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當(dāng)電話那頭傳來兒子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綁匪冰冷無情的機(jī)械音時，我以為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已經(jīng)崩塌。

我賣掉公司，借遍高利貸，在十二小時內(nèi)湊齊了二百萬現(xiàn)金，只為換回我唯一的兒子。

然而，在我提著兩大箱現(xiàn)金，沖向約定交易地點(diǎn)的路上，我只是不經(jīng)意地瞥了一眼街邊的網(wǎng)吧，我的世界，才真正被碾得粉碎。

01

“爸，救我！我被綁架了，他們要?dú)⒘宋?！嗚嗚嗚…?/strong>”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李明驚恐到變調(diào)的哭喊聲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瞬間刺穿了我的耳膜，直抵心臟。

我叫李為，今年四十二歲，一家小型建筑公司的老板。

就在前一秒，我還在為一筆難纏的尾款焦頭爛額，而這一秒，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黑白色的雪花點(diǎn)。

我手里的水杯“哐當(dāng)”一聲摔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濺在腳上，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大腦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只剩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

“你是誰？你要干什么？別傷害我的兒子，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劇烈顫抖。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一個經(jīng)過處理的，聽不出男女的機(jī)械合成音響了起來，冰冷得像太平間的鐵床：“李老板，你兒子現(xiàn)在很安全，但前提是你得聽話。準(zhǔn)備二百萬現(xiàn)金，不連號的舊鈔，十二個小時內(nèi)準(zhǔn)備好。不準(zhǔn)報警，我的人盯著你，一旦有任何異常，你就準(zhǔn)備給你兒子收尸吧。記住，你的任何一個愚蠢舉動，都會讓你唯一的兒子付出生命的代價。”

“二百萬？我……我哪里去給你湊那么多錢？”我?guī)缀跻c倒在地，二百萬，對我來說幾乎是公司的全部流動資金加上我所有的積蓄。

“那是你的問題，”機(jī)械音沒有絲毫波瀾，“十二個小時。時間到了，我會再聯(lián)系你，告訴你交易地點(diǎn)。滴…滴…滴…”

電話被無情地掛斷了。

我握著手機(jī)，愣在原地，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窗外是繁華都市的午后，陽光明媚，車水馬龍，可我的世界卻被無盡的黑暗和冰冷所吞噬。

李明，我唯一的兒子，他今年才十六歲，正上高一。

自從他媽媽三年前因為癌癥去世，他就成了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我拼命地賺錢，想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彌補(bǔ)他缺失的母愛。

我以為我為他撐起了一片天，卻沒想到，天就這么塌了。

我不敢報警。

綁匪說得對，我賭不起。

李明是我的一切。

短暫的崩潰后，求生的本能和作為父親的責(zé)任感讓我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

二百萬，十二個小時。

我沖出辦公室，像一頭瘋了的野獸。

我第一時間給公司的財務(wù)打電話，讓她立刻將賬上所有能動的資金，大約八十萬，全部取成現(xiàn)金。

財務(wù)在電話那頭驚呆了，追問我出了什么事，我只是用嘶啞的聲音命令她：“別問，照做！立刻！馬上！”

掛了電話，我開始瘋狂地翻找通訊錄。

我需要錢，大量的現(xiàn)金。

我第一個打給了我最好的兄弟，也是我公司的合伙人，張偉。

“老張，我需要錢，急用，一百萬，你有多少？”我的聲音聽起來像個陌生人。

張偉被我嚇了一跳，但他沒有多問，只是沉聲說：“阿為，你出什么事了？一百萬我這拿不出來，公司賬不能動，我把我自己的五十萬全給你，你先頂一下。”

五十萬，還差七十萬。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凌遲我的神經(jīng)。

我又打給了我的小舅子，他磨磨蹭蹭，問東問西，最后不情不愿地答應(yīng)借我十萬。

我挨個給我那些平時稱兄道弟、酒桌上拍著胸脯說有事盡管開口的“朋友”們打電話。

可當(dāng)我真正需要幫助時，他們要么說手頭緊，要么干脆不接電話。

人情冷暖，在這一刻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在冰冷的海水里拼命掙扎，卻抓不住任何一根救命的稻草。

還差六十萬。

我看著手機(jī)上不斷減少的時間，心急如焚。

沒有辦法了，我點(diǎn)開了一個我從不敢觸碰的手機(jī)軟件，那上面是各種小額貸款公司的聯(lián)系方式。

我知道這是飲鴆止渴，是萬丈深淵，可為了兒子，別說深淵，就是地獄我也要闖。

我撥通了其中一個電話，對方聽說了我的需求后，語氣立刻變得貪婪而興奮。

六十萬，一周之內(nèi)歸還，利息就要二十萬。

我沒有絲毫猶豫，嘶啞著嗓子說：“可以，但我要求立刻拿到現(xiàn)金。”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像一個陀螺一樣瘋狂旋轉(zhuǎn)。

我去張偉那里拿了五十萬，去小舅子家取了十萬，然后按照高利貸公司的指示，簽下了一系列屈辱的合同，拿到了那救命的六十萬。

財務(wù)也將公司的八十萬現(xiàn)金分批提出，送到了我指定的地方。

當(dāng)我把所有的錢匯集到一起，裝進(jìn)兩個巨大的黑色旅行袋時，天已經(jīng)黑了。

我把那沉甸甸的袋子放在副駕駛座上，感覺那里面裝的不是錢，而是我兒子的命，是我下半生的所有希望。

我癱在駕駛座上，渾身都被冷汗浸透，又累又怕，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我不敢想，如果交易失敗了，如果我再也見不到李明，我該怎么辦。

我靠在方向盤上，一個四十二歲的男人，在寂靜的地下車庫里，無聲地嚎啕大哭。

02

夜色像一塊巨大的黑布，將整個城市籠罩。

我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等待著那決定我兒子生死的第二個電話。

車?yán)锏呐瘹忾_得很足，可我依然感覺渾身發(fā)冷，那種寒意是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

我不敢回家，那個沒有了妻子，現(xiàn)在又可能失去兒子的家，對我來說就像一個冰冷的洞穴。

我也不敢去公司，我怕自己一停下來，就會被恐懼和絕望徹底吞噬。

手機(jī)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像是死神的倒計時。

每一次數(shù)字的跳動，都讓我的心臟隨之抽搐。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著和李明在一起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從他咿呀學(xué)語，第一次含糊不清地叫我“爸爸”，到他蹣跚學(xué)步，第一次掙脫我的手自己奔跑；從他上小學(xué)，我第一次參加他的家長會，看著他在國旗下演講時驕傲的模樣，到他進(jìn)入叛逆期，第一次因為打游戲和我爭吵，然后摔門而去。

這些畫面像電影一樣在我腦海中閃回，越是清晰，我的心就越痛。

是我錯了。

自從他媽媽走后，我總覺得虧欠他，所以對他的要求幾乎有求必應(yīng)。

他想要最新款的手機(jī)，我給他買；他想要名牌的球鞋，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以為只要給他最好的物質(zhì)生活，就能彌補(bǔ)他精神上的缺失。

我忙于工作，忙于應(yīng)酬，陪他的時間越來越少。

我們之間的話題，除了“錢夠不夠花”，似乎再也找不到別的。

他開始逃學(xué)，去網(wǎng)吧，成績一落千丈。

我找他談過幾次，可每次都是不歡而散。

他嫌我嘮叨，嫌我不懂他，而我，也確實不知道該如何走進(jìn)一個十六歲少年的內(nèi)心世界。

我以為，等他再大一點(diǎn)，自然就會懂事了。

可我沒想到，他連長大的機(jī)會都可能沒有了。

“叮鈴鈴——”

刺耳的手機(jī)鈴聲猛地將我從痛苦的回憶中驚醒。

我像被電擊了一樣，哆嗦著拿起手機(jī)，屏幕上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是綁匪！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一些，然后按下了接聽鍵。

“錢……準(zhǔn)備好了。”我搶先開口，生怕對方會說出什么讓我無法承受的話。

“很好，”那個冰冷的機(jī)械音再次響起，“看來你很在乎你的兒子?，F(xiàn)在，聽我的指示。開車上城北的高速，在第三個出口，也就是‘廢棄工業(yè)區(qū)’那個出口下來。

下來后沿著小路一直開，你會看到一個廢棄的水泥廠。

把車停在水泥廠門口，把錢放在門口那個最大的水泥墩上，然后立刻離開。

記住，你只有一個人，車上也不準(zhǔn)有任何人。

我的人會在暗中觀察，如果你敢耍任何花樣，后果自負(fù)。

放好錢之后，開車往回走，半個小時后，你就能在市中心的世紀(jì)廣場找到你的寶貝兒子?！?/p>

“我怎么相信你？我怎么知道我放了錢，你們就會放人？”我追問道，心里充滿了不確定和恐懼。

“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對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屑和嘲弄，“你只能選擇相信我?；蛘撸悻F(xiàn)在就報警，我們立刻撕票，讓你連最后一絲希望都斷絕。”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說得對，我別無選擇。

我只能賭，賭這幫亡命之徒還尚存一絲“職業(yè)道德”。

“好，我答應(yīng)你。但你們必須保證我兒子的安全，他要是少了一根頭發(fā)，我李為就算是傾家蕩產(chǎn)，追到天涯海角，也絕對不會放過你們！”我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或許是我這輩子說過最狠的話，但在這群看不見的魔鬼面前，卻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電話又一次被掛斷。

我立刻調(diào)轉(zhuǎn)車頭，一腳油門踩到底，朝著城北高速的方向疾馳而去。

車窗外的霓虹燈飛速倒退，像一道道流光溢彩的傷口。

我的腦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模擬著接下來的每一個步驟，生怕出現(xiàn)任何紕le漏。

廢棄工業(yè)區(qū)，水泥廠，水泥墩……這些詞語在我腦海里構(gòu)成了一幅陰森恐怖的畫面。

我不敢想象李明現(xiàn)在正在經(jīng)歷著怎樣的恐懼和折磨。

他還是個孩子，他一定嚇壞了。

“明明，別怕，爸爸馬上就來救你了。你一定要撐?。?/strong>”我在心里默念著，這既是給兒子的鼓勵，也是給我自己的催眠。

車子很快駛上了高速。

夜晚的高速路上車輛稀少，顯得格外空曠。

我緊緊地握著方向盤，手心全是汗。

副駕駛座上的兩個黑色旅行袋，像兩只蟄伏的巨獸，沉默地壓迫著我的神經(jīng)。

二百萬，這幾乎是我半輩子的心血，可現(xiàn)在，我只希望它能變成一張平安符，保佑我的兒子安然無恙地回到我身邊。

只要他能回來，別說二百萬，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

我死死地盯著路邊的指示牌，很快就找到了“廢棄工業(yè)區(qū)”的出口。

下了高速，一股荒涼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條小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路兩旁是 overgrown 的雜草和廢棄的廠房，在慘白的車燈照射下，像一頭頭沉默的怪獸。

我放慢了車速，心里越來越緊張。

開了大約十分鐘，一個巨大的、黑漆漆的輪廓出現(xiàn)在前方，那就是綁匪所說的水泥廠。

它像一個巨大的墳?zāi)?，靜靜地矗立在荒野之中，散發(fā)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我甚至能想象到，在那些黑暗的角落里，正有無數(shù)雙淬毒的眼睛在盯著我。

我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03

我將車緩緩?fù)Ｔ谒鄰S銹跡斑斑的大鐵門前，車燈照亮了門口那個半人高的水泥墩，上面布滿了青苔和裂紋。

這里靜得可怕，除了我的心跳聲和車子的引擎聲，就只剩下風(fēng)吹過荒草的“沙沙”聲，聽起來像是魔鬼的低語。

我熄了火，車內(nèi)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黑暗從四面八方涌來，將我緊緊包裹。

我能感覺到，在某個我看不見的角落，正有綁匪在監(jiān)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坐在車?yán)?，做了幾個深呼吸，試圖平復(fù)一下狂跳的心臟，但收效甚微。

恐懼像藤蔓一樣，死死地纏繞著我的每一根神經(jīng)。

我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兩個旅行袋，伸手拉開了其中一個的拉鏈。

一沓沓紅色的鈔票，在手機(jī)屏幕微弱的光線下，散發(fā)著一種詭異的誘惑力。

就是這些紙，決定著我兒子的生死。

我推開車門，凜冽的夜風(fēng)灌了進(jìn)來，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我拎起兩個沉重的旅行袋，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仿佛腳下踩的不是地面，而是刀山火海。

短短十幾米的距離，我卻感覺走了一個世紀(jì)那么長。

我的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jié)裢?，緊緊地貼在襯衫上，又濕又涼。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有無數(shù)道看不見的視線，像針一樣扎在我的身上。

終于，我走到了水泥墩前。

我將兩個旅行袋重重地放在上面，拉開拉鏈，讓里面的鈔票暴露在空氣中。

我對著空無一人的黑暗，用盡全身力氣喊道：“錢我?guī)砹?！一共二百萬，一分不少！你們確認(rèn)一下，然后馬上放了我兒子！他要是有任何閃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荒野里回蕩，顯得既悲壯又無力。

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只有風(fēng)聲。

我站在原地，死死地盯著那兩個旅行袋，心里充滿了不舍和屈辱。

這二百萬里，有我起早貪黑掙來的血汗錢，有我低聲下氣借來的救命錢，甚至有我簽下賣身契換來的高利貸。

可現(xiàn)在，我卻要親手把它們交給一群藏在暗處的魔鬼。

按照綁匪的指示，我必須立刻離開。

我一步三回頭地向我的車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我多想留在這里，親眼看到他們把錢拿走，然后告訴我兒子在哪里。

可我不敢，我怕我的任何一個多余的動作，都會激怒他們，給我兒子帶來滅頂之災(zāi)。

回到車上，我立刻發(fā)動了車子，調(diào)轉(zhuǎn)車頭，沿著來時的路往回開。

我不敢開得太快，也不敢開得太慢。

我時不時地通過后視鏡，觀察著水泥廠的方向。

在我開出幾百米后，我看到有兩束微弱的手電筒光，在水泥墩附近晃動了一下，然后迅速熄滅。

他們拿到錢了！

我的心猛地揪緊了。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他們會信守承諾嗎？

他們會把李明送到世紀(jì)廣場嗎？

我一邊開車，一邊焦急地看著時間。

綁匪說，半個小時后。

這半個小時，對我來說，比一個世紀(jì)還要漫長。

我的腦子里一團(tuán)亂麻，一會兒想象著李明被蒙著眼睛，堵著嘴，關(guān)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里；一會兒又想象著他毫發(fā)無損地出現(xiàn)在世紀(jì)廣場，哭著向我跑來。

這兩種極端的情緒，反復(fù)地撕扯著我，讓我?guī)捉罎ⅰ?/p>

為了分散注意力，也為了抄近路，我沒有選擇原路返回上高速，而是拐進(jìn)了一條我比較熟悉的小路。

這條路可以穿過一片老舊的城區(qū)，能比走高速節(jié)省十幾分鐘的時間。

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每一分鐘都至關(guān)重要。

車子在昏暗的路燈下穿行。

這條路很偏僻，兩邊都是一些低矮的舊樓和早已關(guān)門的店鋪。

就在我拐過一個街角時，一抹熟悉的霓虹燈招牌，毫無征兆地闖入了我的視線——“飛龍網(wǎng)吧”。

這個名字，像一根針，狠狠地刺痛了我的神經(jīng)。

李明就因為經(jīng)常逃學(xué)來這家網(wǎng)吧，不知道被我罵過多少次。

我甚至沖進(jìn)來，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把他從電腦前揪回去過。

一股無名火和厭惡感涌上心頭。

都什么時候了，我怎么會想起這個鬼地方。

我下意識地踩了一腳剎車，車子在網(wǎng)吧門口緩緩?fù)Ｏ隆?/p>

網(wǎng)吧是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此刻依舊燈火通明，透過巨大的玻璃窗，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一排排的電腦前，坐滿了聚精會神打游戲的年輕人，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尼古丁和荷爾蒙混雜的味道。

我正準(zhǔn)備開車離開，目光卻在不經(jīng)意間，被窗邊角落里的一個身影給牢牢地吸住了。

那個身影穿著一件我再熟悉不過的藍(lán)色連帽衛(wèi)衣，那是上個月我剛給他買的。

他戴著耳機(jī)，側(cè)對著窗戶，身體隨著游戲的節(jié)奏微微晃動。

是他！

是李明！

一瞬間，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上了頭頂。

是綁匪把他放了？

他沒事了？

他怎么會在這里？

巨大的狂喜瞬間淹沒了我，我?guī)缀蹙鸵崎_車門沖進(jìn)去，把他緊緊地抱在懷里。

可是，我的手剛碰到車門把手，就僵住了。

因為我看到了他身邊的另一個人，以及他們面前桌子上的東西。

04

我的身體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駕駛座上，一動也不能動。

我死死地盯著網(wǎng)吧的玻璃窗，眼睛睜得老大，生怕自己看錯了。

可是，那張我看了十六年的臉，那個我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我怎么可能認(rèn)錯？

那就是我的兒子，李明！

他沒有被捆綁，沒有被虐待，甚至臉上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

相反，他的臉上洋溢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極度興奮和張揚(yáng)的笑容。

他正眉飛色舞地對著他身邊的一個黃毛小子說著什么，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激動得脖子都紅了。

那個黃毛小子我也有印象，好像是李明班上的同學(xué)，叫趙峰，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混混。

我曾經(jīng)告誡過李明，讓他離這種人遠(yuǎn)一點(diǎn)。

而真正讓我如墜冰窟，渾身血液都凝固的，是他們面前那張凌亂的電腦桌上的東西。

一個黑色的旅行袋，跟我車上之前那兩個一模一樣，正敞開著口。

里面，一沓沓紅色的鈔票，像小山一樣堆著，散落得到處都是。

李明和那個趙峰，正把那些錢一把一把地拿出來，一沓一沓地摞在一起，臉上是貪婪而滿足的笑容。

他們一邊分錢，一邊還在電腦屏幕上操作著什么，似乎是在給游戲充值。

屏幕上那刺眼的“充值成功”的字樣，和他們腳下堆積如山的鈔票，構(gòu)成了一幅無比荒誕、無比諷刺的畫面。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仿佛有顆炸彈在里面炸開了。

所有的聲音，所有的畫面，都在這一刻離我遠(yuǎn)去。

我聽不到網(wǎng)吧里嘈雜的音樂，也看不到街上閃爍的霓虹。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扇玻璃窗，和窗內(nèi)那兩個正在興奮分贓的少年。

綁架？

撕票？

二百萬贖金？

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個騙局！

一個由我親生兒子，我那個我愿意為他付出生命的兒子，自導(dǎo)自演的，一場徹頭徹尾的驚天騙局！

他沒有被綁架，那個冰冷的機(jī)械音，那些惡毒的威脅，全都是假的！

他聯(lián)合他的狐朋狗友，用世界上最卑劣的手段，從我這個愛他如命的父親手里，騙走了我半輩子的心血！

我剛剛經(jīng)歷了什么？

我在十二個小時里，是如何像狗一樣，搖尾乞憐地四處求人，是如何簽下高利貸那屈辱的賣身契，是如何在那個陰森恐怖的水泥廠，把那二百萬現(xiàn)金交給所謂的“綁匪”。

我像個傻子一樣，為了救他，不惜傾家蕩產(chǎn)，不惜背負(fù)巨債，可他呢？

他正拿著我用尊嚴(yán)和血汗換來的錢，和他的“綁匪”朋友，在網(wǎng)吧里逍遙快活，慶祝他們的“勝利”！

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像火山一樣從我的胸腔里噴涌而出。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地嵌進(jìn)了手心的肉里，流出血來也毫無知覺。

我想沖進(jìn)去，我想揪住他的衣領(lǐng)，我想狠狠地給他兩巴掌，我想大聲地質(zhì)問他，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

可是，我的身體卻不聽使喚。

我只是呆呆地坐在車?yán)?，隔著一層冰冷的玻璃，看著那個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兒子。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

在他的世界里，這或許只是一場刺激的游戲，一場成功的惡作劇。

他根本不知道，為了這場“游戲”，我付出了什么。

他根本不明白，那二百萬對我，對我們這個家，意味著什么。

心痛，無與倫比的心痛，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這比得知他被綁架時還要痛上千倍萬倍。

那一刻，我只是恐懼，而這一刻，我是絕望。

我感覺我養(yǎng)了十六年的，不是一個兒子，而是一頭白眼狼，一頭用我的心血和寵愛喂養(yǎng)出來的，隨時會反噬我的惡魔。

他媽媽在天有靈，看到這一幕，該有多么失望，多么痛心。

我看著他們把錢一沓一沓地放進(jìn)各自的書包里，然后心滿意足地戴上耳機(jī)，繼續(xù)沉浸在那個虛擬的游戲世界里，仿佛剛才那場驚天動地的“綁架案”從未發(fā)生過。

窗外，我這個被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傻子父親，正承受著煉獄般的煎熬。

窗內(nèi)，他這個罪魁禍?zhǔn)祝瑓s在享受著勝利的果實。

我們之間，只隔著一層薄薄的玻璃，卻像是隔著兩個無法跨越的世界。

憤怒，悲哀，失望，屈辱……種種情緒在我心中交織，最后，全都化為了一股徹骨的寒意。

我慢慢地，慢慢地松開了緊握的拳頭。

沖進(jìn)去質(zhì)問他？

打他一頓？

然后呢？

把他送到警察局？

不，那太便宜他了。

他不會明白自己錯在哪里，他只會覺得是自己運(yùn)氣不好被我撞見了。

他需要一個教訓(xùn)，一個能讓他刻骨銘心，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教訓(xùn)。

一個能讓他真正明白，這個世界不是他想象中那個可以為所欲為的游戲，他所做的每一個選擇，都要付出代價。

我默默地看著他，眼神里的溫度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褪去，最后，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我的嘴角，緩緩地勾起一抹冰冷的，不帶任何笑意的弧度。

兒子，你喜歡玩游戲，是嗎？

那好，爸爸就陪你玩一場更大的，更刺激的。

只是這一次，游戲的規(guī)則，由我來定。

05

我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無聲息地將車倒出了這條小巷，停在了一個更隱蔽的街角。

我的大腦在經(jīng)歷過最初的爆炸性沖擊后，此刻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冷靜地運(yùn)轉(zhuǎn)著。

憤怒依然在燃燒，但它不再是毀滅一切的巖漿，而是被我強(qiáng)行壓縮、鍛造成了一柄鋒利而冰冷的復(fù)仇之刃。

我坐在黑暗的車廂里，像一尊石化的雕像，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網(wǎng)吧的出口。

我在等，等他們出來。

同時，我的腦子里開始飛速地構(gòu)建一個計劃。

一個天衣無縫，能讓他們從自以為是的天堂，瞬間墜入萬劫不復(fù)的地獄的計劃。

我的兒子，李明，他不是一個壞到骨子里的孩子，但他被我寵壞了，被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慣壞了。

他分不清虛擬與現(xiàn)實，更不懂得責(zé)任與后果。

他以為錢是大風(fēng)刮來的，可以肆意揮霍；他以為親情是取之不盡的，可以隨意踐踏。

那么，我就要親手打碎他的幻想，讓他用最痛苦的方式，去體驗一次什么是真正的現(xiàn)實，什么是真正的恐懼。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網(wǎng)吧的門被推開了。

李明和那個叫趙峰的黃毛小子勾肩搭背地走了出來，兩人臉上都帶著滿足和疲憊的笑容，顯然是玩了個盡興。

他們背著沉甸甸的書包，那里面，裝著我的血汗錢。

他們走到路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鉆了進(jìn)去。

我立刻發(fā)動車子，不遠(yuǎn)不近地跟了上去。

出租車七拐八拐，最后在一個人流量很大的夜市小吃街停了下來。

他們倆下車后，一副暴發(fā)戶的派頭，在各個攤位前指指點(diǎn)點(diǎn)，買了一大堆燒烤和飲料，然后找了個露天的座位，大快朵頤起來。

看著他們那副得意忘形的樣子，我的心又被狠狠地刺痛了。

我掏出手機(jī)，打開了錄像功能，將鏡頭對準(zhǔn)了他們。

我要把這一切都記錄下來，作為日后審判他們的鐵證。

吃飽喝足后，他們又打了一輛車。

這一次，車子開往的方向，是趙峰家的方向。

我一路尾隨，看著趙峰在一個老舊的小區(qū)門口下了車，然后消失在樓道里。

出租車?yán)^續(xù)前行，最后停在了我們家小區(qū)的門口。

李明下車后，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做賊心虛般地，迅速閃身進(jìn)了小區(qū)。

我沒有立刻回家。

我把車停在小區(qū)外的馬路邊，熄了火，將自己隱沒在黑暗中。

我拿出手機(jī)，翻出了李明班級群里老師發(fā)過的全班同學(xué)通訊錄。

我很快就找到了趙峰的名字，以及他父母的聯(lián)系電話。

我的手指在趙峰的號碼上懸停了片刻。

那個綁匪的機(jī)械音，在我腦海里回響起來。

一個大膽而瘋狂的念頭，像毒蛇一樣，從我心底最陰暗的角落里鉆了出來。

我打開了一個事先下載好的，但從未使用過的變聲器軟件，選擇了一個聽起來最陰森、最沙啞的男聲。

然后，我戴上藍(lán)牙耳機(jī)，深吸了一口氣，撥通了趙峰的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后被接通了，趙峰的聲音傳了過來，帶著一絲剛發(fā)了橫財?shù)妮p浮和不耐煩：“喂？誰??？大半夜的打電話。”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通過變聲器，緩緩地，一字一頓地說道：“錢，到手了？”

我的聲音，透過軟件的處理，變得低沉、沙啞、充滿了金屬質(zhì)感，像極了電影里的反派。

電話那頭的趙峰明顯愣了一下，隨即，他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警惕和緊張：“你……你是誰？你怎么知道錢的事？”

“我是誰不重要，”我冷笑著，繼續(xù)用那恐怖的聲音說道，“重要的是，你和你那個朋友，壞了我的規(guī)矩。我只要二百萬，你們卻拿走了全部。你們的膽子，很大啊。”

“你……你胡說什么！我們說好的，事成之后錢都?xì)w我們，你只是……”趙峰的聲音開始發(fā)抖，他顯然是被我這番話給嚇住了。

他以為，在這場騙局背后，還有一個真正的“幕后黑手”。

“我只是什么？”我加重了語氣，聲音里充滿了威脅的意味，“我只是給你們提供了一個發(fā)財?shù)臋C(jī)會。但你們太貪心了，貪心的人，通常都沒有好下場。現(xiàn)在，計劃有變。你那個朋友和他手里的錢，對我來說已經(jīng)沒有價值了。我想要的，是你手里的那一百萬，以及……讓你永遠(yuǎn)閉嘴。”

“不！不！大哥，你聽我解釋！”趙峰徹底慌了，聲音里帶上了哭腔，“我們不是故意的！錢……錢我可以還給你！你放過我吧！”

“放過你？”我冷哼一聲，“晚了。現(xiàn)在，帶著你手里的錢，還有李明，立刻到城東的廢棄造船廠來。記住，是你一個人，把他帶來。如果我看到第三個人，或者你敢報警，我會讓你們兩個，一起沉到江里喂魚。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說完，我沒有給他任何反駁的機(jī)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靠在座椅上，心臟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劇烈地跳動著。

我知道，我剛剛推倒了第一張多米諾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