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我爹的傷,你打的?”鄭建安的聲音發(fā)顫,刀身抵在趙四春胸口。
“打了又怎樣?”趙四春嗤笑,伸手拍開刀刃,
趙四春的吐沫星子噴在鄭建安臉上,帶著酒氣的話像冰錐扎進心里。
鄭建安攥著水果刀的手青筋暴起,刀刃映著祠堂斑駁的“鄭氏宗祠”牌匾,寒光晃得人眼疼。
就在這時,母親跌跌撞撞沖進來,鞋跑掉一只,死死抱住鄭建安拿刀的手:
“建安!別動手!你爹沒告訴你……那果園的事,是我們欠趙家的??!”
01
1989年春分,綠皮火車“哐當哐當”駛過淮河大橋,鄭建安把裝著十萬塊現(xiàn)金的帆布包緊緊抱在懷里,像抱著五年的血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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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角磨得發(fā)亮,是他在南方做建筑小工時,被鋼筋勾破的;
里面除了錢,還有給父親買的上海牌收音機,給母親扯的的確良布料,都是他跑了三個市場挑的。父親總說“村里只有廣播喇叭,聽不清新聞”,母親的舊衣裳補丁摞補丁,去年寫信還說“的確很耐穿,就是沒見過真的”。
五年前,18歲的鄭建安揣著母親塞的5塊錢和20斤糧票,扒火車去了深圳。
第一份活是在建筑工地搬磚,一天干12個小時,晚上睡在工棚的稻草堆里,蚊子能把人咬醒。
有次扛水泥袋摔了跤,膝蓋破了個大口子,他沒敢去醫(yī)院,找工友要了點紅藥水,第二天照樣上工。他知道,家里父親的哮喘要吃藥,母親的風濕靠貼膏藥,他多歇一天,家里就多一天難處。
后來他跟著一個江蘇包工頭學看圖紙,別人睡覺他啃《建筑施工手冊》,別人打牌他幫工頭算工程量。
21歲那年,包工頭把一個小項目交給他,他帶著五個老鄉(xiāng)干了三個月,沒日沒夜盯著質量,最后結算時,包工頭多給了他兩千塊,說“建安,你靠譜,以后跟著我干”。
這五年,他從搬磚小工做到能包工程的頭兒,沒回過一次家,只靠書信聯(lián)系。不是不想回,是怕賺不到錢,讓父母失望。
火車快到縣城時,鄭建安對著車窗玻璃理了理中山裝的領子。
這衣服是新買的,花了他半個月工資,他想讓父母看看,兒子出息了,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了。
他摸出貼身放的信紙,是母親上個月寫的,說“你爹的哮喘好多了,我種的青菜夠吃,你在外別太累”,字里行間沒提半句苦,可他知道,母親總把難處藏在心里。
縣城到村里還有三十里路,鄭建安雇了輛三輪車,帆布包放在腿上,手一直沒離開過。
三輪車在土路上顛簸,兩旁的麥田綠油油的,像他小時候跟父親下地時看到的樣子。
快到村口時,他遠遠看見那棵老槐樹,還是那么粗,只是樹干上多了幾道劃痕。
他心里一陣熱,想起小時候爬樹掏鳥窩,父親在樹下喊“小心點”,母親在旁邊笑“這孩子,淘得沒邊”。
可離老屋越近,他心里越沉。
記憶里的土坯房,屋頂?shù)耐咂绷撕脦讐K,墻皮脫落得露出里面的黃土,院門口的柴火垛比以前小了,連母親常坐的石磨,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灰。
鄭建安跳下車,快步走到院門口,木門虛掩著,他推開門,一股濃重的中藥味撲面而來,嗆得他鼻子發(fā)酸。
“嗎?”他喊了一聲,沒人應。
灶房里傳來“咕嘟咕嘟”的聲音,他走過去,看見母親佝僂著背,站在灶臺前熬藥。
她的頭發(fā)白了大半,梳得整齊卻遮不住稀疏,身上穿的還是那件打了補丁的藍布衫,袖口磨得發(fā)亮。
聽見腳步聲,母親轉過身,手里的藥勺“當”地掉在鍋里,滾燙的藥汁濺出來,燙到她的手,她卻像沒感覺一樣,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鄭建安。
“建安?你……你怎么回來了?”母親的聲音發(fā)顫,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想碰他又不敢碰。
“媽,我賺了錢,回來接你們過好日子?!编嵔ò沧哌^去,想抱母親,卻看見她眼角的皺紋里全是淚。
“你爹……你爹他……”母親話沒說完,就哭了起來,手指著東廂房的方向。
鄭建安心里一緊,快步沖進東廂房。
昏暗的屋里,窗戶紙破了個洞,風灌進來,吹得帳子輕輕晃。
父親躺在床上,臉色蠟黃,嘴唇干裂,額頭上有一塊青紫的傷疤,還沒愈合。
他的胸口起伏得很厲害,呼吸聲像破風箱一樣,每喘一口都帶著痛苦的呻吟。
“爹!”鄭建安撲到床邊,握住父親的手。
父親的手冰涼,瘦得只剩骨頭,指節(jié)上的老繭還是那么厚,那是常年干農活、做木工留下的。
父親慢慢睜開眼,看見鄭建安,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想說什么,卻只發(fā)出“嗬嗬”的聲音,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母親走進來,手里拿著一個缺了口的藥碗,聲音哽咽:
“你爹……三個月前被趙四春推倒,撞到石頭上,就一直這樣。醫(yī)生說,傷了內臟,要慢慢養(yǎng),可家里沒多少錢,只能抓點中藥熬著……”
鄭建安看著父親的樣子,又看了看母親憔悴的臉,心里像被刀割一樣疼。
他掏出帆布包,拿出一沓十元紙幣,放在母親手里:“媽,錢我?guī)砹?,咱們去縣城最好的醫(yī)院,給爹治病,錢不夠我再去賺!”
母親卻把錢推了回去,眼淚掉在錢上:“不是錢的事,是趙四春……他不讓我們去治啊!”
02
母親坐在灶臺邊,一邊給鄭建安煮雞蛋,一邊斷斷續(xù)續(xù)說著三個月前的事。
柴火“噼啪”響,映著她的臉,明暗交錯,像她藏在心里的委屈。
“今年正月十五,趙四春帶著幾個混混來家里,說要占咱們家的果園,建磚窯。”
母親的手發(fā)抖,雞蛋殼掉在地上,“那果園是你爺爺傳下來的,有三棵老蘋果樹,每年結的蘋果夠你爹換藥錢,還有你小時候最愛爬的那棵梨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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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建安記得那片果園,在村東頭,緊挨著河溝,小時候他經常在果園里跟小伙伴捉迷藏,秋天摘蘋果時,父親會把最大的蘋果塞給他,說“建安,多吃點,長個子”。
那是家里唯一的念想,怎么能說占就占?
“你爹當然不同意,跟他們吵了起來?!?/p>
母親的聲音低了下去,“趙四春說‘這地現(xiàn)在歸我管,你不同意也得同意’,你爹跟他理論,他身后的混混就推了你爹一把,你爹沒站穩(wěn),后腦勺撞在果園的石頭樁上,當時就暈過去了?!?/p>
“我趕緊喊人,鄰居張叔幫我把你爹抬回家,我想去報警,趙四春說‘你敢報警,我讓你們在村里待不下去’?!?/p>
母親抹了把眼淚,“我還是偷偷去了鄉(xiāng)里派出所,可接待的是趙四春的妹夫李主任,他說‘這是鄰里糾紛,你們自己協(xié)商’,就把我打發(fā)回來了。”
后來趙四春又來鬧過兩次,第一次把院門口的柴火垛推倒,第二次砸壞了窗戶玻璃,還放話“再不交地,下次就不是撞一下這么簡單了。
母親怕他再傷害父親,只能把自己關在家里,每天熬藥、照顧父親,連門都不敢出。
村里的人大多怕趙四春,沒人敢來幫忙,只有張叔偶爾會送點米和面,說“嬸子,你別擔心,等建安回來就好了”。
“我沒敢跟你說,怕你在外擔心,影響你干活?!?/p>
母親看著鄭建安,眼里滿是愧疚,“我想,等你回來,咱們再想辦法,可沒想到……你爹的病越來越重,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鄭建安聽完,拳頭攥得咯咯響,指甲掐進掌心,滲出血珠都沒感覺。
他想起趙四春,村里有名的混混,小時候就欺負人,偷雞摸狗,后來靠著妹夫在鄉(xiāng)里當干部,更是橫行霸道,沒人敢惹。
可他沒想到,趙四春竟然敢對父母下這么重的手,還敢攔著不讓治?。?/p>
“媽,你等著,我現(xiàn)在就去找趙四春,讓他給我爹道歉,給我爹治?。 编嵔ò舱酒饋?,就要往外走。
“不行!建安,你不能去!”
母親趕緊拉住他,力氣大得驚人,“趙四春帶著混混,你一個人去,會吃虧的!”
“我不怕!”
鄭建安甩開母親的手,“他把我爹打成這樣,還想占咱們家的地,我今天跟他沒完!”
“你聽媽的話,別去!”母親抱住他的腿,膝蓋一軟,跪在地上,“有話咱們慢慢說,別沖動,你要是出事了,我和你爹可怎么活??!”
鄭建安看著母親跪在地上,頭發(fā)散亂,眼淚把衣襟都打濕了,心里一陣酸,只能停下腳步,把母親扶起來:
“媽,您起來,我不去了,咱們慢慢想辦法?!?/p>
可他心里的火怎么也壓不住。
當天下午,他去村里的小賣部買煙,想打聽點趙四春的事。
小賣部老板是王嬸,平時跟母親還算熟,可看見鄭建安,眼神躲躲閃閃的,給他煙時手都在抖。
“王嬸,趙四春最近還來村里鬧嗎?”鄭建安問。
王嬸趕緊低下頭,收拾貨架:“沒……沒鬧,你別打聽了,趕緊回家吧,你媽還等著呢?!?/p>
“王嬸,我爹的事,你知道多少?”鄭建安追問。
王嬸嘆了口氣,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建安,不是嬸子不跟你說,是趙四春放了話,誰跟你家來往,誰就倒霉。你還是趕緊帶你爹去治病,別跟他硬碰硬。”
鄭建安剛走出小賣部,就看見張叔從對面過來。
張叔六十多歲,頭發(fā)花白,是村里少數(shù)敢跟趙四春說幾句公道話的人。
他看見鄭建安,趕緊拉著他走到旁邊的柴房,關上門。
“建安,你可回來了?!?/p>
張叔的聲音很沉,“你爹的事,不是簡單的占果園,這里面有貓膩?!?/strong>
“貓膩?什么貓膩?”鄭建安心里一緊。
“你爹出事前三天,跟趙四春在祠堂吵過一架?!?/p>
張叔皺著眉,“我路過祠堂,聽見里面吵得厲害,趙四春喊‘你欠我哥的命,今天該還了’,你爹說‘那是意外,不是我干的’,具體吵什么,我沒聽清,可我覺得,趙四春打你爹,不只是為了果園?!?/p>
鄭建安愣住了。欠命?意外?
這跟父親和趙四春的矛盾有什么關系?
他想問張叔更多,可張叔搖了搖頭:“我知道的就這些,你別再問了,小心被趙四春的人聽見。你要是想解決事,就去祠堂看看,說不定能找到點線索?!?/p>
從柴房出來,鄭建安心里滿是疑惑。
他想起母親剛才攔著他不讓去找趙四春,想起王嬸躲躲閃閃的眼神,想起張叔說的“欠命”,突然覺得,父親被欺負的背后,藏著一個他不知道的秘密。
這個秘密,或許就藏在祠堂里,藏在那片果園里。
當天晚上,鄭建安躺在小時候睡的土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父親的呼吸聲從隔壁傳來,每一聲都像針扎在他心上。
他摸出那把水果刀。是他在南方買的,平時用來削水果,現(xiàn)在卻覺得,這把刀或許能幫他找回公道。
他心里做了決定:明天去祠堂看看,要是能找到線索最好,要是找不到,他就去找趙四春,問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03
第二天一早,鄭建安趁著母親去灶房熬藥,悄悄出了門。
祠堂在村子中間,是鄭氏家族的老建筑,青磚灰瓦,門口掛著“鄭氏宗祠”的牌匾,牌匾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木頭紋路。
鄭建安小時候常來祠堂,跟著族里的老人學認字,可現(xiàn)在,祠堂的大門緊閉,門環(huán)上銹跡斑斑,看起來很久沒人打理了。
他推了推門,門沒鎖,“吱呀”一聲開了,一股霉味撲面而來。
祠堂里很暗,只有屋頂?shù)奶齑巴高M一點光,照亮了中間的祖宗牌位桌。
牌位擺得整整齊齊,上面的字大多模糊了,只有最前面的幾個牌位,字還能看清?!班嵐M建國”“鄭母張氏”,鄭建國是他的大伯,比父親大五歲,他小時候聽母親說,大伯在他出生前就沒了,具體怎么沒的,母親沒說過。
鄭建安走到牌位桌前,看著大伯的牌位,心里一陣恍惚。
他伸手想擦去牌位上的灰,手指剛碰到牌位,就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誰讓你進來的?”一個囂張的聲音響起,帶著不耐煩。
鄭建安轉過身,看見趙四春帶著三個混混站在門口。趙四春三十多歲,個子很高,留著寸頭,臉上有一道刀疤,從眼角到嘴角,看起來很兇。
他穿著一件黑色夾克,雙手插在褲兜里,身后的混混都穿著喇叭褲,留著長發(fā),手里拿著木棍,一看就是來找事的。
“趙四春,我爹的事,你給我說清楚!”鄭建安攥緊拳頭,身體繃得像拉滿的弓。
“你爹的事?”趙四春嗤笑一聲,走進祠堂,伸手拍了拍大伯的牌位,
“你爹欠我哥的命,現(xiàn)在躺床上,是活該!”
“你胡說!我大伯的死跟我爹沒關系!”鄭建安上前一步,想推開趙四春。
“沒關系?”趙四春猛地轉過身,眼神兇狠,“1979年,你爹跟我哥合伙運布料,從江蘇運到廣東,結果在長江大橋下翻船,我哥淹死了,布料沒了,你爹卻活著回來了!你說沒關系?”
鄭建安愣住了。1979年,他才兩歲,根本不記得這些事。
母親從沒跟他說過父親和大伯合伙運貨的事,更沒說過大伯是淹死的。
“那是意外!不是我爹干的!”鄭建安大聲說,雖然他不知道真相,但他相信父親不是那樣的人。
“意外?”趙四春冷笑,“我哥會游泳,怎么會淹死?肯定是你爹為了獨吞布料,把我哥推下去的!那片果園,就是當年公社分的‘補償’,其實是我哥的命換來的!”
鄭建安心里一沉,想起張叔說的“欠命”,想起母親攔著他不讓找趙四春,原來這些都是真的。
可他還是不信,父親那么老實的人,怎么會做出推人下河的事?
“你有證據(jù)嗎?沒證據(jù)別胡說!”鄭建安反駁。
“證據(jù)?”趙四春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扔在鄭建安面前,
“這是當年的運貨單,上面有你爹和我哥的簽名,現(xiàn)在布料沒了,我哥死了,你爹活著,這就是證據(jù)!”
鄭建安撿起運貨單,紙已經泛黃,上面的字跡模糊,但“鄭建國”“鄭建軍”(父親的名字)“布料五十匹”的字樣還能看清。
他心里亂極了,不知道該相信誰。
“我爹不會那么做的,這里面肯定有誤會!”鄭建安把運貨單攥在手里,指節(jié)發(fā)白。
“誤會?”趙四春上前一步,逼近鄭建安,“我哥死了十年,你們家占著果園,過著安穩(wěn)日子,我媽天天以淚洗面,這叫誤會?我今天就告訴你,要么把果園給我,要么讓你爹出來給我哥道歉,否則,你們鄭家在村里別想待下去!”
“我不會給你果園的,也不會讓我爹道歉!”鄭建安后退一步,手摸向口袋里的水果刀,
“我爹的傷,你必須負責,你得帶我爹去治病,還得給我爹道歉!”
“道歉?”趙四春笑了,身后的混混也跟著笑,“你爹配嗎?我今天不光不道歉,還要把你也打趴下,讓你們鄭家知道,惹了我趙四春,沒好果子吃!”
說著,趙四春揮了揮手,身后的混混拿著木棍沖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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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建安掏出水果刀,橫在身前:“別過來!再過來我不客氣了!”
混混們停下腳步,看著趙四春。
趙四春沒料到鄭建安會拿刀,愣了一下,然后陰笑著湊近:“傻小子,你以為拿刀就能嚇唬我?我告訴你,今天你要么放下刀,要么我讓你躺著出去!”
鄭建安攥緊刀,手心全是汗。
他知道,自己打不過三個混混,但他不能退,退了父親的公道就沒了,家里的果園也沒了。
他深吸一口氣,剛要說話,就聽見祠堂外傳來母親的喊聲。
“建安!別動手!快放下刀!”母親跌跌撞撞跑進來,頭發(fā)亂了,鞋子跑掉一只,襪子上沾著泥土,她沖過來,死死抱住鄭建安的手,不讓他動刀。
“媽,你別攔著我!他把我爹打成這樣,還想占咱們家的果園,我今天必須跟他算賬!”
鄭建安想推開母親,可母親抱得很緊,力氣大得不像個風濕纏身的老人。
“算賬?算什么賬?”母親哭著,眼淚掉在鄭建安的手上,“這賬,咱們算不清??!是咱們欠趙家的,是你爹欠趙大哥的!”
“媽,你說什么?”鄭建安愣住了,刀“當啷”掉在地上,“我爹怎么會欠趙大哥的?大伯的死不是意外嗎?”
母親跪在祖宗牌位前,雙手撐在地上,頭抵著牌位桌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是意外,可也是你爹的錯??!1979年,你爹和趙大哥運布料,走到長江大橋下,船漏水了,你爹會游泳,先游上了岸,等他回去救趙大哥時,趙大哥已經不見了……”
鄭建安站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
母親的話像炸雷一樣,在他耳邊響個不停。
“趙家人一直覺得是你爹故意不救趙大哥,想獨吞布料。”母親哽咽著,“當年公社分果園,本來該分趙家的,可你爺爺跟公社書記是老相識,就把果園分了咱們家。趙家一直不服,這些年處處刁難,趙四春更是把他哥的死怪在咱們家頭上,說要‘報仇’……”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不跟我說這些?”鄭建安的聲音發(fā)顫,眼淚掉了下來。
“告訴你有什么用?”母親抬起頭,臉上全是淚痕,
“你爹一輩子老實,覺得對不起趙大哥,每次趙家刁難,他都忍著,說‘是我沒救成趙大哥,受點委屈應該的’。我怕你知道了,會去找趙家拼命,怕你出事,所以一直沒說……”
祠堂里靜得可怕,只有母親的哭聲和外面的風聲。
趙四春看著跪在地上的母親,臉上的囂張少了點,卻還是冷笑著說:
“現(xiàn)在你知道了吧?你爹欠我哥的命,這果園本來就是我的,今天你們要么把果園給我,要么我就報警,告你持刀傷人!”
鄭建安撿起刀,卻沒有再對著趙四春。
他看著母親哭得直不起腰,看著父親的牌位,看著地上的運貨單,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樣。
他突然明白,父親這些年的隱忍,不是懦弱,是愧疚;
母親的隱瞞,不是懦弱,是怕失去他。
可他不能就這么算了,父親被打成這樣,不能白打;
趙家的刁難,不能一直忍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把刀揣回口袋,看著趙四春:“果園我不會給你,我爹的病你必須負責。你要是不同意,咱們就去縣里,找書記評理,看看誰有理!”
趙四春沒想到鄭建安會這么說,愣了一下,然后嗤笑:“找書記?我妹夫在鄉(xiāng)里,縣里我也有人,你以為你能告到我?”
“那咱們就試試!”鄭建安的眼神很堅定,“我不信,這世上沒有王法!”
04
鄭建安帶著母親回了家,把運貨單和母親說的話都記了下來。
他知道,跟趙四春硬碰硬沒用,必須找個能說理的地方。
他想起張叔說的,縣里新來的書記是北方人,剛正不阿,正在搞嚴打,或許能幫他們。
當天下午,鄭建安把父親托付給張叔照顧,自己揣著運貨單、母親寫的情況說明,還有父親的病歷,去了縣城。
縣城比他離開時繁華了不少,街上有賣彩電的商店,有穿西裝的年輕人,可他沒心思看這些,直奔縣委大院。
縣委大院門口有衛(wèi)兵站崗,鄭建安說明來意,衛(wèi)兵讓他在接待室等。
他等了兩個多小時,才有人來叫他,說“王書記見你”。
王書記四十多歲,穿著中山裝,頭發(fā)梳得整齊,看起來很和藹。
他請鄭建安坐下,給了他一杯水,說“你說吧,什么事,我聽著”。
鄭建安把家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從趙四春強占果園、打傷父親,到1979年大伯的意外,再到趙家這些年的刁難,他把運貨單、病歷、情況說明都遞給王書記,雙手因為緊張而發(fā)抖。
王書記聽得很認真,時不時在筆記本上記幾筆。
等鄭建安說完,他拿起運貨單,仔細看了看,又翻了翻病歷,說“建安,你反映的情況很重要,現(xiàn)在是嚴打時期,這種橫行鄉(xiāng)里的村霸,我們絕不會姑息。
你放心,我會派人去調查,給你和你父母一個公道”。
鄭建安心里一熱,眼淚差點掉下來:“王書記,謝謝您,我爹還躺在家里,您一定要快點調查啊!”
“你別急,調查需要時間?!?/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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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書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照顧你爹,我們會盡快派人去村里,到時候可能需要你和你母親配合?!?/p>
從縣委大院出來,鄭建安覺得心里亮堂了不少。
他買了些營養(yǎng)品,趕緊回村。
剛到村口,就看見張叔在等他,臉色很慌。
“建安,你可回來了!”張叔拉著他,“趙四春剛才來家里,說你去告他,他要把你爹抬到他家去,讓你回來就去找他!”
鄭建安心里一緊,快步往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