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女婿李軍也附和:“是啊爸,您辛苦一輩子,也該享享福了。
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我扒拉著碗里的米飯,渾濁的眼睛瞥了他們一眼,慢悠悠地說:
“我身體好著呢,倒是你們,最近工作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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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張衛(wèi)國,今年六十有三。從十八歲進(jìn)紡織廠當(dāng)學(xué)徒,到五十五歲退休,我的人生就像一根在機(jī)器上繃緊的棉線,單調(diào)、重復(fù),卻也結(jié)實。我這輩子沒什么大本事,也沒什么大志向,最大的驕傲就是憑著一雙手,養(yǎng)活了一家人,并送走了我那體弱多病的老伴。
老伴走得早,最后的幾年,光是吃藥看病就花了不少錢。她臨走前,抓著我的手,眼里噙著淚,說的不是自己,而是我。她說:“衛(wèi)國,我走了,你一個人要好好過。別太省了,也別太大方了。錢,要攥在自己手里,那才是晚年的底氣?!?/p>
我把她的話刻在了心上。
老伴走后,女兒張悅就是我唯一的牽掛。她大學(xué)畢業(yè)后留在了城里,嫁給了同樣是外地來打拼的李軍。兩人工作都算體面,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里當(dāng)職員,日子過得不好不壞。他們結(jié)婚時,我把家里一套老房子賣了,湊了四十萬給他們付了首付,自己則租了個一室一廳的小房子住。當(dāng)時我就跟女兒說,這是我能給你們的最大支持了,剩下的路要靠你們自己走。
女兒女含著淚點頭,說爸你放心,我們一定好好過日子,以后給您養(yǎng)老。
從那天起,我花錢更是省到了極致。早上一個饅頭配一碗稀粥,中午去菜市場買點最便宜的菜,晚上就把中午的剩菜熱一熱。身上的衣服,都是穿了十幾年的舊款,鄰居們都笑我像個“老古董”??伤麄儾恢溃慨?dāng)夜深人靜,我拿出那個藏在床板下的鐵皮盒子,打開那張泛黃的存折時,心里有多踏實。
存折上的數(shù)字,從退休后的十幾萬,一點點地往上漲。我的退休金不高,一個月三千出頭,但我每個月雷打不動能存下兩千五。我不抽煙,不喝酒,唯一的愛好就是去公園里跟老伙計們下下棋。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數(shù)字從二十萬,到五十萬,再到七十萬。
去年,我做了一次理財,買的是銀行最穩(wěn)妥的那種保本產(chǎn)品,一年下來,連本帶利,我的存款總額終于突破了八十萬。
八十萬。
這個數(shù)字對我來說,重如泰山。它不是一串冰冷的阿拉伯?dāng)?shù)字,而是我無數(shù)個汗流浹背的日日夜夜,是我無數(shù)次拒絕誘惑的堅定,是我老伴臨終的囑托,更是我晚年面對任何風(fēng)雨的銅墻鐵壁。有了它,我就不怕生病,不怕意外,不怕給女兒添麻煩。我可以挺直腰桿,有尊嚴(yán)地老去。
我把這筆錢分成了兩部分。七十五萬,繼續(xù)放在那個穩(wěn)妥的理財里,每年能有點不多不少的收益。剩下的五萬,我存成了活期,放在一張常用的銀行卡里,以備不時之需。這張卡,我甚至開通了手機(jī)銀行,是前年外甥張明幫我弄的,他說現(xiàn)在都用這個,方便。我覺得新鮮,也就隨他去了,不過我很少用,密碼設(shè)的是我自己的生日,簡單好記。
日子就像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安靜地看著四季更迭。直到上周日,女兒女婿的突然到訪,打破了這份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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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提著大包小包的營養(yǎng)品和水果,一進(jìn)門就熱情地喊著“爸”。李軍更是搶著接過我手里的拖把,說:“爸,您歇著,這點活我來干?!?/p>
我心里明鏡似的,無事不登三六殿。他們上一次這么殷勤,還是結(jié)婚前,求我賣房給他們湊首付的時候。
果然,飯桌上,酒過三巡,李軍給我滿上一杯酒,清了清嗓子,開口了。
“爸,是這樣的。 我跟小悅最近合計著,不能一輩子給別人打工。 我有個朋友,他開了個少兒美術(shù)培訓(xùn)班,現(xiàn)在生意特別好,正準(zhǔn)備開分店。 他看我踏實肯干,想拉我入伙。 ”李軍說得唾沫橫飛,眼睛里閃著一種我不太喜歡的光,那是對金錢赤裸裸的渴望。
我沒做聲,只是夾了一筷子花生米,慢慢地嚼著。
女兒張悅碰了碰李軍的胳膊,接過話頭:“爸,我們?nèi)タ催^了,地方都選好了,就在一個新開發(fā)的小區(qū)旁邊,生源肯定沒問題。 前期裝修、加盟、鋪貨,大概需要五十萬的啟動資金。 我跟李軍這些年也攢了點,但還差一大截。 ”
說到這里,她停住了,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屋子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我放下筷子,看著他們。 李軍的眼神充滿期待,而女兒的眼神里,除了期待,還有一絲愧疚和不安。
我知道,戲肉來了。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李軍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我嘆了口氣,緩緩開口:“你們想讓我支持你們?”
李軍立刻點頭如搗蒜:“爸,您放心,這生意穩(wěn)賺不賠!我們算了,快的話一年就能回本。 到時候,我們第一個孝敬您!把您接過去,買個大房子,讓您安享晚年!”
安享晚年?我心里冷笑一聲。我見過太多把養(yǎng)老錢給了子女,最后落得凄慘下場的老伙計了。人心是會變的,尤其是在金錢面前。
我看著女兒,她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我問她:“小悅,你也覺得這事靠譜?”
張悅咬了咬嘴唇,低聲說:“爸,李軍他……也是想讓我們以后的日子過得好一點。他說,不想再看人臉色了?!?/p>
我明白了,這是李軍的主意,我女兒只是被他說動了??蓱z我的女兒,從小就沒什么主見。
我心里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這筆錢,我不能動。這八十萬是我的命,不是他們的啟動資金。但我不能直說,我怕傷了女兒的心。
我裝作一副為難又落魄的樣子,重重地嘆了口氣:“唉,你們……怎么不早說呢。爸現(xiàn)在,手里也沒錢了啊?!?/p>
“沒錢了?”李軍的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滿臉的不可思議,“爸,您不是開玩笑吧?您退休金那么高,平時又那么省……”
我苦笑一聲,早就準(zhǔn)備好了說辭:“前幾年,你媽走的時候,看病就花了一大筆。后來我尋思著,錢放著也是放著,就聽朋友的建議,投了個什么項目,想著能多賺點,以后也能多幫襯你們一點。誰想到……唉,血本無歸啊?!?/p>
我一邊說,一邊捶著自己的胸口,做出追悔莫及的樣子。 這番說辭半真半假,老伴看病確實花錢,但遠(yuǎn)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至于投資失敗,更是子虛烏有,但這是最好的借口。
女兒的臉色一下子白了:“爸,您怎么不跟我們說??!被騙了多少?”
“差不多都進(jìn)去了?!蔽疑斐鲆粋€巴掌,有氣無力地說,“現(xiàn)在我手里,就剩下這張工資卡里還有五萬塊錢。這是我給自己留的看病錢,棺材本,實在是動不了了?!?/p>
五萬。我說出這個數(shù)字的時候,清晰地看到李軍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眼神里的光瞬間熄滅,取而代?????是毫不掩飾的失望和鄙夷。他大概在想,這個老頭子,真沒用。
女兒的眼圈卻紅了,她站起來,走到我身邊,哽咽著說:“爸,對不起,我們不知道……我們不該跟您提這事兒的。您別難過,錢沒了就沒了,只要您身體好好的就行。”
看著女兒真情流露的關(guān)心,我心里一陣刺痛。我騙了她,但我別無選擇。
那頓飯的后半場,氣氛尷尬到了極點。李軍一句話不說,黑著臉扒拉著碗里的飯。女兒則時不時地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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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后,他們沒多待,就起身告辭了。我送他們到門口,李軍走在前面,連句“再見”都沒說。女兒落在后面,拉著我的手,小聲說:“爸,那五萬塊您自己收好,千萬別再亂動了。錢的事,我們自己再想辦法?!?/p>
我點點頭,拍了拍她的手背,心里五味雜陳。
關(guān)上門,屋子里瞬間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冷清。我靠在門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既有欺騙女兒的愧疚,也有一種保住了自己“命根子”的慶幸。
接下來的兩天,我過得有些不踏實。女兒沒有再打來電話,我猜他們還在為錢的事發(fā)愁。我甚至有些動搖,要不要真的拿出幾萬塊幫幫他們?但一想到李軍那張失望透頂?shù)哪?,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錢要是給了,就像把肉包子丟給了狼,有去無回。
我安慰自己,張衛(wèi)國啊張衛(wèi)國,你沒錯。人老了,就得為自己多想想。
第三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樣,提著布袋子去早市買菜。陽光很好,灑在身上暖洋洋的,前兩天的煩悶似乎也消散了不少。我挑了兩根最新鮮的黃瓜,又稱了半斤肉,準(zhǔn)備中午給自己做個炸醬面。
回家的路上,我兜里的老人機(jī)“滴滴”響了一聲。我以為是天氣預(yù)報或者什么垃圾短信,就沒在意。
回到家,我把菜放下,洗了把臉,坐到沙發(fā)上歇口氣。這時,我又想起了那條短信。我掏出手機(jī),戴上老花鏡,點開了那條未讀信息。
短信是銀行官方號碼發(fā)來的,很短,只有一行字。
可就是這行字,讓我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