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便有“千里姻緣一線牽”的說法,世人皆以為紅線系足,便是美滿。然《禮記·曲禮》有云:“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無福,反有禍殃。情愛之事亦然,若所遇非人,所托非正緣,那便不是喜事,而是“霉運”的開端。
許茉最近就深切地體會到了這一點。她不明白,自己和男友陳宇明明愛得那么深,為什么自從他們同居后,她的人生就像被什么東西絆住了一樣,處處不順。
01.
許茉曾經是朋友中公認的“小福星”。
她運氣一向很好。上班能踩著點趕上從不誤點的班車,開會臨時抱佛腳做的方案總能得到甲方的青睞,就連點外賣也總能拿到最大額的紅包。
她的生活順風順水,直到半年前,她在一次畫展上遇到了陳宇。
陳宇高大帥氣,談吐不俗,是那種走在人群中會發(fā)光的人。他對許茉一見鐘情,展開了熱烈的追求。
許茉很快就墜入了愛河。
三個月前,兩人感情升溫,陳宇順勢搬進了許茉租的公寓,開始了甜蜜的同居生活。
噩夢,也悄然拉開了序幕。
第一個不對勁的,是許茉養(yǎng)了三年的那盆長壽花。
那盆花是許茉剛入職時買的,一直枝繁葉茂,花開不斷。陳宇搬來的第一周,長壽花的葉子就開始發(fā)黃、打蔫。
許茉以為是水澆多了,特意控了幾天水。
結果,葉子黃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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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不對勁的,是她的身體。
她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就算勉強睡著了,也會做各種光怪陸離的噩夢,夢里總有一團黑霧壓著她,讓她喘不過氣。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詭異的毛病——她開始莫名其妙地干咳。
沒有感冒,沒有發(fā)燒,就是喉嚨里像卡了一根羽毛,時不時就想咳。去醫(yī)院做了全套檢查,結果顯示一切正常。
醫(yī)生只說她可能是“壓力太大了”。
“壓力大?”許茉拿著檢查單,只覺得荒謬。
她和陳宇正處于熱戀期,感情甜蜜,工作也穩(wěn)定,她能有什么壓力?
陳宇安慰她:“寶貝,你就是太敏感了。來,我給你燉了銀耳雪梨湯,潤潤喉。”
陳宇對她很好,好得無微不至。他會記得她的生理期,會給她做飯,會在她加班時準時來接她。
許茉看著他那張英俊體貼的臉,把心里的那點異樣壓了下去。
也許,真的只是她想多了。
然而,第三個不對勁,發(fā)生在她最重要的工作上。
這天,公司有一個極其重要的項目提案,關系到許茉下半年的kpi和晉升。她為此準備了足足一個月,PPT改了十幾稿,數據核對了幾十遍。
她信心滿滿。
可當她站在會議室,把U盤插入電腦時,屏幕上彈出的卻是一個冰冷的對話框:
【文件已損壞,無法打開?!?/p>
許茉的血色“唰”一下全褪了。
她明明在家里電腦、公司電腦和云盤里都存了備份!
她慌忙登錄云盤,可驗證碼短信就像死了一樣,遲遲不來。她想用手機熱點,手機卻顯示“無服務”。
會議室里,客戶和老板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
那一天,許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會議室的。她只知道,這個項目黃了,她的晉升也泡湯了。
她像個游魂一樣回到家,陳宇正哼著歌在廚房里做飯。
“回來了?快去洗手,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标愑疃酥P子出來,笑容燦爛。
許茉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怎么了這是?誰欺負你了?”陳宇趕緊放下盤子,過來抱住她。
許茉把白天的事哭著說了一遍。她以為陳宇會和她一樣憤怒、一樣焦急。
然而,陳宇只是拍著她的背,用一種哄孩子的語氣說:“哎呀,多大點事兒,不就是個項目嘛。丟了就丟了,大不了我養(yǎng)你?!?/p>
他頓了頓,又說:“你就是太緊張了。你看看你,都咳成什么樣了?!?/p>
許茉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的干咳,在她哭訴的這幾分鐘里,變成了劇烈的、停不下來的咳嗽。
她推開陳宇,沖進洗手間,咳得撕心裂肺。
鏡子里,她的臉慘白如紙,黑眼圈濃重,眼神黯淡無光。
這還是她嗎?
那個自信、陽光、運氣爆棚的許茉去哪了?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和廚房里那個笑容滿面、氣色紅潤的陳宇,一個可怕的念頭第一次鉆進了她的腦海:
為什么自從他來了之后,他好像越來越好,而自己,卻越來越倒霉?
02.
許茉決定和陳宇談談。
她想,或許真的是自己疑神疑鬼。同居的磨合期總會帶來壓力。
“陳宇,”晚飯時,許茉強打起精神,“我……我想,我們是不是應該暫時分開住一段時間?”
陳宇夾菜的動作停住了,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來。
“為什么?我們住在一起不好嗎?”
“不是不好,”許茉組織著語言,“只是我最近狀態(tài)很差。工作不順,身體也不好。我總覺得……很壓抑。”
陳宇皺起眉:“你狀態(tài)不好,跟我住在一起有什么關系?你是怪我沒有照顧好你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許茉急忙解釋,“我只是覺得我需要一點個人空間來調整一下。”
“個人空間?”陳宇的聲音冷了下來,“許茉,你什么意思?你是嫌我礙著你了,還是你外面有人了?”
許茉震驚地看著他。
她從沒想過,這樣“莫須有”的指責會從這個一向溫柔體貼的男人嘴里說出來。
“你怎么能這么想我?”許茉的聲音也帶了火氣,“我只是實事求是地討論我們的問題!”
“我沒覺得我們有問題!”
“啪!”陳宇把筷子重重撂在桌上,“我每天上班夠累了,回來還要給你做飯,看你臉色?,F在你反倒說我讓你壓抑?許茉,你能不能別這么作?”
許茉愣住了。
這是陳宇第一次對她發(fā)火。
那種冰冷的、不耐煩的眼神,和追求她時那個體貼入微的男人判若兩人。
許茉的心沉了下去。她發(fā)現自己根本無法溝通。
這場談話不歡而散。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陷入了冷戰(zhàn)。陳宇不再給她做飯,也不再接她下班。他們同住一個屋檐下,卻像兩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許茉的“霉運”并沒有因為冷戰(zhàn)而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她新買的手機,用了一周不到,屏幕就莫名其妙地碎了。
她走在人行道上,能被一個三歲小孩的遙控車撞到腳踝,扭傷了腳。
她去樓下便利店買個東西,都能被突然失控的飲料冰柜門撞到額頭,起了一個大包。
短短幾天,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最詭異的是,她開始丟東西。
不是什么大件,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今天找不到梳子,明天找不到鑰匙,后天她剛取出來的現金,放在包里,轉眼就不見了。
公寓里只有她和陳宇。
她不敢去想。
03.
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外婆留給她的那只玉鐲。
那是許茉母親家傳下來的東西,據說是清代的A貨翡翠,通體翠綠,水頭極好。外婆去世前,親手把它戴在了許茉的手上,說這玉鐲能“養(yǎng)人、擋災”。
許茉愛惜得不得了,洗澡睡覺都戴著。
這天,她扭傷的腳踝腫得老高,陳宇難得發(fā)善心,說幫她放水泡個腳。
許(茉)感激地坐在沙發(fā)上,把腳放進熱水盆里。
就在她放松下來的那一刻,手腕上的玉鐲毫無征兆地,“啪”的一聲,斷成了兩截。
沒有磕碰,沒有外力。
它就是在許茉的手腕上,自己斷了。
許茉整個人都僵住了。
陳宇也嚇了一跳:“哎呀,怎么斷了?這玉……是不是假的?。俊?/p>
許茉沒有理他。
她顫抖著手,把那兩截斷玉從手腕上取下來。斷口處平滑無比,卻泛著一種死寂的灰白色。
外婆說,玉能擋災。
玉碎,是災劫已至。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斷了就斷了嘛,別這個表情?!标愑钜娝徽f話,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回頭我再給你買個新的,買個更貴的。”
許茉猛地抬起頭。
她這才發(fā)現,陳宇的臉色好得驚人。
和她日漸萎靡、黑眼圈堪比熊貓的狀態(tài)相反,陳宇最近可謂是“春風得意”。
他的皮膚泛著健康的光澤,眼睛里總是精光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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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許茉工作丟了項目,他反而在公司里升了職,拿了一大筆獎金。
他用那筆獎金給自己換了一塊新手表,卻沒想過給許茉買點什么。
“你,”許茉看著他,聲音干澀,“你最近……運氣很好?”
陳宇得意地一笑,晃了晃手腕上的新表:“還行吧。我們老板說我‘氣場’好,給我?guī)砹舜髥巫??!?/p>
氣場……
許茉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
一個人的“霉運”,會不會……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變成了“好運”?
04.
許茉受不了了。
玉鐲斷掉的第二天,她借口腳傷要回父母家休養(yǎng)幾天,收拾了行李,暫時搬了出去。
陳宇沒有挽留。他似乎巴不得許茉趕緊走,好享受一下“個人空間”。
許茉的母親林秀英是個傳統(tǒng)的婦人,信奉一些老理兒。她一看到女兒形容枯槁、手腕上還纏著紗布(為了遮掩玉鐲斷掉的痕跡)的樣子,就嚇了一跳。
“茉茉,你這是怎么了?”
許茉撲進母親懷里,積攢了幾個月的委屈和恐懼再也壓抑不住,全部爆發(fā)了出來。
她從同居后的失眠干咳,說到工作上的重大失誤,再到無休止的小磕小碰,最后,她顫抖著解開紗布,拿出了那兩截斷掉的玉鐲。
“媽,我是不是……中邪了?”
林秀英的臉色在看到斷玉的那一刻,變得無比凝重。
她沒有回答女兒的問題,而是反問道:“茉茉,你和那個陳宇……是不是住在一起了?”
許茉點了點頭。
林秀英“騰”地站了起來,在客廳里來回踱步。
“媽,你怎么了?這和陳宇有什么關系?”
林秀英停下腳步,眼神銳利地看著她:“怎么沒關系?你外婆以前就說過,這人啊,身上是很‘氣’的。有的人是來旺你的,和他在一起,你事事都順。有的人是來耗你的,他會把你身上的好運氣、好精神,全都吸走!”
“吸走?”許茉覺得匪夷所思。
“你那玉鐲,是來給你擋災的!”林秀英指著那斷玉,“它現在斷了,說明那‘災’已經不是它能擋得住的了!它在警告你!”
許茉被母親的話嚇得手腳冰涼。
“那……那我該怎么辦?”
“你別急?!绷中鉋英深吸一口氣,“你外婆當年,和城隍廟那邊的‘有緣堂’里一位白婆婆有些交情。那位白婆婆,據說能看懂月老的紅線簿。她專解世人的姻緣困惑?!?/p>
“有緣堂?白婆婆?”
“對。”林秀英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紅布包,塞到許茉手里,“你明天就去。記住,見到了白婆婆,什么都別說,先把這個給她。就說,你是林秀英的女兒,是來求問‘正緣’的?!?/p>
許茉捏緊了那個紅布包。
她不知道這管不管用,但這是她現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05.
“有緣堂”不在城隍廟的主街上,而是藏在一條極深的巷子里。
沒有招牌,沒有香火,只是一扇斑駁的朱紅木門。
許茉深吸一口氣,敲響了門環(huán)。
“吱呀——”
門開了一條縫,一個面容清癯的老婆婆從門后探出頭來。她頭發(fā)花白,梳得一絲不茍,眼神卻像鷹一樣銳利。
“誰???”
“您……您是白婆婆嗎?”許茉緊張地問。
老婆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許茉被她看得渾身發(fā)毛。
“氣色晦暗,神不守舍。是‘耗’得不輕啊。”老婆婆開口,聲音沙啞。
許茉心中一驚,連忙把母親給的紅布包遞了過去:“白婆婆,我是林秀英的女兒。我媽讓我來……求問‘正緣’。”
白婆婆接過布包,打開看了一眼,眼神軟化了些。
“哦,是秀英那丫頭的女兒啊。進來吧?!?/p>
“有緣堂”里很暗,點著幾盞長明燈,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好聞的草藥香。
白婆婆給許茉倒了杯熱茶。
“坐吧。你的事,你媽昨晚打電話都跟我說了。”
許茉捧著茶杯,手還在抖:“白婆婆,我……我到底是怎么了?陳宇他……真的是在‘耗’我嗎?”
白婆婆沒有直接回答。
“世人都拜月老,求個好姻緣。卻不知道,紅線也有‘正’‘孽’之分?!?/p>
“正緣,能養(yǎng)你。讓你神清氣爽,容光煥發(fā)。哪怕是窮日子,心里也是甜的。”
“而孽緣,就是來‘耗’你的?!卑灼牌胖噶酥冈S茉的印堂,“它耗你的神,耗你的運,耗你的精氣。直到把你吸干為止?!?/p>
許茉的臉“唰”一下白了。
“那我該怎么辦?他是孽緣嗎?我要怎么才能確定?”
白婆婆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口氣。
“月老祠的簽文里,早就給過世人警示。要辨別正緣與否,其實不難,只需看三點。”
許茉“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請婆婆指點!”
“起來?!卑灼牌艙u了搖頭,“這第一點,看的是你自己的‘神’?!?/p>
“神?”
“對。和他在一起后,你是越發(fā)容光煥發(fā),還是日漸萎靡不振?是小病不斷,還是身康體???正緣養(yǎng)神,孽緣耗神。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這第一點,你已經占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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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茉想到了自己的干咳、失眠和無休止的小傷。
“那第二點呢?”
“第二點,看的是你的‘運’。”白婆婆道,“是諸事順遂,總有貴人相助;還是處處受阻,小人不斷?你那斷掉的玉鐲,就是‘運’在給你敲的警鐘?!?/p>
許茉想到了自己黃掉的項目和破碎的玉鐲,心如刀絞。
她攥緊了拳頭,抬起頭,聲音里帶著哭腔:“白婆婆,那第三點呢?最重要的第三點,到底是什么?”
白婆婆放下了茶杯,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叩”聲,在這安靜的堂室里顯得異常清新。
她的表情變得前所未有地嚴肅。
“這第三點……是驗‘正緣’的試金石,也是斬‘孽緣’的快刀?!?/p>
她盯著許茉的眼睛。
“前兩點,看的都是你自己的變化。而這第三點,” 她壓低了聲音,“看的是他??此欠裨凇场愕臍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