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
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第一章
七月的傍晚，天氣悶熱得像一口大蒸鍋，知了在樹上聲嘶力竭地叫著，吵得人心煩意亂。林曉薇坐在書桌前，對著筆記本電腦屏幕，手指飛快地敲擊著鍵盤，正在修改她的個人陳述。書桌上攤滿了各種留學(xué)申請資料、雅思真題集，還有幾本被翻得卷了邊的小說。
屏幕右下角的微信圖標閃爍起來，是爸爸的視頻通話請求。林曉薇深吸一口氣，揉了揉有些發(fā)澀的眼睛，點下了接聽。
“爸?！彼龑χ聊簧夏菑埵煜び謳еc疲憊的中年男人的臉笑了笑。
“薇薇，吃飯了沒？”爸爸林建國背景是家里客廳，他穿著件洗得領(lǐng)口都有些松垮的舊汗衫，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wěn)。
“還沒呢，剛弄完申請材料，準備等下和楊帆出去吃。”林曉薇說著，下意識地理了理頭發(fā)。楊帆是她交往了兩年的男朋友，在一家私企做銷售。
“哦，小楊啊……”林建國頓了頓，臉上露出笑容，“跟你說個正事。你申請的那個英國學(xué)校，有信兒了嗎？”
“還沒正式offer，但導(dǎo)師回復(fù)說希望很大，基本沒問題了?！绷謺赞碧岬竭@個，語氣輕快起來。去英國讀那個她夢寐以求的出版?zhèn)髅酱T士，是她準備了將近一年的目標。
“那就好，那就好?！绷纸▏B連點頭，身子往前湊了湊，壓低了些聲音，像是怕被廚房里忙碌的媽媽聽到，“薇薇，錢的事兒，你別有壓力。爸給你準備好了?！?/p>
林曉薇心里一暖，又有些酸澀。她知道為了她留學(xué)，家里肯定不輕松。爸媽都是普通工薪階層，媽媽前年還內(nèi)退了，家里就靠爸爸一個人的工資?！鞍?，我知道，我會申請獎學(xué)金的，而且過去也可以兼職……”
“哎，獎學(xué)金要申，兼職量力而行，別耽誤學(xué)習(xí)。”林建國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第一年的學(xué)費加生活費，爸先給你轉(zhuǎn)過去。你查收一下短信，我剛用手機銀行給你轉(zhuǎn)了……六十萬。應(yīng)該夠你第一年開銷了，后面不夠，爸再想辦法?！?/p>
“六十萬？”林曉薇驚得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爸！你怎么……哪來這么多錢？” 這筆錢遠遠超出了她的預(yù)期。她知道家里有些積蓄，但一下子拿出六十萬，這幾乎是爸媽大半輩子的積蓄了！
屏幕那頭的林建國笑了笑，眼角的皺紋堆疊起來，帶著點如釋重負的得意：“這你就別管了，爸有爸的辦法。把心放肚子里，好好準備出國。密碼是你生日。行了，你媽喊我吃飯了，掛了哈?！?/p>
沒等林曉薇再問，視頻就中斷了。幾乎是同時，手機短信提示音清脆地響了一聲。林曉薇拿起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一條銀行入賬通知：您尾號XXXX的賬戶于07月XX日18：32存入人民幣600，000.00元，當(dāng)前余額……
看著那一長串零，林曉薇感覺心跳都漏了一拍。六十萬！實實在在的六十萬！她握著手機，手心都有些出汗。這筆錢，是她通往夢想的通行證，也沉甸甸地承載著父母全部的希望。
就在這時，出租屋的門鎖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接著，楊帆提著個公文包，帶著一身暑氣進了門。他個子不高，但很會打扮，今天穿了件緊身的Polo衫，頭發(fā)用發(fā)膠抓得很有型。
“寶貝，熱死我了！今天跑客戶腿都快跑斷了！”楊帆一邊換鞋，一邊嚷嚷，看到林曉薇愣愣地坐在書桌前，湊過來從后面摟住她，“怎么了？申請不順利？”
“不是……”林曉薇還有些沒回過神，把手機屏幕轉(zhuǎn)向他，“我爸……剛給我轉(zhuǎn)了六十萬，說是留學(xué)的錢?！?/p>
楊帆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他一把拿過手機，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那條短信，手指劃拉著屏幕，反復(fù)確認著那幾個零。那眼神，像是餓狼看到了肥肉，瞬間迸發(fā)出的光芒，亮得嚇人。
“六……六十萬？！”楊帆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diào)，他猛地轉(zhuǎn)過林曉薇的肩膀，讓她面對著自己，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興奮，“我的天！薇薇！你爸可以啊！深藏不露?。×f！”
林曉薇被他晃得有點暈，看著他興奮得有些過度的樣子，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還是笑了笑：“嗯，我也嚇一跳。這下出去第一年的開銷不用太擔(dān)心了。”
楊帆卻好像沒聽見她后面的話，他松開林曉薇，在狹小的客廳里興奮地踱了兩步，然后猛地站定，雙手用力按在林曉薇的肩膀上，兩眼放光，語速快得像打機關(guān)槍：
“薇薇！還留什么學(xué)?。 ?/p>
林曉薇愣住了：“……什么？”
“我是說，別去留學(xué)了！”楊帆的聲音帶著一種難以抑制的狂熱，“你看啊，這六十萬，咱們留著干點啥不好？英國那地方，又遠又貴，讀個書回來也不一定找得到好工作，何必去吃那個苦受那個罪？”
他掰著手指頭，開始暢想：“咱們這樣，這六十萬，拿出三十萬，把我那套小房子的貸款還一部分，再好好裝修一下，弄成你喜歡的婚房！剩下的三十萬，正好可以把我的車貸還清，還能換輛好點的！到時候，咱們沒貸款壓力，工資夠吃夠喝，小日子過得不知道多舒坦！比你一個人跑國外強多了！”
他越說越激動，仿佛那美好的未來已經(jīng)觸手可及：“等你工作穩(wěn)定點，咱們就結(jié)婚！生孩子！讓我爸媽和你爸媽都早點抱孫子！這多好！這才是正經(jīng)過日子的樣子！”
林曉薇呆呆地看著楊帆，看著他因為興奮而泛紅的臉，聽著他滔滔不絕地規(guī)劃著用她的留學(xué)資金來構(gòu)筑他們的“舒坦日子”，一股寒意，從腳底板順著脊椎，一點點爬滿了全身。她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音都發(fā)不出來。書桌上，那盞陪伴她無數(shù)個夜晚的臺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卻照得她眼前一陣發(fā)黑。
楊帆見她沒反應(yīng)，還以為她被說動了，更加得意地摟住她：“怎么樣？寶貝，我這主意不錯吧？咱們明天就去看看建材市場！我早就看中一款智能馬桶了！”
窗外，知了還在不知疲倦地叫著。而林曉薇感覺，自己心里某個剛剛還充滿希望和期待的地方，好像突然塌了一角。
第二章：裂痕
那晚，林曉薇最終以“太突然了，我需要時間想想”為借口，搪塞過了楊帆。楊帆雖然有點掃興，但看著那六十萬的到賬短信，心情依舊大好，甚至破天荒地主動下樓去買了林曉薇愛吃的燒烤回來。
但林曉薇卻食不知味。楊帆在飯桌上依舊興致勃勃地談?wù)撝榉恳b什么風(fēng)格，車子換哪款性價比高，仿佛那六十萬已經(jīng)是他囊中之物，留學(xué)的事情從未存在過。林曉薇只是低著頭，默默吃著已經(jīng)涼掉的烤串，嗯嗯啊啊地應(yīng)付著。
晚上，林曉薇躺在床上，背對著楊帆，睜著眼睛看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身邊的楊帆已經(jīng)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一只手還習(xí)慣性地搭在她腰上。若是平時，她會覺得這是親昵。但此刻，那只手卻讓她感覺像一道無形的枷鎖。
六十萬，像一面照妖鏡，瞬間照出了楊帆內(nèi)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在他眼里，她的夢想，她為之努力了一年的目標，竟然比不上一個裝修好的婚房和一輛沒有貸款的車。他甚至沒有問一句她是否愿意放棄，就直接替她做了決定，仿佛她的人生選擇，理所當(dāng)然應(yīng)該為他們的“舒坦日子”讓路。
一種巨大的失望和冰涼，包裹了她。
接下來的幾天，林曉薇有意無意地開始回避討論錢的用途。楊帆提了幾次去看建材看車，都被她以“申請還沒完全搞定”、“要再仔細規(guī)劃一下”等理由拖延了。
楊帆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冷淡，有些不高興。周五晚上，楊帆的幾個哥們兒組局吃飯，硬拉著林曉薇一起去。飯桌上煙霧繚繞，啤酒瓶擺了一地。幾杯酒下肚，男人們的話題就開始不著邊際。
一個叫大劉的，是楊帆最好的哥們，端著酒杯，滿臉通紅地摟著楊帆的肩膀：“帆子，可以?。÷犝f你要媳婦了？房子車子一步到位？”
楊帆臉上帶著得意的笑，瞥了一眼旁邊安靜坐著的林曉薇，聲音提高了八度：“那必須的！哥們兒什么時候吹過牛？我跟你們說，這找老婆啊，就得找曉薇這樣的，懂事！家里也靠譜！”
他這話一出，桌上其他人都跟著起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向林曉薇。林曉薇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低著頭，用筷子戳著碗里的花生米。
大劉嘿嘿笑著，湊近楊帆，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桌上的人都聽見：“聽說……老丈人挺大方？給了這個數(shù)？”他悄悄比了個六的手勢。
楊帆得意地一揚下巴，打了個酒嗝：“六十萬！一分不少！哥們兒以后也是無貸一身輕了！”
“牛逼啊帆哥！”
“這媳婦娶得值！”
“啥時候喝喜酒？必須安排！”
眾人的奉承讓楊帆更加飄飄然，他大手一揮：“快了快了！等房子裝好，車子到位，立馬辦事！到時候都來！不醉不歸！”
林曉薇坐在那里，感覺自己像個被展覽的物品，渾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涌。楊帆不僅把這件事到處說，還用那種炫耀的、仿佛她和她家是待價而沽的商品一樣的語氣！她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彼曇艚┯驳卣f完，拿起包就要走。
“哎，薇薇！”楊帆愣了一下，臉上有些掛不住，伸手想拉她，“這正高興呢，你干嘛去？”
“我說了我不舒服！”林曉薇甩開他的手，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看也沒看桌上其他人驚愕的目光，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包廂。
她一路跑到飯店外面，夏夜的熱風(fēng)吹在臉上，卻絲毫驅(qū)不散心里的冰冷和惡心。她站在路邊，看著車來車往，眼淚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因為一種被羞辱、被物化的憤怒。
沒過幾分鐘，楊帆就追了出來，臉色很不好看：“林曉薇你什么意思？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給我甩臉子？我哪里說錯了？那錢不是給你了嗎？我們以后結(jié)婚不用??？”
“那是我的留學(xué)資金！”林曉薇轉(zhuǎn)過身，第一次對著楊帆吼了出來，“不是給你的裝修款和車貸！楊帆，你問過我了嗎？你尊重過我的想法嗎？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個帶著六十萬嫁妝的傻子？”
楊帆被她的爆發(fā)嚇了一跳，隨即惱羞成怒：“留學(xué)留學(xué)！你就知道留學(xué)！留學(xué)有什么用？花那么多錢出去遭罪，回來就能成仙了？我們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不好嗎？我這不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考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