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銬“咔噠”一聲鎖死時,整個銷售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驚恐地聚焦在部門經理李偉的身上。兩個身穿制服的警察一左一右將他從舒適的人體工學椅上架起來,那張平日里寫滿傲慢和油滑的臉,此刻只剩下扭曲的震驚和煞白的恐懼。
“不……不是我!你們抓錯人了!”李偉的聲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我沒有收回扣!我不知道什么趙總!”
一個老警察面無表情地出示了搜查令,另一位則用戴著白手套的手,從李偉的抽屜里,拿起一個精致的絲絨鋼筆盒。打開盒子,除了那支我“送”他的派克金筆,盒底還靜靜躺著一張折疊起來的便簽。
警察小心翼翼地展開便簽,上面的銀行賬號和金額,像一條淬毒的蛇,瞬間絞殺了李偉所有的辯解。
他開始瘋狂掙扎,目光在辦公室里絕望地掃視,最后死死地定格在玻璃門外我的身上。
我正抱著一個紙箱,里面裝著我在這家公司三年的所有物品。我沒有走,只是安靜地站在那里,像一個前來欣賞戲劇落幕的觀眾。
四目相對,他眼中的震驚瞬間變成了火山爆發(fā)般的怨毒和恍然大悟。
“是她!是林然!”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引得整層樓的人都探出了頭,“是她栽贓我的!那支筆是她給我的!都是她設計的??!”
他的哭喊聲在空曠的辦公區(qū)里回蕩,歇斯底里,卻又那么無力。
周圍的同事們投向我的目光,充滿了困惑、同情和一絲難以察覺的畏懼。在他們眼里,我是一個剛剛被搶走百萬業(yè)績、被迫簽下離職單的受害者。一個柔弱、可憐,甚至有點傻的姑娘。
沒人相信,這場完美風暴的中心,會是我。
我沒有理會那穿透玻璃的控訴,只是對著李偉,緩緩地、輕輕地笑了一下。
然后,我抱著我的紙箱,轉身,走進了電梯。
身后,是他逐漸被拖遠的、絕望的嘶吼。
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刻,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是的,他猜對了。
我確實是栽贓他。但“栽贓”這個詞,遠不足以形容我為他準備的這場盛宴。
這,僅僅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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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故事要從半年前說起。
我叫林然,26歲,是這家名為“銳科科技”公司的金牌銷售。三年時間,我從一個職場菜鳥,做到了整個銷售部的業(yè)績冠軍。我拼命、肯學、能吃苦,最重要的是,我能為公司拿下別人拿不下的單子。
李偉,我的頂頭上司,部門經理。一個靠著和副總沾親帶故的關系,才坐上這個位置的草包。他不懂業(yè)務,不跑客戶,每天的工作就是喝茶看報,以及,如何不動聲色地將下屬的功勞變成自己的。
在過去兩年里,我無數個深夜做出的PPT,第二天匯報時會變成他的名字;我磨破嘴皮談下的客戶,慶功宴上是他口若懸觀的“戰(zhàn)略指導”。
我忍了。因為我知道,在職場,有時候比能力更重要的,是時機。
直到“星光計劃”的出現。
這是公司今年最大的一個項目,合作方是業(yè)內巨頭“華創(chuàng)集團”,合同金額高達九位數。誰能拿下它,不僅能拿到一筆高到令人眼紅的提成,更意味著直接鎖定了年底晉升總監(jiān)的資格。
這個項目,我跟了整整六個月。
從最初的冷板凳,到一次次被拒絕后的不放棄;從研究透華創(chuàng)所有公開的財報和戰(zhàn)略,到把他們整個項目組二十多人的背景、喜好、甚至誰對誰有意見都摸得一清二楚。我像一個頂級的獵手,耐心、細致,又充滿了野心。
終于,華創(chuàng)的項目負責人,以挑剔和嚴苛著稱的陳總,對我松了口。她私下約我喝了一次咖啡,告訴我,我的方案是所有競標公司里最打動她的。
“林然,我很欣賞你?!彼粗?,目光銳利,“下周五,帶上最終版的合同,來我辦公室。如果沒問題,我們就簽了。”
那一刻,我?guī)缀跄苈牭阶约盒呐K狂跳的聲音。我知道,我的時機,到了。
然而,我還是低估了李偉的無恥。
我拿下“星光計劃”的消息,不知怎么走漏了風聲。就在我和陳總見面的前一天,李偉把我叫進了他的辦公室。
“小林啊,”他挺著啤酒肚,靠在老板椅上,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星光計劃’這個項目,你一直跟得很辛苦,公司都看在眼里?!?/p>
我沒說話,靜靜地看著他表演。
“但是呢,這個項目級別太高,最后簽約這種關鍵環(huán)節(jié),你一個年輕人,經驗不足,怕你壓不住場子?!彼朴频赝鲁鲆豢诓铓?,“所以公司研究決定,明天的簽約,由我親自去。你把所有的資料、合同和客戶的對接方式,都整理好給我。放心,功勞簿上,少不了你這一筆。”
空氣,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我看著他那張寫滿貪婪的臉,過去三年里所有被壓抑的憤怒和惡心,如同巖漿一般,在我的胸腔里翻滾。
他不是想分一杯羹。
他是想直接端走我用半年心血烹制好的整桌盛宴,連一口湯都不準備留給我。
02
“李經理,”我開口,聲音平靜得連我自己都感到意外,“這個項目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在跟。所有的細節(jié)、所有的關鍵點,只有我最清楚。簽約儀式我去,才是最穩(wěn)妥的?!?/p>
李偉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陰冷。
“林然,你是在質疑公司的決定?”他身體前傾,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審視著我,“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業(yè)績好了,翅膀硬了,就可以不把上級放在眼里了?”
“我只是就事論事?!?/p>
“好一個就事論事!”他猛地一拍桌子,聲音陡然拔高,“我告訴你,今天這個項目,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別給臉不要臉!”
我知道,再爭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一個決心要搶劫的強盜,是不會聽你講道理的。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如果我現在撕破臉,沖到副總那里去鬧,結果會是什么?大概率是副總出面和稀泥,李偉作為他的親戚,毫發(fā)無損,而我,則會被徹底邊緣化,甚至被逼走。
我不能就這么算了。
六個月的嘔心瀝血,不能變成他晉升的墊腳石。
我的目光掃過他辦公桌上那盆養(yǎng)得油光水滑的君子蘭,一個瘋狂而大膽的計劃,開始在我腦中急速成形。
“好,”我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屈服”的無奈,“我明白了,李經理。我今天會把所有資料都交接給您?!?/p>
李偉顯然沒料到我這么快就“認慫”了,他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勝利者般的得意笑容。
“這就對了嘛,小林。年輕人,眼光要放長遠一點,不要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彼傩市实匕矒岬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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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半天,我將“星光計劃”所有的資料,事無巨細地整理打包,甚至貼心地為他準備了一份簽約的“注意事項”,詳細到陳總喝咖啡的習慣。
李偉對此非常滿意。
第二天,他穿上自己最貴的一套西裝,意氣風發(fā)地去華創(chuàng)集團簽下了那份本該屬于我的合同。
公司內部郵件系統(tǒng)立刻發(fā)布了通報表揚,將李偉譽為“力挽狂狂瀾、攻堅克難”的英雄。慶功宴上,他喝得滿面紅光,被眾人簇擁著,仿佛他真的是那個運籌帷幄的決策者。
而我,自始至終沒有接到任何參會的通知。
我就像一個被用廢的工具,在塵埃落定之后,被嫌棄地扔進了角落。
慶功宴的第二天,李偉再次把我叫進了辦公室。這一次,他的臉上連偽裝的笑容都懶得帶了。
他從抽屜里拿出兩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一份是《主動離職申請書》,另一份是《保密協議》。
“簽了吧?!彼院喴赓W,語氣里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
我看著那幾張紙,心頭一片冰冷。我明白了他的意圖。他不僅要搶走我的功勞,還要徹底把我從公司里清除出去。因為只要我還在這里一天,我就是他這份“功績”上一個活生生的污點,時刻提醒著別人,他是如何上位的。
“理由呢?我上個季度的業(yè)績,還是部門第一。”我平靜地問。
“沒有理由。”李偉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胸,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公司架構調整,你的崗位被優(yōu)化了。念在你過去有些苦勞的份上,公司愿意多給你一個月工資作為補償。簽了字,對大家都好。”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如果我不簽,他有無數種辦法讓我在公司里待不下去。
我看著他,看著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我忽然很想知道,當一個人從云端跌入地獄時,臉上的表情會是何等的精彩。
于是,在李偉驚訝的注視下,我拿起了桌上的筆。
我沒有哭,沒有鬧,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憤怒和不甘。
我只是抬起頭,對他笑了笑,然后低下頭,在“申請人”那一欄,一筆一劃地寫下了我的名字:林然。
03
我簽完字的那一刻,李偉眼中閃過一絲錯愕,緊接著便是如釋重負的狂喜。
在他看來,我這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刺頭”,終究還是被他輕松拿捏了。他甚至假惺惺地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林然啊,想開點。以后出去了,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我微笑著點頭,說:“謝謝李經理。以后,確實有件事,可能需要您‘幫忙’?!?/p>
他沒聽出我話里的深意,只當是我的場面話。
按照規(guī)定,簽了離職單,我還有最后一天的時間來辦理交接。這一天,成了我整個計劃最關鍵的執(zhí)行期。
我像往常一樣,整理辦公桌上的文件,和關系好的同事道別,臉上始終掛著得體的、略帶傷感的微笑。沒人能看出,在這副溫和無害的表象之下,隱藏著一張怎樣縝密的網。
第一步,是制造“證據”的土壤。
我抱著一沓需要銷毀的舊文件走向碎紙機,在路過財務部的時候,“不經意”地和相熟的會計小張聊了幾句。
“張姐,最近忙嗎?”
“哎喲,小林啊,聽說你……”小張看到我,臉上有些同情。
“是啊,要走了。”我自嘲地笑了笑,“對了張姐,‘星光計劃’那筆大單,后續(xù)的款項流程復雜嗎?我看李經理最近好像經常自己一個人在處理,神神秘秘的,說是有些‘特殊開支’需要他親自過問?!?/p>
小張是個出了名的“包打聽”,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耳朵。我這句話,就像一顆投入水中的石子,看似無意,卻足以在她心里蕩開一圈圈的漣漪。
“特殊開支?”她果然壓低了聲音,好奇地問,“什么特殊開支?”
“我也不知道,就是上次偶然聽到李經理打電話,提到什么‘趙總’,還說什么‘規(guī)矩’之類的,我也聽不懂?!蔽夜首髅H坏負u了搖頭,“算了,反正也和我沒關系了。張姐,我先去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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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我便轉身離開,留下小張一個人在原地,眼神閃爍,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一顆懷疑的種子,已經成功地種下了。
接下來,是物證。
一個完美的栽贓,必須有一個無法辯駁的“贓物”。而這個贓物,必須由李偉自己,親手收下。
04
下午四點,臨近下班。
我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敲開了李偉辦公室的門。
“李經理?!?/p>
他正哼著小曲刷著手機,看到我,有些不耐煩地抬起頭:“還有什么事?”
“沒什么大事?!蔽覍⒍Y品盒放到他的桌上,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感激和一點點討好,“這三年,謝謝您的‘照顧’。這是我一點小小的心意,希望您別嫌棄?!?/p>
盒子不大,但很有分量,上面印著派克鋼筆的金色Logo。
李偉的眼睛亮了一下。他這種級別的人,最好面子,對這種能彰顯身份的奢侈品沒什么抵抗力。
“哎,你這孩子,太客氣了?!彼焐险f著,手卻很誠實地把盒子拉到了自己面前,打開看了一眼。是一支經典的派克卓爾系列的金筆,市價不菲。
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了不少:“你有這個心就行了。行了,東西我收下了,沒什么事就早點回去吧?!?/p>
“好的,那李經理,我走了。祝您,步步高升。”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轉身退出了辦公室。
在我關上門的那一刻,我能想象到,李偉正心滿意足地把玩著那支金筆,甚至可能已經開始構思,下一次在高層會議上,該如何“不經意”地亮出這支筆了。
他當然不會注意到,在那個精致的絲絨筆托的夾層里,我還給他留了一份“大禮”——一張小小的、折疊起來的便簽紙。
那張紙上,清晰地印著一個銀行卡號,戶主姓名,以及一串數字:¥5,000,000。
這個數字,不多不少,正好是“星光計劃”合同總金額的5%。在業(yè)內,這是一個心照不宣的,“渠道維護費”的常規(guī)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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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銀行賬戶的戶主,就叫“趙衛(wèi)國”。
一個普通的、扔進人海里就找不到的名字。
這個賬戶,是我用一個星期前在網上買到的、一套偽造的身份信息開的。開戶行選在了一家監(jiān)管相對寬松的小型城市商業(yè)銀行,并且我全程都使用了現金操作。
至于那五百萬,自然不是真的。我只是用PS技術,偽造了一張銀行APP里的大額轉賬成功的截圖。這張截圖,連同那個匿名舉報郵箱地址,此刻正靜靜地躺在我手機的草稿箱里。
現在,所有的道具都已就位。
“贓物”——帶有“回扣”賬戶信息的鋼筆盒,已經被李偉本人“簽收”。
“人證”——愛嚼舌根的會計小張,已經被我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動機”——一筆巨額合同,一個突然變得“財大氣粗”的部門經理。
整條證據鏈,天衣無縫。
所有的線索,都像百川歸海一般,精準地指向了同一個人——李偉。
而我,林然,從始至終,都只是一個被無情踢出局的、值得同情的受害者。
我走出公司大門,回頭看了一眼這棟燈火通明的寫字樓。
李偉,好好享受你最后二十四小時的自由吧。
05
第二天上午十點,我坐在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館里,面前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
我沒有去投簡歷,也沒有聯系獵頭。
我打開了一個加密的瀏覽器,登錄了那個早就注冊好的匿名郵箱。我將那封舉報信,連同那張偽造的轉賬截圖,一同發(fā)送到了市經偵支隊的公共郵箱里。
舉報信的內容言辭懇切,細節(jié)“豐富”。
我以一個“銳科科技內部知情人士”的口吻,揭露了銷售部經理李偉,在“星光計劃”項目中,利用職務之便,向合作方索要巨額回扣的事實。信中,“不經意”地提到了李偉最近生活作風的“巨大變化”,暗示他經常瀏覽百萬級的豪車網站,并且還向人打聽海外資產配置的渠道。
同時,我還“善意”地提醒警方,李偉為人極其狡猾,贓款可能并未進入他的個人賬戶,而是由一個叫“趙總”的中間人代持。
做完這一切,我合上電腦,平靜地喝了一口拿鐵。
剩下的,就交給時間了。
經偵支隊對于這種數額巨大、且有“明確”線索的舉報,反應速度通常是極快的。
果不其然,下午三點左右,我一個還在銳科科技上班的朋友,給我發(fā)來了一條爆炸性的微信消息,后面跟著一長串的感嘆號。
“臥槽?。。×秩唬。。∥覀児緛砭炝耍。?!”
“好多警察!直接去了銷售部,把李偉的辦公室給封了!?。 ?/p>
我看著手機屏幕,敲了三個字回去:“為什么?”
“不知道?。÷犝f是涉嫌商業(yè)賄賂!警察當著所有人的面,從他抽屜里搜出了一個鋼筆盒,里面好像有張紙條!李偉當場臉都白了,現在人已經被帶走了!!”
我沒有再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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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結了賬,走出咖啡館,打車回到了公司樓下。
我沒有上去,只是站在馬路對面的街角,像一個等待結局的編劇。
李偉被兩個警察押著,從公司大堂里走了出來。他看到了我,他崩潰了,他聲嘶力竭地嘶吼,指認我是幕后黑手。
周圍的路人、前同事們,都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他。沒人會相信一個貪婪的經理,反而會去相信一個被他欺負走的、柔弱的下屬。
我迎著他那雙幾乎要噴出火的眼睛,露出了一個告別的微笑。
直到警車呼嘯著消失在街角,我才收回目光,轉身離開。
我知道,李偉完了。
人證、物證俱在,那五百萬雖然是假的,但那個“代持賬戶”卻是真的。警方只要順著賬戶查下去,雖然查不到資金來源,但賬戶的存在本身,以及那張藏在他抽屜里的字條,就足以讓他百口莫辯。在公司啟動內部調查、華創(chuàng)集團為了避嫌而選擇配合的多重壓力下,他會被這口黑鍋壓得永世不得翻身。
他以為,我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報復他搶走我的業(yè)績,逼我離職。
他以為,我只是想把他送進監(jiān)獄。
他真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