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相由心生,境隨心轉。”然《麻衣相法》亦有載:“掌中紋理,關乎一世枯榮?!泵碇f,玄而又玄,似有若無。
世人多信三分天定,七分靠拼??捎械娜?,即便是拼盡全力,卻似乎總被命運扼住喉嚨,萬事難順。他們并非不努力,也非愚笨,僅僅是“時運不濟”。
這種不順,不是驚天動地的災禍,而是一種如影隨形的淤塞感,仿佛人生總是“差一點”。
張辰,就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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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張辰今年三十有五,在海城一家中型互聯(lián)網公司做項目經理。他為人勤懇,邏輯清晰,是公認的“實干派”。
但他太“背”了。
用同事半開玩笑的話說,張辰是“項目推進器”,也是“臨門一腳熄火器”。
上個星期的重要競標,項目關乎公司下半年的戰(zhàn)略布局。對手是老牌勁旅,但張辰的團隊硬是熬了三個通宵,做出的方案無論從創(chuàng)意、預算還是執(zhí)行細節(jié),都堪稱完美。
他自己更是連續(xù)72小時沒怎么合眼,PPT的每一個動畫都精確到了毫秒。
競標當天,會議室里坐滿了甲方的決策層。
張辰深吸一口氣,站上臺,插上U盤。
“啪”的一聲輕響。
會議室里那臺價值不菲的進口投影儀,屏幕閃爍了兩下,冒出一股極淡的焦糊味,黑屏了。
“抱歉,稍等。”張辰的額頭滲出細汗。
他換上自己的備用筆記本電腦。
“滋滋……”
連接線似乎不兼容,屏幕上滿是雪花點。
會議室的行政人員趕緊跑去隔壁借設備。
這一折騰,就是二十分鐘。
等他終于開始演示時,那個一直看表的甲方CEO,耐心早已耗盡。
演示過程磕磕絆絆,麥克風還時不時發(fā)出尖銳的嘯叫。
“張經理,你的方案很好,”會后,客戶禮貌地握手,“但我們可能需要一個……嗯,執(zhí)行上更順暢的團隊。效率,你懂的?!?/p>
張辰捏著那枚滾燙的U盤,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他站在原地,直到會議室的人都走光了。
這絕不是第一次。
他的人生,就是由無數(shù)個“差一點”組成的。
三年前,公司開拓新業(yè)務,他談好了一個大客戶,合同都打印好了,雙方約定周二簽約。周一晚上,對方老總突發(fā)急性闌尾炎,手術醒來,項目直接交給了自己剛回國的侄子。侄子推翻了所有方案。
兩年前,他看準一個學區(qū)房,價格優(yōu)惠,房東誠心賣。他連夜湊齊首付,第二天準備去簽約。臨出門接到中介電話,房東的兒子昨晚賭博欠下巨額債務,房子被法院連夜查封了。
一年前,他競聘部門總監(jiān),筆試面試全是第一。最后公示名單下來,是老板的一個遠房親戚。老板拍著他的肩膀說:“張辰啊,能力我絕對認可,但這個崗位……需要點‘資源’,下次,下次一定是你?!?/p>
就連日常小事也透著一股邪門。
他開車出門,永遠是前一輛車剛過綠燈,到他面前準時跳紅。
等電梯,永遠是剛上去或者滿員。
點外賣,十次有八次會灑湯,不是湯灑了,就是筷子少給一雙。
他甚至不敢參加公司年會抽獎。因為他若在場,那個“陽光普照”的安慰獎都會精準地繞開他,仿佛他身上有個“厄運磁場”。
同事們私下都說:“張辰啊,能力沒得說,就是命里帶‘滯’。跟他合作,總覺得不順暢。”
張辰不信命。
他一個重點大學畢業(yè)生,信奉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比別人更努力,更細致,更拼命。
可現(xiàn)實就像一堵濕滑的青苔墻,他越用力往上爬,摔得就越重,越狼狽。
他開始整晚整晚地失眠。
他不是累,也不是焦慮,而是一種巨大的、無法排解的困惑。
他躺在黑暗中,睜著眼睛,一遍遍地復盤自己的人生。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缺了點什么至關重要的東西。
02.
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發(fā)生在一個尋常的周末。
競標失敗后,他難得休息,精神萎靡。母親看他狀態(tài)不對,硬拉著他,說帶他去城郊的古寺散散心。
那是一座叫“云泉寺”的古剎,據(jù)說求平安很靈驗。
寺廟香火很旺,煙霧繚繞。
張辰本不信這些,但看到母親虔誠的側臉,他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排隊,捐了香火錢,給父母和自己各請了一道平安符。
那符是朱砂畫的,用明黃色的錦囊裝著,沉甸甸的。
母親親手幫他掛在車內的后視鏡上,嘴里念叨著:“保佑我兒,出入平安,諸事順遂。”
張辰心中微暖。
回程路上,晴空萬里,微風和煦。
張辰開著車,聽著舒緩的音樂,心情更放松一點。
車子正行駛在一段沿湖的公路上。
“吱嘎——!”
一聲輪胎摩擦地面的尖嘯,刺破了寧靜。
一輛嚴重超載的電動三輪車,忽然從右側一個極小的岔路口,無視紅燈,瘋了一般地沖了出來。
對方的速度快得離譜!
張辰的瞳孔瞬間收縮。
他猛地向左打死方向盤!
“砰!”
車子狠狠地擦著護欄停下,右側的車頭保險杠被刮掉了一大塊。
那輛三輪車也摔在幾米外,車上的水果滾了一地。
車主是個精瘦的漢子,他爬起來,不看張辰,反而指著地上的水果破口大罵:“你他媽怎么開車的!沒長眼啊!賠我的水果!”
張辰的父母嚇得臉色慘白,半天說不出話。
張辰握著方向盤,手心全是冷汗。
他沒事。
但是,他剛從后視鏡里看到……
那個掛在車內的,剛求來的,母親親手系上的平安符,在剛才的急剎車和撞擊中,連接錦囊的紅色穗子……
“啪”的一聲。
斷了。
錦囊掉在了副駕駛的腳墊上。
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包裹了張辰。
他不是怕那個蠻不講理的車主,他是怕這種無形的,如影隨形的“命運”。
連平安符都“保”不住他嗎?
還是說,連這小小的符,都“鎮(zhèn)”不住他身上的“滯”?
他怕的不是災禍,而是這種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無力感。
那天晚上,他破天荒地和父親喝了頓酒。
父親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沉默了很久。
“張辰,”父親忽然開口,“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運氣特別差?不是一般的差。”
張辰沒說話,只是猛灌了一口冰涼的啤酒。
“我有個老戰(zhàn)友,”父親慢慢說道,“他退伍后,癡迷易學玄術,前幾年說是在青城山那邊拜了個師傅,在一個叫‘觀復堂’的地方坐堂?!?/p>
“爸,我不信這個?!睆埑桨櫭?,聲音沙啞,“都是騙人的?!?/p>
“他不是算命的?!备赣H搖頭,神色很認真。
“我那戰(zhàn)友說,他師傅不給人算命,不算姻緣,不算財運?!?/p>
“那他算什么?”
“他只‘看缺’?!备赣H說,“我戰(zhàn)友說,他師傅的理論很怪。他說,很多人的不順,不是因為撞了邪,也不是因為命不好,而是因為命格里‘漏’了東西?!?/p>
“漏了東西?”張辰的心莫名一跳。
“對。”父親點頭,“他說,命理就像一個碗。有的人碗大,有的人碗小。但最怕的,是碗上有裂痕。裝多少,漏多少?!?/p>
“他說他師傅最擅長看相,尤其是手相。能從掌紋里,看出一個人命格里到底‘缺失’了什么,‘漏’在了哪里?!?/p>
“裂痕……缺失……”
張辰看著自己因為常年敲擊鍵盤而有些薄繭的手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03.
一周后,張辰請了年假。
他沒告訴任何人,包括父母。他只說自己壓力大,出去散散心。
他獨自一人飛到了蜀地。
“觀復堂”不在青城山的主景區(qū),而是在后山一個極偏僻的巷子里。
沒有招牌,沒有指示牌,只有一個半掩的斑駁木門。
張辰是問了七八個當?shù)厝耍耪业竭@個地方。
他站在門口,猶豫了很久。
他一個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現(xiàn)代人,一個項目經理,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現(xiàn)在卻要推開這扇門,去問一個素未謀面的“道長”?
這太荒謬了。
可那股“時運不濟”的窒息感,那根斷裂的平安符穗子,推著他伸出了手。
“吱呀——”
木門被推開。
院子很小,卻異常干凈。幾叢翠竹長得極好,遮蔽了夏末的暑氣。
一個穿著青色布褂的老道,正坐在竹下的石桌旁看書。
老道須發(fā)皆白,但面色紅潤,眼神清澈得嚇人。
他沒有抬頭。
“來了?”
張辰一愣,這語氣,仿佛在等一個約好的故人。
“道長?!睆埑接行┚执?,走過去,“我……我是朋友介紹來的。我父親的朋友,姓李?!?/p>
“坐吧?!崩系乐噶酥笇γ娴氖?,“茶自己倒?!?/p>
張辰坐下,石凳冰涼。他倒了杯熱茶,茶霧熏得他稍微鎮(zhèn)定了一些。
“想問什么?”老道終于放下手中的線裝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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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辰張了張嘴,準備好的千言萬語,競標的失敗,車禍的驚險,此刻都說不出口。
他最后只匯成了一句最簡單,也最沉重的話:
“我諸事不順。我想知道,我到底……缺了什么?”
老道抬起眼,那雙清澈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看了張辰足足有十秒鐘。
“你不是缺什么?!崩系谰従忛_口。
“你是‘漏’了?!?/p>
張辰猛地抬頭,這句話和他父親轉述的,一模一樣!
“道長,此話怎講?”
“命理如器皿?!崩系缆曇羝降瑓s字字敲在張辰心上,“有的人器皿大,有的人器皿小。這是天生的格局,本無好壞?!?/p>
“但你的問題是,”老道話鋒一轉,“你的器皿,有裂痕。”
“裝多少,漏多少?!?/p>
“留不住?!?/p>
“留不住……”張辰喃喃自語。
這兩個字,精準地概括了他三十五年的人生——項目留不住,錢財留不住,升職的機會留不住,甚至連求來的平安符……也留不住。
“道長!”張辰“撲通”一聲站了起來,情緒有些激動,“這裂痕,能補嗎?!”
“補不了。”老道搖頭,“天生的紋路,如何補?”
張辰的臉色瞬間煞白。
“但是,”老道又說,“知曉缺失在何處,便知如何規(guī)避,如何‘養(yǎng)’。至少,不會讓裂痕越來越大?!?/p>
老道伸出手:“手給我?!?/p>
張辰深吸一口氣,重新坐下,把自己的左手遞了過去。
老道的手指很干燥,帶著一種冰涼的觸感。
他沒有看張辰的“三主線”(生命線、智慧線、感情線),而是徑直看向他手掌的幾個特定區(qū)域。
“凡人看掌,只看長短吉兇,看財運姻緣。實則不然?!崩系篱_口。
“掌紋,是心性的外顯,也是運程的軌跡。時運不濟之人,手上必有‘缺’?!?/p>
“你這手上,占了三樣。樣樣都要命?!?/p>
04.
張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道的手指,首先點在他手掌的邊緣,靠近小指的下方。
“此處,在掌法中為‘坤宮’。坤為地,代表人的包容、積蓄、田宅,也代表承載?!?/p>
張辰的手掌這個位置,皮膚還算飽滿,但若是迎著光細看,會發(fā)現(xiàn)上面布滿了非常凌亂的細紋,橫七豎八,如同漁網。
“這第一缺,叫‘坤宮破網’?!?/p>
“什么意思?”
“坤為地,為厚德載物。你的‘坤宮’飽滿,說明你本性不差,做事也穩(wěn),有承載好運的底子?!?/p>
“但,”老道用指甲劃過那些亂紋,“這些亂紋,如同一張破了洞的網。說明你這個‘地’,承載不住。”
老道抬頭看他:“你是不是經常,事情快要成功了,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卻總有小人或意外在最后關頭,讓一切功虧一簣?”
張辰想到了那個短路的投影儀,想到了那個突發(fā)闌W尾炎的老總。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冷汗已經浸濕了后背。
“這就是‘坤宮破網’?!崩系勒f,“此紋,不招大災大禍,卻專破‘臨門一腳’。你越是志在必得,越是準備萬全,它破得越厲害?!?/p>
“這,是你命格的第一缺失:不聚氣。氣,聚不起來,到頭就散?!?/p>
張辰急忙問:“那……那我該怎么辦?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坤宮破網,忌‘滿’。”老道說,“既然是破網,就不能裝滿。你凡事只能出七分力,留三分余地?!?/p>
“什么意思?”
“你熬三個通宵做標書,這就是‘滿’。你志在必得,這就是‘滿’?!崩系澜忉?,“下次,你必須備好兩套完全不同的方案。你必須準備好隨時會斷電的預案。你甚至要做好失敗的準備?!?/p>
“當你心態(tài)不‘滿’,留有余地時,這破網,反而不易破局?!?/p>
張辰若有所思。七分力……這和他的人生信條背道而馳。
老道的手指,接著移向他的手腕處,手掌與手臂的連接處,那里有幾條橫紋。
“此處為‘坎宮’,也叫‘手頸紋’??矠樗?,主根基,也主遠行與波折?!?/p>
張辰的手腕處,那幾條橫紋(手頸紋)非常清晰。
“但你看,”老道指著最上面的一條,“它并非一條整線,而是呈現(xiàn)出斷斷續(xù)續(xù)的鎖鏈狀?!?/p>
“這第二缺,叫‘坎宮斷鏈’?!?/p>
老道的神色嚴肅了些:“坎為水,為險。此處斷裂如鎖鏈,主‘根基不穩(wěn),易遭流險’?!?/p>
“道長,我……我不明白?!?/p>
“簡單說,”老道看著他,“你這輩子,不適合做需要‘搏運氣’和‘走遠方’的事?!?/p>
“別人創(chuàng)業(yè),九死一生。你創(chuàng)業(yè),十死無生?!?/p>
“別人跳槽,越跳越高。你跳槽,十有八九會踩空,還不如現(xiàn)在?!?/p>
老道盯著他:“你是否覺得,只要一出遠門,就容易水土不服?或者遇到突發(fā)狀況?甚至,連求來的護身符,都保不住你?”
張辰想到了那次去外地求來的,在回程路上斷了穗子的平安符。
“平安符,鎮(zhèn)的是外邪?!崩系婪路鹂创┝怂男乃?。
“但你這是‘內缺’,是你的‘根基’在漏水。你鎮(zhèn)不住。”
“‘坎宮斷鏈’之人,命如無根之萍。漂不起來,強行去漂,必然遇險?!?/p>
“那我該怎么辦?”張辰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
“守?!崩系劳鲁鲆粋€字。
“守?”
“守住你現(xiàn)在的工作,守住你的城市。你的運,不在外,而在‘守拙’。外面的世界再精彩,都和你無關。你一動,根基就散。這是你命格的第二缺失:根基淺?!?/p>
張辰沉默了。
他感覺自己像被判了刑。
“坤宮破網”,讓他凡事留余地,不許拼盡全力。
“坎宮斷鏈”,讓他安分守拙,不許動彈。
這等于……閹割了他所有的雄心壯志和人生規(guī)劃。
“道長,”張辰的聲音沙啞地顫抖著,“這……這都是癥狀。您剛才說,我的器皿在‘漏’。”
“這兩個,都只是‘漏’的表現(xiàn)?!?/p>
“總有一個根源?!睆埑教痤^,布滿血絲的眼睛直視老道。
“我的裂痕,到底在哪里?!”
05.
老道看著張辰。
張辰也毫不退縮地回望他。
他來這里,不是為了聽天由命,不是為了求一個“守”字了此殘生。
他是為了找到那個讓他“時運不濟”的真正核心。
“你很敏銳?!崩系澜K于點了點頭,露出了一絲贊許。
“不錯?!?/p>
“‘坤宮破網’,讓你不聚氣?!?/p>
“‘坎宮斷鏈’,讓你根基淺。”
“這確實都是表象?!崩系勒f,“他們解釋了你為何會失敗,但沒有解釋你為何會‘缺失’。”
老道的手指,離開了張辰的手掌邊緣,緩緩移向了手掌的中心。
那個位置,是智慧線和感情線的交匯處。
“世人看手相,最重‘三才紋’,也就是天、地、人三線。”
老道的手指點了點他的感情線:“你的天紋(感情線)清晰,末端上翹,重情義?!?/p>
又點了點他的生命線:“你的地紋(生命線)深長,環(huán)繞飽滿,體魄不差?!?/p>
最后,他點了點張辰的智慧線:“你的人紋(智慧線)深長,說明你聰慧,邏輯清晰,不是庸人?!?/p>
張辰更困惑了:“既然都不差,那問題出在哪里?”
“問題在于,你的人紋和地紋,在起端(靠近虎口處),是分離的?!?/p>
“這叫‘川字掌’。”張辰說,“我查過資料。這代表獨立,有主見,事業(yè)心強,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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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是好?!崩系罁u頭。
“但你的‘川字掌’,配上另外一個特征,就是大問題?!?/p>
老道的目光變得極其凝重。
他收回了手,不再看張辰的掌紋,而是直視他的眼睛。
“張辰,你可知,前兩個掌紋,只關乎你的‘運’?!?/p>
“時運不濟,尚可規(guī)避。讓你‘守拙’,讓你‘留余’,雖然難受,但可保平安?!?/p>
“但是……”
老道的聲音壓低了。
“這第三個特征,它不關乎你的‘運’?!?/p>
“它關乎你的‘命’?!?/p>
“它才是你萬事難順,諸事不遂的根源!”