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敲打著玻璃，65歲的退休教師李建國坐在沙發(fā)上，摩挲著那張泛黃的結(jié)婚照。照片里，他和妻子王秀蘭肩并肩笑著，身后是他們結(jié)婚時單位分的那間筒子樓。

“老李，咱們這套房子，以后就留給兒子吧?！比齻€月前，剛查出癌癥晚期的秀蘭握著他的手說。她臉色蒼白，卻努力笑著：“你一輩子教書育人，我跟著你沒享過大福，但心里踏實?！?/p>

李建國點點頭，第二天就找律師立了遺囑。房子雖然舊，但地段好，少說值兩百多萬。他想著兒子小李一家還在租房，心里總算有點安慰。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份遺囑簽完才七天，秀蘭還沒出殯，兒子就帶著一份打印好的協(xié)議上門了。協(xié)議上白紙黑字：要求父親立刻過戶房產(chǎn)。

“爸，我也是為了您好。早點過戶，省得以后交遺產(chǎn)稅?！眱鹤有±钫f著，眼睛卻盯著手機屏幕，手指飛快地打著字。李建國心里咯噔一下，他看見兒子微信群里跳出一行字：“搞定老爸了，等我好消息。”

李建國記得，兒子小時候不是這樣的。三年級時，小李用零花錢給他買護手霜，說“爸爸批作業(yè)手會裂”；高中時，兒子在作文里寫“我的父親是世界上最正直的人”。

可自從兒子結(jié)婚后，一切都變了。兒媳總說同事家里又換車了，誰家老人又給錢了。漸漸地，兒子回家次數(shù)少了，開口閉口都是錢。

“過戶可以，但要等我走完最后一程?！崩罱▏噲D商量。秀蘭頭七還沒過，客廳里她的遺像還擺在桌上。

兒子卻急了：“媽都走了，您守著房子不寂寞嗎？不如搬去養(yǎng)老院，我們每周去看您?！?/p>

就在這時，李建國的手機響了。是他教過的學(xué)生趙明，現(xiàn)在成了律師。“李老師，我在小區(qū)業(yè)主群看到個視頻...您看看是不是小弟？”

視頻里，兒子正對著鏡頭哭訴：“老一輩占著房產(chǎn)不放手，我們年輕人容易嗎？”更讓李建國心寒的是，評論區(qū)都在罵“老不死的”，點贊最高的說“這種老人就該早點送養(yǎng)老院”。

原來兒子把家事發(fā)到了網(wǎng)上，還有260萬人圍觀。李建國手在抖，他想起教書時對兒子說的：做人要誠實守信。

一周后，兒子又來了，這次帶著社區(qū)工作人員。“爸，大家都很關(guān)心您獨居的安全問題?！?/p>

工作人員委婉地問能否安裝監(jiān)控，說這是“智能養(yǎng)老”。李建國心里明鏡似的，這是怕他賣房或者改遺囑。他看著兒子躲閃的眼神，心像被針扎。

那天晚上，他抱著秀蘭的遺像坐了一夜。天亮?xí)r，他做出一個決定——去找律師取消遺囑。他知道，這個決定可能讓他失去唯一的兒子。

李建國約兒子在房管局見面，說同意過戶。兒子喜出望外，早早等在門口。

“爸，您想通就好！我保證好好孝順您...”話音未落，李建國從包里掏出的卻不是房產(chǎn)證，而是一本牛皮筆記本。

“這是你媽生病時寫的日記?！崩罱▏_一頁，聲音哽咽，“3月2日，小李說等我們老了，要把主臥留給我們，他睡客廳...”

兒子臉色變了，伸手要搶。李建國躲開，繼續(xù)念：“5月16日，化療很疼，但想到能多陪老李和小李一天，我又能忍了...”

周圍排隊的人圍過來，有人開始拍照。兒子惱羞成怒：“別念了！你到底想怎樣？”

李建國抬起頭，老淚縱橫：“我就想問問，你媽用命換來的房子，真的比良心重要嗎？”他顫抖著翻開最后一頁，秀蘭歪歪扭扭地寫：“小李，媽媽永遠愛你...”

空氣死寂，有人小聲說：“這兒子真不是東西?！眱鹤幽樕F青，一把搶過日記本撕碎：“裝什么裝！你們當(dāng)父母的，不就應(yīng)該為子女付出全部嗎？”

碎片像雪片落下，李建國的心徹底碎了。

三個月后，李建國把房子賣了200萬，全部捐給了希望小學(xué)。捐款人是“王秀蘭”的名字。

他搬到老年公寓那天，只帶走了那張結(jié)婚照。鄰居們說他傻，他卻說：“房子是空的，記憶才是滿的。”

兒子再沒聯(lián)系過他，倒是有個陌生號碼常發(fā)短信：“李老師，我是趙明，天冷了記得加衣服?！庇袝r還會帶孫子來看他。

立冬那天，李建國包了餃子，是秀蘭最拿手的酸菜餡。他對著照片笑笑：“老婆子，咱們的兒子...我會一直等他回家?！?/p>

窗外，今年的第一片雪花落在窗臺上，很快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