,在手里掂了掂,目光戲謔地掃過老李等五人:“要錢?行??!”他獰笑著,嘴角咧出一個殘忍的弧度,下一刻,他做出一個讓所有人血液幾乎凝固的舉動——他沒有將錢遞給伸手接錢的工友,而是猛地手臂一揚,像清明節(jié)撒紙錢一樣,將那一沓鈔票高高灑到空中!
“嘩啦——”
紅色的、綠色的、藍色的紙幣,瞬間脫離了束縛,在空中散亂地翻飛,然后混著工地的塵土,洋洋灑灑飄落下來,散在滿是碎石和垃圾的地面上。
“撿啊!”趙霸天發(fā)出一聲亢奮的嘶吼,還上前一步,抬起腳,狠狠踩住一張飄落到他腳邊的百元鈔票上,用沾滿泥濘的鞋底用力地碾了碾:“你們五個,過來撿啊,這就是你們敢跟老子叫板的下場!”
工友們被這極致的侮辱驚呆了,有人死死咬著牙,腮幫子鼓起老高;有人別過頭,不忍再看;更多的人,則是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老李看著地上那些散落的錢,那是他女兒的救命錢,是他最后的希望,哪怕他知道趙霸天那是侮辱他,他的膝蓋還是一點點,一點點彎曲下去,朝著趙霸天腳下那張被踩住的錢跪下去。
那一跪,跪下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而是生活重壓下,無數(shù)被碾碎的尊嚴,其他四個工友各有各的苦,也都跟著跪在地上撿錢,然而就在他們膝蓋即將觸碰到骯臟的地面時——一只沾滿干涸污穢、卻異常穩(wěn)定的手,牢牢地托住了他們的胳膊肘。
是林國棟。
他之前一直微躬的脊梁,此刻挺得筆直,這一挺身,仿佛換了一個人,之前所有刻意偽裝的卑微隱忍,在這一刻全部消散,眼睛重拾久居上位者的刺骨威嚴,直直射向還踩著鈔票上的趙霸天。
所有人都被林國棟這翻天覆地的轉變震懾住了,趙霸天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轉而變成被冒犯的驚疑:“你……你想干什么?”
“趙霸天?!绷謬鴹濋_口了,這三個字如同平地驚雷,炸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震得人耳膜嗡鳴:“你口口聲聲說,你在這里,你就是天,老板看不見,就算老板來了,也得叫你一聲霸總?!?/p>
趙霸天的眼睛開始閃爍慌亂,口齒也變得模糊不清:“是……是我說的又怎樣,你又能拿我怎么樣?”
林國棟看著趙霸天瞳孔驟然收縮,臉上血色一點點褪去,他知道趙霸天害怕了,向前一大步,僅僅一步,那無形的壓迫感卻把趙霸天逼得下意識后退了半步,踩在鈔票上的腳也不自覺地松開。
老李見狀,慌忙去撿那錢,林國棟卻攔住老李:“李師傅,這錢,我們不要了。”
老李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滿是難以置信:“林、林兄弟,你說啥?這錢……是我女兒的藥錢啊……” ”
林國棟轉向老李,眼神瞬間變得柔和,里面充滿了歉意:“李師傅,別急。錢,我們一定要,但這錢,不能像乞討一樣,跪在地上,從別人的腳底板下去撿!”
他的聲音抬高了一些,帶著一種振奮人心的力量:“這不止是你的工錢,更是你的尊嚴!是我們所有工人的尊嚴!”
然后,他猛地轉頭,目光如電,再次鎖定面如死灰、抖如篩糠的趙霸天身上,語氣如同頒布圣旨:“這筆錢,必須讓他趙霸天——端茶,道歉!然后工工整整地,拿出嶄新的、沒有被踐踏過的錢!雙手,給你,給老周,給小四川,給所有被他欺壓的工友,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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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霸天臉上的狂笑瞬間凍結,轉為荒謬:“你放屁!還想我親手奉上,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是老板?!”
林國棟冷笑,是不是老板,趙霸天很快就知道了,趙霸天看向身后,看到同樣被嚇傻的王三和幾個打手,歇斯底里命令他們:“還愣著干什么!給我上!把這個滿嘴噴糞的瘋子給我打出去!往死里打!”
王三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嚎一嗓子,迅速召集起幾個面露兇光的打手,抄起旁邊散落的鋼管、鐵鍬,獰笑著朝林國棟圍攏過來。老李見狀,和其他四個被開除的工友擋在林國棟身前,即便他們手無寸鐵,也自發(fā)為林國棟形成一道堅定的人墻:“林兄弟!你的心意我們領了!可這太危險了!你快走吧!他們真敢下死手??!”
另一個工友也帶著哭腔勸道:“是啊,林兄弟,感謝你為我們出頭,可你看起來氣質不凡,不像是扛磚的人,犯不著跟我們這些泥腿子一起挨打!”
林國棟看著眼前這幾個盡管害怕,卻不肯退讓的背影,心中一股暖流與怒火交織涌動,他輕輕撥開老李等人,再次站在最前面,面對那逼近的鋼管寒光,神色沒有絲毫波動。
“走?該走的,不是我,而是趙霸天!”林國棟知道是時候揭露身份了,再不揭露,自己都不能活著走出這里,他從容地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手機的那一刻,“轟隆隆——??!”遠處傳來一聲巨響,一支由數(shù)十輛邁巴赫、賓利組成的車隊,如同黑色的鋼鐵洪流,帶著無可阻擋的氣勢,徑直闖了進來!
打頭的那輛是勞斯萊斯,線條硬朗、光潔如鏡,散發(fā)著財富與權力的冰冷光澤,一個急剎,穩(wěn)穩(wěn)地停在林國棟面前,其他豪車呈扇形排開,如同訓練有素的軍隊,車門幾乎在同一時間打開,數(shù)十名身著黑色西裝、戴著耳麥、身形彪悍、眼神銳利的保鏢迅速下車,肅立一旁,氣氛瞬間凝重到極點。
勞斯萊斯的后車門被一名保鏢恭敬拉開,一位穿著精干職業(yè)套裝、氣質冷艷的女秘書率先下車,目光銳利地掃過全場,最終定格在林國棟身上,微微躬身。
這一幕,如同電影畫面,極不真實降臨在這片苦難之地,趙霸天臉上的瘋狂和兇狠徹底凝固,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里瞪出來,他手里的鋼管“哐當”一聲滑落,砸在自己腳面上,他卻毫無知覺,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支從天而降的豪華車隊,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回蕩:林國棟……他……他真的…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