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聲明:本文情節(jié)均為虛構(gòu)故事,所有人物、地點和事件均為藝術(shù)加工,與現(xiàn)實無關(guān)。
- 圖片非真實畫像,僅用于敘事呈現(xiàn),請知悉。
“陳阿婆,跟我們走一趟吧?!?/strong>
一個穿著制服的年輕人站在烤爐前,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
爐火正旺,映著他年輕的臉龐,也映著爐子后面那張布滿溝壑的臉。
“走?去哪?”
陳蘭香停下手中翻動紅薯的火鉗,抬頭看了一眼年輕人,又瞥了瞥他身后那個神情嚴肅的中年隊長。
她的聲音沙啞,卻很平靜,仿佛他們不是來執(zhí)法的,只是來買烤紅薯的街坊。
“您在這里擺攤,不符合市容管理規(guī)定,跟我們回去做個筆錄,接受處理。”
中年隊長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陳蘭香把火鉗往爐子上一搭,發(fā)出一聲清脆的“當啷”聲。
“好,我跟你們走?!?/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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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陳蘭香是個硬氣了一輩子的女人。
她出生在城郊的一個小村子,是家里的老大,下面還有三個弟弟妹妹。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她十幾歲就跟著父親下地,什么苦活累活都干過。
二十歲那年,經(jīng)人介紹,她嫁給了在鋼鐵廠當工人的丈夫,李建國。
李建國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對陳蘭香很好,倆人日子過得雖然清貧,但有奔頭。
他們生了一兒一女,兒子叫李強,女兒叫李靜。
陳蘭香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把兩個孩子拉扯得健健康康。
她以為這輩子就會這樣平淡而幸福地過下去。
可天有不測風(fēng)云。
在李強剛滿十八歲那年,李建國在廠里出了事故,從高架上摔了下來,人當場就沒了。
天,一下子就塌了。
工廠賠了一筆錢,但那點錢在當時,對于一個失去了頂梁柱的家來說,又能撐多久。
親戚們都勸她,一個女人家?guī)е鴥蓚€半大的孩子,太難了,不如趁著還年輕,找個好人家改嫁。
陳蘭香把牙咬得咯咯響,一滴眼淚都沒掉。
她對著丈夫的遺像說:“建國,你放心,這個家,我撐得住?!?/p>
她拒絕了所有的“好意”,用工廠那筆撫恤金,安葬了丈夫,剩下的錢,她一分沒動,全給孩子們存著。
從那天起,陳蘭香一個人扛起了整個家。
她在建筑工地上搬過磚,在菜市場里賣過菜,在小飯館里洗過碗。
只要能掙錢,多苦多累的活她都干。
街坊鄰居都說,陳蘭香不像個女人,倒像個鐵打的漢子。
她很少笑,也很少說話,每天就是埋頭干活,回家就給孩子做飯、洗衣、輔導(dǎo)功課。
兒子李強心疼她,高中畢業(yè)就想去打工,被她狠狠地罵了一頓。
“你爸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和妹妹能有出息,能考上大學(xué),走出這個地方?!?/p>
“你要是敢不去讀書,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p>
李強紅著眼,最終還是走進了考場,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學(xué)。
四年后,女兒李靜也爭氣,考上了南方的師范學(xué)院。
兩個孩子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像兩座大山一樣壓在陳蘭香的肩上。
她更拼了,一天打三份工,常常是天不亮就出門,夜深了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
日子就像一臺磨盤,慢慢地碾著她的青春和健康。
她的背開始駝了,頭發(fā)也白了大半,手上的老繭厚得像一層盔甲。
但每當收到孩子們從遠方寄來的信,看到他們在信里說“媽,我拿了獎學(xué)金”“媽,我當了學(xué)生干部”,她就覺得一切都值了。
她這輩子,沒為自己活過,她就是為了這兩個孩子活的。
02
孩子們大學(xué)畢業(yè)后,都留在了大城市工作,也各自成了家。
他們都想把母親接到身邊去享福,但陳蘭香都拒絕了。
“我在老家待習(xí)慣了,這里有你們的爸,有老街坊,我哪也不去。”
兒子李強不放心,每個月都給她寄錢,她要么存起來,要么又偷偷塞給了來看她的孫子孫女。
她說:“我有手有腳,自己能掙錢,不用你們養(yǎng)?!?/p>
孩子們知道母親的脾氣,拗不過她,只能由著她。
六十歲那年,陳蘭香覺得自己不能再打零工了,身體吃不消。
一個偶然的機會,她看到街邊有人賣烤紅薯,生意還不錯。
她動了心思。
她找出丈夫生前用過的一個舊油桶,請人幫忙焊了焊,改造成了一個烤爐。
她自己去批發(fā)市場,學(xué)著挑又甜又糯的紅薯。
每天凌晨四點,她就推著那輛吱呀作響的板車,拉著一百多斤紅薯和一個大烤爐,到市中心那棵老槐樹下。
生火,預(yù)熱,把一個個紅薯仔細地碼進去。
等到天亮,上班的人流開始涌動時,香甜的氣味就已經(jīng)飄滿了整個街角。
“阿婆,來個大的。”
“好嘞,給你挑個最甜的?!?/p>
她的紅薯,個大,皮薄,烤得流著糖汁,價格也公道。
來買的,多是附近的上班族和街坊鄰居。
大家漸漸都認識了這個沉默寡言但手腳麻利的烤紅薯阿婆。
這一烤,就是八年。
這八年里,城市變化很大,到處都在修路,蓋高樓。
市容管理也越來越嚴。
城管開始一次又一次地來找她。
“阿婆,這里不準擺攤了,您換個地方吧?!?/p>
“城市要創(chuàng)文明,您這樣影響市容?!?/p>
一開始,城管隊員們看她年紀大,多是口頭勸離。
陳蘭香也配合,他們來了,她就推著車子躲到旁邊的巷子里。
等他們走了,她又推出來。
她不是不懂規(guī)矩,只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
這棵老槐樹下,是她待了八年的地方,熟客們都知道在這里找她。
換了地方,生意怎么辦?
她已經(jīng)六十八了,除了烤紅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干什么。
她不想成為孩子們的累贅,她想靠自己的雙手,掙一口安穩(wěn)飯吃。
“隊長,你看她一個老太太也不容易,咱們就……”
一個年輕的城管隊員小張有些不忍心,想替她說情。
“不容易?誰不容易?規(guī)定就是規(guī)定,今天放過她,明天這里就成菜市場了。”
被稱作李隊長的中年男人,板著一張臉,不留情面。
“陳蘭香,這是最后一次警告,下次再在這里看到你,我們就要沒收工具,并且罰款。”
李隊長指著她,語氣嚴厲。
陳蘭香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那張因為嚴肅而顯得有些變形的臉。
她活了大半輩子,見過的人多了,她知道,跟這種人,說什么都沒用。
她低下頭,繼續(xù)往爐子里添了一塊炭。
火苗“呼”地一下竄了起來,映得她的臉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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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平靜的日子沒過幾天,麻煩還是來了。
那天下午,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陳蘭香的生意不錯,帶來的紅薯快賣完了。
她正準備收攤,一輛白色的執(zhí)法車就停在了不遠處。
車上下來四個人,還是李隊長和小張他們。
“又是你們?!?/p>
陳蘭香心里咯噔一下,但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陳蘭香,跟你說過了,這里不準擺攤,你怎么就是不聽?”
李隊長走到攤子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周圍的路人漸漸圍了上來,對著這邊指指點點。
“我這就收,這就收?!?/p>
陳蘭香不想和他們發(fā)生沖突,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東西。
“晚了。”
李隊長一揮手,“工具沒收,人跟我們回去接受處理?!?/p>
兩個執(zhí)法隊員上前,就要去推陳蘭香的烤爐。
“別動我的東西!”
陳蘭香急了,一下子張開雙臂護住了那個油桶改造的烤爐。
這個烤爐,是她丈夫留下的念想,是她這八年的飯碗,比她的命還重要。
“我們是依法執(zhí)行公務(wù),你這是妨礙執(zhí)法?!?/p>
李隊長臉色一沉,語氣更加嚴厲。
“你們這是搶東西!光天化日之下欺負一個老人家!”
人群里有人看不過去,喊了一句。
“就是啊,一個老太太賣點紅薯怎么了?至于嗎?”
“人家又沒偷又沒搶,你們管得也太寬了?!?/p>
圍觀的群眾議論紛紛,大多是替陳蘭香說話的。
李隊長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覺得自己的權(quán)威受到了挑戰(zhàn)。
“都讓開,誰再阻撓執(zhí)法,一并帶走!”
他大聲呵斥著。
小張拉了拉他的胳膊,低聲說:“李隊,這么多人看著,要不算了吧,讓她走就行了?!?/p>
“算了?規(guī)定是擺設(shè)嗎?今天我要是不處理她,以后這工作還怎么干?”
李隊長甩開小張的手,態(tài)度強硬。
他走到陳蘭香面前,指著她的鼻子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讓開?!?/p>
陳蘭香倔強地挺著腰桿,一動不動地護著她的烤爐。
她的眼神里沒有畏懼,只有一種近乎頑固的堅持。
李隊長徹底被激怒了。
“動手!”
他一聲令下,兩個隊員不再猶豫,上前去拉扯陳蘭香。
陳蘭香年紀大了,哪里是兩個年輕人的對手。
拉扯中,她一個踉蹌,撞在了滾燙的烤爐上。
“??!”
她痛得叫了一聲,手臂上立刻被燙起了一片水泡。
烤爐也被撞翻在地,沒賣完的紅薯和燒得通紅的木炭滾了一地。
人群發(fā)出一陣驚呼。
“打人了!城管打人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場面頓時變得混亂起來。
李隊長看到事情鬧大了,也有些慌了。
他趕緊讓隊員們控制住場面,同時撥打了電話請求支援。
陳蘭香坐在地上,看著一片狼藉的攤子和自己被燙傷的手臂,眼睛慢慢紅了。
她這輩子,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累,從沒在人前掉過一滴淚。
可今天,她覺得心里堵得慌,一股巨大的委屈和無力感涌了上來。
她不是為自己哭,她是覺得,這世道,怎么就容不下一個想靠自己力氣吃飯的老太婆呢?
04
陳蘭香最終還是被帶走了。
她的烤爐和那輛破舊的板車,作為“違規(guī)經(jīng)營工具”,被扣押了。
在執(zhí)法大隊的辦公室里,李隊長親自給她做的筆錄。
他大概也覺得剛才的場面有些過火,態(tài)度緩和了一些。
“陳蘭香,年齡,籍貫?!?/p>
他公式化地問著。
陳蘭香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fā),只是看著自己手臂上那片燎泡。
小張端來一杯熱水,又拿來了燙傷膏。
“阿婆,您先擦點藥吧。”
陳蘭香看了他一眼,沒有接。
李隊長有些不耐煩了,“問你話呢,別裝聾作啞?!?/p>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想怎么辦就怎么辦吧?!?/p>
陳蘭香終于開口了,聲音嘶啞,帶著一絲疲憊。
“怎么辦?按照《城市市容和環(huán)境衛(wèi)生管理條例》第三十四條,對你這種屢教不改、占用城市道路從事經(jīng)營活動的行為,我們要依法進行處罰?!?/p>
李隊長拿出一本法規(guī),翻到了其中一頁。
“我們念在你年紀大,生活不容易,之前一直都是以教育勸導(dǎo)為主。”
“但是你屢次無視我們的警告,今天還帶頭煽動群眾,妨礙我們正常執(zhí)法,造成了很壞的社會影響。”
“所以,我們必須從重處理?!?/p>
李隊長頓了頓,看著陳蘭香,一字一句地說道:“根據(jù)規(guī)定,我們將對你處以三萬元人民幣的罰款?!?/p>
三萬?
陳蘭香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李隊長。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烤一個紅薯,掙一塊錢,有時候生意不好,一天都賣不出去幾個。
這八年,她起早貪黑,風(fēng)雨無阻,攢下的錢,除了給孫子孫女買點東西,剩下的還不到一萬塊。
三萬塊,對她來說,就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
這簡直就是要了她的命。
“你們……你們這是欺負人?!?/p>
她的嘴唇哆嗦著,半天才說出這么一句話。
“我們是依法辦事。”
李隊長面無表情地將一張《行政處罰決定書》推到她面前。
“簽字吧?!?/p>
陳蘭香看著那張白紙黑字,上面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子,扎在她的心上。
她沒有去拿那支筆。
她的手在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一種從未有過的憤怒,從她心底里燒了起來。
她慢慢地站起身,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就朝門外走去。
“你去哪?還沒簽字呢!”
李隊長在后面喊道。
陳蘭香沒有回頭。
她佝僂的背影,在長長的走廊里,顯得格外單薄,卻又帶著一股不肯彎折的倔強。
她回到家,家里冷冷清清的。
看著墻上丈夫的遺像,她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
她哭得不是那三萬塊錢,她哭的是自己這一輩子的辛苦和委屈。
她想不通,為什么自己只想本本分分地活著,就這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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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這件事很快就在街坊鄰里間傳開了。
大家都為陳蘭香抱不平。
“這幫人也太黑了,一個老太太賣點紅薯,罰三萬?他們怎么不去搶!”
“就是,陳阿婆多好的人啊,咱們得幫幫她?!?/p>
有熱心的鄰居幫她聯(lián)系了電視臺,想讓記者來曝光這件事。
遠在千里之外的兒子和女兒也知道了消息,連夜打電話回來。
“媽,您別急,錢我們來想辦法,三萬塊錢我們出。”
李強在電話那頭,聲音又急又氣,“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我明天就請假回去,找律師,跟他們打官司!”
“姐說的對,媽,您別一個人扛著,我們都長大了,能為您分擔(dān)了?!?/p>
女兒李靜也在電話里哭著說。
聽著兒女們焦急的聲音,陳蘭香的心里暖了一下,但隨即又被一種更深的無力感包裹。
她不想讓孩子們?yōu)樽约旱氖虏傩摹?/p>
他們在大城市打拼也不容易,有房貸要還,有孩子要養(yǎng)。
三萬塊錢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這么狼狽的樣子。
她在孩子們心里,一直都是那個能撐起一片天的母親。
“你們別管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決。”
她掛了電話,沒讓孩子們回來。
那一晚,她一夜沒睡。
她想了很多,想起了死去的丈夫,想起了自己拉扯孩子長大的艱難歲月,想起了這八年來在寒風(fēng)中賣烤紅薯的點點滴滴。
天快亮的時候,她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起身,走到屋子最里面的那個房間,搬開一張舊桌子,從墻角的一個暗格里,拖出一個布滿灰塵的木箱子。
箱子上了鎖,她顫抖著手,從脖子上取下一把鑰匙,打開了箱子。
箱子里,裝的都是一些老物件。
有丈夫的幾件舊衣服,有孩子們的獎狀,有泛黃的黑白照片。
她在箱子底下翻了很久,終于翻出了一個用紅布包裹著的東西。
她一層一層地解開紅布,里面是一份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紙。
紙張已經(jīng)因為年代久遠而變得脆弱發(fā)黃。
她小心翼翼地展開那份文件,看著上面的字,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復(fù)雜的光。
她把那份文件,連同自己所有的積蓄,一個存了八年的鐵皮盒子,一起放進了一個布袋里。
然后,她走出門,去了紅薯批發(fā)市場。
她用身上僅剩的一些現(xiàn)金,賒了三百斤最好的紅薯。
市場的老板認識她,知道她遇到了難處,沒多問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陳大姐,有困難跟大伙說,別一個人硬扛。”
陳蘭香點了點頭,沒說話。
她叫了一輛三輪車,把那幾大麻袋紅薯,全都拉到了市行政服務(wù)大廳的門口。
正是上班時間,大廳里人來人往。
所有人都被門口這個奇怪的場景吸引了。
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守著幾大袋子紅薯,神情平靜地站在那里。
人們議論紛紛,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很快,大廳的保安和工作人員走了出來。
“阿婆,您這是干什么?這里不能擺東西。”
陳蘭香沒有理會他們。
她解開一個麻袋,從里面捧出幾個碩大的紅薯,然后徑直走進了寬敞明亮的服務(wù)大廳。
她走到了一個掛著“綜合受理”牌子的窗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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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她。
她把懷里的紅薯輕輕地放在了柜臺上,然后從布袋里,掏出了那份被歲月浸染得發(fā)黃的文件,遞給了窗口里那個目瞪口呆的年輕工作人員。
她的聲音不大,但在這安靜的大廳里,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這錢,還得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