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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家工廠當(dāng)保安,三架武裝直升機(jī)降落在廠區(qū),老領(lǐng)導(dǎo)親自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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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等嗎?!?/p>

“再等等,將軍,天快亮了?!?/p>

“我怕他爛透了,再也長不出我們想要的模樣。”

“爛透了的根,才能開出最毒的花,不是嗎?!?/p>

一位勤雜工模樣的老人,用沾著灰的抹布擦拭著欄桿,渾濁的眼睛望著那個在晨曦中緩緩移動的保安身影,像在看一塊銹了三百年的鐵。



01

生銹,是一個緩慢腐爛的過程,像一塊濕透了的破布在墻角被遺忘,你甚至察覺不到它的變化,直到有一天,你想起它來,它已經(jīng)變成了一灘棕紅色的、無法辨認(rèn)的爛泥。

林峰覺得自己就是那塊破布。

他的保安服永遠(yuǎn)大一號,松松垮垮地掛在骨架上,像套著別人的一張皮。

那張皮在遠(yuǎn)星科技的廠區(qū)里游蕩了三年。

領(lǐng)口的汗?jié)n已經(jīng)洗不掉了,和灰色的布料融為一體,泛著一種陳年腌菜似的油光。

他的臉是灰的,眼神是灰的,吐出的煙圈也是灰的,那煙是五塊錢一包的紅梅,嗆人的味道能把肺里的最后一點活氣都熏死。

遠(yuǎn)星科技是一頭趴在郊區(qū)的鋼鐵巨獸,白天吞吐著產(chǎn)品和工人,夜晚則沉沉睡去,只有單調(diào)的機(jī)器嗡鳴聲在廠區(qū)里回響,像怪物平穩(wěn)的呼吸。

林峰的工作就是聽這呼吸聲。

從A區(qū)到D區(qū),一共三千七百八十二步,不多不少。

他每天晚上要走四遍。

腳下的路面哪里有一條裂縫,墻角的蜘蛛網(wǎng)換了幾個主人,他都一清二楚。

他把自己的生命也變成了一臺機(jī)器,一臺只會巡邏和呼吸的機(jī)器。

今天又是開例會的日子,一個月一次,是保安隊長王建軍的閱兵式。

王建軍喜歡閱兵。

他四十歲出頭,啤酒肚已經(jīng)把皮帶繃成了一個危險的弧度,仿佛下一秒就要發(fā)射出去。

他的軍旅生涯是在后勤倉庫里度過的,但這并不妨礙他用一種將軍檢閱部隊的口吻對付手下這群歪瓜裂棗。

“都給我站直了?!?/p>

王建軍的聲音像抹了豬油,在小小的保安室里來回滑動。

“看看你們一個個的樣子,東倒西歪,站沒站相,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勞改農(nóng)場放出來的?!?/p>

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每個人的臉上掃過,最后,毫無意外地停在了林峰的身上。

“特別是你,林峰?!?/p>

他不說“尤其是你”,他喜歡說“特別是你”,這四個字從他嘴里吐出來,帶著一種刻意的、拉長了的鄙夷。

“又是你。”

“能不能把衣服穿穿好?!?/p>

“你是沒長骨頭還是怎么的,靠著墻就要睡著了?!?/p>

“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了,我們是軍人,退伍不褪色?!?/p>

王建軍唾沫橫飛,說到“軍人”兩個字時,習(xí)慣性地挺了挺他那滾圓的肚子。

“你,林峰,你丟的是我們?nèi)w退伍兵的臉?!?/p>

所有人都習(xí)慣了。

這幾乎是每次例會的保留節(jié)目。

年輕的保安小李和小張,是王建軍最忠實的擁躉,立刻發(fā)出了配合的竊笑聲。

那笑聲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每個人都聽見,像兩只蒼蠅在旁邊嗡嗡。

林峰的眼皮動了動,像是被陽光刺了一下,然后又恢復(fù)了那種死寂的狀態(tài)。

他沒有反駁,甚至沒有看王建軍一眼。

他只是盯著自己鞋尖上的一塊泥點,仿佛那是一個極其深奧的宇宙。

這種無視,是比頂撞更讓王建軍惱火的。

“你那是什么態(tài)度?!?/p>

王建軍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像被人踩了尾巴的貓。

“我跟你說話呢。”



“啞巴了。”

林峰終于抬起了頭,那雙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像兩潭積了很久的死水。

他說:“隊長,你說完了嗎。”

“說完我該去巡邏了?!?/p>

他的聲音沙啞,像是很久沒用過的零件,帶著摩擦的銹意。

王建軍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跳了起來,發(fā)出一聲脆響。

“巡邏,巡邏,你就知道巡邏。”

“讓你干點活,比登天還難?!?/p>

“今天,廠里搞消防演習(xí),所有人都得到場?!?/p>

“你,林峰,去守著北邊的三號倉庫,沒我的命令不準(zhǔn)動?!?/p>

三號倉庫是廢棄倉庫,在廠區(qū)最偏僻的角落,連演習(xí)的煙都不會飄到那里去。

這是典型的懲罰。

“好?!?/p>

林峰只說了一個字,轉(zhuǎn)身就走出了保安室。

他的背影像一個被抽掉了脊梁的布娃娃,消失在刺眼的陽光里。

王建軍看著他的背影,仿佛打贏了一場大戰(zhàn)役,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對其他人說:“看見沒有,這種人,就是欠收拾。”

小李立刻湊趣道:“隊長威武,這種兵油子就得您來治?!?/p>

“就是,一點軍人的樣子都沒有,也不知道當(dāng)年是哪個部隊出來的,別是炊事班喂豬的吧?!?/p>

小張的笑話引來了一陣哄堂大笑。

笑聲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工廠創(chuàng)始人的女兒,剛剛從海外回來接手業(yè)務(wù)的蘇晴,正拿著一份文件從門口經(jīng)過。

她聽見了里面的喧囂,也看見了那個默默走向角落的、孤單的背影。

她好看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覺得那個背影,有點奇怪。

消防演習(xí)像一場拙劣的鬧劇。

王建軍穿著嶄新的迷彩作訓(xùn)服,手里拿著一個擴(kuò)音喇叭,像個打了勝仗的土匪頭子,在廣場上大呼小叫。

“一隊,往左邊?!?/p>

“二隊,水管呢,水管給我拉過來。”

“你們是沒吃飯嗎,跑快點?!?/p>

員工們被趕到廣場上,嘻嘻哈哈地看著保安們手忙腳亂地表演。

一股濃煙從指定的演習(xí)點升起,那是道具煙霧彈,味道刺鼻,但不致命。

王建軍對著煙霧指手畫腳,仿佛在指揮一場真實的戰(zhàn)斗,臉上寫滿了陶醉。

意外就在這時候發(fā)生了。

一顆煙霧彈的火星,被風(fēng)吹到了一堆廢棄的油布上。

那堆油布就堆在辦公樓的墻角,因為長時間的風(fēng)吹日曬,又沾滿了各種油污,簡直就是個完美的引火物。

“呼?!?/p>

火苗竄起半米高,黑色的濃煙夾雜著刺鼻的焦臭味,瞬間就壓過了演習(xí)的白煙。

人群開始騷動。

“著火了?!?/p>

“真的著火了?!?/p>

剛才還在看熱鬧的員工們發(fā)出了驚叫,開始慌亂地后退。

王建軍臉上的得意表情凝固了。

他拿著喇叭,嘴巴張了幾下,卻沒發(fā)出聲音。

前一秒他還是指點江山的將軍,這一秒就變成了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雞。

“別慌,都別慌?!?/p>

他的聲音在發(fā)抖。

“快,快打119?!?/p>

他終于喊出了最有用的指令。

小李和小張也傻眼了,拿著水管不知所措,那水管里根本就沒通水,只是個演習(xí)的道具。

火借風(fēng)勢,越燒越旺,已經(jīng)舔到了辦公樓一樓的窗戶。

再過一分鐘,就可能引燃整棟大樓。

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一個身影逆著人流,像一頭沉默的野獸,沖向了火場。

是林峰。



所有人都往外跑,只有他往里沖。

他沒有去拿那可笑的道具水管,而是直接沖向了樓道的墻角。

那里,掛著兩個幾乎被人遺忘的二氧化碳滅火器,上面落滿了灰塵。

他甚至沒有去看使用說明,動作快得像一道閃電。

拔掉保險銷,壓下壓把,對準(zhǔn)火焰的根部。

“嗤——”。

白色的干冰噴涌而出,像兩條憤怒的白龍,瞬間將火焰吞噬。

他的動作專業(yè)到了極致,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

左手一個,右手一個,交替噴射,冷靜得像一臺撲火的機(jī)器。

不到三十秒,剛才還氣焰囂張的火勢,就被徹底壓制,只剩下了一地狼藉和裊裊的黑煙。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穿著不合身保安服,頭發(fā)亂糟糟的男人,像個天神一樣站在被撲滅的火焰前。

陽光照在他的側(cè)臉上,那雙死水般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蘇晴也站在人群中,她的心跳得很快。

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雖然邋遢,但身形卻像一柄出鞘的利劍,只是劍上落滿了灰。

王建軍的臉色比地上的灰燼還要難看。

他愣了幾秒鐘,然后立刻反應(yīng)了過來,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奪過林峰手里的滅火器,對著已經(jīng)沒有火焰的油布又是一陣猛噴。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用擴(kuò)音喇叭對著所有人,也對著驚魂未定的蘇晴,大聲宣布。

“大家不要慌,一點小小的意外,一切盡在掌握?!?/p>

他的聲音恢復(fù)了洪亮,仿佛剛才那個嚇得腿軟的人不是他。

“幸虧我指揮得當(dāng),及時啟動了應(yīng)急預(yù)案,才沒有釀成大禍?!?/p>

接著,他把矛頭指向了林峰。

“你。”

他用手指著林峰的鼻子,臉上充滿了正義的憤怒。

“誰讓你擅離職守的?!?/p>

“你的崗位在哪里?!?/p>

“三號倉庫?!?/p>

“誰讓你亂跑的?!?/p>

“不聽指揮,無組織無紀(jì)律,你想干什么。”

“這次的事故,你也要負(fù)主要責(zé)任?!?/p>

林峰默默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上躥下跳的小丑。

他把手在褲子上擦了擦,轉(zhuǎn)身,一言不發(fā)地朝著三號倉庫的方向走去。

他甚至懶得為自己辯解一個字。

那種沉默,是一種比任何語言都更傷人的蔑視。

王建軍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渾身難受。

他只能用更大的聲音來掩飾自己的心虛:“目無領(lǐng)導(dǎo),毫無紀(jì)律性,這個月獎金全扣?!?/p>

人群中發(fā)出了竊竊私語。

沒人是傻子。

剛才發(fā)生的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蘇晴的目光追隨著林峰遠(yuǎn)去的背影,眼神里充滿了疑惑和探究。

她覺得,這家不大不小的工廠里,似乎藏著一個她完全看不懂的秘密。

02

日子像生了銹的齒輪,咯吱咯吱地,緩慢而艱難地向前滾動。

林峰依舊是那個透明人,每天巡邏,抽煙,發(fā)呆。

王建軍則因為那次“英勇”的救火事跡,得到了工廠的通報表揚(yáng),獎金發(fā)了五百塊。

他更加得意了,開會時點名批評林峰的時間也從五分鐘延長到了十分鐘。

“廢物”這個詞,成了林峰新的代號,在保安隊里流傳。

林峰不在乎。

他的世界只有三千七百八十二步那么大,外面的任何聲音,都傳不進(jìn)來。

直到那天深夜。

又是他值夜班,在監(jiān)控室里。

監(jiān)控室里有十二個屏幕,分割成上百個小畫面,像上百只不會眨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工廠的每一個角落。

小張睡得像頭死豬,鼾聲如雷。

林峰靠在椅子上,雙眼微閉,仿佛也睡著了。

但如果有人仔細(xì)看,會發(fā)現(xiàn)他的耳朵在微微地顫動。

凌晨兩點十四分。

北墻的紅外監(jiān)控畫面,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波紋。

那是一只野貓?zhí)诉^去。

凌晨兩點三十七分。

D區(qū)倉庫的攝像頭,一只飛蛾在鏡頭前撲騰。

凌晨三點零五分。

三個黑影,像三只訓(xùn)練有素的壁虎,悄無聲息地從監(jiān)控死角翻進(jìn)了工廠。

他們的動作很專業(yè),避開了所有能被直接看到的線路。

林峰的眼睛猛地睜開了。

那雙死水般的眼睛里,第一次亮起了某種光。

一種獵人看到獵物時才會有的光。

他沒有去叫醒小張,也沒有拉響警報。

那會把他們嚇跑。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

看著他們熟練地撬開成品倉庫的門,看著他們用專業(yè)的工具搬運(yùn)著昂貴的芯片。

這伙人顯然不是第一次干了,對廠區(qū)的布局,巡邏的時間,了如指掌。

林峰的嘴角,勾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冰冷的弧度。

他伸了個懶腰,站起身,走出了監(jiān)控室。

他沒有去倉庫,而是走向了相反方向的廢料堆放場。

那里,停著一輛報廢了很多年的柴油叉車,像一頭死去的鋼鐵巨獸。

他走到叉車旁,不知道從哪里摸出兩根電線,熟練地搭在了一起。

“轟隆隆——”。

沉寂了多年的發(fā)動機(jī),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咆哮,然后奇跡般地運(yùn)轉(zhuǎn)了起來。

林峰跳上駕駛座,掛上檔,笨重的叉車在他手里像個輕巧的玩具。



他開著叉車,沒有開燈,在黑暗中精準(zhǔn)地穿行,最后停在了倉庫通往外墻的必經(jīng)之路上。

那是一條狹窄的通道,叉車巨大的貨叉,像兩根獠牙,正好把路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做完這一切,他熄了火,跳下車,像個幽靈一樣消失在黑暗中,回到了監(jiān)控室。

小張還在打鼾。

屏幕上,三個小偷已經(jīng)滿載而歸,正鬼鬼祟祟地朝著外墻溜去。

他們的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

然而,當(dāng)他們拐過彎,看到那頭堵在路上的鋼鐵巨獸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操,這他媽是哪來的?!?/p>

“見鬼了?!?/p>

就在他們發(fā)愣的瞬間,刺耳的警報聲響徹了整個工廠。

四面八方的燈光瞬間亮起,將他們照得無所遁形。

“抓小偷啊?!?/p>

王建軍帶著一群睡眼惺忪的保安,從宿舍樓里沖了出來,手里還揮舞著警棍。

這當(dāng)然也是林峰的杰作。

他在叉車上做了一點小小的手腳。

那三個小偷成了甕中之鱉,沒跑幾步,就被王建軍等人按倒在地。

王建軍意氣風(fēng)發(fā),一腳踩在小偷的背上,用對講機(jī)向全廠廣播:“報告指揮中心,報告指揮中心,三名竊賊已全部被我抓獲,重復(fù),已全部被我抓獲?!?/p>

第二天的大會上,王建軍成了英雄。

他繪聲繪色地講述了自己如何神機(jī)妙算,如何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伙竊賊的蹤跡,又如何設(shè)下了“叉車計”,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他講得自己都信了。

蘇晴坐在臺下,聽著王建軍的吹噓,目光卻投向了會場最后一排的林峰。

林峰又睡著了。

或者說,假裝睡著了。

他的頭靠在墻上,發(fā)出輕微的鼾聲,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蘇晴感到一種強(qiáng)烈的不協(xié)調(diào)感。

這個男人的身上,充滿了謎團(tuán)。

而王建軍,在享受完英雄的榮光后,又把話題轉(zhuǎn)到了林峰身上。

“但是,我們也要看到這次事件中暴露出的問題?!?/p>

他的聲音變得嚴(yán)厲。

“個別同志,責(zé)任心不強(qiáng),值夜班的時候打瞌睡,監(jiān)控室差點就成了擺設(shè)?!?/p>

“如果不是我警醒,提前布防,后果不堪設(shè)想?!?/p>

“林峰,說的就是你?!?/p>

“你差點釀成大禍,你知道嗎?!?/p>

這一次,林峰連頭都懶得抬了。

王建軍的叫囂,小李小張的附和,都像是窗外的風(fēng)聲,與他無關(guān)。

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個只有黑暗和三千七百八十二步的世界。

他越是沉默,王建軍就越是囂張,越是覺得自己捏住了一只可以隨意揉搓的軟柿子。

他不知道,他嘲笑和欺凌的,是一頭選擇沉睡的猛虎。

而老虎,是會醒的。

03

日子又恢復(fù)了那種黏稠而緩慢的節(jié)奏。

但林峰感覺到了一絲不同。

空氣里多了一些不屬于工廠的味道。

那是一種極淡的,類似于高端電子設(shè)備和硝煙混合的味道。

只有他能聞到。

那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味道。

他還發(fā)現(xiàn)了一些痕跡。

東邊圍墻外的泥地上,有一個非常模糊的腳印,腳印的邊緣有專業(yè)軍靴才會留下的菱形花紋。

廠區(qū)外的制高點,一棟廢棄的爛尾樓上,有被人長期觀察過的痕跡,甚至留下了一個極其隱蔽的,用石頭壘起來的簡易射擊位。

某個不起眼的角落,信號監(jiān)測儀上出現(xiàn)了一個一閃而過的、不屬于任何已知民用頻段的異常信號。

林峰的心,那顆已經(jīng)沉寂了三年的心,毫無征兆地跳了一下。

像被一根冰冷的針刺了一下。

有狼來了。

而且不是普通的小毛賊,是真正的,帶著獠牙和利爪的狼。

他猶豫了很久。

三年了,他第一次打破了自己的原則,主動找到了王建軍。

那是在保安室里,王建軍正翹著二郎腿,和幾個保安吹噓自己當(dāng)年的“英雄事跡”。

“我跟你們說,當(dāng)年在部隊,我可是出了名的神槍手……”

林峰推門進(jìn)來,打斷了他的話。

“隊長,我有事匯報。”

王建軍很不爽地瞥了他一眼:“什么事,火燒眉毛了?!?/p>

“我建議,加強(qiáng)夜間警戒,特別是核心技術(shù)所在的研發(fā)大樓?!?/p>

林峰的聲音很平靜。

“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可疑的痕跡。”

王建軍愣了一下,然后像是聽到了本世紀(jì)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夸張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可疑的痕跡。”

“林峰,你是不是電影看多了。”

他站起來,走到林峰面前,學(xué)著他的樣子,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報告隊長,我發(fā)現(xiàn)了一群外星人,他們準(zhǔn)備偷我們的設(shè)計圖紙?!?/p>



保安室里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笑聲。

小李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峰哥,你這是當(dāng)保安當(dāng)出幻覺了吧?!?/p>

小張也拍著桌子:“還加強(qiáng)警戒,就我們這破廠,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記的?!?/p>

林峰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他只是看著王建軍,一字一句地重復(fù)道:“我不是在開玩笑?!?/p>

他的眼神很認(rèn)真,認(rèn)真得讓王建軍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王建軍的臉色沉了下來。

“我看你就是閑的?!?/p>

“腦子里整天胡思亂想?!?/p>

“我看你是廁所沒刷夠。”

“去,把整個廠區(qū)的廁所,里里外外給我打掃一遍,什么時候打掃干凈了,什么時候再來跟我說話?!?/p>

“這就算是給你的‘胡言亂語’的懲罰?!?/p>

林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很復(fù)雜。

沒有憤怒,沒有不甘,只有一種……憐憫。

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然后,他轉(zhuǎn)身離開,真的去領(lǐng)清潔工具了。

王建軍被他那最后一眼看得心里發(fā)毛,隨即又惱羞成怒地對著他的背影罵道:“廢物東西,神經(jīng)病?!?/p>

警告被當(dāng)成了笑話。

風(fēng)暴,如期而至。

三天后的晚上,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籠罩了整座城市。

豆大的雨點瘋狂地砸在鐵皮屋頂上,發(fā)出的噪音掩蓋了一切。

這是最好的突襲時機(jī)。

一輛黑色的廂式貨車,像幽靈一樣停在了工廠最薄弱的西側(cè)圍墻外。

車門滑開,十二個身穿黑色作戰(zhàn)服、頭戴戰(zhàn)術(shù)面罩的武裝分子,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工廠。

他們訓(xùn)練有素,動作行云流水,配合得天衣無縫。

五分鐘內(nèi),工廠的通訊系統(tǒng)、監(jiān)控系統(tǒng)、報警系統(tǒng),全部被物理切斷。

整個遠(yuǎn)星科技,成了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

而此時,辦公樓主樓的會議室里,燈火通明。

蘇晴正在和一群公司高管開會,討論一個新項目的技術(shù)細(xì)節(jié)。

王建軍帶著小李和小張,也在。

他不是來開會的,是蘇晴特意安排的,讓他負(fù)責(zé)今晚的安保工作。

這被王建軍視為一種莫大的榮耀和認(rèn)可,他特地?fù)Q上了自己最挺括的一套保安服,像一尊門神一樣站在會議室門口。

“嘭?!?/p>

會議室的門被一腳踹開。

兩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了屋里所有的人。

時間仿佛凝固了。

高管們臉上的表情還停留在上一秒的激烈討論中。

蘇晴的瞳孔猛地收縮。

王建軍臉上的得意,瞬間變成了極致的恐懼。

武裝分子像狼一樣涌了進(jìn)來,身上的肅殺之氣讓整個會議室的溫度都降到了冰點。

“所有人,不許動,雙手抱頭,趴下。”

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命令,像鐵錘一樣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有人發(fā)出了壓抑的尖叫。

而前一秒還耀武揚(yáng)威的王建軍隊長,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動作。

他“撲通”一聲,第一個跪在了地上。

跪得那么干脆,那么徹底。

他高高地舉起雙手,哭得涕淚橫流。

“別開槍,別開槍,好漢饒命啊?!?/p>

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諂媚的哭腔。

“我就是個看門的,我什么都不知道?!?/p>

“你們要什么,我都給你們,錢,還是技術(shù)資料?!?/p>

“我知道,我知道核心資料室在哪里,我?guī)銈內(nèi)??!?/p>

“只求你們別殺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啊。”

他之前所有的威風(fēng),“軍人”的“氣概”,在槍口面前,像一個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間化為烏有。

那副丑態(tài),比任何笑話都更具諷刺性。

小李和小張也嚇傻了,跟著跪了下來,抖得像篩糠。

蘇晴的臉上血色盡失,但她強(qiáng)迫自己保持鎮(zhèn)定。

她死死地盯著這群武裝分子,試圖從他們身上找到一絲破綻。

武裝分子的頭目,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建軍,眼神里充滿了不加掩飾的鄙夷。

他一腳把王建軍踢開,用槍指著蘇晴。

“蘇小姐,久仰大名?!?/p>

“跟我們走一趟吧?!?/p>

“你的大腦,比這個工廠里所有的東西,加起來都值錢?!?/p>

04

就在武裝分子準(zhǔn)備帶走蘇晴的時候。

“啪嗒?!?/p>

一聲輕響。

整棟辦公樓,陷入了一片死寂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備用電源,被切斷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武裝分子的戰(zhàn)術(shù)素養(yǎng)極高,立刻開啟了頭盔上的夜視儀。



綠色的視野里,人質(zhì)們都像一群受驚的羔羊。

“保持警戒?!?/p>

頭目的聲音冷靜但帶上了一絲警惕。

“老鷹,去配電室看看?!?/p>

“收到?!?/p>

一個武裝分子脫離隊伍,朝著樓道摸去。

他剛走出會議室的門。

“呃……”。

一聲極其短促的、被強(qiáng)行壓抑住的悶哼,從通訊頻道里傳來。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靜。

“老鷹?!?/p>

“老鷹?!?/p>

“回話。”

通訊頻道里,只有沙沙的電流聲。

頭目的瞳孔在夜視儀下微微收縮。

“有情況?!?/p>

“所有人,背靠背,組成防御陣型?!?/p>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東西蘇醒了。

一個看不見的幽靈,正在這棟他巡邏了三年的大樓里,開始了他的狩獵。

林峰的身影,如同鬼魅,無聲無息地在走廊里移動。

他沒有槍,也不需要槍。

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武器。

第二個武裝分子被派出去探路。

他剛剛走到樓梯口,一根不知道從哪里飛來的鋼管,就精準(zhǔn)地、無聲地,砸中了他的后頸。

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軟軟地倒了下去,像一袋被抽空了骨頭的面粉。

林峰像一只貓一樣落在他身后,順手拿走了他的槍和通訊器。

通訊頻道里,只剩下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和頭目壓抑著怒火的命令。

他們是專業(yè)的獵人,但現(xiàn)在,他們成了獵物。

恐懼,像病毒一樣,在剩下的武裝分子中蔓延。

黑暗,成了他們最大的敵人。

他們不知道那個“鬼魂”在哪里,不知道他會從哪個角落里發(fā)動攻擊。

一個消防栓的閥門被擰開,高壓水柱像炮彈一樣射出,將一個武裝分子沖倒在地。

維修間的電線被拉了出來,成了一個致命的絆索。

那個邋遢的保安,那個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廢物”,此刻化身為了這座鋼鐵叢林里最恐怖的死神。

會議室里,王建軍已經(jīng)嚇得尿了褲子,一股騷臭味彌漫開來。

蘇晴則屏住呼吸,在極致的恐懼中,她竟然感到了一絲莫名的、瘋狂的期待。

她知道,一定是那個人。

一定是那個沉默的、謎一樣的男人。

“轟——轟隆隆——”。

就在這時,一陣巨大的、撕裂夜空的轟鳴聲由遠(yuǎn)及近,瘋狂地壓迫著所有人的耳膜。

比暴雨更狂暴,比雷鳴更震撼。

會議室的窗戶被震得嗡嗡作響。

三道巨大的光柱,像上帝之鞭,從天而降,將辦公樓前的小廣場照得亮如白晝。

強(qiáng)大的氣流卷起地上的雨水和雜物,形成了一片小型的風(fēng)暴。

三架Z10武裝直升機(jī),呈完美的品字形,如三尊黑色的天神,懸停在工廠上空。



那猙獰的輪廓,掛載的導(dǎo)彈,散發(fā)出的冰冷殺氣,讓在場的所有人——無論是人質(zhì)還是劫匪——都停止了呼吸,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什么情況。

拍電影嗎。

艙門打開,十幾名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特種兵從天而降,順著速降繩索落在地上,迅速建立起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線。

他們的動作,比那些武裝分子更加冷酷,更加專業(yè)。

然后,一位頭發(fā)花白,但腰桿挺得像一桿標(biāo)槍的老者,在兩名警衛(wèi)的護(hù)送下,快步走下直升機(jī)。

他肩上扛著的將星,在探照燈的照射下,閃耀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光芒。

整個世界,仿佛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武裝分子的頭目,那個一直保持冷靜的男人,在看到這位老者的瞬間,臉色劇變。

他手里的槍,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不穩(wěn)。

趙將軍,趙衛(wèi)國。

這個國家的守護(hù)神之一。

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為了一個小小的工廠。

趙將軍的眼神銳利如刀。

他無視了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王建軍。

無視了驚魂未定、但眼中充滿了震驚的蘇晴和高管們。

他甚至無視了那個用槍與他對峙的武裝分子頭目。

他的目光,穿過了所有人,穿過了黑暗與光明的交界線,死死地鎖定在一個從陰影中緩緩走出的身影上。

林峰。

他還是穿著那身不合身的保安服,衣服上沾滿了灰塵和水漬,看起來狼狽不堪。

但他身上的氣場,已經(jīng)完全變了。

那雙死水般的眼睛里,燃著冰冷的火焰。

所有人都傻了。

王建軍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他欺負(fù)了三年的“廢物”,怎么會成為全場的焦點。

那位傳說中的將軍,怎么會用那種……那種復(fù)雜的眼神看著他。

趙將軍沒有說任何話。

他快步走到林峰面前,在所有人困惑、震驚、不解的注視下,站定。

他的表情極其復(fù)雜。

有痛心,有憤怒,也有一絲不忍。

仿佛在看一個最讓他驕傲,也最讓他失望的兒子。

他從懷里,取出一個用牛皮紙密封的軍用檔案袋,直接塞到了林峰手中。

“自己看。”

他的聲音,沙啞,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峰愣住了。

他機(jī)械地接過那個檔案袋。

很薄,里面似乎只有一張紙。

他顫抖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撕開了那個封口。

嗡——

林峰看見里面的內(nèi)容后,整個人瞬間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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